“你还Versatile(多才多艺)呢。”
“也就Narcissistic(自恋)一点。”我谦虚地说。
回到房间,合力将衣服晾在窗户外的架子上。然后武彤彤坐到我身边,紧靠着我。磨磨蹭蹭一会,她有些慌乱:“这是集体房间,随时有人回来。”
我起身将门关上,提心吊胆和她热吻。她动作僵硬,但饥渴和激烈程度让我非常吃惊。几分钟后,她很克制地停了下来。她说:“这是危险作业,咱们出去吧。”
名校毕业证就是牛逼,不仅名字吓人,块头也比我当年那全国高校五百强的毕业证大多了——何况是学士和硕士两个呢,难怪放到桌上掷地有声,难怪公证处的人那么客气。一蟑头鼠脑的家伙看了看我,阴阳怪气地对武彤彤说:“我还以为您是来办已婚证明的呢。”
武彤彤不置可否,笑笑,交钱,走人。我突如其来一阵怅然若失,松开武彤彤的手,默默向东单王府井方向一路逛过去,那时庞大的东方广场群楼还躲藏在高大的脚手架和绿色丝网后面,不时有扬尘泛起。我们逛商场、书店、古玩店、服装店。在东单一家小店,分别给对方买了一件衬衣。黄昏时分饥肠辘辘,返回驻京办吃川菜。
“北京太大了,我们见一面太不容易啦。”我说。
“是啊,都耗在路上了。”她也深有同感,接着建议到她学校附近找地下室旅馆,便宜多了。我说地下室有些可怕,让人想起法西斯秘密专政场所。我说起杨星辰的创业史。武彤彤说也不是想的那么可怕,多少留学生明星作家都住过,又亮出一招,“你不是想吃学生食堂吗?”
我抵不住诱惑:“明天搬吧,今天的钱都付啦。”
“好啊,我们一块去找。”
建国门地铁口外,有一片新辟的街边花园,一座金灿灿的风车迎风旋转。旁边是那座大而无当的学术机构大楼。我们坐在树林下的石凳上,孜孜不倦地拥抱、亲吻,人来人往熟视无睹。在她稍作抵抗的默许下,我真切地抚慰了她的上半身,她的乳房小巧而坚挺,她的腰肢平滑而炙热。忽然她阻止了我:“这也是危险作业啊。长安街边,咱们也忒放肆啦。”
“这就叫玩心跳。——咱是流氓咱怕谁啊?”我笑。
“别咱呀咱的,我可不是。”她嗔笑。
“那你咋配合得这么默契啊?”我提示道,“看看你的手放在哪儿呢?”
武彤彤急忙把手从我脖子上松开:“我是被引诱啦。”
“谁引诱谁啊?我是咋到北京的?”我笑。
“哼,真够无耻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使劲掐我的脖子,我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直到最后一班地铁,我们才粘粘乎乎地走向地铁。人流就像液体渗入地下暗河一样涌入地铁站,瞬间漩涡般无影无踪,偶尔冒几个“泡”出来。我们漂流到西直门地下,涌泉般冒出来。一直等武彤彤上了公汽后,我才再次汇入那条逆向流淌的地下暗河。
这个异常躁热的夜晚,我再次陷入了辗转反侧之中,孜孜不倦地幻构着武彤彤外衣下的美妙胴体。忽然觉得事情飘忽不定。我这样一条社会食物链底层的小虾米,哪高攀得上顶级名校才女和准留美博士呢?渐渐的,我又心怀侥幸,根据乙女嫁甲男丙女嫁乙男丁女嫁丙男的婚恋生态原理,甲女和丁男也就成了剩男剩女。甲女除非自个儿死撑,注定让我等丁男收拾残局——这不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这是天作之合啊!达尔文挺TMD操蛋,上帝却是公平的。七仙女可以委身放牛娃董永,武彤彤就不能屈就我社会贤达戈海洋吗?不是哥自恋,哥只是个传奇!这奇思妙想让我意醉神迷,想着武老师摸着小弟弟砸吧着嘴巴安然睡去。
3
和当年杨星辰的外贸公司大同小异,地下室旅馆都是大楼下闲置的防空设施改建的。的确凉快,但凉风里透着霉烂味。摁下开关,日光灯挣扎了几十秒才亮起来,灯管污黑,光线惨白。墙壁污秽斑驳,墙皮脱落,不时有水渗出,蟑螂四处溃散。小木床摇摇晃晃吱吱呀呀,床上用品像一堆动物内脏,薄木板隔开的隔壁房间里传来粗俗的打闹和呻吟。这儿一觉睡下去,能不能再醒来都得打个问号。
武彤彤也皱眉头,我趁机坚持离开,去住标准单间,我说我还有两千多大洋呢,她说那也不能浪费。我有些不爽:“这怎么叫浪费呢?这叫善待自己。”
“再找找。”武彤彤坚持道。
终于找到地上的招待所。两人间,单人床,躺着还算舒服。有空调和独立卫生间。八十元一天。另一床没人入住,但随时可能。进屋后,门反锁,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纠缠在一起,瞬间便直奔主题。
“停!停!”她突然阻止我,惊恐不安,“危险期呢!到美国怀孕了就麻烦了。”
“那你就是美国人他妈,咱就是美国人他爸。”我笑着去解她后背最后一粒纽扣。
“我没心思跟你瞎贫。”她迅疾穿好衣服。
“那咋办?”
“你说咋办?去买东西啊。”她提醒我,随手将我的衣服扔过来。
“附近有药店吗?”
“我哪知道,出去找啊。”
我心急火燎地下楼,马不停蹄来到街上,像饿了三天三夜的野兽寻食一样寻找那快乐宝贝。晃了一大圈居然没找到药店,问了俩人也不知道。那快乐宝贝真TMD作弄人,你不需要时它触手可及,你欲火中烧时却和你玩躲猫猫。我气急败坏招手拦了出租车,一上车紧张地说:“一朋友得了急病,以最快速度去最近的药店。”
“哎哟喂,打120不是更好吗?”的哥关切地说,“耽搁了可咋办?”
“没事,老毛病。”我若无其事。
“啥病啊?”的哥可真是个热心肠。
“哮喘。”我脱口而出。
的哥很内行地说:“那就是一口气的问题,气提不上来了吧?打通了就对啦。”
“对对,打通了就对啦。”我笑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小弟弟蓄势待发。
的哥以首都窗口行业的敬业精神,拿出超一流的技术,东突西拐,有惊无险,很快到了一家药店,规模和块头名副其实——大象药店。我让司机稍等片刻,大步流星走了进去。当我喘着粗气喊着暗号敲开房门时,武老师已经穿戴整齐,头发湿漉漉的,浑身泛着水光和洗发香波味儿。她半躺着看电视,目不转睛,满脸绯红。我把那宝贝放在床上,朝她做个鬼脸,走进余热尚存的卫生间。
床很小,但两人相拥更显亲密。武彤彤不丰满,但很有质感;她不漂亮,但很善于调节气氛;她动作笨拙,但极富进攻性。惟一遗憾是担心有人破门而入,身体的快乐草草收场。穿戴整齐,躺在床上拥吻爱抚。
武彤彤不是处女,我没问,也不准备问,她却主动提起,说她有过一次短暂恋爱,那人骗了她。我打断说不必解释,我没处女情结。她惊讶地看着我,我说任何男人没权利要求他的女人是处女,同样任何女人也没权利要求他的男人是处男——谁TMD欠谁的?都TMD伪君子!遇着当然好,没遇着也别怨天尤人。再说了,我一脸诡笑,我也不是处男,扯平了。她不依不饶:“我只有一个,而且就一两次,你肯定不止,那么熟练。不公平。” “讨论数量没意义,苹果咬一口是苹果咬几口还是苹果。”我认真地说,“量变质变理论有时就是扯淡。”
“啥叫扯淡,再咬几口就是苹果核啦。”
“那长出来的还成了大鸭梨小酸枣不成?”我振振有辞,“你说妓女天天干这事儿,有啥意义,就是活塞运动数目问题,关键看是否有感情介入。”
“这话还靠谱。”
“你以为男人都用下半身思考啊?”
“可是阁下的下半身明显比上半身发达。”她摸着我的腿,嘻嘻笑着,“飞毛腿。”
“我这人,发育错位。”我对她讲了下榻旅馆第一天遇到的那个“同志”,她笑得翻滚扑打,上气不接下气:“天哪,你还有这姿色呢!”
“可不,深受老中青三代妇女和变态男人的欢迎。”
又折腾了一会,武彤彤忽然泪如雨下,喃喃自语:“为啥咱现在才见面?”
我一言不发,兀自叹息,她疑惑地看着我:“你咋了?哑巴了?”
“我还说啥,造物弄人啊。你都要到地球那边去了,我两年前来北京时,你躲哪儿去了?你咋不去‘追魂’兼职啊?”我苦笑。
“啥破公司啊,闻所未闻。”她捏着我的耳垂说。
我挣脱,说:“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咱到底谁勾引谁啊?”
“那还用说?你这个臭流氓。”她咬着我的鼻尖说。
“咱得弄清楚了。我是咋到了北京,谁又把我弄到这个旅馆?咋梦游似的?”
“谁先给我投稿了?”
“我是给单位投稿,又不是给你。”
“反正落到我手里啦。”她得意洋洋。
“听听你的措辞,‘落’——到你手里了,陷阱似的。”
“爱情都是陷阱,爱人都是猎物。”她振振有词。
“你成啥啦,狩猎者?”
“哈哈,爱情守望者,不——,应该叫守株待兔者。”
“我够倒霉的。”我做严正指出状,“你这是以权谋色呀。”
“那你也得有色可谋啊。”她摇摇我的下颚,端详着我,就像找出我脸上有几个褶子。
“我有啥色,年老色衰啦。”几年动荡不安,我对自己的容颜有些不自信了。
“那我就是饥不择食。”她笑起来,“想听实话吗?”
“当然,死也死个明白。”
“说实话,看了你稿子吧,我老是幻想着你长啥样,想见见。”
“呵呵,难怪骗我寄照片,别的编辑都没有。”
“上当了吧,一般都是合同签了,要做封面了才会要求作者提供照片的,傻了吧?”她爽声大笑起来。
“够傻逼的。”
“不许说脏话!看了照片吧,我当即决定——要见见人。”
“呵呵,验货啊?”
“还好,阁下没有缺胳膊少腿斗鸡眼六指罗锅狐臭口臭一概没有,就是有点话多屁多缺心眼但无大碍……”
我很得意:“然后呢?”
“我当即决定,拿下!”
“杀气腾腾,一环扣一环,抓逃犯呐。”我笑。
“你就是爱情的逃犯,——咱们都是。”
“这就算自投罗网啦?”
“天网恢恢——情网也恢恢,疏而不漏。”
“你不马上就走了吗?”我长吁短叹,“这网也真TMD大,太平洋这边下去,太平洋对面收网,这工程也太TMD宏伟了,比修万里长城给喜马拉雅砸个缺口牛逼大了。”
“不许说脏话!”她一下蒙住我的嘴巴,“你真是积习难改啊。”
我挣扎着说:“这叫话糙理不糙,难道不是吗?伤心太平洋啊!”
武彤彤顿时泪如雨下,死命地抱住我,亲吻我,近乎于喃喃自语:“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直到我们去吃晚饭,也没人入住。晚上在中关村逛了一大圈回到旅馆,进驻了一个甘肃天水的小干部,自称潘石砌,正大嚼红烧方便面,满屋子味道大倒胃口。武彤彤坐了十多分钟,我把她送走了。
4
我还在呼呼大睡,武彤彤来电话,兴奋地让我赶紧带着行李赶到校门,我还没问个子丑寅卯来,她就挂了电话。当我赶到这座巍峨的大学门口时,她已经笑盈盈在那里等我了,她红衣黑裤,头发飘起来,英姿飒爽如一红缨枪。我笑逐颜开:“找到更便宜的旅馆了?”
“不是更便宜,压根就免费。”
“天下还真有白吃的午餐?”
“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但天下有白睡的床。”她挎住我,急咻咻向里走。门卫威严而白痴地看着我们笑笑。 “你要让我下榻‘灭绝师太’楼?饶了我吧!”
“你想得倒美,我倒想让你去,别人还不答应呢。”武彤彤吐出了实情,学校放假,给我找了个学生宿舍。和在教工餐厅见到的那个男生住,他叫黄笑。
“算了吧,去那里我很不自在。”我停下来,为难地说,“老大不小的,跟一帮小屁孩瞎混啥啊?”
“怎么啦?狗咬吕洞宾啊?重温大学时代,校园生活多好啊。你也不老嘛,这儿还有四十岁的研究生呢。咋老觉得自己老?时间长了,还真的就老了。”她拖着我走。我像一个被群众当街扭送公安机关的小偷骗子啥的,拼命挣扎着,压抑着声音嚷嚷:“非礼啊!”
“谁非礼谁啊?我不想拖你走啦,别人看见了,肯定过来帮忙,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她正色道,“别想那么多,想想你的钱吧,浪费在那里还不如省下来卖点书呢。”
我只好就范。名校男生集体宿舍除了比“稀饭大学”宿舍硬件强一些,大同小异。斜长的房间,两边各两张铁质高低床,房间中间两张桌子并成一排,两边各有两个带锁的抽屉;一张空铁床和暖气片上,满负荷塞着皮箱纸箱脸盆暖壶等杂物。好在是假期,屋子还算干净。一股脚臭味力压群味,那种臭味和民工工棚里的臭味并无二致,这再次说明,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流的分泌物,并无嗅觉上的差异。
奇怪的是只闻脚气臭,不见臭袜子。黄笑很有经验地拿起几双球鞋往地上使劲抖抖,缩成一团的臭袜子和几只用过的避孕套便落了出来。他尴尬地看看尴尬的众人,一手捏鼻一手用纸垫着将臭袜子和那物什放进塑料袋,密封,物归原处。他女友徐娜则赶紧打开窗户,空气渐渐正常。
“这是我们班的邋遢大王——团支书。”他笑骂道,居心不良,“戈老师当年的集体宿舍也——?”
我投其所好:“臭袜子有,别的就没啦。”
“戈老师当年一定很纯洁吧。”黄笑问。
“当然,旧社会嘛。”
“你咋这么低级趣味啊?”徐娜敲打他。
“要不我叫黄笑干嘛?”黄笑着争辩,一边帮我整理床位一边自嘲他父母给取的名字没水平。徐娜开玩笑:“你父母还真有远见。”
“我知道戈老师也一样纯洁,开玩笑嘛。”
“我也不想纯洁,可是那年代,不纯洁不行啊,刚想不纯洁立马消灭在萌芽状态啦。多少班主任辅导员有事没事都拎着三节电池的大手电到处晃悠,哪儿黑照哪儿,奸没拿住,自个儿哈喇子流了一地。”我以羡慕的口吻说,“你们真是赶上好时候喽。”
收拾停当,黄笑给了我一把钥匙,和徐娜离开了。我说请他们吃一顿啥的,他们说改天吧。黄笑还特地扮个诡笑说,他们去遥远的广播学院,很晚才回来。两人搂搂抱抱扭扭捏捏打打闹闹走了,楼道里回荡着他们青春期激越而闷骚的欢笑声。在开学前,这个八人间的十多平米房间就归黄笑和我了,我是乐不思蜀啦。关上门,上床,床有棕垫子,干爽透气。我再次感叹:“他们真是遇到好时候喽!”
“嫉妒了吧?”武彤彤钻进蚊帐,在我身边躺下。
“多善解人意的好学生啊。你怎么也得给他们打A分啊。”
“可惜没机会啦。”武老师取下眼镜放到桌上,“我一向善待学生,即使他们有些问题,也全不在他们身上。应试教育嘛,他们遭了多少罪才考到这儿来啊。”
这个下午发生在这所顶级名校男生宿舍的激情近乎完美,拿应试教育的庸俗标准,可以得A分。这得益于环境,整个下午,整层楼里就咱俩。惟一让我吃惊的是武彤彤笨拙的技巧和超强的控制欲怪诞地捏合在一起,气氛、前戏、姿势、节奏、时间和烈度均被她控制。我就像一个参加决赛的种子选手,必须一丝不苟竭尽所能,才能获得教练的认可。
晚上,总是在我入睡后的朦胧之中,有人进了屋,随后近在咫尺的小空间里地动山摇起来。我异常清醒,却假装沉睡,黄笑和徐娜亲密而闷骚的窃窃私语,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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