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下。
何况这个时候的乡人,娱乐的东西太少,听到有事情便涌过去。我听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秋儿的爸爸卓宜。看到大家都循声过去了,我便也意动的放下笔过去。
在我的印象里,秋儿爸爸这个人是一个比较老实,待人比较诚恳的人。也是一个不会哗众取宠,和莫名其妙的人。忽然间听到他的招呼,大院里的这些人自然有些惊讶。
声音是从大院右侧的后面传来,也是在华园她家后面。我跟着走的比较慢,待我过来的时候,才看到是在华园的伯伯家后面,几棵大棕榈树旁边。
大院后面这里有一株巨大的枸骨冬青,树高足有七八米高,被十来棵大棕榈树围着在三十来坪的范围里。平时到了秋末,树上红的黄的果实,让人看了十分心动。
很少见过这么大棵的品种,大院里的孩子对这棵枸骨冬青树,是又爱又恨。因为一般的枸骨冬青都是树叶有刺,这棵虽然没有大刺,扎在身上也是生疼。
孩子不听话的话,长辈便会折一枝枸骨冬青,不说对着身上抽一下,就是在面前晃一晃,小伙伴们也会吓得乖乖听话。另外一点让人喜爱的便是,这棵树因为有刺,平时里面有许多的鸟窝,叽叽喳喳好不喜人。
大家都站在树旁边的棕榈树边,围着那鹤立鸡群的卓宜。我好奇的围过去,立时吓得浑身发麻。
原来只见在一棵棕榈树根部,两条小孩手臂粗的菜花蛇,正紧紧的交缠在一起。
出乎我意料的是,大人们都嘻嘻呵呵的笑着,卓宜那紧绷的脸儿难得的也有丝笑意。大家都看着那两条蛇,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啊个折寿!”一奶奶却一反常态的啐了口口水,用布鞋在地上蹭了几下:“惊蛰动,蛇相孵!这七八月天的,先来个落水鬼,又来个农药鬼,啊个折寿短命的!你们男的快撒泡尿,堂客用期抹布去歳气!”
大家立时停住了笑,都一脸惊恐的看着一奶奶,看她一脸严肃,知道不是说笑话了。
第二十八章 一碗水()
大家听到一奶奶在旁稍微提醒,便想到了乡下惯常说的一件事情。虽然我听不太明白,后来听大人说了,渐渐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乡里历来传说,蛇相孵是在每年惊蛰左右。
每年在万物复苏的季节。这时候蛇一般从冬眠里醒来。就和许多冬眠的动物一样,带着一年的秽气和毒气,寻找同类交配衍生下一代。而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们身上的毒气和秽气是最重的。
而如今在这种夏天异常的季节看到,显然是违反了自然规律。
在乡里人看来,虽然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但是对于万物生存方式,却是有各种各样的忌讳。不管往常是看到动物交配,还是意外看到同类交配,似乎都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
何况是在这对于蛇类来说,是属于不正常的时节。
一般说来乡人是没有什么文化,他们对历来的文人和传统文化便很敬畏。他们相信文人说的是有理的,也值得相信的。所以对这些传统的文化也是保存的最好的,坚持的最彻底的。
故老相传的东西,大家自然便会敬畏,如今突然看到蛇相孵这种现象了,确实显得有些不吉利了。本来大家感觉好玩,忽然间便感觉到有些不安。
因为人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毕竟卓宜的弟弟细脚刚刚夭折,加上大院里小华的父亲去世,似乎刚刚过了头七没有多久。马上就碰到了这种事情,就是任谁都会感觉到古怪。
大家看着卓宜的眼神,似乎便有了不同的意思。我虽然没有马上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但是看到有些嘴碎的女人,已经开骂卓宜了,男人大叫晦气。
我不知道这些大人是怎么想的,自己感到好奇听到怪异就来凑热闹,遇到事情便马上翻脸了。这似乎有些过分,但是在乡人看来又有些合情合理。
也就是卓宜这个老实人,不安的站在那里,顿时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大家都看向一奶奶,话是她说出来的,现在就要看她会说出什么来。谁知道老人家背了双手,转身便走了回去。她家的新房子已经建到大土路上去了,平时也不是天天过来大院。
“蛇相孵,快脱裤!不相信,死无路!”就在大家都彷徨无助的时候,已经走到那边田埂上,也就是她家老房子后面的时候,她忽然又看过来,看着这些人一脸严肃的说。
一个个大男人、老爷们都光着膀子,因为是下午太阳最毒的光景里。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事情,没有公开骂卓宜的人,嘴里也忍不住的嘀咕了起来。
过来看热闹的女的,倒是没有几个,因为大院翻来覆去只有那几个人。反倒是梧园姐妹这些女孩子,站在一旁有些茫然失措。真的如果按照一奶奶说法去做,只怕真够尴尬的。
挨了大家的责骂,卓宜不知道怎么去回答,突然在尴尬之余也自骂了句:“凭的这么多晦气,闪开闪开!老子撒泡尿!”
一旁看热闹的人,有些人还是不信邪的,看到卓宜这么说,正好找了个台阶下,哄的一声便散了。不过这些人倒不是全部,有些信一奶奶话的人,便站在那里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看着卓宜真的便转过身去,悉悉索索的对着一棵棕榈树撒起尿来,虽然乡里人不太在意,这也有点太突如其来了。我看有些人脸上带着笑意,有些人皱着眉头,大人神色不善,一溜烟的便往回跑。
自然也不敢再看热闹了,其实是怕他们说我。
心中对一奶奶的话有些疑惑,但是摸不准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来的。我回来收拾了自己在门槛边的作业,便想回自己房去,却远远的看到自己的父亲回来了。
他平时很少在这正常日子大白天回来的,而且更令我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骑他平时的坐骑,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正慢慢的从秋儿家门口那条石板路过来,显然是从国道大马路回来的。
我还是有些意外的高兴,虽然父亲在我小时候很少和我聊天,甚至都没有带我出去玩过几次,但是这种亲情还是天生的。我飞快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对面的小路迎过去了。
妈妈是出去干活没有回来的,刚刚到家我就知道了。如今看到父亲回来,我还是很高兴的。我跑的很快,过来小华家门口这边不远,便接到了父亲。
但是父亲似乎没有高兴的意思,看到我迎过来之后,脸上居然没有笑意。不过他还是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却出奇的没有说话。
我心里有些忐忑,也不敢问父亲,但是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事。陪着他往回走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问我妈妈是否在家,我老老实实告诉他妈妈去田边了。
父亲开始没有吱声回答我,到了大院边空地的时候,看到几个老人念念叨叨的,从华园家侧面的弄廊里走出来,这些也是刚刚跟过去看热闹的,显然是先过来了。
他们看到父亲都微微点头,虽然父亲比他们小很多,但是这个时候对于工人的重视,还是极端放在极高位置的。父亲脸上堆着一丝笑意,在我看来终于脸色有些发白。
而这些老人,有人却很是好意的和父亲打招呼,大意自然便是问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看到父亲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回道说自己回来有事。
老人大多数都是老人精,察言观色极为厉害的。何况当时的这些老人,大多数都心地善良,看到我父亲没有接下去的意思,马上便没有再问。
他们继续在木方上坐了下来,也不再管我父亲的意思,反而低声再说着,刚刚卓宜引出来的事情。
父亲回屋便让我去找妈妈,我看他脸色不对,心中也很是担心,飞快的跑到爷爷那边。一来是说自己去田边找妈妈,也告诉他爸爸回来了。
爷爷似乎也愣了一下,看我有些紧张的样子,也嘱咐了句让我小心后面路边的水塘,任我从大院后的小道出去了。
爷爷住的这边厢房,沿着弄廊的方向,往后面有条小路,可以出到我们大院后边。因为这边是大院的左边,当然路过的是我小伙伴惠江的家。
惠江家当初分的也是左边,因为他大伯也是个工人,是不在村里住的,惠江的父亲达风便分了左边,在后面就是他叔叔殿风家。不过他大伯顺风的家人,却还在村里住。
他们家也修建了红砖混合土砖的房子,房子就在永蕙她家隔壁不远。
沿着惠江家旁边的竹丛,这里是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笔直转折,都是青石铺成的,大约有一百多米长。沿着这条小路出去,后面便是在大运动时代开辟出来的水田。
其实在靠近大院这边,惠江家和他叔叔殿风家后面,是一片棕榈和古柏为主的林子,据说是当年大院主人的后花园。这边的格局和刚刚卓宜发现那两条蛇的地方,和那株枸骨冬青树的位置,大概是大院后院一左一右的意思。
而这边小路往外的地方,靠近我爷爷住的厢房外边,则是有一株大的无花果树,和一排土砖建的杂物房。如今这杂物房养着猪牛之类的畜牲,是大院里住户分别占有的。
这小路便是挨着杂物房往外延伸的,我开始一直没有明白,后来无聊的时候揣测着,这石板小路应该不是特意修的,它应该是当年大院的围墙。
在某个时期里,我问过我爷爷才知道,确实如我所揣测的一样,这条青石小路是有来由的。一块块长方形的条石,如今已经被走得光滑,当年真的就是围墙下的基石,不过后来围墙被拆掉了。
走出这条青石小道,然后便是大院后面的水田,一丘一丘的好像梯田,虽然梯田的层数不多,其实我感觉也挺好看的。
我走到田埂上的时候,忽然便想起了刚刚卓宜看到的蛇,心里有些发突起来。我走得很仔细的,来到水田外面的时候,有条石板小路在这里。
石板小路外面的水塘里,许多鱼儿因为天热浮在水面。这条石板小路就是我放学从供销社走过的那条,可以延伸到隔壁的遥巨村。我没有心思看那些鱼儿,远远便看到了妈妈。
妈妈回来后匆匆出门去了,我看到父亲躺在床上不动,便在一旁不敢吱声。
没有多久妈妈便满头是汗的回来,却拿一个饭碗装了半碗凉开水,然后拿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烧了。我愣愣的看着那烧成的黑灰化到水里,然后妈妈端着那碗水给父亲喝了。
第二十九章 跌打损伤()
不说这符纸烧成黑灰,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光是这黑灰调到水里,再让人一起喝下去,我都不敢去想象。看着妈妈扶着父亲,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我感觉自己肚子有些发抽。
但是令我惊讶的是,妈妈虽然脸色有些焦急,肯定不是担心这符灰水难喝,而是等了一会儿扶着父亲问了声:“好点了么!”
这是什么神仙,我记得我小时候是经常生病,往往吃药打针也要很久才会好。谁知道父亲微微眯着眼睛,居然轻轻的舒了口气,低声说:“好多了!”
本来回来之后躺在床上的父亲,此刻居然自己起床了,他看我在一旁盯着,难得的脸上微微带着了一丝笑意。虽然脸色似乎还有些憔悴和失神,但是明显比进屋的时候好多了。
我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父亲开始的难受我都看得出来。不知道妈妈烧的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父亲身子是怎么了,居然喝了这些符水之后,整个人便好多了。
虽然带着许多的疑问,甚至村里的赤脚医生唐遇仙就在后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不过随着爷爷过来我住的这边,父亲缓缓的便和大家说了出来。
原来父亲居然是受伤了!
父亲工作的工厂,是我们这个城市最大的钢铁厂。
这家钢铁厂能够坐落在我们附近,据说还是益于最初的这条经过我们村里的国道。在解放之后国家发展时期,南方不少的城市需要工业,在这种大环境之下钢铁厂应运而生。
而我们市附近,当时只有这条国道。因着我们这个乡乃是南下两广的重要枢纽,加上附近还有乡里的那条大河,这座庞大的工厂最后成功落户在我们乡里。
工厂在最初发展时期,厂里的工人就达到一千多人,后来随着大炼钢铁时期的发展,如今工人和家属超过了万人以上。而这些工人最初来自于四面八方,都是以军队转业然后再就业的人员为主。
所以在父亲厂区家属区里面,住的一些同事和家属,可以说来自于国内各个地方。这些不同习惯,不同地方来的人,在那个特殊时代里汇聚,居然很快便融为了一体。
而父亲最早也不是在这个厂里工作的,据说是后来因为某个机缘所致。即使是生活在钢铁厂附近,这附近的百姓里面,能够进入厂里工作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而父亲就是其中的幸运儿之一。
父亲为人比较和气,在工厂里倒是结识了不少朋友,因为这种广交朋友,令父亲受益匪浅。
其中有个湘楚西部小县的一个同事,这人据说便有少数民族的血统。而且这个人我是见过的,大名叫做龙峰治。之所以说到这个人,那是因为父亲随着这个人学了一些东西。
这件事情家里人,包括我爷爷他们是知道的,我也是从懂事起,听他们聊天逐渐才明白的。因为父亲随着这个龙峰治学过一碗水,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我肯定当时是不知道。
作为家里名义上的权威,爷爷出奇的没有反对,而且每年过年打糍粑的时候,还总是让父亲给他拿一些过去。在这个物资比较缺乏的年代,可以送这些东西给人,那关系一定是极好的。
父亲受伤这件事情,倒就是这个龙峰治的事引起的。因为在工厂里工作也有闲的时候,这些工友同事便有些无聊。大家这天都聚在一起,突然说到了打赌。
具体打赌的事由,父亲一说我就想到了。因为钢铁厂我偶尔也去玩的,对那边的环境依稀记得。当时这些工友便说,谁能够把堆放物资的那地方,有一根大槽钢抬起来便算是赢了。
这事本来和我父亲也没有关系,因为打赌的是锻压车间的同事,那个龙峰治便是这个车间的,而我父亲在工厂里是属于保卫科的。不过听说我父亲想转到汽车班去,但是好像也一直没有成功。
偏偏这天龙峰治回老家探亲去了,而我父亲带着人在厂里巡逻,便碰到了这档子事情。这锻压车间历来便有几个力气极大的工人,这龙峰治便算是其中的一个。
据我父亲以前在家里提及,说这些人平时能够挑动四五百斤的物事,那个龙峰治两膀子更有六七百斤的力气。大家那天知道他不在,故意便挤兑这些在的工友。
看到在的几个人都没有抬起来,大家便开始起哄了。父亲到的时候,听说输赢便是大家集资出来的十块钱,谁抬起来便归谁。我父亲虽然动心了,也没有去试的意思。
因为那个叫龙峰治的伯伯肯定和他说过,大家都是在工厂里,父亲跟随他学过一些东西,怕让他知道自己显摆,于是没有在外人面前显露的意思。
可是这天跟随父亲的,是我们本村的一个人,这个人还是父亲的朋友,大家都叫他唐启功。他听到大家说龙峰治不在,而我父亲平时和龙峰治又走得极近,便鼔兑我父亲去试试。
我想找个人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是在他的鼔兑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