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下)〔法〕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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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下)〔法〕左拉-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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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亲爱的,是她自己愿意的。 哎!我同她吵了一架,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我还掴了她一记耳光呢。 她太烦了,她要结束这种生活……于是,她对我说:‘不管怎样,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这样做。’我对她说,‘你是一个贱货,你给我们丢脸,你滚蛋吧!

    ‘事情就这样成了定局,我同意给她安排一下婚事……啊!我的最后一个希望成了泡影,哎,我曾经在她身上做过许多美梦!“

    这时她们听见一阵吵架的声音,便站起来看看。 原来是乔治隐隐约约听见人群中有人诽谤旺德夫尔,他就为他辩护。“为什么说他放弃了他的马呢,”乔治嚷道,“昨天在赛马总会里,他还帮吕西尼昂押上一千金路易呢。”

    “确有其事,当时我也在场,”菲利普作证说,“但他在娜娜身上一个金路易也没有押……如果娜娜的牌价升到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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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这与他毫无关系。 说人家有那么多的计谋,是十分可笑的。 这样说有什么好处呢?“

    拉博德特静静地听着,然后耸耸肩膀,说道:“算了吧,让人家去说吧……伯爵刚才还押了五百金路易在吕西尼昂身上,而且他在娜娜的身上押上百来个金路易,这是因为马的主人总是要表示出相信自己的马会取胜的样子嘛。”

    “真见鬼!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拉法卢瓦兹摆动着胳膊嚷道,“获胜的马将会是精灵……法国将吃败仗!

    英国一定获胜!“

    赛马场上又响起了一阵钟声,宣布赛马已进入跑道,人群中又出现长时间的骚动。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娜娜站到马车的座位上,把勿忘我花和玫瑰花都踩坏了。她向四周远眺,广阔的地平线全收眼底。 在观众热切盼望比赛开始的最后时刻,跑道上依然空荡荡的,未见到一匹赛马,跑道被灰色的栅栏关闭着,每隔两根柱子,站着两名警察。 在她面前的一块长条状草地上,靠近她的地方都是污泥,越往远看草地越绿,最后看上去非常像一片嫩绿色的地毯。然后她低下头来,把目光转到场地中央,只见草坪上人满为患,个个都踮起脚尖,有人爬到马车上,人人兴奋不已,互相推推搡搡,挺直身子观望。 他们的马匹发出嘶鸣,帐篷噼噼啪啪作响,骑马者驱马在步行者中间奔跑,步行者则奔向栅栏,趴在栅栏上面观望。 她又把目光转向另一边,朝看台望去,只见一张张面孔全变小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五颜六色,布满了过道、阶梯和平台,在蓝天下,呈现出一层层黑色的轮廓。 再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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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马场的周围是一片平川。 右边,在那爬满长春藤的磨坊后面,是一片低洼的草地,上面有一片片大的树荫;正面,公园里的林荫道纵横交错,一直延伸到塞纳河边,塞纳河在一座山丘下流淌过,林荫道上停放着一排排马车;然后向左边布洛涅森林方向望过去,视野又开阔了,一条大路延伸到默车那边的蔚蓝天际,中间被一条两旁植满了泡桐树的小径隔断,泡桐树还未长出叶子来,树梢上呈现粉红色,看上去一片鲜艳光泽。 这时人们还不断拥来,人流像一群蚂蚁,沿着一条带状的狭长道路,穿过田野,从那边走过来,而在巴黎方向那边还很远的地方,那些没有买入场券的观众,像羊群一样集中在大树下,在布洛涅森林的边缘,看过去就像一条由无数黑点组成的流动线。在广阔的天空下,十万如痴如醉的观众聚集在这块土地上,好像昆虫一样动个不停。 倏然一阵欢乐的气氛顿时使他们振奋起来。太阳在云层里隐没了一刻钟,现在又出来了,太阳洒下一大片光线,宛如一泓粼粼湖水。一切都重放光明,妇女们的阳伞像无数金光灿烂的盾牌。 人们都为太阳出来而鼓掌叫好,用笑声向它致意,伸出胳膊,好像要用手臂来拨开乌云似的。这时候,一位治安官员独自走在阒无一人的跑道中间。左边更远处,出现了一个人,手里举一面红旗。“那是起跑发令员德。 莫里亚克男爵。”拉博德特回答娜娜提的问题。娜娜的身边挤满了男人,有的男人站在她的马车的踏脚板上,他们发出欢呼声,不停地讲着话,凭着各人自己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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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菲利普、乔治、博尔德纳夫和拉法卢瓦兹一分一秒也不住口。“别推推搡搡了!

    ……让我来看看……啊!

    裁判员走进他的岗亭了……你说他是德。 苏维尼先生?……嗯?在这样的比赛中,要有好眼力才能看清抢先半个马头的距离!……住嘴吧,已经举旗子了……赛马快出来了,注意!……头一匹出来的是科西尼。“

    一面红黄两色旗在旗杆上迎风飘场。 马夫牵着一匹匹赛马进入场地,骑师们都坐在马鞍上,垂着手臂,他们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个个明亮的斑点。 紧跟在科西尼后面的是幸运和布姆。 接着,一阵低语声中迎来了精灵,这是一匹漂亮的枣红大马,号衣的颜色很不柔和,是柠檬色和黑色,具有英国的阴森色调。瓦勒里奥二世的入场博得观众一阵喝彩,它的个头小巧,但是精神十足,号衣是嫩绿色,镶着粉红色花边。 旺德夫尔的两匹马还迟迟不出场。 最后,在杏仁奶油之后,才出现了蓝白两色的号衣。 吕西尼昂是一匹深色的枣红马,体态无可挑剔,但是由于娜娜引人注目,它几乎完全被人忘记。 娜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漂亮,在金色阳光下,这匹栗色小母马很像一位金发女郎。 它像一玫崭新的金路易在阳光下闪闪发着亮,它的胸部深陷,头颈轻盈,背部细长而灵敏。“瞧!它的毛色同我的头发一样!”娜娜兴奋得叫起来,“喂,你们知道,我正是为此而自豪!”

    人们都往她的马车上爬,博尔德纳夫差点就踩到小路易的身上,妈妈已经把孩子忘了。 博尔德纳夫像慈父一样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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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照管可怜的小路易,他把他抱起来,然后举到肩上,喃喃说道:“可怜的小家伙,应当让他也看看……等一下,我让你看看你妈妈……你看见了吗?看那边,就是那匹马。”

    这时,小狗珍宝跑过来抓他的腿,于是他把它也抱起来;娜娜对小母马取了自己的名字而自鸣得意,她扫视了一下其余的女人,想看看她们对此反应怎样。 每个女人对娜娜都恨得要死。 坐在出租马车里的老虔婆拉特里贡一直都没动弹一下,这时候她在人群上面向一个赌注登记人挥挥手,叫他登记她的赌注,她已预感到了,她应当押娜娜才对。拉法卢瓦兹这时吵吵嚷嚷,真叫人难以忍受,他一时看好了杏仁奶油。“我突然想到,”他连声说道,“你们瞧杏仁奶油,怎么样?

    它多灵活呀!……我以一比八押杏仁奶油,谁还要押它?“

    “你安静一点好吧,”拉博德特终于说道,“你肯定会后悔的。”

    “杏仁奶油是一匹劣马,”菲利普说道,“它浑身出汗了……你等会看它试跑吧。”

    赛马都回到右边,开始试跑,跑到看台前时,都散开了,拉开了距离。 于是,观众的观看热情都再次高涨起来,大家一起议论起来。“吕西尼昂的背太长了,不过竞技状态还好……你知道,瓦勒里奥二世一个子儿也不可以押,它很紧张,跑时头抬得高高的,这是个不祥之兆……瞧!骑在精灵身上的是布尔纳……我告诉你,布尔纳垂肩膀,而骑师的肩膀好坏是至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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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的……不行,这很明显,精灵精神十分不足……听我说,我可看见过娜娜,它在跑完良种幼马大奖赛后,浑身流汗,毛全粘在身上,喘得肋部简直要裂开来,我敢拿二十个金路易来打赌,它一定排不上名次!

    ……够了!

    这个家伙真讨厌,他一股劲儿吹嘘他的杏仁奶油!现在押赌注迟了,因为就要开始跑啦。“

    拉法卢瓦兹正在拼命找一个赌注登记人,他急得几乎哭起来,人们全只好劝劝他。 人们都伸长脖子观看。 第一次起跑不算,因为那个远远看去像个小黑点的发令员还没有放下手中的小红旗马就跑了,赛马跑了一阵子后,又全都回到起跑点。接着又有两次偷跑。最后发令员又把赛马集中到一起,他巧妙地发出信号,马都飞奔起来,博得一阵阵喝彩。“好极了!……不,这次是碰巧的!……不管怎样,总算跑成了。”

    欢呼声平息了下来,每个人都焦虑不安起来。 现在,押赌注已停止了,胜负就要在这宽阔的跑道上见分晓。 开始一片寂静,观众好像都屏住了呼吸。 一张张苍白的脸都抬得高高的,身上直打着哆嗦。 刚跑时,幸运和科西尼领先,跑在最前面;瓦勒里奥二世紧随其后,其余赛马则跑得乱成一团。跑到看台前面时,犹如忽地刮起一阵暴风,把地面也震动了,马群已拉开四十匹马身长的距离。 杏仁奶油落在最后面,娜娜却紧紧跟在吕西尼昂和精灵的后面。“真了不起!”拉博德特嘟囔道,“英国人想赶上去,跑得多起劲呀!”

    在娜娜的车里,又重新发出说话声和欢呼声了。 大家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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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脚尖,目光盯住奔驰的骑师,他们在阳光下,仿佛一个个色彩鲜艳的斑点。 上坡的时候,瓦勒里奥二世领先,科西尼和幸运落到了后面,吕西尼昂和精灵并驾齐驱,娜娜还是紧随其后。“当然罗,英国人注定赢了,这已是明显的事,”博尔德纳夫说道,“吕西尼昂已经快精疲力竭了,瓦勒里奥二世已经支持不住了。”

    “哎,要是英国人赢了,那就太糟了!”菲利普大发爱国之心,痛苦地说道。拥挤在那里的人群也焦虑起来,这种心情使他们感到窒息。 这一次又失败了!每个人心里都产生一种不寻常的、几乎虔诚的热情,希望吕西尼昂获胜;与此同时,人们都哭丧着脸,咒骂精灵和它的骑师。散在草地上的人,三五成群,像一阵风似的奔跑起来,只见一双双鞋底在空中闪现。 骑师们从草坪上飞驰而过了。 娜娜慢慢地转动着身子,只见脚下的人畜似波涛,人头似海洋,被赛马卷起的旋风吹到了跑道旁边,向远处看去,骑师们像闪电一样划破地平线。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的背部看,只见马屁股在渐渐远去,飞驰中伸长的马腿渐渐变小,甚至变得像头发丝那样纤细。 现在,他们已经跑到了尽头,他们的侧影在远处布洛涅森林的绿色景色的衬托之下,显得又小又细。 然后他们突然被跑马场中间的一大片树丛给遮挡住了。“得了吧!”乔治大声嚷道,他始终满怀信心,“现在还未跑完……英国人被赶上了。”

    但是拉法卢瓦兹轻视本国的情绪又抬头了,他变得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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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气愤,他竟为精灵喝彩:好极了!跑得好!一定要给法国一点颜色看看!精灵第一,杏仁奶油第二!让它的祖国苦恼去吧!他把拉博德特惹火了,他严肃地警告拉法卢瓦兹,说如果他再这样,他就把他扔到车下去。“看看他们要跑多少分钟吧。”

    博尔德纳夫平心静气地说。他抱着小路易,从口袋中掏出怀表。赛马一匹匹从树丛后面出现了。 观众都愣住了,人群中嘁嘁喳喳议论了好长一段时间。 瓦勒里奥二世仍旧领先,但是精灵渐渐要赶上了它,精灵后面是吕西尼昂,它慢下来了,另外一匹马取代了它的位置。 大家没有立刻分辨清楚,因为骑师的衣服的颜色很容易混淆。 后来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欢呼声。“那是娜娜吧!

    ……快跑,娜娜!

    我跟你说吕西尼昂已经跑不动了吧……啊!是的,那就是娜娜。 一看见它那金黄色的鬃毛,便认出它来了……现在你看见了吧!它像一团火焰……好极了,娜娜!好家伙!……不过,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它不过在为吕西尼昂助威而已。“

    有一阵子,这种意见竟变成了大家的意见。 可是,小母马还一股劲儿往前跑着,越来越领先了。 于是,大家的热情顿时高涨起来。 谁也不看跑在后面的那些马了,一场激烈的较量在精灵、娜娜、吕西尼昂和瓦勒里奥二世之间展开了。人们叫它们的名字,他们絮絮叨叨,说这匹马快了多少,那匹马又落后了多少。 娜娜爬到车夫的座位上,就像被人托起来似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拉博德特就在她的身边,他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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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

    英国马跑不动了,“菲利普高兴地说,”它肯定不行了。“

    “不管怎样,吕西尼昂是完了,”拉法卢瓦兹大声嚷,“瓦勒里奥二世追上来了……瞧!四匹马跑到一起了。”

    每个人都说着同样的话。“跑得多快!伙计们!……跑得快极啦,真见鬼呀!”

    现在,四匹马风驰电掣地迎着他们的面跑过来了。 人们已经感到它们越来越近了,好像远处的喘息声、鼾声越来越近。 观众都迅猛拥到栅栏边;马还没有到,人们的胸膛里就发出一阵深深的呼叫声,叫声越来越大,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水声。这是一场数额宠大的赌博,已经进入最后的激烈争夺,十万观众的心中都怀着同一个念头,都急于看看自己的运气怎样,在这些奔跑的马的后面,有数百万的输赢。 人们互相推推搡搡,互相挤压,人人捏紧拳头,张着嘴巴都在用喊声和手势驱赶自己押赌的马快一些跑。 整个人群的喊声,是从那些穿礼服的人中间发出来的野兽般的喊声,越来越清晰:“它们跑过来了!它们跑过来了!……它们跑过来了!”

    娜娜更加领先了,现在瓦勒里奥二世被它抛在后头两三颈远,它现在与精灵并驾齐驱了。 那雷鸣般的奔跑声越来越响了。 它们跑过来了,娜娜的马车上发出一阵暴风雨般的咒骂声,以此来迎接它们。“吁,吕西尼昂,你是孬种,该死的劣马!……太棒了,英国人!再快一些呀,再快一些,老家伙!……这个瓦勒里奥二世真是令人讨厌!……啊!这废物!我的十个金路易扔下水啦!

    ……现在只有娜娜了!

    好极了呀!

    娜娜!

    好极了!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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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马!“

    娜娜站在马车夫的座位上,不由自主地扭起大腿和腰部来,好象她自己在跑。 她不时挺挺肚子,这样好象有助于小母马跑的速度。她每挺一下肚子,都感到疲倦,叹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费力地说道:“快跑……快跑……快跑呀……”

    这时大家看见一个十分精彩的场面。普里斯站在马镫上,用铁一般的胳膊,高高扬起马鞭,抽打娜娜。 这个干瘪的老小孩,那张冷酷、毫无生气的长脸上仿佛在喷射着火焰。 在一种简直是狂热的大胆、必胜的信心的激励下,他把自己的心愿都寄托在这匹小母马的身上,他把它抽打得腾空而起,向前飞跃,口吐白沫,眼睛充血。 全部赛马风驰电掣而过,扬起一阵风,人们屏住呼吸;这时裁判员也显得非常镇静,目光注视着标杆,在等待着。 接着,听见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普里斯尽了最大的努力,驱赶着娜娜冲过标杆,以领先一头的距离战胜了精灵。这时,场上人声鼎沸,犹如海水发出的波涛声。娜娜!

    娜娜!娜娜!喊声震耳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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