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筛选继承人的作用。”司南佩说道。“就像大自然一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哦?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教皇笑眯眯地看着司南佩。
司南佩斟酌了一下言辞。这句话当然是出自严复编译达尔文的进化论,不过司南佩知道,地球上,进化论刚出现的时候,可是遭到了教会的猛烈抨击,所以他决定换一个温婉点的说法。
“这个道理很简单,陛下。”司南佩道。“在大自然之中,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弱者只有无奈地死掉。无论是食草动物,还是食肉动物,皆是如此。跑不快的食草动物,会被猛兽吃掉。而跑得慢的食肉动物,却有可能因为抓不住猎物而饿死。同样的,只有强者才能获得交配的权力,生下更加健壮的后代。如此往复,一代更比一代始于生存。”
“你好像隐瞒了什么没有说啊。”教皇笑着注视着司南佩,“比如说,上帝创造的这世间万物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改变?”
司南佩没想到教皇会主动说起这个,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是这样认为的。陛下。只不过我并不否认造物主的伟大,甚至,造物主比人们想象的还要伟大。只有造物主的伟力,才能够创造出这样灵动多变的世界。人们制造的,无论如何都是死物,可上帝创造的,却是活生生的,会自己改变和思考的东西。”
“说的不错。”教皇大笑。“孩子,相比起一些老学究。你真的很会说话,你不仅拥有比他们更加广博的知识,还拥有比他们更加聪慧的脑子。”
“谢谢陛下的夸赞。”要是在天朝,司南佩就只能说“您谬赞了”,可在欧吉尼亚,就得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这种文化上的差异在一开始也让司南佩饱受折磨,不过现在他基本也适应了。
司南佩接下来继续了刚才有关塞尔曼帝国的话题:“在塞尔曼帝国立国初期,强敌环伺,这种方法能够有效的选出英明的继承人,来让塞尔曼帝国一步步地走向强大,可当他的版图扩大到一个令人惊异的地步之时,这就将会变成致命的缺陷。”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有纷争就会有派系,当塞尔曼还只是一个小国的时候,这一点或许体现的不是那么明显,可要是当他变成一个大国,那么这个国家之内就将会因为利益的不同产生无数的派别,比如说支持选拔异教徒人才任职的自由派,反对这样做的保守派,还有支持与礼天教世界通商的重商派和反对这样做的军国派这还仅仅是从国家的利益去考虑而产生的理念不同的派别,如果牵扯到个人利益,那就更加混乱了。”司南佩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哈吉德教徒并不想礼天教徒一样奉行严格的一夫一妻制,而是一个人可以娶很多个老婆,如此一来,每一个苏丹继承人的背后,都将会”
“有一个代表不同利益的家族,希望他拿到苏丹的位置,对吧?”很久没有说话的克莱芒老人点着头询问。
“没错。而这,甚至有可能会演变成内战。”司南佩对这些可算是太熟悉了,在地球上,不光是奥斯曼土耳其如此,天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甚至天朝还好一些,拥有着嫡长子继承的祖训。虽然天子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继承人,可如此一来面对的就是朝野上下的反对。
就连有规章制度的天朝都是如此了,那么赛尔曼帝国得乱成这么样?
“在我参考了塞尔曼帝国的历史之后,发现无论是多么英明的君王,都没能解决这一点,像是当今的塞尔曼苏丹,他上位之时,不是杀光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吗?即便是还在襁褓里的。只不过因为他下手够快,把所有有能力与他争夺位置的兄弟一股脑地都杀了,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祸乱。但是迟早有一天,这样的制度会出现问题的。”司南佩故意豪迈的大笑,一次来表明自己的信心和论断的准确,“如果有一天,某个家伙没有杀干净自己的兄弟,而是让他找到了援兵,两人各据一方,有声有色的打起来,那么,塞尔曼帝国的辉煌还会就此持续下去吗?”
“很精彩的论断。”教皇和克莱芒老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看来,无论是我,还是克莱芒以前都有些小看你了。你有与你的学识相匹配的见识和能力。”
“”司南佩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你们以前怎么以为的?以为仅仅只是个吃软饭的吗?
第三十九章 如果你有了孩子()
事实上还真的是这样。无论谁看过了司南佩的履历表以后,都会把他当成一个智商还算可以但是情商令人着急的标准学者型人物吧?
就算他精通商业事务,也可以理解为他只是从赛里斯带来了更加先进的理念,而不是他本人的功绩。
所以,教皇这么说还真不能算错。
不过教皇这么说到没有什么恶意,顶多算是小小的幽默一下,调侃调侃这个略显拘谨的年轻人而已。
调侃完了,教皇又开始提问司南佩:“这就是全部吗?我觉着你还有一些话没说完。”
“是的,陛下。”司南佩点头,“我认为,无论塞尔曼帝国现在显得多么文明和繁荣,他们也都没有未来,因为统治他们的,都是野蛮人。相比起已经过起了文明生活的平民,他们的王室身上流淌着更多野蛮的血液。兄弟之间彼此残酷的争位还只是其中之一,个性的扭曲和性格的残暴也同样反映在他们家族的身上。”司南佩断言,“一个不断开拓侵略的国家或许需要这样的君王,但是,他们早晚会因为这一点而崩溃的。”
教皇轻微的叹了一口气继而又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最起码如今在他们的王室之中,我是找不到几个性格正常的人物。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孩子,对此我很好奇。我还算是个消息灵通的老头子。有几个情报来源。可你”说到此处,教皇笑着摇了摇头。
“”司南佩哑口无言。这个时候根本不好扯谎了,他敢肯定教会高层都知道自己是被召唤而来的这个事实。根本不能用自己去过塞尔曼帝国之类的无稽理由来搪塞过去。
“陛下,我们可不是一般的蠢笨贵族。”特丽莎开口替司南佩解围,“我们与魔法师可是很熟的。”
“哦,魔法师。”教皇笑着看了特丽莎一眼,“奥弗涅小姐,你本人同样也算是个魔法师吧?”
“我不过是个半吊子中的半吊子罢了,陛下。”特丽莎低头道。
“你们奥弗涅家的人就是喜欢这样。”话虽这样说。不过教皇也没有一点怪罪特丽莎的意思,“孩子。就算你真的成为了魔法师议会的一名议员,教会的大门也不会为你关闭的。在上帝的眼中,虽然每个人都是罪人,但是同样的。每个人却都是他的子民。虽然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历任教皇和魔法师议会发生过不少冲突,甚至发生了战争,不过现在,我相信每一个神职人员和魔法师之间都应该意识到了这种行为的愚蠢。”
“谢谢陛下。”特丽莎行礼示意,“不过无论您是否相信,我都只是一个魔法方面的半吊子,与我的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孩子,从你的话语中我能听的出来。你对你母亲的怨念很大,这甚至影响到了你的气质。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这样痛恨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过这样让别人看了以后感到莫名的伤感。亲子之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裂痕。”
“虽然很抱歉。不过我还是要说,我真的放不下这些,陛下。”特丽莎很伤感,“我不仅仅是受到了我父亲的伤害,同时也受到了我母亲的欺骗没有人能忍受这一切,真的。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悲伤。”
“”教皇沉默着,没有说吐出一个单词。
“陛下。您能体会这种感觉吗?曾经我是那么信任他们,然而他们却一次次欺骗背叛了我。这种被至亲欺骗的感觉,一千人里面有一个人能体会到吗?”
司南佩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毕竟他没有亲身体会过这样的事情,没有资格——对,就是没有资格来分担自己女朋友的伤痛。
“孩子,虽然我并不想替你的父母解释什么,不过请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父母都是希望孩子能过过的美满幸福的,他们或许会欺骗你,或许会做出一些在你看来无法忍受的事情,不过,他们却不会害你。”教皇仰起头,看着大厅上面,所描绘的宗教壁画,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我曾经也和你一样,非常怨恨自己的父母,不过,到后来,却发现,他们是为了我好。”
“据我所知,您的父母并不是贵族——当然,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是说,没有,没有只有贵族才会有的一些恶德。”特丽莎道。
“不,天性这个东西,是与身处什么地位没有关系的。”教皇摇头否认特丽莎的说法,“我活了那么多年,也算是有一点见识,我见过太多被当事人所误解的悲剧。人们总是会被自己的见识所限制住,而看不到自己眼界之外的东西。”
“但我还是固执的无法认同您的观点,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忠贞,就会有背叛。”
“但无论是忠贞还是不忠贞,这些都是社会强加在个人之上的所谓道德,而不是,而不是人们的天性。”教皇继续道。
“虎毒不食子。”司南佩插了一句。
这次轮到特丽莎沉默了,她无话可说
“你想想看,将来有一天,你有了孩子之后,又会去怎样对待他呢?”教皇进一步诱导道,“当一个问题陷入死结的时候,不妨去换位思考一下。”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我有了孩子,我将会拼尽自己的所有去守护他吧。”特丽莎低下了头,“我甚至对一个隔了好多好多代的女巫都下不去手。”
司南佩忍不住叹息,原来,那个克里斯蒂娜与自己,真的有这样的渊源吗?特丽莎竟然都没告诉自己司南佩只能默默地摇头。原来自己一直以来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
教皇可能听不懂特丽莎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司南佩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个女巫,绝对就是指的克里斯蒂娜。
那双尖耳朵,和特丽莎一模一样的容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黑发,可是把司南佩折磨了许久。
现在,他终于不得不去面对这个现实了。
第四十章 教皇的自述()
没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后代一个劲的要找自己麻烦,甚至要手刃祖先更加伤心的事情了。不过在回想到克里斯蒂娜那副美丽的容貌,和她偶尔在不经意间冒出的悲伤之时,司南佩却提不起一点恨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或许是本能让司南佩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在隐隐提醒着,克里斯蒂娜或许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你不应该对她痛下杀手。
司南佩相信特丽莎肯定也有这种感觉。
其实,对于这样可悲的事实,司南佩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情感上,他一直拒绝承认这是真的。
不过既然从特丽莎嘴里听到了真相,那么司南佩也就不会再去可以地否认事实,他并不是喜欢逃避现实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司南佩也大致明白了,特丽莎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个问题的——在马斯阿克港,特丽莎变得奇怪的时候,在她试图冲破底线与自己亲密接触的时候,她发现了这件事。
“你看,你要相信自己的心灵,贵族和平民是没有区别的,你身上高贵的血统,并没有带给你那些所谓天生的‘恶德’。人的原罪大家都有,你并没有比别人多出什么,也没比别人少什么。”教皇真不愧是最最专业的神职人员,这心灵鸡汤喂得,司南佩也很难挑出毛病来。
不紧不慢,不疾不徐,一步步地将特丽莎的思绪劝诱到正确的方向上去。
“不如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孩子。”教皇的样子又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很久远的事情——老人都是这样,无论你是教皇,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一样。苍老的心灵需要或美好,或悲伤的回忆来抚慰。出了回忆,短暂的人生中也剩不下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很多老人甚至对娱乐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也丧失了兴趣。
特丽莎慢慢点了点头。
“我想想那是在将近七十年吧,那个时候,塞尔曼帝国还远远没有如今这般强大。”教皇三句话不离塞尔曼,看来是这个帝国带给了他太大的压力,“那个时候他们甚至连图克人都没有统一。一些小部落仍旧在塞尔曼的边缘苟延残喘着。哦,我跑题了。”
“让话题回到正路上来。那是在将近七十年前的杰诺瓦城。一个相当普通的丝绸商人家庭。这个家庭全都是靠男主人一个人经营着小小的店铺过活,虽然每天都可以看到丝绸从自己的店铺里进进出出,可是这家人却没有人能穿上华美的丝绸衣服。”
“因为这太贵了,穿那样的衣服。远远超过了这个家庭的财政能力。”
“可是这个家的孩子却是个小混蛋,整天浪迹在花街柳巷,不仅大把挥霍家里的钱财,还老在外面惹事,这样的孩子当然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养得起的。于是这孩子开始在外面想办法弄钱,一开始,只是偷窃,后来慢慢地胆子大了,就开始敲诈勒索最后为了弄钱。都打上了共和国战利品的主意。”
“不过这孩子的父母都很包容他。虽然家境一年比一年不好,但还是尽量满足孩子的要求。”
“这是在害他。”司南佩忍不住说了一句。他的父母,可是从小对他高标准严要求但想到自己的父母。司南佩又开始想家了,也再次想起了被自己孩子的青梅竹马人的一生总是这样,悲伤的事情无可避免。
“嗯,或许你说的对。”教皇像一个一般的老人那样迟缓的点了点头,“直到有一天,父母好像是真的忍无可忍。把这名品德越来越恶劣的孩子赶出了家门,送进了修道院。而且送到了共和国之外的修道院。离家足有上百公里之遥啊,苦修士你们应该知道吧,那简直不是人类所能经受的痛苦。”
这个司南佩知道,为了贴近自己与上帝的距离,许多苦修士会用鞭挞,绝食等自虐的方式来进行修行。不过实际上,只有极少数真正信仰坚贞之人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修行。大部分通过这种方式修行的,都是犯人,而且是罪大恶极的犯人——通常他们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或者仇家的追杀,就会献上自己全部的家财,进入修道院以求得庇护。不过代价就是过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教会的权威在这个时代是强大的,只要人进入了修道院,就会获得安全的庇护,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通常,作为求得活命的代价,苦修是无法避免的,这类修道院管得很严。
“这名孩子在当时非常痛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把自己当成了十恶不赦的人渣,要自己的孩子去过这样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教皇慢慢地讲述,“那种愤怒简直可以把屋顶的砖瓦掀起来。”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愤恨终究是减弱了。”教皇摇了摇头,“没过几年,因为这名孩子的聪慧和表现良好,他竟然当上了一名助理主教,过上了还算不错的生活。这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到杰诺瓦去看看自己的父母。”
“不过很可惜,当他回到杰诺瓦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都不在了。询问周围的邻居,才知道夫妇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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