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当日穿越,虽不知是什么境况,想必并没有自己一般的运气,有乔之仪多年相助。仓促之间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认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为家人,还一起生活了这许多年,还能笑得出来,已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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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误解()
她看着他,一眼一眼看进了心里去。他此刻这般,戴幞头穿圆领衫的样子,她似乎是见过的。在哪里呢?隔得太久,她想不起来了。也许是在梦里?也许是在影视剧中?也许
许多往事涌上脑际,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还是那天,他高高地坐在火车上,笑着问她:“丫头,知道哥哥要去那里吗?”
她当然知道:“西安。”
他揪着她的辫子纠正:“是长安。”
“明明是西安,哥哥骗人。”她不服气,指着绿皮车厢上的字:“重庆——西安。”
他哈哈大笑:“哥哥怎会骗丫头,如果我穿越去了大唐,可不就是去长安了!”
春四娘的眼睛突然湿了。
这句话,她当时并未在意。哥哥失联很多年以后,穿越成风,前辈们的自传出了一本又一本,每一本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耐着性子读了几本,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了哥哥的这句话。
大约在她决定这次穿越之前的两年时间,这一幕更是夜夜入梦也许,她的梦中,他就穿着这袭白袍?
武敏之一直也在静静地望着她。
她的那些小把戏,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不过,她既然这么有趣,他倒也想看看,她的目的究竟何在。没想到,她费尽心思引了他到她房中,只剩下他二人单独相处了,她却象换了个人似的,众人面前的临危不乱嬉笑自如都收起来了。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眼神忽喜忽悲,时而恍然时而迷离。
他不知道自己令她想起了什么往事。他只知道,自己似乎也想起了许多往事。他的心情,似乎跟她是一样的,也是忽悲忽喜,时而恍然时而迷离。
隔壁房间,春二娘的琴声响了起来。武敏之侧耳听了一会儿,似在自语似在向她解释:“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
春四娘定定地望着他,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
她一再告诉自己,是哥哥,真的是是哥哥,肯定是哥哥。必须是哥哥。但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她必须小心,不可轻举妄动。虽然他是哥哥无疑,不过,还是应该验证一下。
该怎样验证他呢?
面对这突然而至的重遇,她的智商直线下降,能想到的主意不过是吟诗一首。嗯,沁园春雪在穿越者中挺有市场,古人也挺买帐,帝王将相都赞不绝口。万一,当然不可能有万一,她只是说万一,万一他不是哥哥,也定会被她的大气磅礴惊艳绝纶的文才折服,从此臣服石榴裙下为她所用。虽不如人意,倒也不是太坏的结局。到时有他相助,寻找哥哥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过这万一是绝对不存在的,她攥紧了手指。
她清清嗓子,正要开口,武敏之却先说话了。
“看娘子这般模样,莫非除了安倍瘪三,还认识个名唤武瘪三的奸恶小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的脸色越凝重,他越忍不住想取笑她一句。
那笑容,那语气,那神态春四娘怔了怔,突然笑了。她笑得,真正是开心极了,眼睛里有喜悦的火花,一簇接一簇噼哩啪啦直往外冒。连带他的心,都为之一暖。
“哥哥!”她一声哽咽的低呼,扑入了他的怀里,“我就知道是你。”
他的身上,有怡人的香气直入鼻间。
她一怔之下,又含泪笑了,大唐有熏香的习惯,自己的身上,也佩戴着好几个香囊,每日的衣服,都在熏笼上熏上一夜,第二天才好香喷喷地上身。他身为国公,自然更比自己讲究。
她很放心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心里涌起万水千山跋涉后,终于到达目的地的安宁与踏实。
哥哥?他一怔,稍一回想,忍不住道:“是你?!”
那日在驿站外,莫名其妙地冲出来纠缠他的人。他本以为是个疯子,都懒得看她一眼。
原来竟是她。
春四娘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
“武如日,你怎么不装失忆了?”她先狠狠地擂了他一拳,然后又勾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了他,埋了头在他怀里。
武敏之呆了,他再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大胆。他眉头一皱,刚想伸手推开他,却发现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抖动得很是厉害。
她哭了,似乎,还很伤心?
他只犹豫了一瞬,便推开了她。她抬起眼睛,不能置信地望向他,旋即又扑了上来。他站起身躲开了。
“武如日哥哥阿兄我找你找得好苦。”她颤抖着嘴唇道。
阿兄!他的心一颤,望向她的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半日,的确,那身形,那体态,的确象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不知道面具后的这张脸
春四娘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要去揭脸上的面具:“阿兄,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我是长高了,长胖了,长大了,可我还是如月,你怎么能不认得我了?”
就算失忆,什么都忘了,也应该记得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就算忘了这个人,也会莫名其妙地对她千百般好。前辈们的自传里,差不多都是这样写的,男方都是这样对女主的。可他却忘了她她委屈得什么似的。
武敏之紧紧地盯着她的手,他的面色虽然平静,心却控制住地跳到了嗓子眼儿。她的手掀起了一角面具,他看见了面具的阴影里,雪白如玉的肌肤。上面一道微凹的细痕,是面具的边缘留下的。
面具下的脸,究竟长什么样?他想知道,很想知道,一直就想知道。可是,似乎也不是那么想,特别是到了此刻,突然觉得,还是不知道的好。明知不可能,他只是存了万一之想。他觉得害怕,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不要!”他冲过去,一只手拥住了她,另一只手,重重地合在了她的手上,将那面具压回了她的脸上。他太过用力,那面具几乎嵌进了她的肉里,她痛得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51、清醒()
他回过神来,忙甩开了手,刚想退开,她却紧紧地抱住了他。她仰起盈盈的泪眼,不解地望着他:“阿兄,你可是想起来了,我是如月啊。”
“你姓武?”他淡淡地问,心里却升腾起阵阵厌恶,不是厌恶她,是厌恶这个姓氏,厌恶赐给他这个姓氏的人。
如月!原来她叫如月。如日,如月。武如日,武如月。看样子,也是一对感情甚笃的兄妹,也有一段悲欢离合的故事。他在心里叹了一声,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掉眼泪,刚触上她的面具,又生生地收了回来。
可他其实并非姓武,他的名叫敏之。而他的妹子,闺名中虽然带了个月字,却也不是“如月”二字。
“你应该是”他犹豫了一瞬,终于推开了她,整整衣衫,跪坐回去,用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道,“认错人了。”
她怔怔地望了他半日,看样子又想扑上来抱住他。他脸一沉,用更冷的声音道:“娘子请自重。”
“自重”两个字,似乎令她大受打击。她怔在了那里,眼里的火花,一点一点,渐渐熄了。
她抬头看了他半日,他端着茶盏,面沉如冰,再不肯看她一眼。她终于低下了头,下意识地将食指放进了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指甲。那是她遇到想不明白的复杂事情时特有的小动作。武敏之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小动作,心里突然一动。
她突然抬起头来,面色绯红,目光灼灼地望住他。
“武如日,你失忆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以为自己是武敏之,其实你不是。是,你以前的肉身的确与他一模一样,但你不是他。你只是借用了武敏之的壳子,你的魂魄已经不是武敏之了。你是武如日。”她似乎怕他打断她,一口气说了下去,说得又急又快,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若不是他凝神细听,根本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了。
显然,她说出的话,连自己也是不信的。武敏之突然觉得可笑,在她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之前,他居然差一点就信了她。
真是可笑。
他皱紧了眉头,他一向冷静自持,今日种种失态,都是她招的。
他怒极反笑:“如月,武如月,你那兄长,难道就没教过你,直呼人的名字是极其无理之举?”
她抬眼望着他,又惊又喜:“你笑了,你莫非想起来了?”
真是个执拗的丫头。他暗自摇头,不得不收敛了神色:“我不知你为何非要认定我失忆了,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从未失忆。我姓”说到这里,他又有一瞬的犹豫,接着又说了下去,“我姓武,名敏之,字常住。我出身洛阳,在长安长大,有家人朋友”
他突然有些生气了,为何要对她说这些?就如他并非武如日,她也并非月娘。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罢了,一面之缘而已,他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总之,我绝不是你所说的武如日,也绝不是你要找的兄长。”他的语气冰冷而强硬,心里却有些莫名的苦涩。
若当年,月娘未随他母子二人进京,此刻一定还好好地活着。她会不会孤身一人,千里迢迢从洛阳来长安寻他?她会不会流落在外恓惶无依,看见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人,便哭着喊着要认人家作兄长?
春四娘又呆了半日,她仍不甘心,挣扎道:“你都没看我一眼,怎知自己不是失忆?”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想苦笑,他看不看她,与失没失忆有关系么?智商真是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武敏之默然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叹了口气:“两年了”当年,他亲眼看着她化成了灰烬。
明知不可能
还是,留个念想吧
武敏之在心里叹了一声,慢慢地直起身子,起身欲走。
春四娘仍不肯死心:“你怎么知道自己没失忆,也许那时候你还小”
她仔细想了想,武如日走的那一年,她才多大?总有七八年了吧。时间的确有些久,但那时候的武如日已经年满十八了,当日便是这般模样,成年人了变也变不到哪里去。不过,七八年前武敏之也是成年人了,就算他真的失忆,记不得以前的事儿了,但失忆这么大的事儿,不至于记不住。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语气执拗地道,“你怎么不回去问问你娘,你记不得的事儿,或许她都记得。她”
武敏之一下子沉了脸,娘,她或许记得?她凭什么就该记得?你怎敢说出这样的话?会记得的只有月娘,是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那些黑暗惊惧的夜里,是他们互相安慰。娘,她在哪里?
呵呵,对于她,他们兄妹二人不过活在婢仆的口中,她怎可能记得?
武敏之霍然起身,他用阴冷至极的目光望住春四娘,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罢了。月娘与他共度过那些漫漫黑夜,怎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觉得很恼怒。既恨自己明明知道不可能,犹心存幻想,又恨春四娘打碎了他的幻想。他伸手去拿马鞭,才发现并不在身边,于是握紧了拳头,生生地按捺住了狠狠地抽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顿的冲动。
春四娘被他吓住了,她惊慌地瞪大了眼睛,大张着嘴,呆呆地望着他,眼泪盈满了眼眶,似乎都不敢掉下来。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武敏之想起了她方才面对一群来意不善的男人时,谈笑自若的脸。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念你思兄心切,我不与你计较。不过,从今往后”没有往后了,是他糊涂了一次,没有往后了。
他最后看了春四娘一眼,转身出了门,迎面撞上了绿珠。绿珠伺候他穿上了烘干的外袍,稍一犹豫,选择了送他出去。
武敏之坐在马车上,脑子里交替浮现出两双眼睛,同样的泪盈于眶,同样的惊惧,同样的惶惑,同样有不甘,同样有不舍他睁大了眼睛,但无用,怎么样都赶不走。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那双眼睛是谁的了。
他恼怒地掀开车帘,夜风冷冷地直灌进来,扑在他的脸上,他总算清醒了好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52、狗血()
武敏之去了望月阁。
望月阁的月色,似乎特别清冷。
他静静地坐在黑暗里,月奴蜷缩在他的腿上,睡得正香,小鼻子发出心满意足的呼噜声。
他下意识地轻抚着月奴,它胖了好些,小肚子在他手掌中起起伏伏,给他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温暖那是他很久不曾有过的感觉。
想起方才之事,他突然有些后悔。
怨她么?
看样子,她的兄长是生死未卜,而他,明明知道月娘已在尼庵沉睡两年,仍心存万一
他抚摸月奴的手一紧,月奴不满地呜了一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翻身又睡了过去。
另一边,春四娘搁了下巴在朱红微凉的栏杆上,执着纨扇的手长长地垂地栏杆外面,毫无形象的趴在那里。绿珠在一边看得直在心里叹气。知道娘子正在伤心,却也不敢劝说什么。
春四娘也在看天上的月亮。
在数十盏大红灯笼的映衬下,她看到的月亮,似乎都变成了大红色。
可是这红色,并未让她联想到喜庆什么的,反而想起了鬼片中的厉鬼。
美艳又凄厉,万般不甘都化作了冲天怨气。
据说厉鬼都穿红衣,衣服越红越厉害。
想到红衣女鬼,春四娘就想起有一部鬼片里,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嘀咕:红衣,长发
话音未落,与他描述中完全相同的女子现身了。两个男人吓得大叫:“鬼!鬼!”女子大骂:“鬼你个头!”原来是上司的老婆。
于是,恐怖鬼片惨变狗血搞笑片。
说到狗血,春四娘看过的影视剧,狗血的多,不狗血的比熊猫还珍贵。鬼神类的片子狂洒狗血也就算了,现实类的剧也狗血得让人哭笑不得。她虽然一样地看,但喜欢的只是一边看一边吐槽,要她信以为真,她的智商还没那么低。
况且,生活不是电视剧,哪有那么多的狗血?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她遭遇的,是比以往看过的所有影视剧都狗血的极品事件。
一念及此,春四娘忍不住用纨扇柄敲了下自己的头。她在这里东拉西扯胡思乱想,原本为的是让自己无暇去想今日之事。没想到,远兜远转,思绪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上面。
既然抛不开,那就敞开了仔仔细细地想想吧。
武敏之既不是武如日,隔着一千多年的时光,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为何会如此相象?
真的是一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可以解释的吗?
她想了无数个可能,想得脑子都痛了,突然短路倒迸出了个答案:难不成,武敏之是她和武如日的祖上?
她觉得这是个很好笑的笑话,可惜太冷了,她笑不出来。
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无父无母,除了知道自己姓武,有个哥哥叫武如日,别的一无所知。若武敏之真是她的祖上的话,一千多年,算辈份的话,隔了多少代?
见了面她该如何称呼他,曾曾曾曾一百多个曾的祖父?谁的肺活量有这么好,能一口气叫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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