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是弘扬堂村委,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宣扬迷信。即使唐祖饶知道唐八天和骆冉关系好,也从来不会在公开场合夸奖骆冉,或者赞同骆冉的观点。作为一个坚定信念的党员,怎么能够宣扬这些封建的东西。即使乡里人祖祖辈辈都坚信,自己这些人的身份,都不允许公开宣扬的。
但是今天唐八天不但要自己贴符,还这么害怕!他究竟是碰到了,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唐祖饶心里虽然有着极大的疑问,可是唐八天没有吱声,他还是只好惴惴不安的站在那里,不好再吱声说话了。
“是要变天了!如果弘扬堂能够熬过这几天,就是万幸了!”似乎是喃喃自语一般,唐八天忽然蓦地抬头,看着天上升起的乌云。可能感觉到唐祖饶没有说话,他忽然回过头来,眼睛居然有些发红:“祖饶,如果弘扬堂这几天不出大事,你以后在瓷器厂好好干,保证比在村里慢慢熬要好!”
“谢谢八晚晚!”唐祖饶心里有些激动,但是看到唐八天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心里猛地一紧,试探的问道:“会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唐八天居然茫然的摇摇头,看到唐祖饶眼神里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只好苦笑着说:“去年村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本来没有太在意,但是后来因为老骆的一些提醒,我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和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
唐祖饶紧张的看着唐八天不敢插嘴,虽然心里隐隐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哪里敢乱猜。但是看到唐八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属,只好又问道:“是不是和今天兰花堂的事情有关?”
“不是和兰花堂有关!是兰花堂的事情和去年底的事情有关!”唐八天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想到自己去兰花湾的时候,骆冉和自己说起过的一些事情,到如今似乎真的要应验了:“有些事情还真的不能外传,咱们都是党员。老百姓想法又简单,如果这事真的闹出去的话,只怕会引起大骚乱的!”
“是王领导暗示什么了吗?”想到王领导走的时候急匆匆的样子,唐祖饶心里泛着嘀咕。这可是县里真正有实权的人物之一,在国家政策改变以来,乡镇企业已经逐渐成为了主流。不但可以改变许多就业问题,也缓解了许多国有企业人员安置的压力。
作为主管乡镇企业的领导,他可以说操纵着全县几十个大小乡镇企业。虽然瓷器厂这个项目是唐八天引进,但是真正立项批准还真是他签字。当然决策的权利在县里,但是没有他首肯签字,以及后续的支持和干预,瓷器厂能不能进来弘扬堂还真是一说。
如果他对唐八天有什么想法,虽然不能如何。但是如果他对弘扬堂这个地方有看法,那弘扬堂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还没有做到领导,但是跟在唐八天身边,以及做了这么久的青年干事,唐祖饶还是明白了许多道道。
“不要瞎猜,王领导没有恶意!”唐八天似乎神色缓和了一些,但是看起来好像刹那间憔悴了一点。看到唐祖饶有些尴尬的神色,想到自己对他的期许,便语气淡然了一些说道:“这事和他没有关系,而是他在这里也感觉到了什么!今儿兰花堂的事情有些太古怪,如果不能消停的话,我预感会出大事!”
唐八天没有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毕竟这种有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如果说出去的话只会造成恐慌。几十年来周围附近还没有出过这种事情,虽然如今不像十来年前那个大运动了,但是毕竟大家在大运动里吓破了胆。不说普通老百姓有多远就会躲多远,就是这些领导干部也不会沾边的。
就是真的看到听到一些什么,他们都会视若无睹的搪塞过去。实在无法掩藏的时候,他们都会想办法用别的方式回应。就像去年轰动的车祸,最后死了那么多的人,也只在周边的乡里传了一阵,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这个时候唐八天对唐祖饶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算是说的很明显的了。
屋里一阵安静,只有两个人粗粗的呼吸声。
“下雪了!”唐祖饶愣愣的脑海里一阵茫然,忽然似乎看到了异样。因为外面真的飘起了鹅毛大雪,虽然还很稀疏缓慢,但是真的可以看到了,漫天都在飘舞着雪花。
这是不是在预兆着什么?
唐八天没有吱声,却感觉到浑身一阵阵的发寒,屋里烧着火炉子,但是他感觉到自己浑身彻底的发寒。他感觉到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个化灰的骨架,就感觉到好像看到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他宁愿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当时看到的岂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当鼻孔里闻到一股香味的时候,唐八天才再次的清醒过来。偏头看去才发现,放在炉火上熬着的米浆,已经慢慢沸腾了起来,如果不搅合的话,就会糊掉了。
唐祖饶机警的过来搅动铁锅,把米浆都打混了,不过显然他的手有些颤抖。果然便看到唐八天居然也过来桌边,真的抓住了那把符纸,似乎紧紧的攥着,想攥出水来一样。这次唐祖饶真的心里再次一颤,真的有古怪?
两个人等那米浆稍微凉一点的时候,正一起把门额上贴着符纸,便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叫着唐八天。因为天色已经昏暗,加上又下起了大雪,一时没有看清是谁,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听真切。
看到唐八天示意,唐祖饶便拉开了门。一股寒意瞬间袭进了屋里,外面的地上已经落了不少雪花。随后便听到一个人带着喊叫的哭腔:“八晚晚,八晚晚,不好了,不好了,我哥哥走了!我哥哥走了啊!”
唐八天来看时,不正是入暨公的儿子唐命悟的弟弟唐命修。待这年轻人进屋,唐八天关切的把着了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个回事啊?”
这个年轻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哭道:“我们在这里开了招工会回家,姆妈说要去看看大哥怎么样了!没有想到大哥,大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走了!”他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看着屋里没有别人,一时哭的更加猛烈了起来。
唐八天没来由的心砰砰乱跳,看着这个刚刚由少年进入青年的男子唐命修,想到他那个帅气的哥哥,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锅糊()
唐祖饶马上醒神过来,唐命修说道的这些,表示他哥哥唐命悟死了!
乡里人毕竟忌讳死这个字,尤其现在还是正月里,让人听到了死字是有些晦气。唐命修刚刚从个大孩子转变过来,这话显然是得到家里人嘱咐的。
看到唐命修一个男子哭成了这样,唐祖饶心里不由也有些无奈。自己虽然没有见识过当年高衍堂的曾经,但是光是听到一些老人说的惨状,想想便知道自己家族当年是经历的痛楚,如今这些还真的没有什么。
想想自己父亲如今的云淡风轻,回想他当年所承受的打击和惊吓,唐祖饶顿时感觉到,自己对父亲的认知又深了一层。此刻看到唐命修的样子,唐祖饶顿时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就恍如那柏油路上被碾压死的老鼠。侥幸逃过路去就是幸运,窜不过这人生的车轮,就会粉身碎骨。
“前一阵不还是听着说,都能吃点稍微硬点的东西了么?”唐祖饶吃惊的看着唐命修,想到自己早前听到关于唐命悟的一些消息,忍不住喃喃的对着唐命修说。
虽然说大祸之后,唐命悟的命是救回来了,但是整个人也和个废人没有了区别。因为他不但身体很多地方烧坏了,甚至有些地方一直就没有恢复好。按照他们自家人透露出来的消息,就是唐命悟很多地方都伸不直,或者说是有些关节已经无法灵活了。
因为长期在医院是耗不起的,这个时候的乡里人也害怕住院。
对于家里人来说,出了这种大事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万幸了。家里人也随着这人的活命,逐渐淡忘了那灾难的痛苦。随之而来的却是另外一种痛苦,因为躺在床上的唐命悟,基本上不能动作,实际上比死人还难受。
很多人都见识过唐命悟从医院回来之后的惨状,尤其是去看望过他的人,都说唐命悟因为自己的惨状,不忍拖累了唐玉宝,使得唐玉宝死心塌地。而且唐命悟每天不住的咒骂堂客唐玉宝,让她离开自己回娘家。
但是让人感动的是,唐玉宝却好像死了心一样,从医院陪伴一直守护到回家,从来没有过半句的怨言。后来还是唐玉宝的妈妈护犊情切,看到她实在煎熬的难受,本来就瘦瘦的身子,剩下不到八十来斤。咬牙和入暨公一家商量,把她接回了娘家去修养才算罢!
唐祖饶是听说过这事的,因为火烧身体侥幸逃过一命的原因,唐命悟被接回来的时候,有些长出来的皮肤绷紧的僵硬不能动作,甚至有些关节的地方一直不能恢复好。
医生倒是说只要慢慢养着,以后会逐渐慢慢的恢复好一些。但是看过的人都明白,那紧绷生硬的皮肤要想柔软下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为还连着自体的植皮,到了最后可以说唐命悟身上是没有一块好皮是了。大家虽然嘴上关心的劝着,但是他自己的神智至少是清醒了,坚决的不让唐玉宝再回来。
唐玉宝回没有回去唐祖饶不知道,但是在供销社的唐慈珍每天拉着脸,唐祖饶却是知道的。换成是谁都会不开心,自己女儿嫁过去,还没有孩子的情况下,男人却变成了一个怪物,是谁心里都不会好过了。
虽然和唐命悟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是自己父亲大省公和入暨公也算知交,在唐命悟从医院转回村里之后,自己堂客便代表家人去看望过。不过回来时堂客脸色有些不好,说是唐命悟的脸面完全毁了,身上超过一半的地方完全被火烧毁坏了,难怪风传说他堂客唐玉宝看着都怕,看着自己堂客回来的样子,唐祖饶便明白是真的了。
这种乡里人的风传,虽然不知道最初来自于哪里,但是有人传着,便肯定是有出处的。
后来还有人说这是唐慈珍家里人蛊惑,嫌弃唐命悟烧坏了身子,一直不让唐玉宝从娘家回去。不过很多人去看过之后,都说唐命悟可怜,就是因为唐命悟的状态实在令人难受。也有人说唐玉宝命苦,倒是数落唐玉宝的声音没有了,因为唐命悟的样子谁看了都怕。
据说睡在娘家都吓哭了唐玉宝很多次,虽然这些只是风传,但是很多人都认为在情理之中。至于后来再有闲言的时候,大家反倒是感慨了一回。
后来唐慈珍的堂客还一再强调,让唐玉宝不要回去家里,甚至过年都打发她去了省城。却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头里,唐命悟却突然便死了。唐祖饶还没有说话,却看到唐八天狠狠的说道:“又来人了!”
“砰!”
一声大响,却是来人直接撞开了门,看到屋里站着几个人,便直接向唐八天说道:“八晚晚,不好了,不好了!”
看清了来人是谁,唐八天听到他使劲说不好了,几乎恨不得一脚过去。但是来人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语病,看到唐八天阴沉着脸没有吱声,便还使劲的唠叨到:“八晚晚,不好了,不好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唐八天几乎暴跳如雷的压低了声音,瞪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吼道:“我怎么不好了?啊!你说啊!啊!”
似乎一下被唐八天吼懵圈了,看着唐八天双眼发红,不由吓得打了一个激灵,退了半步之后,才想到可能是自己的话,于是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晚爷爷,晚爷爷喝死了!”
“你晚爷爷?”唐八天看着这个年轻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这个年轻人是沈铖逋的孙子,大名叫做沈长杉。
“他说的是沈镪逋吧!”唐祖饶毕竟和这个年轻人沈长杉是一个地方住着的,看到他被吓蒙了,于是在旁边提醒着唐八天。随即又转头看着沈长杉,声音放低了说:“你这着急忙慌的,究竟怎么回事?”
可能看到唐八天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唐祖饶又是自己一个屋住着的,沈长杉便渐渐冷静了下来。
就连一旁本来在哭着的唐命修,这个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止声了。沈长杉才缓缓的说道:“晚爷爷酒瘾犯了,闹着说要买酒,但是晚奶奶说没有钱,他居然抱着家里的酒坛,兑菜坛子里的酸水喝了。刚刚晚奶奶过来叫我妈的时候,晚爷爷已经不行了!”
“喝酸水喝死了?”听到这唐八天居然愣住了,质疑的看着沈长杉说道:“那个老酒鬼有那么容易死的?当时谁看了的,胡说八道的没个来由!”
“大省怜怜和好几个老人看了!晚奶奶当时就说晚爷爷被鬼掐着脖子了!”沈长杉虽然有些嚅嚅喏喏的,可是看到唐八天没有吱声,便一边忐忑一边低声说道:“听到晚爷爷没了,因为我从小缠着他的,我也跑过去把过了他身子,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凉了,手脚都不能弯曲了!”
听到这话,唐八天一屁股便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他和沈镪逋还算是知己的。那晚去高衍堂还活蹦乱跳的,后来还一起去了骆冉住的兰花湾,这怎么说没了就没了?还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和酸菜坛子里的水喝死了。活了这么久,唐八天也算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愣愣的看着窗外的雪花,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大家看到唐八天发呆,一时间谁也不敢打扰,因为唐八天的脸色铁青,谁都可以看出来他的不对!至于他究竟是难过,还是心里有着别的事情,唐命修和沈长杉两个人自然不敢乱想。就是大气不敢喘的唐祖饶,也算是隐隐有些明白而已。
白天刚刚响过的大喇叭,在飘起雪花的傍晚,突然再次的响了起来。
先是一阵躁耳的杂音,然后便是有人拍响话筒的刺耳声音,接着是十来秒的安静,然后才再次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弘扬堂村委乃至附近最有话语权的唐八天,亲自坐在喇叭前准备说话。因为变天的缘故,很多人都坐在家里烤火,静静的听着那边传来声音。
唐八天开始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涩,但是很快便又流畅了起来:“各位乡亲新年好,今儿给大家广播,说有个小事要说下!”
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在大家猜疑中,声音再次响起:“因为今年气候反常,开春防冻是首要的大事!刚刚得到消息,村里有老人因为寒冻,有病人因为天气的变化,突然发生了一些变故!不过请大家不要惊慌,在家尽量准备好防寒防冻的准备,各自照顾好老人小孩,看顾好家里的病人!新年嘛!一切平安为好!”
唐八天的语气很平淡,依旧保持着往日的威严。听到村里广播的声音,很多人都默默的在家寻思着。
“大家邻里之间,多相互看顾着,能够出力帮忙的,尽量出手帮忙,解决不了的事情,及时联系村委相关领导和干事!另外目前还在正月里,大家尽量都注意安全,防火防盗。还有需要注意陌生人的流窜,对于沿途要饭流浪的人员,也适当警惕天寒地冻出现意外!”
旁人并不知道短短时间里,弘扬堂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虽然看起来好像都极正常,但是坐在广播前的唐八天却浑身不安。这种看似正常的事情,却让他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危机。(。)
第三百六十章 阵乱()
噼里啪啦!
一阵鞭炮的声音,似乎炸开了兰花湾的哀伤,但是升腾起来的硝烟,却更加让兰花山里的寂静压抑的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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