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铜雀台是依着崖壁建在突出的巨石之上,背后隔着那面写着铭文的砖墙便是坚石,但现在这砖墙已经扭曲破碎,露出背后一个洞口来。
这洞口明显是人为劈开的,众人可以清楚地看到斧凿痕迹,洞口很小,几乎就是够一个人勉强爬行而已。但对于众人而言,这就够了,现在不是追求舒适的时候。
小九的毒尸也一步步跟了过来,这毒尸似乎是以声音震动来辨别物体的,所以在发生塌震之后,它们就有些昏乱,不再象最初那样有明确的目标。胡海怕它追进洞中,因此咬牙就给了它脑袋一枪,摘下黄金面具后尸体的脸部没有任何防御,因此尸体应声倒下。胡海在进入那个洞中之前,最后看了那朵娇艳无比的血池莲一眼,他觉得那血池莲似乎正在召唤他,而他几乎没有力气拒绝这种召唤了,他大吼了一声,对着血池莲又开了一枪,也不管这枪是否击中了,他便转身钻进洞里。
三十五、机关算尽
这小洞并不深,只有三米左右,胡海就看到了众人。
他们现在呆的地方是一间人工开凿出的耳室,只有四五平方米大小,挤进他们这些人后就显得满当当的,空气也相当混浊。挤在这小耳室中的众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之后,都不由得长出了口气。
外头的震动仍未停止,他们喘息已定,开始寻找新的出路。由于大崩塌的发生,他们想要从来路退出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不过众人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们现在藏身的耳洞显然就是建墓的工匠为自己留下的退路。
但众人的心情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这一路上人手折损了一大半不说,刚才逃命要紧,铜雀台里堆积如山的宝货,竟然一样都没有带出来。
“你们说那些建墓的工匠是不是顺利脱身了?”胡海非常讨厌这种沉默,因此无话找话地说道。
“恐怕没有,曹丕不会给他们机会……”孟楼回答道,他想到铜雀台中的人皮、头骨和骨架,那些工匠们大多数都应该在这里了。
从这耳室西北侧,有一条小小的甬道可以通往斜上方,可供众人半弯着脚行走。甬道很狭窄,即使是侧着身子,也难免会有胳膊大腿擦着的时候,他们从这向上行了约有三十多米,甬道到了尽头,在他们面前的是另一条溶洞。
这条溶洞远没有黄龙洞那么大,洞里水声淙淙,一条小溪依着地势蜿蜒转折。众人此时又累又渴,特别是孟楼等人,身上的粘液虽然干了,经过几次冷汗后却让人更觉得不舒服,因此在溪边停下来,准备寻找干净的水清洗一下身体。
“这水好凉。”胡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跳进水中,但立刻又跳了出来。
“水的颜色不对……看,水里有那种绿藻,这水脉应该与黄龙洞相通,顺着水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出路!”
“等一下,有血腥味……”蚯蚓王突然说道。
众人心中一惊,刚经历过那么多危险,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难道说又要遇上麻烦了?
顺着血腥味,他们缓缓向前,孟楼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但此刻为了寻找出路,他们也不得不如此。越是向前走,血腥味越浓,他们在血腥味中间,还嗅到了一种腐臭的味儿,象是腐烂生蛆的死老鼠。
洞越来越狭窄,渐渐就同他们进来的甬道一般,需要侧着身子贴着洞壁经过。那洞壁湿漉漉的,上面似乎还结着许多青苔,摸上去滑滑腻腻,让人很不舒服。
“对了,张许,你开始说的那团绿光的事,说了一半就被那血池莲打断了,现在继续说,我觉得挺有趣的。”众人手中的探灯如今只剩下两只,而且电力也已经不足,为了节约,所以只有走在最前的生死眼用了一只,一片昏暗中,胡海觉得非常无聊,因此向张许问道。
张许紧紧拉着孟楼的一只胳膊,听到胡海的问话后,她略组织了一下思路,便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她认为所谓的“鬼上身”实际上是陈香姬留下的脑电波,金匮六壬盘原本就有记忆脑电波的能力,所以孟楼才会被怪梦所困扰,而铜雀台前那青铜玄鸟,便是左慈用炼丹所得的合金混杂普通青铜铸成,这合金与金匮六壬盘接触之后,就将存储于其中的陈香姬的脑电波释放了出来。而张许的脑波频率与之相合,于是那电波就进入了张许的脑中,影响了张许的思维,所以张许在经过铁锁时才表现得那么怪异。
在恢复正常之后,张许便得到了一些零散的陈香姬的记忆片段,刚才她发呆,正是在“读取”这些记忆。这种得到别记忆事情虽然说出来令人难以置信,可是却绝非仅此一例,有些人一夜之间突然有了“前生”的记忆,往往就是得到了别人脑电波中传来的记忆片段而成。
在张许得到的记忆片段中,陈香姬本是为救父兄而成为曹操小妾的,她颇通文理,加上曲意奉承,所以甚得曹操宠爱,渐渐连军国大事也渐渐不避开她,有时甚至令她代署政令。最初她只想让为曹操修建陵墓的父兄不至于被殉葬,可到后来她渐渐觉得离不开这权力在握的感觉,可曹操终究老去,如何能继续控制这权力便成了她日思夜想的问题。
想来想去,她便想到了血池莲,她父亲不仅善于建墓,同时也善于盗墓,是曹操手下最出色的摸金校尉,因此知道这血池莲的厉害。如果能用血池莲控制曹操,哪怕是控制了曹操的尸体,她也仍可以借此来发号施令,掌握天下权柄,与曹丕分庭抗礼。
为此,她便暗中与负责为曹操建墓的父兄传递消息,不但得到了这最有可能是曹操真实墓穴的地宫位置,而且还在这铜雀台中布下种种机关暗道,利用这机关暗道可以象小九、生死眼那样进入棺椁,并且在棺椁中留下了血池莲的种子,从而可以摆布曹操的行尸走肉。
可是尽管她机关算尽,却也没有算到曹操会将自己的尸骨葬入因战乱而死去的百姓们的荒冢之中,更没有想到曹操当年让管辂大肆宣扬的风水玄学连曹操自己都不信,而她和她的家人却将这些术数都奉做了金科玉律,并为此耗尽了一生的光阴与心机。
在曹操死后,陈香姬不得不象其余小妾那样被曹丕打入冷宫。从手握大权的丞相妾室,到一名孤灯野草间的弃妇,巨大的反差让她郁郁而终而,强烈的怨念使得她为自己留下了一个极为不吉的墓。
曹丕掌权时她不敢泄露关于曹操真实墓址的秘密,却留下了有关那个疑塚墓地的线索,并让被她所解救的隐者村人守护着这条线索。她的本意是在她的后代传人中间自然会有胆大包天奇#書*網收集整理的摸金校尉,可以替她挖开曹操疑塚,把一切真相曝光給天下世人知晓,也算是报了她自己生前所受到曹操愚弄的种种怨恨吧,却没有想到这场复仇一等就等了将近两千年。
“我靠……”胡海听得头昏眼花:“弄糊涂了,你说那陈香姬到底是个好女人还是个坏女人?”
“人不是只分好人坏人两种的。”孟楼插进话来:“就象曹操,他一面能写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样关怀百姓的诗句,另一面在战场上却心狠手辣甚至屠戮平民,这样复杂的人物怎么能以好人或者坏人来轻易加以区分呢。”
沉吟了一会儿后孟楼又说道:“曹操是好人还是坏人是说不清的,但是他至少是一代枭雄,至于陈香姬嘛,我觉得她只不过是个野心过大手段却又不足的女人,正应了小说里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咯咯……”他话才说完,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阴柔的笑声响起,孟楼悚然而惊,猛地停下了脚步:“谁在笑?”
众人都听到了这笑声,也禁不住胆战心惊,他们当中只有张许与阿芸两个女子,可这笑声既不是张许也不阿芸的。傅德高超强的听力,也没有分辨出这笑声从何处传来,被这笑声所扰,众人又安静了下来。
“到了……”生死眼打破了沉默,他似乎是唯一未被那笑声干扰的人。
血腥味越发地浓烈了,孟楼听到在他前面挤出那道裂缝的人先后发出惊呼,他出来之后一眼看到了众人惊呼的原因——那只在黄龙洞中被炸烂的霸下。
这只巨大的淡水龟被卡在一个岩洞中,它的脖子从半空中垂下来,头部被炸得几乎完全碎裂了,从鼻端还偶尔有一两滴带着浓重腥味的血滴下来,落在地上一处小池中。那小池几乎被血积满了,灯光下也不知道有多深,在这一池鲜血中,有着密密麻麻的三角形的头颅,正是地宫中的蝮虺!
这一发现让孟楼几乎也大声惊呼了,五六平方米的血池之中,至少有好几百只蛇头在攒动,而在血池之里,还有多少蛇尚不得而知!
惊恐中,即便是胡海也不敢靠近血池,他贴着岩壁想绕过去,但身上背着的东西太多,在岩壁上挂了一下,让他失足几乎摔倒,幸好他伸手卡住那湿漉漉的长满了青苔的岩壁,这才稳住了身躯。
“我靠,什么东西卡住了我的手,眼爷,用灯照一照。”站稳之后,胡海觉得自己卡在墙中的手感觉不太对,便向生死眼说道。
探灯照在他手上就没有移开,众人再次惊呼起来,卡住胡海手的哪里是石壁,那玩意有眉有眼,虽然已经变形并长满了绿毛,但众人还是可以一眼认出,那分明是一个人头!
而胡海的手指头,正卡在这人头的嘴里!
岩壁上原本爬满了青苔,这人头象是嵌在墙中一样,被青苔遮住了。胡海摔跤时为了稳住身躯,在岩壁上抓了一把,将这青苔全部掀开,这才露出里面的人头来。
胡海吓得心怦怦直跳,他用力想抽回手,偏偏那人头咬得还很紧,弄了好一会儿,他不得不用东西将人头下颌撬开,这才收回了手。
如果说血池里万头攒动的蝮虺让众人恶心的话,那么这里的人头就真正让众人恐惧了。
“我靠,你们仔细看,不只一个……一、二、三、四……”胡海毕竟神经粗,恢复得快,仅仅是一下子就又开始胡说八道:“我估计会有一个班。”
虽然青苔将石壁掩得严严实实,但众人还是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人的形体,正如胡海所说,至少是有八九具。
“陈香姬的父兄应该在这里了,他们躲过了大屠杀,没有被封死在地宫中,却死在了这里。”张许幽幽地说道。
胡海撇了一下嘴,了解了整个事情之后他对陈香姬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他这人原本就有些大男人主义,他正想发表自己的评论时,突然间又听到了那阴森森的女人笑声。
“谁,滚出来!”胡海握紧枪厉声喝道。
果然有一个人踉踉跄跄地“滚”了出来,那人没收住脚步,一头栽进了满是蝮虺的血池之中,让众人吃惊的是,血池里的蝮虺不但没有去咬他,而是象炸了窝一样纷纷从血池中爬了出来。几乎就是眨两下眼睛的时间里,他们看到至少几百条蝮虺潮水般地离开了血池,它们似乎还有些舍不得这满池的鲜血,结成一团后在外围徘徊,恰好堵住了孟楼他们的来路。
“糟!”
生死眼与蚯蚓王同时叫苦,紧接着,众人看到仆倒在血池中的人转过脸来,他一脸血污,一双眼睛散发着绿油油的光芒。
“罗兰德?”
看衣服和身形,他应该是跟荷恩来的罗兰德,在铜雀台时众人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就没有顾上他,没想到他不但醒了而且还追了上来。
可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发出那女子一般的诡异笑声?
“咯咯……”罗兰德缓缓扫视众人,再次发出了那种怪笑,他的眼睛里闪着绿莹莹的光,张许见了一怔,这光与她在青铜玄鸟上看到的绿光一模一样!
“你们都得死!”不等张许反应过来,罗兰德开口了,他的声音尖锐而短促,象是针一样扎入众人心中,随着他的话落,那血池里猛然间长出一丛丛血莲来!
“该死的,他……他被那血池莲控制,把血池莲搬来了!”
众人意识到他为何会一头扎进血池之中,然而现在想要破坏已经晚了,那血池莲的生长速度极快,几乎一秒钟就能长起一厘米,而且想到击烂后冒出的毒雾,众人不禁都束手无策!
霸下的血可能比人血更为滋养,在铜雀台的棺椁中只长出一朵血池莲,而在这小血潭中,众人眼见着三朵血池莲迅速地开花落蕊,三枚人头莲蓬转了过来,那面孔惊人的一致,依稀是一个美艳的女子,与他们在神农寨里看到的陈香姬神像有七分相似!
“快走,快走!”
三颗人头莲蓬一转过来,众人就觉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阵模糊,他们知道那是血池莲制造的幻觉,如果不想被血池莲控制发狂而死,那么他们就必须尽快离开。
血池莲虽然恐怖,但作为无法移动的植物,只要脱离了它的影响范围就行了。
来路虽然被蝮虺堵住,但在这石洞的一角,还有一条水道,溪流从这里淙淙流入。胡海当先跳进这溪水中,虽然寒冷澈骨,但也让他原本已经觉得狂躁不安的情绪得到了缓解。他贴着石壁顺着溪流前行了几步,生死眼打着探灯跟在他身后,猛然间,他听到砰一声,接着生死眼啊的叫了声,探灯脱手掉入水中,洞中唯一的光源消失了,众人陷入一片黑暗中。
无边的恐惧也随着这黑暗降临了,一路上来,生死眼做事沉稳镇定,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失误,众人在黑暗中只听到他挣扎的声音,却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因此张许不由得尖叫出声,连妙法八幡宫阿芸也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胡海转过身去刚要问话,他听到耳畔也“砰”一声,接着一对冰冷僵硬的铁钳一般的东西夹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用力勒住。胡海尽管有很强的爆发力,可猝不及防下被拉离了地面,再大的力气也无法用出来。他觉得自己喉咙象是被铁钳钳住一般,无法喘过气来,他越是挣扎,胸口就越是发闷,额头也疼痛欲裂。朦胧中,他听得惊呼连连,似乎所有人都遇到了袭击,他心知不妙,但越是焦急,却越无法脱身。
这时传来了孟楼的怒吼声,紧接着,探灯的光再次亮了。胡海这时才看清扼住他咽喉的是什么,那是从他身边洞壁伸出的一双肿胀变形的手爪,上面还长满了青苔!
“那些死尸,靠,怎么把这些家伙忘记了!”
孟楼一只手拿着探灯,另一只手抓住金匮六壬盘,剧烈地喘息着。他和众人一样,也都受到了袭击,慌乱中他用手中的金匮六壬盘重重敲在那死尸的头部,金匮六壬盘果然对血池莲的影响有遏制作用,那死尸应声而倒,也松开了他,他才拿出探灯判断形式。发现众人几乎都被死尸扼住之后,他立刻开始行动,先是一盘将抓着张许的死尸击倒,又冲过去给了将蚯蚓王按在水中的死尸一下。
与此同时,阿芸的咤声响起,死尸袭击时她反应极快,虽然也被吓了一跳,可还是及时地闪过了。她的长刀经过妙法八幡宫的密法处理,对于这些亡者有安魂镇魄的作用,因此在灯亮了之后,她先是一刀将酒井身上的死尸劈开,又冲过去劈断了扼住胡海喉咙的那双手爪。
“不要小看女人!”
胡海掉在地上,他一面剧烈咳嗽着一面将松开一些的手爪从自己咽喉揪下来,耳中却听到阿芸这样一句话。他先是一怔,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大声喝斥过她,这才明白这个日本女孩还一直记在心里。
“快走,快走!”脱身后的蚯蚓王惶惶然催促道:“湿粽子,快走!”
胡海终于摆脱了那断手,他一边咒骂一边对着这些尸体猛扫,然而,微冲的子弹打在这些尸体身上,竟然没有多少杀伤力。这时洞中爬出的尸体已经越来越多,足足有二三十具,蚯蚓王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快走啊,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