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郎说明道。
用不着再调查,因为楼下跳舞客人却目睹了一切。
多么庞大的机关暗道!这在犯罪史上呆谓前所未有。不,从前只有一例可以与吕班的手段相提并论。那就是吕班的前辈、臭名远扬的法国大盗吉格马设下的暗道机关。
那也是一桩室内杀人案。被害倒在血泊中气绝身亡,当发现案情的人跑去报警的一瞬间,被害者的尸体不翼而飞了,就连地上那一大滩血也消失得无踪无影。当时的巴黎警察当局为这桩奇案大伤脑筋。其实,那发生惨案的房间也是设下的二层机关,如同一座电梯。那种装置对凶手来说也是一大创举。
狡诈多端的吕班必定是研究过他老祖宗的创举。而且,在他作为法国全权大使到日本赴任,一搬进官邸后就开始着手这道机关的修建了。其目的,不过是为了万一不测而逃命做准备,留一条后路而巳。
“真还只有吕班这家伙才有这么些鬼点子!换了其他人,连想都想不到。”艾贝尔不无感叹。“记得那家伙有一次在电梯顶端系上一只巨大的轻气球,把房顶打了个洞溜之大吉了。他满脑子的鬼主意!还有一次吉尔波阿案件,我的一名同事、久经沙场的老侦探戈尼梅尔吃了吕班那小子的大亏。”
没过多久,人们才发与卢杰尔伯爵即吕班和他的其他五名走卒从官邸的安全梯逃之夭夭了。波越警长板起一张可怕的面孔把守在安全梯下面的两名警察臭骂了一顿。可是木巳成舟,于事无补了。
从此,怪盗吕班和他的五名部下一齐失踪了。法国驻日全权大使行踪不明,真成了天下奇闻。日本当局把这桩重大疑案的知怀者严格控制在一个很小的极为秘密的范围,并严禁新闻媒介插手此案,这桩吕使失踪案件才得以未被公之于众。然而,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不久便传遍了整个东京。
人们悄悄地奔走相告。
“据说黄金假面人就是法国大使卢杰尔伯爵呀。这位卢杰尔伯爵还是个冒牌货哩,据说他就是阿尔赛恩·吕班。太荒唐啦!吕班居然扮装成法国的大使,还递上了国书哩!
这种奇怪的事情直介闻所未闻!“
另一方面,警视厅立即对全东京的所有建筑部门进行了调查。不久,便查出了负责建造大使官邸中电梯暗道机关的建筑承包商。这才查明,原来是一名电气工程师、一名建筑工头、二十名木工和泥水匠以及三名室内装修工承建的这项工程。据说这二十八个人秘密建造这道机关,除了得到了应获的报酬之外,还收了相当可观的一笔贿赂。
画室里的妖魔
那以后,半个多月过去了,吕班一伙依然下落不明。倾心于侠盗吕班而弃家出走的大鸟不二子小姐究竟在何处藏身,也仍然是个谜。
在东京的孩子们的中间,开始流行一种奇怪的游戏。
“来!咱们装成黄金假面人做游戏。”从前孩子们一味模仿剑客玩打打杀杀的游戏,现在纷纷戴上金色面具捉迷藏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玩具商店里公开有售纸糊的金色面具了。孩子们一人买一副戴在头上,假扮成怪盗黄金假面人,玩抓鬼捉迷藏的游戏。
大街小巷里,顿时充斥着可怕的金色假面具。
这种不可思议的时髦,给东京人带来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心理不安。在日暮黄昏的街头上,乍一眼看见一个小不点儿的金色假面人,大人们也难免会倒吸一口气。
恐怖心理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在社会中蔓延。
有人声称在空空无人的夜班火车上看见了黄金假面怪人。据说那辆火车上除了黄金假面人以外没有人任何乘客。车上就连售票员和司机也没有。
有人说在夜晚无人胡同里被一头金色怪物跟踪。这怪物走起来路来一点脚步声也没有。
还有人说黄金假面怪人曾经在东京丸之内摩天大楼的空无人住的客房窗口上露出过那张脸。
人们对黄金假面人,即是异邦的凶盗窃案阿尔赛恩·吕班一事已经略有怕闻。他们知道,即便是侠盗吕班,也不可掉以轻心。因为在日本,这家伙巳不再是侠盗。他根本无所谓忌讳流血事件。他甚至不惜亲手杀人害命。
吕班的性格发生了变化。这只驯服的猛兽,又重新回忆起茹毛饮血的过去。在人们的眼里,这位过去风度翩翩的绅士,风流倜傥的侠义之盗吕班如今变成了不可捉摸的可怕的歹徒。口吐鲜血的黄金面具的印象彻底改变了人们对侠盗窃案吕班的看法。
又一桩恐怖案件暴发了。它又一次证实人们的感觉。
一天夜晚,座落花流水在东京麴町M街的一位名叫川村云山的私人宅邸里,主人川村云山的的独生女儿绢枝小姐和几名佣人在家里冷冷清清地熬着漫漫的长夜。
川村云山先生是遐迩闻名的东京美术学校的名誉教授。该人是日本雕刻艺术方面的一大元老。夫人几年前不幸作古谢世,眼下只有独生女儿绢枝一个亲人。父女二人生活得十分冷清寂寞。
主人川村云山两天有事到关西去了,预定明天回家。正巧在这天夜里,家中出了怪事。
“绢枝,我不在家时,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定要睡在我的那张床上!”父亲云山临行前对女儿千叮咛万嘱咐。
川村云山在日本式正房旁边盖了一幢西洋式画室。他的卧室就设在画室里面。宽敞的画室与寝室只有一扇门之隔。画室里陈放着不少他精心雕刻的佛像杰作。每当他外出时,总是让女儿睡在他的床上。顺便看守着那些宝贝玩艺。
“这间画室,有几种东西比我的生命还宝贝,雇来的人我信不过。这些东西,我不在家时,非得你亲自守着不可!”平时云山对女儿总是这么说。
“那十分贵重的东西,是父亲您自己雕刻的佛像?”绢枝问。
“是的,不过还有一件性命难换的珍品。反正对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总而言之,我不在家时,不管是客人也罢,家中的佣人也罢,谁也不许进入画室!如果半夜有贼什么的钻了进来,马上按枕头边上的警铃,让家里的佣人来把贼赶出去。”云山不厌其烦地提醒女儿注意。
“真是个疑心重的父亲!”
话虽没说出口,可绢枝还是在心里暗自觉得父亲有些过分谨小慎微。然而,父命不能违悖。每次云山外出旅行,女儿绢枝还是不得不忍受孤寂,独自一人住进这远离佣人们的那幢小洋房。
这天夜里,不知怎地,绢枝辗转反侧,久久难以成寝。
虽然她知道明天父亲就会回来,自己再也不用在这张冷清的床上忍受寂寞的煎熬,可毕竟天明尚早。卧室四周有如海底一般沉静。家中的其他人都呼呼睡熟了。一想到空荡荡的小洋房里就她一人形影相吊,她顿时觉得发怵。
几点啦?绢枝翻了个身,瞧了瞧枕头边上的座钟。午夜一点过了。
“咦?那是什么?那地方怎么会有封信?”
绢枝心里暗自纳罕,瞧了一眼放在座钟前的一封尚未拆开的信。
绢枝躺着伸手将信拿过来一看,信封上只写有“小姐启”三个字。信封背面没有写信人的署名。
“是什么人放在这儿的?”
绢枝想也没想便拆开信读了起来。
“从您读这封信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都绝不可大声喊叫,也不许动弹!如果违背命令,您就会没命的!”
奇怪的信!
绢枝读完这封内容奇异的信,似乎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她一下子将信扔到地上,身体竟僵直得不能动弹。想大声喊救命,可嗓子眼被堵住了似地叫不出声来。
这样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绢枝如同一具活木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待紧张和恐惧稍有缓解,她拿定主意正欲按警铃,一伸手,突然看见卧室一角垂落着的金丝绒幔帘轻轻地动了起来,象是在对绢枝发出警告。
“帘子后面果然藏有人!”
想到此,由于极度的恐惧心理作崇,伸出去的手突然变香港听使唤,眼光也被固定在帘子上,想移也难以移开。
金丝绒帘一动一动的。两块帘子的交合处正一点一点地被掀开。
被慢慢撩起的帘缝里,终天露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物体,又慢慢变成了一张人的面孔。
黄金假面人!
绢枝通过读报和听人风传,巳对黄金假面怪贼略有所知。可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黄金假面怪物竟会偷偷潜入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住的卧室。
难道是梦?也拼命祈祷赶快从恶梦中醒来,可眼前的一切都绝不是梦。
黄金假面人那双既无表情又可怕的眯缝小眼正直勾勾地盯着绢枝。人们传说的那张月亮弯弯的嘴巴正朝现两边裂开,仿佛嘴角就要滴下血来。
绢枝哪里还顾得按铃报警,她发疯似地一把拉过毛毯连头和身子一下蒙住,上下牙齿咔嗒咔嗒地碰敲了起来。她拼命咬紧牙关,冷汗冒了出来,差一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不一会,卧室门那边的画室里传来了奇怪的响动。看样子钻进来的盗贼不止黄金假面人一个。也许有好几个贼进来想偷东西。从隔壁叮咛哐当的响声听来,好象是在打行李准备搬家。
明白了。听说黄金假面人对艺术品有着特殊的挚爱。听那声音,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偷父亲的雕刻的那些佛像。绢枝心里想。突如其来的盗贼,差点没把她吓疯。
一直蒙在毛毯里吓出一身冷汗的绢枝在黑暗中似乎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就象过了几个白天和黑夜那样漫长。
实际上,这前前后后总共不过三个小时的时间。
绢枝侧耳仔细一听,隔壁画室已经没有响动。万簌俱寂之中,她听到了几声难以相信的晨鸡啼鸣。
她睁开一直紧闭的眼睛,在毛毯里感觉到了黎明的曙光。
啊,天终于亮了。不会再有危险了,偷东西的贼这会肯定早就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绢枝这才踌躇犹豫地从毛毯中畏畏缩缩地伸手按住了右手边的警铃。头蒙在毛毯里,她也知道警铃在什么地方。她手一直按着按钮不放,虽然卧室里听不见铃响,但可以想象,安装在正房、厨房的警铃一定叮呤呤地大声响个不停。
“啊,这才得救了。女佣人或者老爷子肯定马上就会跑来。”绢枝这才觉得恢复了神志。于是,她壮起胆子从毛毯里伸出头,信四周看了看。
黎明的曙光,透过安装有百叶窗的窗户静悄悄地照进卧室,和室内的灯光揉和在一起。看上去,仿佛一争物体都罩了一层白雾。绢枝扫了一眼通向画室的那扇门。门关得好好的,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困惑了,难道果然是个恶梦?她不放心地用目光扫了一下周围。当她的目光从梦里那块金丝绒帘上移过的一瞬间,人们听见了她那声如同来自阴曹地府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原来,垂幔后那张一直在监视绢枝的一举一动的鬼脸仍然在原处没有离去。它似乎毫无畏惧黎明的曙光,脸上金光一闪一闪。
此时此刻,在绢枝眼里,黄金假面人正嘿嘿怪笑着朝床边逼近。他偷了佛像似乎还不满足,好象还抱有更可怕的欲望。
“妈呀!……”
绢枝一声紧接一声地惨叫。她一头又蒙进毛毯里,浑身哆嗦不止。
一想到这头怪物马上就会朝自己身上扑来,绢枝吓得魂飞魄散。
她仿佛听见了黄金假面人头巳靠近的急促呼吸声。
心脏愉要吓破了。
她终于感觉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连毛毯一起,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啊!——妈呀!——”绢枝嘴里又发出一声难以形容的刺耳尖叫。
自戕之谜
“绢枝!绢枝!你怎么啦?打起精神来!”
绢枝感觉到怪贼一边摇晃她的肩头,一边粗声粗气地说话?咦?不对!这不是贼!
这声音好熟悉。奇怪……突然,绢枝心头一阵喜悦掠过。只见她一下掀开毛毯和床罩,一头扑进了站在床边的男人——她父亲川村云山的怀里。
老艺术家川村云山先生刚刚才乘夜班火车回到家中。
绢枝从父亲宽厚的肩头朝垂幔望去那个金光闪闪的怪物,一双眯缝眼正注视着床这边。
“父亲!那个!……那个!……”绢枝惊吓得紧紧抱住父亲,用眼神对父亲示意着,一面轻声地说。
云山听女儿说后,猛一回头。他也大吃了一惊。他出于本能下意识地护住女儿,目光仇视着怪物。
厚颜无耻的东西!黄金假面人如同偶人一般目光呆滞。那张呈弯月型的唇边,带着一种怪谲的微笑。
“哈哈哈哈……”
突然,老艺术家川村云山爆发出一串大笑声。
“哈哈哈……绢枝,你怕什么?喏,屋里一个外人也没有。垂帘上挂的是一副金色假面具和一件斗篷!”云山说着一把撩开垂帘,露出了怪物的真面目。
怎么?难道昨夜一直担心受怕的只不过是一副假面具和一件斗篷?难道这是盗贼布下的一个骗局?
云山吩咐正巧这时进来的男仆取走了金色面具和斗篷。
“好了好了。别害怕啦!什么可怕的东西也没有了。让你吓坏了吧?一定有什么家伙搞恶作剧!什么黄金假面人,追求这时髦真是无聊透顶!”
“父亲,那不是什么恶作剧。家里出了强盗。快去检查一下画室!肯定偷走了什么东西!”
黄金假面人不见了。回过神来的绢枝才道出昨夜发生的事情。
“夜里不知怎么地,叮叮当当响了好一阵子。肯定偷走了不少东西!”
父亲云山听说后,脸色陡然变得十分吓人。他赶紧跑过去把门打开,往画室里瞧了瞧。
绢枝也跟着下了床,躲在父亲身后颤颤兢兢地往画室里瞧去。
“咦?怎么回事?”绢枝吃惊地脱口说道。
实在不可思议。画室里和昨夜入睡前一模一样。桌子椅子、并列陈放着的木雕佛像一件不少,连位置也没挪动过。
桌上堆放的零零碎碎的物件原封未动。油毡铺的地板和昨天打扫过的一样干干净净,看不见一点泥污和盗贼的脚印。
检查了面朝院子的那扇窗户,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窗户从里面关得好好的。
窗外院子地面是干的,找不到半个脚印。
“绢枝,你不是在做梦吧?”云山铁青着脸,回头问女儿。
“奇怪!不,绝不是梦!昨天夜里的确听见这屋里有响动。没有什么东西被盗,算我们幸运。真是见鬼了。”
“嗯。看来没有东西被盗。不过……”
“父亲。您怎么啦?脸色这么苍白!发现什么啦?”
也难怪绢枝看见父亲的样子不胜惊讶。老艺术家看见画室里的东西一切原般照旧,反而面色更加苍白。瞧他那暴突的双眼,瑟瑟颤抖的嘴唇。女儿绢枝从未见过父亲这副可怕的表情。
“绢枝,你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也许,家里的确发生过你连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可怕事情。”老艺术家中了邪似地喃喃自语。
“父亲,我害怕。您别这样说……”
绢枝握住父亲无力耷拉着的手臂,撒娇似地摇了摇。父亲的手象死人一样冰凉。
“绢枝,你先到那边屋里去会儿好吗?让父亲在这儿一人呆会儿。”云山有气无力地说道。
绢枝心里一惊,瞧了瞧父亲苍白得吓人的脸。
“你会明白的。我不会出什么事。不用担心。去吧,到那边屋里去等我按铃再来。
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
父亲的话音仿佛从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窟里传来。
“父亲您真的没事?真的不要紧?”
“嗯。当然没事。好啦,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