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里的人死了,倒也是一种解脱,可以与自己相爱的一切归于废土。
想想这些,还真挺浪漫的。
而眼下,就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就在不起眼的宗人府里,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喝最不起眼的茶,品出了一杯寂寞。
“那老太监,是你杀的吗?”
“是,也不是。”
“为什么?”
“因为他想供出我,来换你的信任,做一条忠实地狗。他宁愿伴虎,也不愿陪狼。”
“当年的唐秋生呢?他其实是个忠臣。”
“有什么用?”
“你为什么惦记上了他?知不知道为了一个他,就连柳达开朕都留不得!”
“因为我想得到他的传承,有了那手段,自当如虎添翼,但是我没有找到,时至今日还觉可惜。”
“你不是狼吗?”
“狼有虎性,天下无敌。”
“又是天下无敌,难道你贵为皇叔,还不够吗!难道你也想竖起旗帜来换得众叛亲离吗?!”
“不够,所以我确实找了一群人,借了当年那旗帜,想要光复大业,奈何这群人不过是魍魉小丑,根本成不了气候,所以我放弃了,但是在我放弃的时候,那唐秋生知道了我,所以他必须死。”
“就因为他知道了你的计划,所以你除掉了他,又铁了心要与我为敌?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是因为你的女儿枯倩对吗。”
一声叹息,换了一声寂寞:
“枯倩?弘历呀,你我相识半生,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了解我吗?”
“什么意思?”
“这世上有值得我去珍惜的东西吗?有值得我去饲养的女人吗?”
是的,这无情的回答表露了一种心性。
在他的眼中,这世上所有的美艳都不及那宝座带来的荣耀更能让他动心,如果要他饲养,他只会选择饲养权利。
沉默里,那声叹息不再。
寂寞的声音又道:“二十多年前,江南乡试,有人在卷子上写了一个明,你判了一桩满门抄斩。可老天有眼,那家的最小的孩子在行刑之前,从狗洞爬了出去。
流离失所,这孩子心中除了恨,再无其他,所以我找到了她,许下了承诺。”
···
站起来,没有任何的答复,好像在心中响起了阵阵波澜,那人这就要离开了,这一别,此生不见。
可当他的手刚刚推在门上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声不甘:
“坐稳了,不止我一个人惦记。”
“朕!知道!”
铿锵有力,挽回一声疲惫:
“不,你不知道。”
···
二十多年前,大概是凄凉的街道,不知名处,差不多渐沉夕阳,也许有几刀秋风正劲。
一个男人,抚摸着一个女孩的头发,那人很沉默,很高大。
女孩的眼睛有一股子狼性,衣衫破烂,鼻涕四流,但渴望的目光正死死盯着男人手中的烧鸡。
男人知道孩子饿了,于是把烧鸡递了过去。
孩子狼吞虎咽,没有半点客气,她饿坏了,她快死了。
“你输了一门兴衰,我输了天下大业,不如跟着我,潦倒此生。”
孩子没说话,但眼睛很明亮,等她吃饱了以后,那男人已经转身要离开了,孩子跟了上去。
迟疑了一下,孩子用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孱弱的脊梁,迎着夕阳,拉扯出的影子却很执拗。
那一天过后,听说有个男人在外养了个外宅,那外宅的女人生了个女孩,不久便死了,女孩成了男人的掌上明珠。
那颗明珠,自打璀璨夺目的一天起,便已经崩碎了。
···
差不多十年后,兴许在一所大宅子里,可能很雍容富贵,站着两个估计是父女的人。
“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不想得到天下了吗?难道你承诺于我的复仇,也不做数了吗?”
那女子何其美艳,此刻却是愤怒,正对着那道伟岸的背影叫嚷不休。
“我累了,不想再争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不想亲手毁了他。”
“可你想毁了我!也想毁了自己!”
男人有些老了,但气度依旧不凡,过了一会才开口回应道:
“不如跟着我浪迹天涯,你知我心意。”
“不!”
那美人尖叫着,扭曲了面庞,态度很是坚决。
听到这声尖叫,男人这才回头,却见一丝微笑挂脸:
“如果我做到了,你愿意付出一切吗?”
女子顿了一下,想不通这人为何如此问,她一直看不透眼前的男人,但她还是肯定了自己态度:
“我可以付出一切。”
男人听完,只看是点头微笑,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女子,开口道:
“好,这有一纸文书,乃是朝廷下来的,我本来藏了,但既然你意坚决,便按着文书上的去做,入京面圣。到了京城,我要你去留心一家王爷府,再勾引一个人,他叫唐念君,我要你们在一起,之后你们的事情会被朝廷发觉,你也会进宫,到时候我要你三尺白绫自绝,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再返京城,借由这个机会,我便可以去拿到一份传承,光复大业!”
女子听男人一气呵成说了这番话,错愕了好半天,这才喃喃自语:
“原来你还是为了自己。”
“你不愿意?”
再想了一想,女子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决然抬头,迎着朝霞秋风,那份坚毅从未褪色,一如十年前的模样:
“我愿意!”
···
第331章 :学点外语()
白长生站在棺材铺里,总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近日来的情绪都是如此,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很踌躇。
在屋子里来回溜达了好几圈,吕不辰不在,吴老三也不在,应该是和季礼去串胡同了。
皮琵夏呢?
干脆去找他溜达一圈,棺材铺左右无事,在这干瞪眼也不是个事。
走在路上的时候白长生又想起了杨茹,自打那天消失就再也没见过了,去九门提督那里问过,也说不知道这丫头跑到哪野去了。
惴惴不安,很难得白长生会一下子想起这么多人,在路上的时候看到周围有些孩童在玩耍,家大人拿着藤条一边追赶一边叫骂不休:
“死孩子,永远也别回来!”
白长生心头莫名地揪了一下,不知道为何今天自打一起来就这般情绪四散。
兴许是连日来高度紧绷的神经使然吧,白长生摇摇头继续朝着老杰克中药铺的方向去了。
这些日子来白长生没事就会遁入混沌中推演命相因果,手段也愈发娴熟起来。
他发现一个问题,那便是关于断命师的传承,那三个分别昭示道、术、命的三个篇幅,好像原本就是一起的。
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分割成了三个篇幅,像是被后世之人刻意分开了。
也许是百里长屠?
闹不清楚,但迟早会有个答案。
现在白长生已经将所有的道法都印刻在了混沌之中的法身上,再难忘却,已入骨髓。
最重要的是他不需要在遁入混沌之中习法问道,念及之处那种种手段造化都会浮现在脑海中,实在巧妙。
而混沌中变成了他推演因果轮回的演习场,每逢遇到什么有趣的人,疑惑者有趣的事情,都会将其刻印于混沌树上进行推演。
也算是熟能生巧,白长生愈发离不开断命的手段了。
不仅如此,自打成就混沌法身之后,白长生对于世间万物也都有了新的理解,尤其是天道和人心。
谁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总归让他有了持之以恒的动力。
十四王爷胤緹也已经被押入宗人府了,关于他的过往和未来,自打进了宗人府之后变成了一片须弥。
虽然没有砍头,但下场应该也不会太好。
十四王爷的人马也都悉数伏法,这鸳鸯毒案也随着十四王爷的落案告一段落了。
想不到这人竟然会有如此手段,为了夺得唐秋生一门的传承,不惜葬送了两门人命关天,实在心狠。
奇怪的是自打胤緹押入宗人府,连那个白衣男子都没有再出现了,应该是望风而逃了吧。
朝廷的封赏还没下来,不过想想这些事情,无一例外不是要石沉大海的,封赏什么的还真不一定来的轻巧。
说话的功夫白长生已经来到了老杰克中药铺的门前。
车马喧嚣,人声鼎沸,增光瓦亮的金字招牌在习习清风的抚摸下更显苍劲有力。
“海鲜算是在京城这大囚笼里站稳脚跟了,真是福祸难料。”
白长生唏嘘感慨了一番,推门而入。
皮琵夏正在给客人拿药,接了钱递给传教士杰克让他收好,一回头的功夫就看到一脸郁气的白长生站在门口。
“老白,你怎么了,看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逢什么事了?”
皮琵夏走出柜台,来到白长生的边上,俩人热络了一番,好茶破碗,余香袅袅婷婷。
“我就来看看你,棺材铺近日来生意不利,这也得说是乾隆盛世连个死人都没了,就来瞧瞧你这海鲜。”
白长生自嘲着,皮琵夏笑道:
“破了这么大的案子难不成你还愁日后?朝廷封赏下来了吗?”
“没呢,谁知道能不能下来,这案子石破天惊哪有那么轻易就能大白于天下。”
“如此甚好,不要过于强求这些身外之物。”
“其实这案子还是多亏了你,没有你的话也不会如此轻易落案。”
“那是玩笑了。”
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正是百无聊赖之际,传教士杰克走了过来,他是认识白长生的。
“鼓捣阿福他们!”
杰克客气招呼了一声,给白长生画了个十字,满脸虔诚。
白长生一脸费解,回过头来看着皮琵夏:
“谁是阿福?”
皮琵夏搔着脑袋看表情好像也有点不太清楚,迟疑了一会这才道:
“谁知道呢,要说这群传教士在远洋时候应该日子过得很舒服,不然也不会这么说话。”
“此话怎讲?”
白长生来了兴趣,这就请教道,皮琵夏半猜半解就这么说了起来:
要说这群传教士可能之前还真有点家产,兴许是在老家还有点老本可供挥霍,不然怎能如此讲话。
这群人每逢早上见面,必定要招呼一声:
鼓捣猫呢。
到了下午又要说一声:
鼓捣阿福他们。
到了晚上睡觉前互相这还要招呼:
鼓捣衣服呢。
为什么要这样呢?皮琵夏一开始也很诧异,可杰克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皮琵夏就猜测到这群人估计都是大户人家。
大早上起来鼓捣一会猫,这跟八旗子弟每天早上掐虫遛鸟差不多。
到了中午酒足饭饱了,阿福应该是他们的管家,叫过来叮嘱叮嘱家里的事情,也算合情合理。
晚上睡觉前把衣服都拿出来预备好了,明天省得再挑。
还别说,这么一解释真是合情合理。
白长生听完瞬间是肃然起敬,这群好男儿远渡重洋而来,放弃家大业大的老本就为了宣传西洋教派,还真是有些个舍得。
“替我跟阿福他们问好,辛苦你们了。”
白长生客气说着,老杰克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俩人频频点头,好半天才松手。
“你没事也学学这些西洋藩话,兴许哪天用得上。”
白长生坐下来跟琵琵夏建议道,皮琵夏含糊其辞随便就遮了过去。
“对了,那俩人呢?”
皮琵夏才想起来还有个吴老三和季礼呢,这俩人也不知道去哪了,白长生叹了口气没说话。
这也不难预料,肯定是串胡同去了,这俩人无事不起早,凑在一起也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听说从九门那坑了不少钱,说是乐意助人也得有个表示,九门老爷子不老情愿也懒得和这俩祸害掰扯,只能就范。
白长生还想问些什么,可还不等他说话,只看到中药铺的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从外面急火火冲进来两个人,只看是一个怒,一个衰。
“小子,扛住了,三爷给你拿点救命的药来!”
第332章 :卖点宝贝()
“老三!?季礼这是怎么了?”
白长生和皮琵夏一抬头,就看到到访的俩人正是吴老三和季礼,俩人互相搀扶着,从外面闪了进来。
吴老三一脸戾气,反手提着宝刀,拳头上还沾染着丝丝血迹。
旁边的季礼脑袋就跟猪头一样难看,丝绦都被扯断了,正当中的胸口上还印着几个鞋印子。
裤子也撕开了,敞胸露怀那脖子上全都是血印。
好家伙俩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季礼这小子是被人开了染坊,鼻青脸肿的模样衬着那吊儿郎当的身行真叫一个难看。
这是被谁给打了?
“快进来,我的天爷,这是偷谁家白菜了,给打成这德行,快点进来我给敷药。”
皮琵夏忙不迭把俩人招呼进来,拢到问诊的桌子上就给是勘验起了季礼的伤口。
“老三,怎么回事?”
白长生大为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吴老三吐了一口浓痰,叫骂不休:
“奶奶个攥的,老子要不是着急把这小子扛来拿药救命,非得把那孙子给活活打死!”
气不打一出来,吴老三一边骂街,一边说出了季礼为何挨打:
早前他和季礼没事干,想起还有点肉苁蓉没消化,这就商量去八大胡同溜达一圈。
八大胡同那是什么地方?半夜开张的销金窟啊!
可没听说过有大白天就开门问客的,那话怎么讲来着?耕田的牛也得松松鞍才能干活呀。
但这俩人真是无事生非之辈,一想起这档子事来,还顾得了其他?
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口肉苁蓉,嗷嗷待哺就直接去了,温柔乡被烧了还没开张,就随便摘了另外一家窑子。
推门进去,嬷嬷都还没起来,一瞧是这俩丧门星,但也不敢不招呼,只能强挣扎着把姑娘们都叫了起来。
现在俩人的名声是越来越大,一个京直隶衙门的无冕老爷,一个北京才情十绝的当头祸害,谁敢忤逆。
谁知道俩人正是快活的时候,这家青楼还有留宿的客人没起床,听外面吵吵嚷嚷就不高兴了。
吴老三去了茅厕,只剩下季礼和那几个人吵架,一语不合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当即动起手来。
季礼区区一个“文人”哪斗得过这群五大三粗的糙汉,等吴老三再上来的时候,只看到这小子被人打地气若游丝!
这还能忍?
三爷护短人尽皆知,登时怒从心起,三下五除二把这几个人打了个好歹,本想着骨断筋折教他们知道厉害,可再看季礼都快断气了,只能作罢。
这才急火火带着季礼来到药铺找皮琵夏救命。
说到这,白长生摇头叹息:
“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饶,你俩要不是那般吵闹哪里至于如此?”
白长生说的是实话,可吴老三听不得这些,碎碎道:
“老子可不管那么多,三爷我的人,即便有错那也是咱们自己的事,哪容得别人来插手!?”
这话一说出来,白长生脑袋嗡地一声,半天回不过神来!
···
养心殿上,乾隆爷正坐在龙椅上闭目沉思,台下一个人都没有,只听见有须臾间的冷风透窗而入,摇曳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