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世界,还值不值得留恋?”
我自然而然地拼命摇头,但又深感恐慌,“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我在心中一迭声呐喊。
“不,你错了。”她突然停止大笑,用力按住我的肩头,喃喃低语,“还是值得的。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美好柔软的地方。”
我奇怪地望着她,繁盛的烟花下面,她的面孔忽明忽灭,美得令人生疑。
“比如你,比如加贝。加贝对你的爱,就像麦田里的阳光,明亮得没有一点瑕疵/若不是看到你们这般健康阳光的爱,我估计没有信心走到今天。”
“是吗?”我苦笑。
“是的。你们就像一对战士,肩并肩、心连心;让人看到力量。樱桃,只有蠢孩子才会不惜福,才会把攥得紧紧的财富丢掉。你们俩是彼此的影子,谁也丢不开谁。”
“可是他——”
“我们摩梭人的母亲经常这样教育自己的女儿——‘爱护你的阿夏,不要把他弄丢了。’这话,我在今天也送给你。哦,算是新年祝福吧。”
我怔怔地,不知不觉中,竟然流出眼泪。玫姆弯下身,轻轻拭去我的泪水,“傻孩子,大过年的,不许抹眼泪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好了好了,过去了。明天我就放假了,我们一起采购年货吧。”
“嗯,一言为定。”握住我的手,玫姆重重点头。
然而,玫姆还是把我欺骗了。在夜深人静之时,她背起自己的行囊,悄悄离去。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了。令人目眩神迷的夜空中,烟花一直在静静盛开,静静凋零。
她,一定比烟花还寂寞。
尾声
我看到了那面湖水,那滴眼泪。
静若处子,净若处女,掩藏在群山叠嶂里,白云缭绕间。
像一面镜子,更像一块玉石,波澜不惊,纹丝不动。心中的那面湖水,便是如此沉静。
坐在摇摇晃晃的猪槽船里,我把玫姆的骨灰一把一把投入泸沽湖中。湛蓝的湖水,星星般的海藻花阳光如同金子揉碎在湖水中,炫目璀璨。
“阿姨,你在做什么?”撑船的少年奇怪地问。少年是玫姆的学生,照片中那个泥鳅般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英俊少年。
“我在送一个人回家。你说她能回来吗?”
“能!我阿爸阿妈说,人是鱼变的,回到水里,也就是回家了。”
我朝他笑笑。的确,在故乡的湖水里,玫姆应该是那条最美丽的小人鱼吧。
束河有很多老房子,我们毫不费力地租下一幢近两百年历史的老木楼。面朝玉龙雪山,濒一道清泉。最令人惊喜的是,院子里竟然种着一株樱桃树。恰是樱桃成熟的季节,粒粒鲜艳欲滴的樱桃像玛瑙般嵌在绿叶里,给人一种猝不及防的惊喜。
爱极了这里,我们用半个多月的时间,把这幢老木楼按照酒吧的风格布置起来。不用说,我们的酒吧一定是最美丽最有韵味的那一个。
那天,坐在那株果实累累的樱桃树下,加贝用炭火在一块木匾上烧店名。他烧得非常专注,淡蓝色的火苗扑扑摇曳着,他也在轻轻哼着一首歌,一首老歌:
“有人说,高原的湖水
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滴眼泪;
那么说,枕畔的眼泪,
是挂在爱人心头的那一面湖水。
……”
烧好后,他把匾高高地举起给我看。因为得意,他的眼睛微微眯着,一侧嘴角略略上挑,清秀的脸上依然是那久违的、经典的、略略嘲讽的“加贝式”微笑。
口中含着甜甜的樱桃,我禁不住热泪盈眶。因为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字——“心湖”
看来,记忆永远不会失去。因为有些人,有些事,永远化作一面湖水,深藏于爱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