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恪静静地听,双眼犹如古井,等引师说完了,他指着左侧中间的一个五阶术士,轻声问:“师父,你以七阶之力,立于此人之下,心中可甘心?”
李天行面容一滞,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当然不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恪又问:“即使是在上清殿得一席位,即使我学得强大的术,待我再一次遇见法贼时,可有必胜把握?”
李天行又是一怔,在道中能成为贼的,都是天赋绝强的人物,法贼更是深不可测,就算是镇元子大师都不敢轻言必胜,其他人也都是讳莫如深,他自己遇见了,估计也多是惨败收场,能逃的一条性命就已是万幸。
正因为如此,玉虚宫才会如此重视苏恪逃脱神秘黑暗空间的遭遇,镇元子甚至不惜许诺上清殿席位,实在是因为法贼之患实在太过猖獗,而他们又无法遏制啊。
但苏恪是他弟子,他熟悉他的性格,这一次遭遇之后,他的性格越发地张扬了。
他皱眉问:“你这是得了什么东西,有了其他晋升之路?”
他这是猜的,说完,他就紧盯着苏恪,试图从他表情中看出端倪。说实话,术界之人之前就有这猜测,所以才不惜摆下这般阵仗,许诺重酬。
但苏恪早已不是过去三句告诫就能镇住的小年轻,表情怎么会轻易显露?
他长叹口气,一脸认真:“引师,通过这次恐怖经历,只想通一件事,人生苦短,追求太累,我做做小任务,过好我自己的小日子,足矣!”
他眼中满是看破世事的淡然,这话也不是瞎编,对于现实世界,他的期望真的就这么点而已。
李天行盯着苏恪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如今是世界法制及其健全,他们也不能明着强逼,而对方先前两问,他已是哑口无言。
长长叹息一声,转身对大殿上首的镇元子深施一礼,然后就转身带着苏恪离开了上清大殿。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说下去就要撕破脸皮了,而这毫无意义。
到了殿外,李天行叹口气:“苏恪,你知道今天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
“这辈子都没法成为高级术士了,更没机会入席上清大殿。”苏恪叹口气,脸上有一丝惋惜。
李天行面现感慨:“其实当我知道你拒绝天庭邀请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你也同样会拒绝我玉虚宫。你虽然是我的弟子,但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你去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师徒关系彻底了结了。”
苏恪点头,最后对李天行深施一礼,又转身,对着大殿之上的术界领袖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大步而去。
边走边吟:‘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樊笼二十载,而今得道返自然。’
这话改自陶潜的归田园居,陶潜何许人,真隐士也。
上清大殿中,高高在上的术士们目送苏恪离去,一时全为之默然,直到苏恪背影消失,镇元子缓缓道:“此子乃伏枥赤兔,志在沙场,不为凡人,即为大贼!”
第十章 百无禁忌李天行()
术界无功而返,整个上清殿变得十分安静。
因之前镇元子的一句话,这安静中更是多了一份难言的压抑,大殿中静的落针可闻。
安静足足持续了五分多钟,镇元子才再次开口:“呵呵,年轻人眼光高,看不上我们上清殿,那也就没办法了。大家都散了吧,各干各的事去。”
镇元子一开口,大殿中崩着的那股劲就松了,术士们纷纷开口发泄心中不满。
“这么点年纪,能见过多少世面?还想学陶潜归隐。现在的年轻人啊,满心都是妄念,真是浮躁!”
“想要放下,就要先拿起。小家伙什么都没有,就要放下一切,呵呵。”
“算了,他会吃苦头的。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在联邦法庭的被告席上看见某个想成为贼的年轻人了。”
术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纷纷走出了大殿。
一直在镇元子身边左侧站着的一个女术士也离开镇元子身侧,穿过人群,走到了李天行身边,低语:“李师,从这出去就直接去听风亭吧。大宗师在那等你。”
李天行轻轻点头表示明白,出了上清殿后,和几个好友随意寒暄了几句,而后大袖一展,脚下就出现了一团凝聚的白色云气。
这团白云平稳飞起,随后就朝白云深处疾驰而去,约莫飞了五六分钟,前方出现一座山峰,峰顶有一清澈见底的水潭,潭边有桃花林,林间就建有一吊脚八角亭,正是听风亭所在。
亭中摆一香木圆桌,桌边坐有一人,散发广袍,正端着茶壶往一紫砂茶杯中倒茶,正是之前在上清殿中的大宗师镇元子。
李天行急忙按下白云,在离木亭大概三十米外降落在地,认真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衣袍,确定不会失礼后,这才往木亭走去。
到了亭子外,他深深躬身作揖:“见过宫主。”
镇元子摆了摆手:“这里没有外人,也不是正式场合,就不要讲这些虚的了。快进来,坐吧,尝尝我用冬至雪水泡出的冰片香茶。”
话虽这么说,李天行却不敢越礼,小心翼翼进了木亭,又对镇元子微微作揖,这才敢坐下,也不敢坐太实,然后才端起茶杯,恭敬笑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稍稍抿了口香茶,李天行就赞道:“冬水清冽纯粹,于浓郁茶香中依稀带着一丝寒冬的清冷,实在是妙啊。”
镇元子听的抚须微笑,稍稍缓了下,他就说出了单独见面的用意:“天行啊,你说你弟子到底有没有得到什么东西?”
李天行脸容一正,先双手托着杯子放于桌面,随后端正坐姿,一脸慎重地道:“宫主,我认为他必然是得了什么好物,也有可能是一段仙缘。”
“哦?我看他言语间并没露出什么破绽,你如何得知?”
“宫主,容我细细道来。”李天行脸上显出回忆之色:“我第一次见到这人是两年前,那时候,他在格斗场屠榜,那些成名的高手,他一路屠过去,榜上十大高手中,只剩下第一第二因为时间问题没被击败,余者尽数撑不过两分钟!当时我很吃惊,就去现实找了他。”
镇元子认真地听着,他当然听过格斗场,那是一款依托道的竞技游戏,游戏内双方确定一个场景,各选职业,按照道的规则对战,在年轻人中十分流行,技术含量也是极高,其中得来的能力,在道中也能用。
如果放在道里面,其中的十大高手应该相当于道中那些名震一方的武技高手。
这个苏恪竟然能够一路屠榜,战斗天赋着实不错。
李天行继续道:“在现实中,这个苏恪的面相也极不凡,天庭饱满,眼大有神,顾盼时似有明光,这是龙目!他整个人更是显露出了骇人的精气神,我当时见了就很震惊。”
镇元子听的面容一动,问:“在现实中,他练过武?武技水平怎么样?”
通常,只有练武有成才能流露出超凡精气神。
李天行摇头:“并没有,他只学过一些简单的养身法,不算正经练过。这说明他是天赋良材。这样的人,因为从小能力就远超同龄之人,心气必然极高,绝不会甘于平淡,更不可能归隐!”
镇元子对这判断不置可否:“的确是天赋良材,真是可惜了啊。不过,那事发生之前,你这样判断是没错,现在他遭遇了法贼,也有可能因此受到打击,改变心思了呢?”
“这也不会。”李天行十分肯定:“宫主,你看他今天的表现,外恭内傲,毫无颓靡之色,性格非但没有比过去有半点收敛,反而越发张扬无忌。一个大受打击的失败者,怎么可能会有这般表现?”
镇元子微微颔首:“你说的是,这么说来,他的确因为这场祸事得了什么东西。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竟然让他接连拒绝了天庭和我上清殿的邀请。”
李天行立即意识到这是他的一个上进机会,忙站起身道:“宫主,我愿为宫主查清事实。”
镇元子点头:“那这事就由你来办,若成功,你可居我身侧。”
李天行脸上显出感激之色,俯身长拜:“大宗师,我必鞠躬尽瘁!”
“记住,不要让人知道是我们动的手,除非真的必要,否则我不想收到法庭的传票。”
和天庭相比,他们术界要自由一些,受到的关注也更少,路子自然也更野一些,但他们同样忌惮联邦法庭。
“我明了了。”俯身作揖的时候,李天行眼中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他能走到如今地步,天赋的作用最多占一半,另一半,就是他那百无禁忌的手段。
只要能上位,牺牲一个已经断绝关系的弟子算得了什么?
。。。。。。。。。。。。
一小时之后,二阶术士苏恪藐视上清殿的消息就被某个‘路人’爆了出来,一时间传遍整个虚拟网络,苏恪算是真正出名了。
“这哥们猛啊,这是不想在术士界混了啊?”
“我看他就是无知者无畏!”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浮躁!”
要么无法理解,要么蔑视,术士界中,没人看好苏恪。
至于苏恪,从虚拟世界退出之后,就完全屏蔽了外界消息,陪着自己小妹娜娜去郊外好好玩了一天。
到第二天一大早,他打开邮箱的时候,邮箱几乎爆炸,里面有上万封信件,随意看了看,大部分都是问候他家人的辱骂信,其中少部分则是一些好友的问候。
‘拒绝了天庭没什么,天庭从来都按规矩办事。术界却几乎是一言堂,那个镇元子实在是深沉之辈,我一离开玉虚宫就对我用上这等下九流招数,以后麻烦肯定不少,我得加倍小心了。’苏恪对自己所处的形势有清楚的认识。
陌生人的信自然是全部删除,好友的信也都一一回复,一直回复到最后一封时,却是自己的至交好友疯狗。
疯狗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也成为术士,两人合作多次,可说是过命的交情。
当前情况下,苏恪会怀疑任何人,但绝不会怀疑他。
打开信件一看,里面不是什么没营养的口头问候,而是一个转交的术士任务。
疯狗自称最近太忙,将任务转交给他完成。
一看详情,是二阶任务:乱葬岗怪事。
地点:枫华谷。
一看到枫华谷这个地名,苏恪心中就是一动,原因无他,因为这枫华谷离他之前出事的滁县不过两百里路而已。
那事发生到现在,现实中已经过去三个多月,游戏时间流逝百倍,已经是25年。
25年后再去滁县探查,应该不会碰到那个恐怖法贼了。虽然许多痕迹会被久远时光消磨,但不去一趟,苏恪总不能甘心。
这么一想,他就生出了接下任务的心思。
第十一章 虚拟灵体()
小妹说过,他昏迷的时候,疯狗一有空就来看他,住院的钱,他掏了至少一半。
他现在又及时地给苏恪转交任务,苏恪明白这家伙的心意,他肯定是担心他受人排挤,陷入接不到任务无事可做的窘境。
数百虚拟好友中,就这疯狗是真兄弟。
这任务正好合了苏恪的意,又是生死至交,苏恪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就接受了他的帮助。
一切就绪后,意识联入虚拟世界,经过安全检测区,输入坐标,然后循着熟悉的路径进入了道,到了世界内部。
对术士来说,意识到了道内部,仅仅只是开始,想要开始任务,还有许多必要的步骤。
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得到一个用来执行任务的肉身。
或许有人会认为对虚拟游戏制造一个肉身很简单,游戏嘛,无非一堆代码组合而已,但道是个例外。
道这个游戏,对玩家体验的注重已经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其中一个表现就是极端注重世界的合理性。
它绝不会无中生有!
物质不会,能量不会,普通人看得见,看不见的所有东西都不会凭空出现,道近乎苛刻地遵循着守恒律。
即使是对前来做任务的术士,道背后的游戏系统也是一视同仁,绝对不可能凭空给他们造一个肉身出来。
所以,苏恪的意识虽然已经链接上了游戏,并到了枫华谷,但却暂时只能以一种叫‘灵体’的状态存在。
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肉身?那就得看机缘了。有些倒霉的术士有因此等上十天半个月的。
苏恪自然也只能耐心等着。
任务地点是枫华谷北边的一个乱葬岗,直接在乱葬岗登录太过危险,而且可能打草惊蛇,真正的登陆点是在附近的一个叫张家村的小山村里。
未免惊扰普通玩家,也为了保证灵体的安全,术士一般选择在深夜登录。
不过,就算是灵体也不是一片虚无,在道中,万物皆数,只要存在,必然有数来承载。灵体也是一种存在,只是组成灵体的数非常少,非常稀薄,犹如空气,极难为凡人肉眼所见而已。
但眼睛看不见,不代表感觉不到存在。
当苏恪的意识灵体到达村子外头,小村里的狗就有了反应,开始狂吠起来。这些守户的畜牲对各种各样的灵体非常敏感,它们的鼻子太好使了,一下就能‘闻’到空气中的陌生气息,不管这气息是生人还是生‘鬼’的。
“汪汪汪”
“吼吼
“昂昂昂”
大大小小的狗一阵一阵地吠,苏恪离村近一些,他们就吼的响一些,远一些,他们就吼的轻一些,就是不停。
过了一会儿,苏恪看到村里许多房子的窗户已经亮了起来,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声音。
“今夜这狗儿是怎么了,莫非村里来贼了?”
“快拿上家伙,可别丢了家什。”
“当家的,还趴我身上干嘛,快起床去看看!”
苏恪暗暗叹气,他最讨厌在山村里等待肉身了,村里人人养狗,一来就闹大动静,说不定还会惹上普通玩家中的法师。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术士被土著玩家法师给收拾的,因为术士对玩家,要么跑,要么被抓,根本不能还手。
无奈,苏恪只能后退一些距离,躲在山村外的一棵老槐树上,槐是木鬼,又叫守土树,常常栽在墓园,自带一种阴氛,能给灵体以庇护。
村里的狗果然就不叫了。
‘叮’系统忽然来消息了。
苏恪打开一看,却是好消息
‘肉身就绪,请做好准备!’
没想到这一回事情这么顺利,苏恪也顾不得村里的狗叫,直往村里冲去。
这段时间,游戏系统开始给苏恪介绍详细情况。
村东边有户人家,家中十五岁儿子张顺早间外出砍柴,不小心被一条白节黑给咬了,这东西俗称银环蛇,剧毒,张顺当时没什么感觉,只以为是山里小虫咬的,等到家门口的时候蛇毒开始发作,到半夜更是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行了。
苏恪赶到张家小院外的时候,远远院中的情景。
张家母亲正站在房间角落里看一个乡村土医忙活,怕打扰到医生,她不敢哭出声来,只是不断地抹着眼泪,整个眼眶通红通红的。
张家父亲则坐在房间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脸上皱纹又深又密,一张脸藏在阴影中,隐隐地似乎有水光。
张顺的哥哥嫂嫂则看着医生忙碌,偶尔也帮下忙,但大多数时候都只能无奈地站在一边看着,两人也都是一脸悲伤。
游戏系统传来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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