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些,陈默便从没有动过换工作的念头,当他从变故中缓过来之后,他就又一次兢兢业业,甚至更加努力的埋首于工作之中了。
平时工作中注意力高度集中,晚上陈默就睡得特别沉,通常一觉到天亮他也不会做什么梦,但是一个多月前,他的睡眠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那天如往常一般下班回家,陈默自己弄了东西吃,然后看了会儿电视,又坐到床上看了会儿书,便关灯睡觉了。一如既往的作息让他很快就睡着了,但是,他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一觉无梦的睡到天亮。
陈默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睁开了眼睛,周围是什么都没有的黑暗,却能隐隐约约看见有一抹白色在远处微微晃动晃动,他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似乎是一块轻飘飘的白布正随着微风晃动。黑暗之中,那一抹白色是如此的显眼,让陈默不由自主的将视线集中了过去,白色在远处飘飘忽忽晃了一晚上,也不见停止,陈默就在梦里跟着盯了一宿,直到闹铃响起睁开眼睛,他都还感觉满眼都是白色晃啊晃,晃得他头晕。
心里嘀咕着这是什么古怪的梦,陈默爬起来走进卫生间,还好洗把脸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也没有任何眩晕感残留,他便一如往常的去公司上班,也没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放在心上。
毕竟“梦”嘛,本来就是稀奇古怪的,又会有什么逻辑呢?
可是没想到,之后连着好几天,陈默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没有,显得冷冷清清的,只有远处显出一片白色,慢慢的晃啊晃。
连着梦见几天之后,陈默终于觉得有些奇怪了,不过除了醒来的片刻有些眩晕感以外,这个怪梦并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于是他便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该干嘛干嘛,每天都过得忙碌而充实。
过了几天,陈默突然发现,梦里的白色竟然靠近了一些,看起来并不像是一块白布,而像是一件挂起来的衣服了,它依然慢慢的晃啊晃,像是被风吹动一样。虽然觉得这样的变化有些奇怪,但陈默依旧没有在意,早上起来洗把脸打个呵欠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陈默感冒了,喉咙特别不舒服,哪怕吃了药也还是会是不是咳嗽一声,财务室里因此终于出现了打算盘和敲电脑键盘以外的声音,不过这并不能影响陈默和他的同事,他们依旧很勤奋的工作,彼此之间很少说话。
而这时陈默突然发现,他是梦又产生了变化。
那件晃晃悠悠白色的衣服竟然已经离开了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之中,飘到了他的家里——虽然只是梦中的——就在刚进大门的位置慢慢晃着。
而且,那也不仅仅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那是一个人。
一个长发及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
那造型实在是太过经典,简直一看就会让人想到“鬼”这种诡异的存在。
陈默心头猛跳,一下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头一次半夜惊醒,这让他的呼吸一时有些急促,但是打开灯躺在床上缓了缓之后,他就自嘲的笑了。
不过是个梦而已,怎么就给吓成这样了?
他没有太在乎,反而更加埋首于工作,回家一挨着床就蒙头大睡,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拼命工作拖累了身体,他的咳嗽变得严重了起来,身体也感觉更累了,而他的睡眠也越来越浅,稍微一合眼就会开始做梦。
还是那个连着做了好些天的梦,而且,梦境又一点点产生了变化。
最开始陈默在梦里见到那个白衣女子时,她就站在他家的大门口附近,可是后来几天她竟然就一点点踏入客厅,晃晃悠悠的不断迈近,不过陈默却无心去在意这些奇怪的变化,因为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感觉身体异常的疲惫,咳嗽也越来越厉害,每次咳嗽都好像会一口气咳出去就再也吸不进气了一样,而他还要坚持去上班,自然就不去在意梦里的白衣女子了——不过是个梦而已,他哪有那么多心思去注意呢?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发现梦里竟然有了声音时,才猛然意识到,那个女子竟然已经走进他的卧室了,只不过长长的头发遮住了面容,依旧看不见她的模样而已。
而陈默所听见的声音,正是从白衣女子那边传来的。
凄凄厉厉,十分渗人的哭声。
而且,随着这哭声的出现,陈默清晰的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
直勾勾的,冰冷的看着他。(。)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看着一面发出哭声一面缓缓逼近的白衣女子,陈默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
必须得醒来才行。
或许是这种潜意识里的想法起了些作用吧,陈默终于在白衣女子出现下一个举动之前猛的惊醒了过来,他打开卧室主灯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久久不能平复。
回忆着那双透彻空洞,却又充满了冰冷的眼睛,陈默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或许,这并不只是个“梦”那么简单。
夜里的空气显得有些冰冷,思索没多久陈默就捂着嘴大声咳嗽了起来,一直咳到肺部的空气仿佛全都被挤压了出去,他都感觉眼前发黑了,才终于慢慢缓了下来,他抚着自己的胸口,目光不自觉的落向梦中那个白衣女子所站的位置,忍不住猜测自己身体之所以会不断变差,会不会就是因为白衣女子的缘故。
但是,陈默并没有任何方法能证明,也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场梦境。
白衣女子还是会每天都出现在陈默的梦里,就站在卧室的角落看着他,然后不断的,缓缓的向他走近。最初几天,白衣女子走个两步就会停下,后来就渐渐的越走越近,甚至已经走到了陈默的床边,边发出哭泣声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盯得他心里直发毛。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陈默总能在感觉到恐惧时主动从梦中惊醒过来了吧。
但这并没有让事态有什么好转,梦境依旧每天都会出现,陈默的身体也在不断变差,他的精神逐渐衰弱下来,双眼之中更是早已经布满了血丝,令他看起来憔悴不堪,只能向公司请了病假。
陈默不是没有想过寻求帮助,可是该怎么跟别人说?说他遇见了鬼,而且还是在梦中?
这种话谁会相信?
况且,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会有鬼来找他的麻烦呢?或许还是自己多心了吧,会生病只不过是积劳成疾而已,跟什么“梦”啊“鬼”啊的根本就没有关系。
正因为这份犹豫,哪怕陈默根据偶然听来的故事写下呼唤妖师的文字,最终也还是没有点燃,而是将其弃置一旁,并为自己竟然会寄希望于这种无稽之谈而感到好笑。
直到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再一次惊醒之后,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说到这里,陈默就又咳了起来。
坐在山脚广场的一个小亭子里,苍狐静静的看着对面的陈默,他咳得很厉害,连气都要喘不上了,眼角甚至还渗出了泪水,他的脸色也十分差,苍白无血色,加上那一头斑白的头发,他看起来甚至比广场上晨练的老人们都还要苍老几分。
剧烈的咳了片刻,陈默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看着他抚着胸口喘了两口气,苍狐这才向他开口。
“除了在梦里见到以外,你就再没有见过那个白衣女子了?”
陈默点了点头:“是的。”
“那么在你的梦里,她有没有攻击过你?”
“并没有,一直都只是一边哭一边看着我而已。不过今天凌晨她突然靠得很近,几乎脸贴脸的看着我,因为太过惊悚我惊醒了过来,也不知道那时她是不是想要攻击我。”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苍狐又问:“那你生病后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当然去过,而且不止一次,可是却一直都查不出病因,只能开些治标不治本的药吊着咳咳”捂着嘴又咳了几声,陈默抬头虚弱的看着苍狐,“其实,我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撞鬼’,但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试着拜托你们咳咳”
与一旁倚着柱子的刘渊桦对视一眼,苍狐又看向咳个不停的陈默,略一思索便道:“陈先生,目前为止我能够明确的告诉你的就只有一件事:你身上确实有不少阴气存在。”
努力抑制住咳嗽,陈默睁大了眼睛看着苍狐:“这么说”
“你‘撞鬼’这件事确实是真的,这桩委托我可以接下。”说着取出陈默先前烧掉的那张纸将其展开,苍狐凝神看了看空白处,待上面浮现出详尽的文字之后便递给陈默,“陈先生,请你确认一下,这样的要求是否可以接受。”
认认真真的看完那些端正的文字,陈默点了点头:“没问题。”
话刚出口,他就感觉指尖一痛,一缕血液就从他指尖来到他名字的位置,在上面盘绕成了一个章印,同时“妖师”二字上也浮现出古体红章,随着一抹光华迅速掠过纸张表面,宣告契约结成的庄重声音也跟着响起。
“契约成立,所立勿违。”
在吓一跳的陈默四下寻找声音来源时,苍狐已经习以为常的收好了契约,想了一下,她又向陈默开口道:“有件事我忘了问了。陈先生,你平时在公司里午休时会打盹儿吗?”
陈默立即就明白了苍狐的意思,答道:“我会在办公室略作休息,有时候也会小睡片刻,但是在那里我从没有做过那个梦,只有在家里睡觉时我才会梦见那个女鬼。就因为这个,我一度怀疑我家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是调查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咳咳”
点了点头,苍狐便站起身来,向陈默笑了笑。
“那么,烦劳你带我们去你家看一看吧。”
应了一声,陈默就当先带路,领着苍狐和刘渊桦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他虽然轻车熟路,脚步却放得很慢,走起路来也是颤颤巍巍的,加上那一头白的短发,光从背影来看恐怕会让人以为他已经六七十岁了吧。
跟在蹒跚的陈默身后,苍狐看着他的背影静静的思索着什么,一直没有说话,刘渊桦和隐身的苍炎便更是一语不发,只听得见路人的各种话语声不断传来。就这样走了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小区,当陈默领着他们走进去时,苍狐终于对他开了口。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了。”
一边慢慢走向楼道口,陈默回头看了苍狐一眼,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苍狐便看着他道:“说起那个鬼时陈先生你一直都很平静,可是最开始见到我时,你却显得有些激动。我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没想到苍狐会问这个,陈默不禁愣了一下,沉默片刻他才回答道:“因为我误以为看见了熟人。真是失态了。”
“原来是这样,陈先生不必道歉。不过我倒有点好奇,你把我看成谁了呢?”
伴随着温和的声音,苍狐向陈默投去了探究的视线,就见他身子微微颤动,随即在一扇门前停下,他却一直看着房门没有回头,只有唇角不自觉的紧绷起来,片刻之后才终于低声开口。
“我的女儿。”(。)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门打开之后,出现在苍狐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两室一厅。
客厅的窗帘紧闭着,透进来的些许晨光根本不足以照亮房间内的布局,陈默便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吊灯,明亮的灯光顿时洒了下来,照出来的房间看起来有些凌乱,似乎很久没有好好整理过了,有些边角位置还能看到十分明显的灰尘堆积,唯独门厅旁的装饰柜上却是一尘不染,各类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尤其是几张用相框框好的照片,更是能看出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陈默扶着墙往里面的房间慢慢走去,苍狐随意的往装饰柜上扫了一眼,发现了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结婚照,上面的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而新郎自然就是陈默,穿着白西装的他带着灿烂的笑容,显得精神奕奕。
“陈先生,你结婚了的对吧?”
“嗯,不过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婚了,现在我一个人住在这儿,所以房间才会是这个样子。”
说着,陈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手把沙发上乱丢的几件外套捡了起来,揉一揉丢到一旁的待洗物篮子里。
苍狐并没有太注意那边,她依旧打量着装饰柜上的几张照片,发现除了那张结婚照以外,剩下的全都是陈默和另一个女孩儿的合影,每一张照片里两人的年纪都不大一样,但是在所有照片里女孩儿都笑得十分开心,面容看起来与陪伴在她旁边的陈默很是相似。
“这就是你女儿吧?”
苍狐看着最近的一张照片问,上面的女孩儿似乎已经成年了,青春洋溢光彩照人,而她身旁的陈默看起来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的样子。
跟着苍狐的视线看了一眼,陈默点了点头,苍狐便有些好奇的看向他:“你说你一个人住在这儿,这么说离婚之后你女儿就跟着你前妻了吗?”
“不,她跟着我住,只不过四年前她去外省上大学,我就基本一个人在家了。”
陈默慢慢的回答着,声音很平稳,但苍狐并没有漏过他开口前的短暂停顿,不过她并没有就此追问,而是又看了看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儿总是灿烂的笑着,看起来活泼开朗,这与苍狐完全不同,而她的面容身材就更是与苍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了,唯一能勉强把她们俩联系起来的大概就只有她们都绑着长长的马尾而已了吧。然而光凭这一点还是远不足以把她们俩搞混的,毕竟她们的区别太明显了,哪怕是一个陌生人看见她们俩也绝不可能认错人,更何况是对于一个熟悉自己女儿的父亲而言呢?
可是陈默却说,他将苍狐和他的女儿认错了。
微微皱了下眉,苍狐不禁想起了刚见到她时,陈默那仿佛凝固住的视线,和眼中闪烁的泪光。
确实对于父母来说,见到时隔一个学期没见的女儿是会很高兴,但总不至于激动到热泪盈眶吧?毕竟孩子每年都会回家几次,又不是常年没有见面,而且平时也都可以保持联系不是吗?
要在什么样的状况下,才会在见到自己的孩子时激动成那样?又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只因为一点点的相似之处就把人认错呢?
许许多多的念头在脑中一掠而过,苍狐看向陈默,再次询问道:“冒昧问一句,她现在还在外面上学吗?”
这一次,陈默久久的沉默了,苍狐也没催促他,只静静的注视着他,过了半晌,他才发出轻微的声音。
“不,她失踪了,已经快三年了”
看着女儿的照片,陈默的目光之中有着深沉的痛苦,他颤抖着闭上双眼别过头去,像是不敢再多看那灿烂的笑容一眼似的,呼吸也紊乱了起来,苍狐的神色不禁微微一滞,声音下意识的低了下去。
“抱歉。”
摇了摇头,陈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又看向苍狐道:“不说这些了,我先带你们去卧室看看吧。”
说完扶着墙壁慢慢往前走去,陈默似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但是苍狐知道,这不过是表象而已。
分明实际年龄不过才四十几而已,却已经苍老成了这副模样,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月的生病就所能导致的?
但是作为一个外人,苍狐又能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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