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打听呢?直接问李四郎:“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李四郎是厚道,又不傻。她要真这么问,李四郎会认为她是神仙还是神经?
刚才谈及表兄的时候,李四郎看她的眼光已经有些奇怪了。
问别人?不行,她可不敢保证别人都有李四郎这般好心。她现在可是没有身份证的盲流,万一有人心生怀疑报了官武二娘不敢想下去了。
她丢了镜子,翻身坐了起来,把包袱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不过是两身换洗衣物,还有一瓶药水。她把衣服的每个褶皱每条缝都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泄气地发现确实并无夹带,哪可能有什么过所?
武二娘抱着那两身衣物,很有些泄气。与她身上这身一样,这两身都是泛黄的粗布,一看就是贫苦大众的行头。又穷又丑,怎怪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她?
看来前辈们的自传靠不住啊,这个世界,果然也是个看脸的世界。
不过也难说,李四郎对她,不就热心得很么?李四郎看她的眼神,仔细想来的确有些奇怪。莫非他就是乔之仪所言的“真爱当前”,自己的自传中的男主人公?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姓李,从气度上看,应该是微服私访的特权阶级才是,可他却连长安城都进不了
她正胡乱想着,有人敲门。她以为是长安,坐着没动,没好气地说了句“我已经歇息了。”
门外,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自称是掌柜娘子,听隔壁李家郎君的吩咐为武娘子送浴汤来的。
掌柜娘子领着个小二送了热水进来,倒是镇定自若,似乎没看见武二娘脸上的疤痕。那小二看了武二娘一眼,却慌手慌脚起来,水都差点洒了。
掌柜娘子歉然一笑,也不多作解释,只说不打扰了,有事请吩咐,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
洗浴之后,武二娘躺在床上等李四郎的消息。等了半日,睡意袭来,抵挡不住,头一歪睡了过去。
她是被饿醒的,感觉似乎凉爽了许多,睁开眼睛,黑沉沉的一片,也不知道是几点了。
武二娘还不是很清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枕边摸手机,想看看时间,自然摸了个空。又坐起来,伸手在床头摸电灯开关,摸了半天,终于醒过神来。
她在黑暗中呆坐了半日,终于打起精神,揉着咕咕作响的肚子,摸索着起了床,又摸索着出了门。先看了看隔壁李四郎的房间,房门紧闭,虽不见人,但透着烛光,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楼下大堂倒是烛火通明,掌柜的在柜台前翻着帐簿算帐。
武二娘唤了一声掌柜,麻烦他遣个人到她房间帮忙点下灯。掌柜还未回话,隔壁房间的门倒先开了。
武二娘虽急着见李四郎,但一见是长安,顿觉头大。见武二娘目露凶光脸色不善,长安的嘴角抽了抽,先前的事,再也不敢提了。
他走上前来,赔笑道:“娘子请楼下坐,阿郎有话要对娘子交代,稍候便到。”
武二娘忙忙地下了楼,刚坐定,李四郎便来了。武二娘起身见过李四郎,看他坐定,含笑问道:“我起得晚了,不知四郎可曾用过晚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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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别离2()
李四郎望了她一眼:“过午不食,此时恐怕”他很厚道地没有说下去。
过午不食武二娘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对特权阶级来说,这都不是事儿。她没有说话,心里却一沉,看来的确是自己看走了眼。
她的肚子咕噜一声,李四郎不由侧目。她有些不好意思,对李四郎解释:“忙着赶路,滴水未尽,委实饿了。此番失仪,望四郎见谅。”
李四郎喔了一声,让长安吩咐掌柜上一盏茶,想了想,又添了几碟水果。
武二娘握着个梨子,一口咬下去,眼泪都快下来了。想起穿越前,为了减肥,连着好几个月,她的晚饭都是一两个水果,吃得听到水果两个字都想吐了。
本以为到了唐朝,自己得顿顿大鱼大肉,设法多长几斤肥肉才对得起唐朝人民的审美,没想到,她的晚饭还是只能是水果。
李四郎看武二娘一脸可怜相,心中不忍,唤了掌柜过来亲自问道:“这位娘子因忙于赶路,误了午膳,不知掌柜厨下可有吃食?”
掌柜善解人意道:“不瞒郎君,厨下尚有些冷面,特为娘子这样因忙于赶路误了膳食的客人预备的。郎君与娘子稍候,某这就叫人送上来。咱家的冷面可是祖传手艺,郎君可要尝尝?”
李四郎吩咐他为武二娘送一碗上来,自己则摇头拒绝了。
武二娘丢下梨子,开心地拍手笑道:“四郎你真好!”烛光昏暗,她的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脸上的疤痕似乎淡了许多,看上去顺眼些了。
李四郎一怔,一瞬间有些恍惚。
李四郎待武二娘吃得心满意足了,看她用帕子细细地擦净了嘴,才缓缓开口:“明日一早,我与长安就要启程返家,不知二娘有何打算?”
武二娘一怔,待明白就要与要四郎分别了,心里有些慌乱。
“四郎,不设法进城了吗?”她可怜巴巴地问。
李四郎摇头:“我有要事在身,须得尽早赶回去。”他歉然一笑,“况且,不瞒二娘,我也无法可设。”
“你的家乡,远吗?”武二娘可怜巴巴地又问。
李四郎点点头又摇摇头。
武二娘低头不语。
李四郎心知她没主意,叹了一声,道:“我倒有个主意,二娘不妨安心在此处住上几日。若令表兄落在了你后面,这客舍门前,便是通向长安的必经官道,令表兄若要进城,自然要从此处经过。若等不到令表兄,多半是早你一步进了城。二娘不妨寻个进城的人,看着可靠的,托他替娘子与令表兄送个消息,到时他自会出城接你。”
武二娘面上忧色更重:“表兄多半已进了城。四郎的主意甚好,只是我这般模样,谁又会如四郎般热心相助?若无人帮忙,不知要住上几日,我”
她低了头,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觉得不过是萍水相逢,李四郎对自己已是仁至义尽,再求他捐款,实在是太无耻了。
李四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道:“我这里还有些余钱,二娘不妨拿着。”
武二娘瞪大了眼睛,等看清余钱不过是数十枚串在一起的铜钱后,第一反应竟是失望。
长安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贪心娘子,要知道,他们还要赶路呢。
阿郎厚道,他可忍不住了,噘了嘴问武二娘:“娘子可是嫌少?阿郎这次出门,带的钱有限,这可是阿郎从自己的费用里省出来的。再省,阿郎怕就只有夜宿街头了。”
武二娘回过神来,忙道:“谢谢四郎。四郎莫误会,我只是,只是觉得,给四郎添了太多麻烦。”
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假。可她总不能告诉长安,不是她不知好歹,也不是她贪心,实在是前辈的自传看多了,以为这李四郎会牛b哄哄地拍出五百两银子。不过是理想与现实落差太大,来不及调整表情而已。
武二娘不好意思地笑着伸手抓起了那串铜钱。为掩饰尴尬,她拈起其中一枚,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瞪大了眼睛,“开元通宝”几个字,虽是繁体,却认识得很。
她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噘起嘴唇,在“开元”两个字上各亲了一下。
长安看得目瞪口呆,李四郎虽然镇定,也忍不住以手掩嘴,轻咳了一声。
武二娘眉开眼笑道:“果然是开元”是开元就好,哪一年不重要,不过是李隆基年长几岁或者年轻几岁罢了。她又亲了一下那枚铜币:“我太开心了,言行无状,四郎莫怪。”
李四郎再咳了一声,缓缓地又道:“我已替你付清了半月房钱。”
他似乎有些歉意:“出门匆忙,事出意外,所带银钱不多,还望二娘见谅。不过相信二娘吉人天相,半月之中,定能得人相助,与令表兄重聚。”
武二娘一怔,她知道李四郎是好人,可是现在好得超出了她的预期。为什么?难道是李四郎独具慧眼,看出了她的穿女本质?
难道是穿女真的就这么威武霸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汽车见了也爆胎,所以她这样的颜色,也有李四郎这样的翩翩公子抬爱?
难道古时候的男人的确就那般傻,看见个貌不出众才不惊人性子往往出人意料的穿女,便惊为天人,从此肝涂地生死相随弱水三千只取这一瓢饮?
可是李四郎神色那么坦然
武二娘怔了半日,眼睛突然一热。
她凝望着四郎,低声地道:“萍水相逢,四郎为何对我这般好?”
李四郎被她问得一怔,他望着武二娘,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老实说,李四郎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堪做美男样板的面孔。身材又好,武二娘因自己长得丰满饱受歧视,所以不喜欢与自己一样圆润的男人。李四郎瘦削但不文弱,倒是她喜欢的类型。气质也出众,怎么看都不象普通人。
武二娘再次想起乔之仪的话,心里不禁又是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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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别离3()
她马上又摇头,李四郎只说要返家,连家乡在何地都不愿意说,显然对她还是有保留的。也许对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但仅限于此,再多的,却也是不可能了。
况且,看情形四郎多半有心爱之人,而这人就在长安城中。她若不知好歹,妄提要求,不但有违自己的初心,而且也负了李四郎待自己的这片情谊。
“举手之劳,二娘何必介怀。”李四郎终于开口。他的目光,越过了她,望向了她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
武二娘微微一笑:“我虽没见过世面,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却是懂的。四郎大恩,我无以为报。只望他日只望他日,你我能在长安城中相聚。”
李四郎没有说话,唇角的笑却有些苦涩。
“四郎放心,我若能在长安立足,如能办到,第一件事儿,便是让你进城,决不食言。”武二娘说得很肯定。
李四郎望她一眼,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许久,他才道:“二娘照顾好自己就好,至于李某,如二娘所言,不过是萍水相逢,不需二娘费心。”
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对我来说,长安与其他地方,其实并无区别。”
武二娘不接他的话,她用食指沾了些茶水,探身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这是我的名字。”
“如月,武,如月。武如月。”李四郎轻声念道。
武二娘含笑点头:“敢问四郎大名,他日,如月若有出头之日,也好寻找四郎,以报今日相助之恩。”
李四郎踌躇片刻:“并非李某刻意隐瞒,只是,我的名字,实不便告知二娘。况且,我是不祥之人,二娘若知道得太多,只怕对你有害无益。”
武二娘沉默良久,低声道:“四郎既如此说,如月再要逼问,倒是不懂事了。”
她举起茶盏,双手捧至李四郎面前:“如月以茶代酒,敬四郎。山水相逢,后会有期,四郎,珍重。”
一口饮尽,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的眼泪便下来了。
李四郎又道:“我每年进京,都在这里投宿,掌柜与掌柜娘子俱是妥当之人,二娘可以放心。"
武二娘只是点头。
李四郎沉默半日,叹了一声:“时辰不早,还请二娘早些歇息吧。你我就此别过,明日我要赶早启程,就不扰二娘清梦了。”
武二娘抬眼,一眼一眼望了李四郎半日,终于一点头:“四郎晚安,保重,一路顺风。”
不待李四郎回话,她起身快步一口气跑上了楼。
武二娘走后,李四郎仍坐在那里没动,更让长安诧异的是,他居然拿起武二娘用过的茶盏,握在手里定定地看了半日。
不过是个普通的茶盏,看他的目光,似乎那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奇珍。
“阿郎,明日一早就要赶路,不如回房休息可好?”长安犹豫半日,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
李四郎恍若未闻,仍在痴痴地研究那茶盏。
阿郎今日莫非中邪了?长安满心忧虑,却也不敢再吱声。
他年纪虽小,作阿郎的长随却好几年了。他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日,并非自己伶俐,而是眼快嘴紧。
阿郎宽待下人,平时怎样不打紧,可阿郎不愿说的事儿,却绝对不能开口去问。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李四郎却在这时放下了茶盏,淡笑着,慢慢地开了口。
“如月,武如月。”他喃喃地念叨着武二娘的名字,明灭的烛光中,唇边的淡笑,辩不清是安慰,还是痛苦。
“不知,二娘脸上若无这道疤,会是什么模样?"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似在问长安,又似在问自己。
长安知道阿郎虽出身富贵,却最是仁厚,从不曾重语伤人,仍忍不住腹诽道,“这道疤”,阿郎你也太客气了,是满脸疤好吧?
他想像不出来武二娘没了疤痕是什么样子,迟疑道:“应该,是个美人吧?”顿了顿,他又道,“阿郎,请恕长安直言,长安觉得这武二娘有些古怪”
李四郎一怔,随即露出你懂什么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
长安底下的话,就只得咽了下去。
李四郎起身上了楼,经过武二娘门口的时候,放慢了步子,只略一停,便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武二娘倚在门边,透过门上的雕花,呆呆地向外望出去。
远处一轮月亮,将圆未圆。冷清的月光,被吸进了无边的夜色中。
这是大唐的月亮,可是看着,与千年以后,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李四郎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小心地关上了。
武二娘在黑暗中,笑了笑,又低下头去,揾了揾眼睛。
第二日,武二娘是在知了声嘶力竭的聒噪声中醒来的。
她照例经过了下意识在枕头下摸手机的动作,然后茫然地打量着屋子的每个角落,突然回过神来,忙忙地下了床,一边往身上套外衣,一边往屋外冲。
天已大亮,阳光明晃晃的,李四郎的房门大开,武二娘心里一松,快步冲过去,却看见掌柜娘子正笑微微地在坐外间的桌子旁。一见武二娘,掌柜娘子便起身迎了上来,显然是特地在这里等着她的。
“娘子醒了。”掌柜娘子对武二娘一礼,“李家郎君一早就走了,留下了话,要娘子不要担心。若娘子一时半会儿进不了城,只管留在敝店,慢慢设法,千万不要着急。”
武二娘听了这话,回味了一番话中的意思,不觉呆了一呆,暗想莫非四郎看出了什么?
她进了房间,默然地转了一圈,里面早已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别说李四郎的东西,便是气息,也消失得全无踪影。
真的就这样走了?前辈们的自传可不是这样写的。
第一个男人就勾搭失败,这不科学!
有一瞬间,武二娘觉得自己是做了个梦。
可若是梦,掌柜娘子又怎会笑吟吟地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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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设法1()
武二娘慢慢坐了下来,她含笑望着掌柜娘子,看她的举止气派,感觉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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