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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目光笃定的苍狐，狕的表情终于产生了些微变化，却是微微一笑。
“你很了解我们的历史呢。”
狕所发出的声音十分优美，却是一个成年女性的嗓音，苍狐没有感到吃惊，反而因狕终于愿意开口而微笑了起来。
“不过是通过前人记载略知一二而已。”
“还真谦虚呢。既然你这么清楚，那你应该也很明白吧？”虽然在笑，狕的眼中却全是冷意，“我们对人类的‘恨’。”
冰冷的目光宛如刀子一样直刺苍狐，丝毫也没有掩饰憎恨的意图，苍狐却是平静依旧的点了点头。
“是的，我很清楚。”
“既然如此，你还敢这么近距离的跟我说这些废话？是因为有那只毕方当后盾所以觉得没问题吗？”
“不。只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一族一向恩怨分明而已。”
狕不禁眯了下眼睛：“你什么意思？”
没有直接回答，苍狐反而道：“说来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苍狐，这位是刘渊桦，这位是苍炎。我们会来这里，是因为”
看着苍狐那温和的笑容，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忍不住皱起了眉，而苍狐的后半句也终于说了出来。
“受善先生的委托而来。”
第六十章（）
“善先生？”
狕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虽然不清楚这个名号具体指的是谁，但狕还是直觉的想到了某个人类，而接下来苍狐微笑着补充的话语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善先生名叫善仁，这些天来你应该每天都见到他的吧？”
果然如此。
狕眯了眯眼睛，爽快的承认道：“不错，我确实每天都在暗处观察他，但这与你所说的‘恩怨分明’又有何关联？”
苍狐笑了：“如果善先生所言不虚的话，他应该在前些日子多少为你提供了些帮助吧？”
“那个呆子告诉你的？”
“是的。”苍狐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狕紧紧皱起了眉头，像是烦恼着什么一样，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道：“他没说谎，那天他确实是帮了我一把，勉强也算与我有恩吧。”
说着，狕身上的敌意褪去了一些。
确实就如苍狐所言，所有的狕一向都恩怨分明，如果苍狐是因为善仁委托而来，狕还真就没法对她保持敌意了，于是看了苍狐一行一眼，狕随口问道：“不过，你说是‘受他的委托而来’那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还有毕方随行，真是奇特”
“我是妖师。”
“‘妖师’？”对这词汇似乎并不陌生，狕怀疑的上下打量了苍狐一眼，“这名号我在青丘也听过，不过我没记错的话，‘妖师’应该是个男的吧？”
微笑不变，苍狐的目光却似乎在一瞬间微微闪烁，开口时声音却很平静：“那是上一任妖师，如今我早已接下了这份工作。”
“哼，这样啊。那么，那呆子让你们找我做什么？”
笑容微敛，苍狐的目光严肃了几分：“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给善先生送去动物尸体的，还有今天给他送去人头的，都是你，对吧？”
“没错。”
狕的爽快承认让苍炎困惑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道：“既然你说他对你有恩，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去吓他？”
“吓他？”或许是因为眼下的苍炎距离狕有一段距离，而且也没放出毕方之焰吧，闻言狕并没有露出畏惧的神态，反而颇感奇怪的看了苍炎一眼，“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去吓唬一个人类？”
“那你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报恩’了。”
苍狐和刘渊桦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彼此眼中都掠过“果然如此”的神色，而苍炎却困惑的皱起了眉：“‘报恩’？”
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狕便随口说了起来。
狕是负伤来到这个城市的。
当时她伤得很重，以至于她刚来到这个城市就难以移动了，极度的虚弱状态导致她连寻找食物恢复体力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勉强以隐身术藏起自己，期待身为狕的强大**缓慢自愈。
可是这终究太慢了。
更何况，伤口的自愈需要体力的支撑，长时间未曾进食的狕就连这点体力都快要无法提供，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隐身术也时有时无，但因为她选择了一个无人会去注意的角落，所以才一直都没有被人类所察觉。
但是狕没有想到，途经这里的善仁却注意到了她。
当时狕是想杀人灭口的。
妖与人的恩怨持续了数千年，身为妖的一员，狕对于人类的厌恶自然是深刻于骨子里的，她甚至都能想象出这个人类见到她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无非就是“恐惧”和“迫害”择其一而已吧。
可她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怜惜的看着她，给了她食物。
——那只不过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像一只猫吧。
虽然没有插话，但见狕说到这里时一脸的不可思议，苍狐和刘渊桦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这个念头，不过他们都没有说破，只是安静的听狕把话说完。
“虽然我很不屑于人类的施舍，但毕竟那是非常时期，所以”说到这里，狕还是一脸嫌恶，“犹豫再三之后我还是吃了下去，总算勉强恢复了些力气，那之后才终于能够慢慢进行捕食，身上的伤也逐渐恢复到现在的状态。”
这么看来，说善仁是她的“救命恩人”恐怕也不为过。
妖的修炼毕竟是逆天而行，这样的它们对于“恩情”二字一向看得极重，多数天赋极强的妖都是恩怨分明，有恩必报，否则一旦欠下人情，日后必会成为它们修炼之路的一大阻碍。于是恢复一些之后，狕就开始思量着怎么报恩，这才有了善仁所遭遇的那些离奇事件。
可惜善仁并没有感到欣喜，反而吓得几近崩溃。
这与狕的动机可说是背道而驰的结果让苍炎愈发不能理解了：“既然你想报恩，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些举动与其说是‘报恩’，不如说是明摆着的‘威胁’才对吧？”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狕颇感不平的皱起了眉，“最开始我送给他的可是宝石啊，带着灵气的宝石啊！不都说人类喜欢财富的吗？我以为送这个就行了，结果他扔给看门的了，我也只能收回来，换了灵果灵草给他，那可是我从青丘带来的！结果手边有的东西全送了一遍，他却都不要，我还能怎么办？”
听到这里，苍狐终于有些不解了：“这些我都猜到了，可你之后为什么要把动物的尸体给他呢？”
“还不是因为他所有贵重的都不收，我只能从‘实用’方面入手，干脆送他一些食物了事了啊！”
狕显得相当愤愤不平，苍狐和苍炎却都禁不住愕然：“‘食物’？你说那些尸体都是‘食物’？”
“那不然呢？反正都是肉不是吗？考虑到妖和人的差异，我怕他吃不习惯还给好心换了好几种呢！为了让他收到，我还大费周章的把那些动物压扁了塞进去，最后甚至特意放到了他家门口，结果他还是没收！全都扔了！”说到这里，狕有些咬牙切齿了起来，“知道我拖着受伤的身子去捕捉**有多麻烦吗？”
第六十一章（）
狕说得悲愤异常，苍狐却忍不住摇头苦笑。
“好吧，就算你是为了报恩才弄了那么些小动物的尸体，但你也不至于对善先生家附近的宠物下手吧？”
“‘宠物’？养在身边的肉不还是肉吗？有什么不行的？近了反而让我方便捕捉我当然要优先选择了啊！”
理直气壮的话语让苍狐不禁哑然，她抬手安抚完全无法赞同而还想说些什么的苍炎，决定不再就这个常识差异的问题与狕纠缠下去，便抛出另一个疑问道：“那么，最后——也就是今天——你为什么又要对他身边的人类下手呢？”
“当然是我无计可施了啊！那个呆子给他什么都不要，他不收就等于我没有报恩啊！这样拖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就因为这事，这些天我都焦躁得不行，就连伤势的恢复都受到了影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索性给他帮个忙得了，也算是报恩了，所以我就抓紧时间下了手。”
虽然狕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这个“理”却似乎有些偏了，苍狐不由问道：“决心以‘帮忙’作为‘报恩’这我能理解，可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因为他们责骂了善先生吗？”
“谁会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去杀人啊？就算是我也很麻烦的好不好？”
“那？”
狕奇怪的看了苍狐一眼，仿佛她提出的这个问题十分不可思议似的。
“当然是因为那两个人类计划着要杀了那呆子，我就替他先下手为强了啊。”
苍狐眉头微微一皱。
“他们想杀了善先生？为何？”
“因为那两个人类想要出卖他们集体的机密从而获取利益，却被那呆子发现了。那呆子也是一根筋，死活不愿意跟他们合谋，反而还警告他们说要是真做了就向上头的什么人举报。”说着，狕有些厌烦的咂了下嘴，“明明没有几分本事，还敢去威胁人，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要不是我提早发现抢先下手，那个呆子现在早就被那两个人类设计弄死了。”
苍狐眯了下眼睛，苍炎有些怀疑的小声向她询问：“狐，她说的是真的吗？”
看着仍是一脸抱怨的狕，苍狐轻轻点了下头。
“她没有说谎，而且，虽然微弱，但那时我确实从那颗头颅上看到了些许残留的恶念。”
见苍狐肯定了，苍炎就不再多言，苍狐便又向狕问出另一个疑惑：“你动手的原因我明白了，可你为什么要把人头送到善先生面前呢？”
“当然是为了让那呆子放心啊！真是的，我都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了，他却完全不领情，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啊？人类真是麻烦死了！”
看着满脸不耐烦甚至还有些委屈的狕，苍狐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我觉得‘不满’的理由应该有很多吧”
“你说什么？”
“啊，我是说，毕竟善先生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差点被人设计杀害吧。”
“这么说来倒也是。”
看着因想起善仁而目光有些鄙夷的狕，随口糊弄过去的苍狐心中却忍不住轻声叹气。
虽然终于弄明白了狕做这些事的意图，但“明白”是一回事，要“理解”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对方是居住于另一个空间的妖，长年埋首于修炼，鲜少与人类接触，要用人类的常识来跟她解释根本就是徒劳，眼下能确认狕确实没有恶意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因她而死的那些动物和人
想到这里苍狐就不由感觉有些头疼，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禁不住低声自语了起来。
“嗯还是拜托谢大人和范大人安排一下吧不然那边也不好交代”
没听清苍狐说了什么，狕立即向她投来疑惑的视线，注意到的苍狐便放下手微笑了起来：“抱歉，只是我自言自语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有些在意。”
“还有什么？”
“就我所知，在‘恩情’与‘报恩’的问题上，只要对方没有要求你报恩，那你只需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不会对你以后的修炼造成不良影响的吧？你又何必一直执着于此呢？”
“你了解得倒是挺清楚，确实也是这样没错，但是”咬了咬牙，狕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一些，“这就是他自己要求的啊！”
——你是受伤了吗？看起来好虚弱抱歉啊，我也做不到什么，只能给你点吃的，恢复些力气去安全点的地方养伤吧
——咦？你已经吃了啊？太好了，再给你一点吧，虽然不是什么很高级的食物，但要是能帮上你一点忙就好了。
——总觉得你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一样啊你不会像神话故事里说的那样来报恩吧？哈哈，突然就有些期待了呢
狕捏着嗓子复述了一遍，这下不止苍炎和苍狐，就连刘渊桦也禁不住露出了些许难以置信的神情。
“呃他真这么说了？”
“废话！他要是不说的话我还能随便糊弄一下就走，可他都说出口了，我就非得‘真正的’报恩成功不可了啊！不然你以为我是自己喜欢麻烦的啊？”
尾巴使劲的在地面敲打着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狕已经是一副恨得牙根痒痒的模样。
与苍炎和刘渊桦对视一眼，苍狐不禁苦笑摇头。
“怎么说呢总觉得你也不容易呢。”
“没错吧？我真是倒霉透了！”
温言安抚了狕几句，待她稍微冷静下来，苍狐思索片刻，便再次开口。
“这事再这么继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样，你先停止这些举动，毕竟善先生已经被你吓得够呛，眼下不管你怎么做他都不会接受的，我另外再给你想个法子把这桩‘报恩’给结了，你也好去你想去的地方。你看如何？”
注视着苍狐诚恳的目光，狕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个妖师开了口，那行，就按你说的来。”
“多谢你的信任。那么，我有一个提议”
第六十二章（）
善仁醒来时，周围谁也不在。
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失去意识，善仁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便起身想去找苍狐和刘渊桦，然而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看到他们俩的身影，除了善仁自己以外，屋子之中空无一人，四周安静得让他有些心慌。
善仁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所看到的苍狐和刘渊桦是不是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觉”而已？
就在他皱眉苦思冥想时，却突然听到一个有些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善先生小心！”
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没看见苍狐，反而看见什么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
一颗血淋淋的，面目狰狞的人头。
“啊——！”
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善仁下意识的一猫腰躲了开来，就听见人头撞在身后柜子上的声音，他连回头确认一下都不敢，便哆哆嗦嗦的往前跑去，腿一软差点摔倒，却被一个人扶住了。
“善先生，你没事吧？”
抬头一看发现正是苍狐，善仁顿时松了口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却发现苍狐脸色有些苍白，正想询问时就听见苍狐又是一声“小心”，同时把他往旁边一推，呼呼风声便从耳旁掠过，善仁转头一看，飞过去的正是那人头，此刻正撞进了柔软的沙发，在洁净的布面上留下一个鲜红的牙印。
“千万别被它咬中了！”
苍狐严肃的警告声让善仁头脑一下有些空白，这太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只能看着那狰狞的人头如同皮球一样高高跳起，再次朝这边而来，他却连移动的念头都忘记了。
这一次苍狐没有再让善仁闪躲，而是抽出一张符咒扔了过去，只听“噼啪”一响，那头颅立即发出一声怪叫往后退去，趁此时机苍狐迅速的将手中的一把符咒按照某种奇异的规律排布在四周，正好将她和善仁围了起来，而再次跳过来的头颅立即像是碰到什么无形的屏障一样，又发出一声惨叫往后退去。
这时，善仁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这是”
话未说完，缓过来的头颅就换了个方向又冲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