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苍狐处理了那么多恶念,苍炎十分很清楚,恶念几乎都诞生于黑暗的情绪。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有生出黑暗的情绪的一天。
他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担忧一出现便难以消失了,于是苍炎的思绪就不受控制的一直在跑偏,时不时就会陷入沉思,心情一片混乱,一直追随着苍狐的视线更是头一次主动的移向了别处。
他不敢去看苍狐,因为那染着黑暗的莫名情绪让他忍不住心生愧疚,而更重要的是,一旦看见苍狐的身影,他的心口就会剧烈的疼痛。
比他曾经受到的任何伤,都要来得痛。
从来凌驾于任何妖之上,不惧任何妖鬼的火之精灵,头一次感到了害怕。
为什么他会出现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他的修炼出了问题?还是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了恶念的侵蚀?
苍炎本想自己独自想个透彻,可是任他想得头都痛了,也依然找不到答案,此刻见刘渊桦主动向他询问,犹豫片刻之后,他便简单的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苍炎其实知道,自己和刘渊桦八字不合,心高气傲的刘渊桦也绝不是个好的听众,但此刻他心中郁结,胸口的痛苦之感越发明显,难受得他直想大喊大叫发泄一通,只是基于理智明白决不可这样做才压了下来,思前想后,还不如直接说出来,能否得到刘渊桦的帮助还在其次,至少说了之后他也会感觉轻松一些吧。
听了苍炎简短的描述,刘渊桦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却是忍不住暗暗心惊。
他本只是打发时间随口一问,没想到却问出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小鬼,莫不是
看看低着脑袋苦恼不已的苍炎,刘渊桦却也不敢就此贸然下定论,想了想,他便问苍炎:“小鬼,你是怎样看待苍狐的?”
“怎样?”苍炎困惑的看着他,显然不理解这问题的意思。
“那我换个问题。”顿了顿,刘渊桦又道,“你为什么要跟着她?”
这次苍炎答得毫不犹豫。
“她救了我,知恩图报,我自然要保护她。”
“还有呢?”
刘渊桦接得极快,苍炎下意识的愣了一下,跟着目光深处便慢慢浮上一层罕见的沉重。
“还有,我想让她再也不会有那时候的神情。”
显然是想起了什么,苍炎的神色变得从未有过的肃然,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刘渊桦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透出明了的光芒。
这下,他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不过,还是不要点破了。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于是刘渊桦冷哼了一声。
“我当是什么呢,不过是与我一样罢了。”
苍炎一愣:“与你一样?”
瞥了一眼那边的房间,刘渊桦不屑的勾了下唇角:“对方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人类,她却如此在意,这要将我们置于何地?因此而感到不快,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看着刘渊桦真切的不悦之色,苍炎却感觉有些困惑。
是这样的吗?
即使他并不像刘渊桦那样厌恶人类,也会拥有这样的想法吗?还是说,只不过是他自认为自己不厌恶人类而已呢?
苍炎想不明白,甚至越想越模糊,这时,却突然听见右侧的房间内传来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
“你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百五十七章()
苍狐和顾林进入的这间房间很有些奇特。
相较起宅邸整体的风格来说,这间屋子可说是低调朴素得过分了,里面没有任何装饰用的物品,也没有精致的家具,只有斜对着门口的一套线条简单的桌椅和几乎布满整个房间的架子而已。
这些架子并不是都贴墙而放,而是错落有致的摆放在整个房间当中,将宽阔的空间隔成了许多看不透的隔断,似乎这里与整栋宅邸都分割了开来,自成一户一般。架子上面放满了东西,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全是装满树的书架,可仔细一看便可发现并非如此,那些架子比起书架更接近于货架,上面零零碎碎的放着许多东西,有大有小,有随处可见的形状,也有奇形怪状叫不出名来的。
房间内没有窗户,也没有电灯,只在那张如同工作台一样的大桌角落点着一盏油灯,灯盏似乎是青铜的,造型古老,仅有一个巴掌大小,油盏内盛着浅浅的透明液体,燃出的火焰十分寻常,却将整间房间都照得亮如白昼。
对于这与整栋宅邸几乎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房间,苍狐并没有显出丝毫吃惊,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看着进来后就直奔工作台旁边的架子翻找的顾林,苍狐温和的笑了笑。
“架子又变多了,你是又做了些东西出来,还是增添了收藏品啊?”
“都有。”说着顾林已经从架子上找到了东西,便取下来走回苍狐跟前,将那个巴掌大小的椭圆形盒子对着她打开,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微笑,“觉得如何?”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副细边眼镜,看着与苍狐坏掉的那副很像,形状却有些微妙的不同,颜色也很奇怪,乍一看像是寒冰一般的白,再看却又觉得像是如火焰一般鲜艳的赤色,两种颜色截然不同,所带来的感觉也完全相反,可是却就是不可思议的出现在了同一物之上,仔细一看甚至还能看见这两种色彩似乎在缓缓轮转,此消彼长。
只看了一眼,苍狐便不禁愕然:“你加了‘礝石’?”
顾林点了点头,很是欣慰:“不多,只有一小块,我试了好几次总算把它完全融了进去,这样一来这‘妙镜’对你的负担也会小许多了。”
苍狐却是皱起了眉:“你哪里来的‘礝石’?”
“我自有我的手段,你就别担心了。来,戴上试试看,要是不合适我再给你调整一下。”
“可这太贵重了”
顾林立即板起了脸:“当年可是说好了的,我不过问你在外如何,但是你必须接受我给你的一切物品。你这是想毁约吗?”
“不,我只是”苍狐当然知道顾林是假装生气,可是那双沧桑的眼中那一缕认真却不是作假,让她最终也没能把话说完,只得轻轻一叹,改口道,“好吧,我试试。”
说着一手摘下造型古旧的备用眼镜,苍狐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拿起那副绝不普通的“眼镜”,单手展开戴了上去。
“嗯,感觉是比以前那副要舒服一些”
话未说完,苍狐便感觉到顾林的视线猛然变得锐利起来,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止住的同时赶紧转动视线看向了自己戴眼镜的那只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自从见到顾林之后,苍狐便有意无意的在他跟前藏起自己的左手,尽可能的不让左手抬起,可是这会儿因为被出乎意料的“眼镜”材质给惊了一下,她竟然忘记了这一茬,直接抬起左手戴了眼镜。
意识到不妙之时,苍狐便想要立即放下手臂,可是顾林比她更快的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没什么”
苍狐努力的想要缩回手,却被顾林更加用力的牢牢捉住,力气大得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年逾甲的老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咬着牙发出染着些许怒意的声音。
“‘没什么’?当我真的老眼昏吗?你到底怎么回事?!”
苍狐缩了缩肩膀,想要说点什么,可顾林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声音禁不住因怒气而又拔高了一些。
“你要折腾自己到什么时候为止?!”
感觉到外面两个熟悉的气息猛然锐利起来,并迅速靠近,显然房间内的法阵没能把后面的声音挡住,苍狐甚至都来不及对顾林开口,赶紧转头朝外面大声说了一声“没事,不用担心”,而后感觉外面的气息虽然依然锐利,却总归是没有在靠近这边,她这才苦笑着看着跟前火冒三丈的顾林。
“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就别气了”
“‘活得好好的’?”顾林狠狠瞪着她,“那你跟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把苍狐的手腕猛地拽到了自己颈侧,宽松的衬衫袖子立即顺着斜向上打直的胳膊往下滑了一些,正好露出了苍狐的小臂,也露出了浸出点点血迹的绷带。
“你说,为什么这个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我”
苍狐一时语塞,视线也不自觉的游移起来,见此顾林哪还有不明白的,脸上的皱纹都气得硬生生多出几条。
“你非得这样一直折腾自己吗?难道‘死亡’很有趣吗?!”
“嘘——!”
苍狐赶紧抬起右手挡在顾林面前,神色也有了一瞬间的慌乱,她连忙细细感知了一下门外,见外面的两道气息虽然依旧锐利却并没有靠近,她这才松了口气看向顾林,忍不住勾起无奈的笑容。
“我并不觉得‘死亡’很有趣,这毕竟是所有生命的终点。可是若是走在一条没有终点,甚至不会前进也不会后退的道路上呢?”
说着,她看向了自己缠着绷带的左臂,好像能看见里面那道通透的剑伤一样,唇角的笑意逐渐变淡。
“小林,你觉得这样会比到达终点更好吗??”
明明是面对比自己大出几十岁的老人,她却像是在呼唤一个同龄人,甚至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些许的人。
顾林呼吸微微一滞,气势也因此缓和了几分,不知是因为苍狐的问话,还是因为那个称呼,但是他的神情却还是一样的严厉。
“只要你活着,我便觉得足够好。”
抬眼看着那张比过去沧桑了不知多少的面容,还有那双即使历经风霜也还是一样坚定的眼瞳,苍狐的神情一瞬间有些动摇,但她立即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闪烁的微光。
“何必呢?你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
“你不必一再劝说。既然你的决定无法动摇,那你也别想着改变我的想法,反正我的性子你也了解,说出的话决定的事还从没变过。”
即使没有抬头去看,也知道此刻的那双眼中必然是闪闪发亮的坚定,苍狐慢慢抿紧唇,似是不忍的阖上了眼帘。
何必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几分钟后,苍狐和顾林便离开了那工作间一样的房间。
刘渊桦和苍炎早已不在大厅当中的那套贵重的沙发附近,而是一明一暗一左一右的站在门侧,刚一听见木门的动静便都看了过去,就见苍狐和顾林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除了眼镜换了个模样以外,苍狐浑身上下都跟进去时一样,没有半点变化,随后出来的顾林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好像前一刻从里面传出的怒吼声根本就与他们无关一样。
早就料想被惊动的刘渊桦和苍炎肯定不会还老实的待在原处,苍狐倒也没有被他们俩这门神一样的站位给惊吓到,笑了笑便主动解释说在里面更换眼镜时与顾林商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却因此而起了点争执而已。
闻言刘渊桦斜着眼睛看了看她,不置可否,但也没多言,苍狐知道他肯定没信,但至少他也没有直接问出来,这多少让她暗暗松了口气,毕竟要是真问起来,她又不愿意对刘渊桦和苍炎撒谎,实话实说就必然会牵扯出很多过去的事情。
那些事实在是深埋太久了,能不提还是不提为好。
说话间苍狐就与顾林往大厅中央那套沙发走去,刘渊桦却没有跟来,依然就那么倚墙待在门边,苍狐自然就开口招呼他过来,却只得到了他的一声冷哼,目光掠过顾林时不屑得很,显然是不愿与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类靠得太近。
见此苍狐也没了办法,苦笑一下也只能由着刘渊桦,但在坐下时却又悄悄将目光投向了苍炎,他和刘渊桦一样没有跟过来,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一件雕塑上,这举止实在是太异于平常了,苍狐的目光之中就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关切的问询之意,可是一察觉到她的视线,苍炎的眼睛就立即看向了别处,明摆着是在逃避她的目光,搞得苍狐忍不住一愣。
这是怎么了?
心里一时也想不明白,苍狐的眼中就不由多了几分担忧,奈何苍炎此刻是隐身状态,她又不大想让顾林知道苍炎的存在,总归是不便多看,便也只能收回视线看向没有察觉的顾林,她稍稍收了一下自己的担忧,整理了一下头绪,便终于认真的跟他说起了正事。
苍狐与无名和顾林这两个朋友其实有很多年没见了,说不想念肯定是假的,但若只是想跟他们见面叙旧,她绝不会这么突兀的来访,就像顾林说的,至少她也会提前打声招呼再来,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把妖师的工作暂时推在一边就突然过来了。
她会到云修市来见无名和顾林,其实有很多理由。
她需要向无名确认关于狮山妖墓的信息,也需要到顾林这里来更换完好的眼镜——或者说“妙镜”,但是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单纯的“担心”。
帮忙调查恶念的白无常曾经告诉苍狐,近来阴间多了很多枉死的冤魂,而那些增加的冤魂之中,就有不少都来自于云修市。
但凡“枉死”,都多半与身负恶念之人逃脱不了关系,而这就意味着,云修市内也出现了很多受恶念缠身的人。
正是这一个讯息让苍狐立即决定暂缓手边的事,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虽说从无名那儿一路过来顾林这边时并没有见到什么糟糕的情况,但毕竟他们经过的都是些非居住区,妖想弄清楚这座大都市里究竟有没有产生糟糕的变化,最快的方法就是问眼前的顾林,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这座城市了。
听见苍狐认真询问最近市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状况,顾林顾林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苍狐眼底暗暗一跳,抿了抿唇。
顾林说,云修市大概是从一个月前出现乱象的,但那时并不频繁,也不严重,也就是些打架斗殴的事情变多了而已,便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直到半个月前恶意伤人事件猛然接连发生,甚至还出现了不少杀人案,相关部门立即采取了行动,将那些嫌犯进行了抓捕审理,这才发现这些人虽然彼此之间看似没有任何关联,但是他们开始谋划犯罪的时间几乎全都堆在了几天之内,而那几天正好就是打架斗殴事件突然频发的时候。
相关人士这才意识到了事情不太对劲,立即去找了当时打架斗殴的那几批人,虽然找不出更多证明他们相关联的证据,却发现这几批人跟那些嫌犯的精神状况似乎都不太正常。
常人对于外界的事物都有一定的忍耐力,令他们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忍受主观的不愉快,并主动将自己的心理调整到一种比较平静的状态,从而更好地完成社交工作等一系列行为。越是进入社会工作的人,这种忍耐力通常就越强,可是云修市抓到的这上百个打架斗殴伤人杀人的嫌犯,却似乎都丧失了这种忍耐力。
他们易焦易躁,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引发他们的暴力冲动,就如同炸药桶一样一点就着,所以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引发了那一连串的混乱事件。
可他们并非向来如此,而是最近才突然变成这样的,而这个产生变化的时间可能彼此会差个几天,但差不多正好都是一个月以前。
这个发现立即让处理这一系列事件的人紧张了起来,心理学家请了一个又一个,只为了查清楚这些人的变化究竟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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