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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兄长是不是很聪明?月娘,你真是傻啊,你若能象兄长这般想,当日就不会那般伤心了。
真的不会伤心了吗,为什么他的嗓子眼儿一阵阵发哽?
武敏之有些恼怒,轻咳数声,待平静了些,正要走开,袍摆突然一紧。
他低了头,一个通体雪白的小家伙,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嘴里紧紧地衔着他的袍摆不肯松口。
他一怔,旋即蹲下身子。小家伙一下子支起身子,象人一样站了起来,扑入了他的怀里。两只毛茸茸的前爪,软软地搭在他的肩上,眼睛里似盈了两汪春水,粉红色的小舌头叭嗒着伸在嘴外。
“月奴。”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哽。糊涂啊,他怎么能把月奴给忘了。
两年不见,月奴瘦了,曾经圆滚滚的小肉球,瘦成了皮包骨头。
他抱着月奴,轻颤的指尖下,一根根骨头清晰可辩,硌得他的手有些疼。因为瘦,月奴身上的毛就显得特别长些,颜色倒是依旧雪白,是小婢洗得干净而已,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如枯草般耷拉在月奴瘦弱的身子上。
“月奴,你还认得我?”他紧紧地抱住月奴,埋了头在它的颈窝里,“这许久未曾来看你,你可怨我?”
月奴呜地呻/吟了一声,小爪子更紧地抱住了他的肩,还伸出小舌头在他的脸上舔了舔。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万物皆有灵,的确,反倒是人可人也有当初
“初一,月奴为何瘦成了这般模样?”抱着月奴温存半日后,武敏之突然想起,问小婢要了些松软的百花饼,掰开了一小块一小块喂月奴。月奴似乎饿坏了,一口一块,吃相完全称得上是狼吞虎咽。
小婢一直望着月奴,眼里有强忍的泪光:“回阿郎,这两年前,月奴一直恹恹的,不思饮食,每日只不过进食少许,勉强维持着这口气是初一不好,未能好好照顾月奴。”
武敏之沉默了好一会儿。
离开时,他将月奴交还给了小婢。月奴舍不得他,拚命想挣脱小婢的手,蹦跳着要往他怀里扑。
他摸摸月奴的头,答应以后每日得闲便来看它,月奴终于安静下来,但是一双眼睛一直盯住他不放,那似曾相识的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渴求,让他不禁动容。
他郑重地加了句:“决不食言。”月奴呜了一声,终于满足了,绷紧的身子一松,软软地靠在了小婢怀里,眼睛仍一瞬不转地望着他。
小婢与月奴送他到大门外,安静地目送他走远,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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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太子()
月奴是几年前,武敏之好容易得来,送给了月娘作无聊时的消遣的。
当时不过拳头大小,眼睛还未睁开,粉红色的小身子上,细细一层淡白色的茸毛。
月娘捧了它在手中,怕吓着它,莫说说话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月娘让初一去寻花匠,要了个柳条编的花篮,放在自己的床榻边,用蜀锦缎子,亲自为它垒了个舒适温暖的窝。
初一日日去厨下讨了羊乳,月娘亲手用银匙舀了,一点一滴地喂它。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月奴很快长成了一个圆滚滚的毛球。总是摇着尾巴,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边。
泪眼朦胧中,初一似乎看见了,秋千架上,小娘子从月奴雪白的身子上抬起脸来,对她灿然一笑。
小娘子澄澈的眸子里,有细碎的光芒在闪烁。
那时候的小娘子,得阿郎照顾,真正是不识愁滋味,每日都是兴兴头头的。日落月升,春华秋实,蜂飞蝶舞,甚至一棵沾了露珠的小草,都会让她欣喜不已。
她总是候在一边,跟着小娘子咧了嘴傻乐。
她以为小娘子的这一辈子,就这样了。自己的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初一将脸埋在月奴的肚子里,顶了又顶,想借它的毛揩去脸上的泪痕。
月奴怕痒,四肢乱动全身乱颤,呜呜呜呜地叫个不停。突然,月奴的耳朵竖了起来,它听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呜呜声。它的眼睛乱转,最后与初一抬起来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初一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见月奴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忙埋了头在月奴身上,感叹地说了句:“月奴,你总算想明白了,可算吃了顿饱饭。告诉你,以后必须乖乖地,每顿都要吃这么多,否则就不让你见阿郎。你要快点变回以前那个肉滚滚的月奴。“
她将月奴举高了些,皱着眉头,刻意露出满脸嫌弃:”如今的月奴丑死了。“小娘子若见了,该伤心了。
月奴扭过身子,正一口一口地舔初一的脸。听到最后一句,它翻了翻眼睛,不高兴地冲初一叫了一声。
也许因为月奴的安慰,武敏之睡了个难得的好觉。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第二日早上,被次第的报晓鼓声敲醒,梳洗早食毕,于晨光中,坐车前往宫中参朝。
如今由太子监国。朝堂上,照例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退朝后,太子单独留下了他,果然谈起了月娘迁葬洛阳一事。武敏之谢了恩。
太子见他不反对,不觉备感欣慰,顺势提出了额外的赏赐:新的碑文,由表兄亲自题写,他怕其他人的字,表姊不喜欢,也可让表兄借此寄托哀思。
武敏之笑着应了,只是神情淡然,太子看不出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正事谈毕,武敏之忙着告辞,说是要去弘文馆应卯。太子笑道:“表兄不急,我还有一事,想知道表兄的意见。”
武敏之忙道:“太子客气,不知何事,但讲无妨。”
太子微微一笑道:“事关我那淘气的二弟。”
武敏之目光一闪,微笑道:“虽不知何事儿,但事关沛王,哪里就轮到我妄自置喙了?”
太子继续道:“二弟已年满十三,这几日上了折子,闹着要出宫建府。看他的意思,似乎想与表兄做邻居。”
早有内侍,将沛王的折子双手捧着呈给了武敏之。武敏之捧在手中,匆匆扫了一眼。他将折子还给了内侍,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看太子正望着他,显然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反问道:“敢问太子意见如何?皇后与圣上,又有何看法?”
太子笑道:“二弟自小就粘表兄,我倒没什么意见,只怕表兄会觉得麻烦。至于阿耶与阿娘么,这折子尚未呈至他们手中。不过阿耶与阿娘一向疼爱二弟,平日听他们意思,大约希望留二弟在宫中多住两年。”
武敏之也笑道:“如此甚好,我却没什么意见。”他又要告辞,太子犹豫片刻,摒退了左右伺候的内侍,起身行至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表兄,请恕我冒昧,我还有一事”
武敏之不着痕迹地站直了身子,与太子稍稍拉开了距离,脸上却淡笑道:“太子请讲。”
太子望着他,慢慢地道:“听说,表兄日前送了琬儿母子去洛阳?”
武敏之的目光有些无奈,仍笑着回答:“回太子,确有此事。不过,兹以为这是我的家事,故未上折奏请太子恩准,并非存心隐瞒,还望太子见谅。”
太子皱眉道:“确是表兄的家事,原本我不该多问。可”
可昨日姨母眼睛红肿地找到他,求他帮忙问问表兄此事。他虽然觉得自己身为太子过问表兄的家事不妥,却又不能拒绝姨母。他知道表兄与姨母向来不睦,不敢给表兄明说是姨母托他来问的,只能借说琬儿的母亲是皇后母家的亲戚,皇后关心她。
武敏之微微一笑,也不揭穿,他先谢了皇后与太子的好意,再对太子解释了事情的始末。
事情的起因是杨氏不慎惹恼了老夫人。忤逆是大罪,武敏之旋即又为杨氏解释,杨氏年轻,素日虽小心谨慎,却难免有所疏忽,不过是无心之失,竟惹恼了老夫人。老夫人年纪大了,脾气难免大些,如今正在气头上,若不送杨氏走,只怕老夫人怄出病来,事情就大了。
至于琬儿,因他年幼,离不得母亲。老夫人虽疼他,却没有精力照看他。只能让他随母亲同行。
武敏之的理由很是充分:洛阳是他的故乡,因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落叶归根,这几年颇置了些产业。让他们母子前往洛阳,一则什么都是现成的,二则,洛阳不似长安燠热,正可以避暑。三是最重要的,圣上与皇后不是在洛阳九成宫避暑么,琬儿母子赶过去,正可以伺候左右。
阿耶与阿娘随行众多,哪里用得着杨氏伺候?况且,表兄对阿耶阿娘,何时这般殷勤过?杨氏与琬儿动身时,姨母也在九成宫,只怕表兄的本意,是让表嫂去伺候姨母的。
好好的母子,明明彼此关心,何苦却偏要如此。太子心里叹了口气,但表兄刻意不提姨母,太子知他心中芥蒂,也只能装作不知。
“有劳太子和皇后操心了,待皇后从九成宫回来,我自会向她解释。”武敏之礼道。
太子松了口气:“表兄有心,如此说来,倒是合情合理,是我想差了。”
怎么想差了,他没有说。武敏之笑了笑,也不追问。
“只是不巧,前几日收到阿耶的信,阿耶一行,已经动身回长安了,或许这几日便要进京了。”
武敏之“喔”了一声,道:“如此看来,确是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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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索然()
太子安慰他道:“表兄有此心,阿娘若知晓,一定会很高兴。说起来,阿娘的确喜欢洛阳,她素来怕热,动身去九成宫之前还发恨说,恨不得迁都洛阳呢。我虽心疼阿娘,便迁都事关重大,更涉及国之根本,便是我赞成,阿耶又怎会轻易同意?可叹我空有孝心却无法成全。”他似乎很是怅然。
武敏之觉得与自己比,太子一片孝心,实在是足以感天动地。不过他并不觉得惭愧。反倒觉得,迁都可不比迁府,身为监国太子,只因皇后喜欢便动迁都这主意,实在是愚孝之极。
“话虽如此,母弱子幼,孤身在外,想来定有许多不便。如今姨母已经回京,表兄还是尽快把琬儿母子接回来吧。若是外祖母气还未消,可要我帮着劝劝?”
太子说得甚是诚恳。这位未来的国君,仁慈谦恭,似乎对做妇人之友更有想法。若生在寻常人家,他定会是个好儿子,可他偏生在了帝王家。
武敏之都忍不住想提醒他了:你不是普通家族的嫡长子,你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江山社稷等着你,黎民百姓等着你,李姓皇室的兴衰荣辱等着你,多少大事,你为何偏要着眼于这些无谓的小事儿?
有皇后这样的母亲,偏有太子这样的儿子,是幸,或是不幸?
但他只是笑了笑,太子虽叫他一声表兄,可他,不过是为人臣子,自然知道自己的本份。
何况,多说亦不过是无益。
拜别太子,已经午时,吃了顿一如往常般没滋没味的廊下食,武敏之缓步来到了弘文馆,随手寻出一卷卷轴,双手展开,看了起来。
“五年,二月,以羊祜都督荆州,镇襄阳。时祜有平吴之志,方树基址,擢王为巴郡太守,将委以巴峡之任。祜兄子既谓祜曰,观为人,志大者侈,不可专任。祜曰:有大才,必可用也。识者曰:祜可谓能举善矣,知人则哲,叔子之谓乎?”
“举者善矣,知人则哲。”他微微出神,年轻时候,他未必不是日夜盼着自己的伯乐。只是入宫为官这许多年,他早已不是当日那个热血澎湃满腔报负的少年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不过二十五六,明明正当盛年,最近一段时间,却总忍不住想起,自己告老还乡解甲归田的日子。
若有那日,他希望远离京都,远离这里的一切,所有人和事。
去哪里呢?
如他与太子所说的,叶落归根,洛阳?
不,洛阳虽是他的故乡,因阿耶早逝,却并未留下什么快乐的回忆。
而且,到底距京都不够远,又是皇后喜欢的地方。
迁都!也许哪天圣上真被皇后说动了呢?
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先例,而是太多了。就算圣上坚持京都是国之根本不肯松口,圣上驾崩后呢?
等太子登上了帝位,以他的性格,很可能第一件事儿就是忙着成全自己的孝心。
洛阳显然不行。
也许,剑南道?
听老夫人说,剑南道山高路远,滩多水急。当日她随老国公进京,山路换水路,一路上吃尽苦头,几次差点丧命。皇后当时年纪尚幼,比其他人更觉辛苦。
武敏之最知道,幼年的不快记忆,会对人的一生有着怎样的影响。
皇后应该不想重尝那般滋味。
不过也难说,皇后行事,寻常人向来难以揣摩,她出身利州,没准哪天,又想起了故里。迁都利州自然绝无可能,在利州大兴土木,为自己建几座歌功颂德的寺庙却大有可能。
也许都不用皇后费心,当地的官员,自然会上赶着遂了她的心意。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武敏之觉得很是索然,天大地大,原来自己已是无路可走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道理。命不由己,惟有随波逐流罢了,只是困兽犹斗,他不能甘心。
他皱眉,突然有些恼恨。
他努力要想淡忘的,并且一度以为已经淡忘了的,为何,母亲,皇后,偏要让他记起?
是怕他忘了那些过往吗?
他起身,将卷轴放入书柜中。那是他主持编辑的书,数百卷,整整齐齐码在书架里,在弘文馆二十万藏书里,也许算不得什么。但那是他的心血。
身后有人唤他,他回过头来,脸上是同僚看熟了的淡然微笑。
“见过武学士。”是李嗣真,满脸压抑不住的兴奋。
“李学士有礼。”他的目光,在李嗣真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敢问武学士此刻可有闲空?”李嗣真就是这般,太过小心谨慎。
当然,他的理由是,不希望其他同僚认为他攀附权贵。
“不知李学士找我何事?”武敏之也小心也谨慎,仍觉得李嗣真迂腐。
朝中谁不知道他们参与编撰三十国春秋的数人交好,偏要在人前做出这般客套疏离的模样?
不过,这是在宫中,他理解,也客套疏离地回了礼。
两个人行至一边坐下。
“常住兄。”离了人,李嗣真的称呼便变了,“我近日突然有个想法,自以为妙极,还请常住兄替我参详参详。”
李嗣真的宏大构思是:选取数十位大家,研究分析他们的书法作品,以期完成一部理论著作。他的构想是:将这数十位大家分为三品,每品中又分三等
武敏之听得漫不经心,这算不得原创,不过是仿效庾肩吾的书品体例,拾人牙慧而已,真不明白李嗣真的兴奋从何而来。
李嗣真看出武敏之不太感兴趣,不过他自有杀手锏。
“庾肩吾所作书品中,最高为上上品。上上品之上呢?常住兄对书画颇有造诣,看到一幅绝世佳品,是否有这感觉:非语言所能形容,上上品三字,哪里就能说明其妙处?”说到这里,他停住话头,笑眯眯地望着武敏之,卖起了关子。
武敏之点头笑道:“承胄兄说了这许多,原来妙处却在这里。你有何高见,倒是快快说出来的好,我如今最是个惫懒人,却懒得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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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