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什么?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友谊厚重,一条命不算什么。不过,眼下怕是也用不到这个法子。但不管用什么法子,你都得记着,别忘了到时谢谢我。”叶鹿笑眯眯,尽管闭着眼睛,可仍旧甜美如蜜。
“好,定然重谢。”朱北遇笑,不过笑的没什么力气。他脸色发白,而且额上沁出冷汗,眼底有些发青,正常的风寒根本不是这样的。
起身,叶鹿慢步走到香龛前,这房间她虽是没来过,但是摆设极少,简单干净,没有障碍。
摸出三炷香,叶鹿缓慢摸索着点燃,举过头顶,拜四方。
朱北遇躺在床上看着她,她很认真,他也很认真。
片刻后,申屠夷回来了,朱北遇收回视线闭上眼睛,通身无力。
叶鹿盘膝坐在放置地面的蒲团上,香火飘渺,满布这房间的每一处。
于她身边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申屠夷面无表情,黑眸恍如深渊,将一切都收拢其中。
房间里没人说话,安静的好似都睡着了一般。
半晌后,劲装护卫脚步无声的走进来,走至申屠夷身边,俯首低声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快步的离开。
申屠夷脸色微冷,看了叶鹿一眼,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分毫动摇。
不过片刻,又有护卫进来禀报了些什么。
修长的手放置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缓缓收紧,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蓦地,那边叶鹿身体一动,“皇上不行了是不是?”
看向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蹙眉,“嗯。”
“你要回去么?”申屠夷对那老皇帝,估计没有什么父子之情。但,没有感情还有感觉在。
“眼下黄江水患,朱大少爷又染病,我不能离开。太子在帝都,一切都由他来处理。”显然的,申屠夷是不会回去的。
叶鹿点点头,“不回去也好,这里更需要你。”
蹙起的眉头舒展开,申屠夷无声的叹气,那久居宫中的人终于要走了。
“明日阴云散开,瘟疫将至,咱们这边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但大晋,怕是躲不过了。赢颜这厮十分自大,不过这次我决定帮他一把,将这瘟神彻底送走。”叶鹿说着,意思明显。
“你要我联系赢颜?”申屠夷几分不悦。
“若是他们大晋瘟疫泛滥,于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将瘟神再次引过来。所以,还是彻底送走为好,明日一早太阳出来,赢颜就该头疼了。他不会主动来求我,但是咱们给他投去金枝,他定然会接。”将瘟神彻底送走,她就可以专心的对付衣筑了。
“接下来呢?”申屠夷看着她,面色无波。
“当然是要报酬了,给我报酬我才会做事。若是不给的话,那我只能当做不知道了。”听申屠夷那语气,她要是说什么都不要,估摸着他会气的要死。
闻言,申屠夷似乎满意了些,“下过水的人已经被全部隔离起来了,但是艾草不够,还需再等等。”
“不用担心,有人给咱们送艾草来了。”深吸口气,嗅着香火味儿,叶鹿只觉得灵台清明,浑身轻松。
“谁?”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扬眉,这一个动作,让他瞬间变得几分邪恶。
“杨城主。”弯起红唇,叶鹿很是满意。她帮他算哪天行房生儿子,他这就来报答她了。
“来的正是时候。”申屠夷深吸口气,因为这香火味儿,他心里也很安定。
“放心吧,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叶鹿很满意,都说事在人为,正是如此。
那边床上,朱北遇睡着了,按理说他功夫不低,便是睡着了也定然十分警醒。可此时此刻叶鹿与申屠夷在说话居然都没打扰到他,可见他的确是撑不住了。
“申屠城主,你去试探一下朱大少爷是不是还很热?若是还热,就把他叫醒喝艾草水。”叶鹿撑着地毯站起身,又点燃了三炷香。
起身,申屠夷走过去,稍稍试探了一下,“热。”
“让他喝水。”叶鹿朝着四方拜了拜,然后将那三炷香插在了香炉里。
将朱北遇叫醒,申屠夷把装满了艾草水的碗递给他,即便不好喝,此时也不得不喝。
朱北遇一口气喝光,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这艾草水相当难喝。
“什么时候温度下来了,朱大少爷你就起床去方便,将肚子里的东西排干净了,就没事了。”重新在蒲团上坐下,叶鹿嘱咐道。
“好。”朱北遇略无力的回应了一声,随后便又闭上了眼睛。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皱眉,看着朱北遇的状态,倒是几分忧虑,毕竟从未见他这样过。
身处同一个位置,即便染病也不会卧床不起,便是强撑也要撑着。如今朱北遇这个模样,显然是撑不住。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床上的朱北遇也时醒时睡,但,他身上的温度倒是降下来了。
“快,叫人进来扶着他去方便。”叶鹿计算着时辰,天快亮了。此时大坝那边应该已经将黑狗血撒进了江中,乌云要散了。
朱北遇的护卫很快走进房间,扶着他离开卧室,动作迅速。
那么英挺的一个人,如今走路都得需要人扶着,不止叶鹿心下不舒服,申屠夷也几分不适。
“杨城主会在何时进城?”将长时间坐在蒲团上的人拽起来,申屠夷淡淡道。
“太阳出来吧。”此时还在路上。
“来人。”揽着她,申屠夷扬声,片刻后护卫走进房间。
“一人去城门迎接杨城主,将他带来的艾草送到隔离大营,尽快煮水给下过水的人喝,不得耽误。”冷声命令,护卫领命后便快速离开。
“这会儿也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了,不过,皇上病危,我这个国师不在,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嚼舌根。”抱着申屠夷的腰,叶鹿很是疲乏,一晚上坐在这儿,她两条腿恍若灌了铅。
“到了他该死的时候,大罗神仙来了也不管用。再说,现在黄江水患全国都知道,你在帮忙,是在为百姓做事。不如你去民间问问,你是去为皇上祈福得到的赞誉多,还是平定水患得到的赞誉多。”申屠夷声线冷淡,老皇上的生死于他来说好像只是鸿毛一般。
“好吧,我明白了,申屠城主说的对。唉,眼下我还差四个特殊命格的人没找到呢,就被这水患缠着至今,衣筑这老王八当真有能耐。尽管我以前不承认,但是现在的确佩服他。”不止她在成长,衣筑其实也在成长,道行越来越高。
“若是你赢了他,那么就真的天下无敌了。”弯身将她横抱起来,申屠夷再次代替了她的双脚,只要有他在,叶鹿完全可以把双脚放在家里。
“天下无敌不敢说,而且本领越高,承受的也越多,我怕到那个时候,我会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物极必反,她很了解。
看着她,申屠夷眸子微动,“那就不生。”
闻言,叶鹿不禁笑,“那可不行,我家申屠城主心心念念要生儿子呢,不和我讨论如何让我在新婚时不害怕,反倒先惦记儿子,可见他心里有多想生儿子。我呀,就是拼了命也得生。”
“原来你在害怕。”低头,申屠夷在她额上亲了亲,几分揶揄。
叶鹿缩了缩肩膀,“怕很正常啊,我又没试过。”而且,他那么‘雄伟’,她激动并害怕着。
137、期待()
天亮了,乌云散开,太阳初升。这是连续大雨将近十天之后的初晴,瞧见那太阳,似乎都久违了。
稍稍休息了一下,叶鹿便起了床,申屠夷的声音从外厅里传来,低沉且冰冷严厉,他正在代朱北遇处理黄江堤坝的事情。
摸索着清洗,擦干净了脸,叶鹿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想试探着能不能睁开眼睛。
可是,掀开眼睫,疼痛就袭来,让她瞬间闭上了眼睛。
刺痛如针扎,眼泪也流了下来,整整两天了,她不能睁眼,这眼睛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好。
那时睁开瞧见了朦胧的光她心下很激动,可是现在想睁眼就疼的不得了,让她心里那一点点激动也燃烧殆尽了。
闭上眼睛,那疼痛就缓解了不少,叶鹿长叹口气,暂时就先这样吧。
若真的这辈子都睁不开眼睛了,也没什么大碍,也免得她眼球萎缩,让申屠夷看见了影响心情。
摸索着,叶鹿走出卧室,大厅里说话的人也在同时噤声。
“醒了。”申屠夷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带着她走至大厅的椅子上坐下。
“今天不下雨了,但是江水应该还很泛滥。有多余的艾草还要往江里撒,不能停。”叶鹿深呼吸,阳光的味道飘进了大厅,好闻的很。
“杨曳送来了十几车的艾草,但应当还是不够。”申屠夷在她身边坐下,一夜未睡,他下巴上长出了胡渣,让他看起来更加充满了男人气息,只可惜叶鹿看不见。
“不够,还要更多。”微微摇头,但杨曳这千里送鹅毛的举动倒是让她很是感动,这朋友没白交。
大厅中的人退下,不过片刻,丫鬟便送来了早膳。
申屠夷带着叶鹿在餐桌旁坐下,然后将筷子放到她的手里,将她面前哪个方位是什么菜说了一遍,他才在旁边坐下。
拿着筷子,叶鹿弯着红唇,“我现在大概挺不让人放心的吧,申屠城主,若是这辈子你都得这般照顾我,不知会不会有烦躁的那一天?”若是她的话,她肯定会有烦躁的时候。
“你这辈子都记得我的好,我兴许就不会烦躁。”申屠夷夹起青菜送进她嘴里,动作娴熟。
“当然记得了,申屠城主你是最好的。看,一顶一的好,再加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就是超级超级好。”放下筷子,她先抬起左手竖起大拇指,又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两个大拇指交叠,极其真诚。
看着她,申屠夷几不可微的弯起薄唇,“吃饭吧。”
笑眯眯,尽管她闭着眼睛,可是笑起来那闭着的眼睛也仍旧如同月牙儿一般。
用过了早饭,申屠夷带着叶鹿前往朱北遇的房间。
还没走进去,艾草的味道便飘了出来,闻起来很是清新。
走进卧室,叶鹿便听到了朱北遇的呼吸声,以前他呼吸时是几乎没有声音的,毕竟武功高超。
但此时连静静的呼吸都做不到,可见他有多虚弱。
“朱大少爷在睡觉,看样子他很虚弱。”申屠夷看得见,讲给叶鹿听。
“他肯定会卧床休养很久,但不会有大碍了。”说着,叶鹿坐在床边,然后摸索着抓住了朱北遇的手。
他的手是正常的温热,昨晚的发热情况已经消失了。只不过,他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休养。
“所以,接下来要做什么?”申屠夷看着她的手,面色无波。
“建塔楼。黄江上游有一处高岗,那里正好。若是大晋能配合的话,也在对面建一个塔楼,这事儿就成了。若是他们不干,那就没办法了,瘟神就去他们那儿了。”叶鹿放开朱北遇的手,掐算着地点时间。
“塔楼?类似于太子府的那种么?”申屠夷只见过那一个塔楼。
“嗯,但一定得建在高处。时间嘛,明天动工最好,今天先准备着。”计算时间,叶鹿觉得明天最好。
“好。”申屠夷点点头,她说的必然有道理。
“现在我说什么你都说好,要是心眼儿也能大一些那就更好了。”叶鹿笑,他除了心眼儿还是那么小之外,有了很大的变化。
随着她双目失明,申屠夷也一直在迁就她,她完全有感觉。
“想得美。”这一点来说,申屠夷是绝对不会改的。
“好嘛好嘛,我想得美。”轻笑不止,她就喜欢听申屠夷说想得美。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申屠夷的动作很轻,不似以往那般总是敲她的头。
自她双目失明,申屠夷似乎就戒了敲她头的动作。
杨曳送来了十几车的艾草,将事情处理完,他便赶来了朱北遇的府邸。
“这味道,熏得我鼻子要失灵了。”这一路上杨曳就是闻着这味道过来的,进了府,闻到的还是这味道。
“多谢杨城主了,来的相当及时。”听到他的声音,叶鹿便弯起了红唇。
“谢什么,一听说你们在四处搜买艾草,我便立即派人全城搜买。杨城的百姓特别喜欢在春天采集艾草晾晒起来备用,甚至比药房里的还要多。”所以,他在自己的杨城内就搜买到了十几车。
“这是个好习惯,艾草的作用有很多,不止可以吃、入药,还可以驱邪。”叶鹿连连点头,只可惜很多的百姓不知道,有些人不喜欢那味道,却不知它们作用很多。
“我只知道驱蚊很强。”杨曳微微摇头,他还真不知作用这么多。
“所以,这次就要靠它们了。否则,这黄江怕是真的不能碰了。”到时会完全成为一江毒水,谁碰谁死。
“现在不是已经出问题了么?听说隔离大营里许多人都病倒了,还有朱大少爷,他情况如何?”喝茶,杨曳一边问道,他还是很关心的。
“他已经没事了,只是需要休养。”叶鹿摸索着找到茶杯,端起,喝茶。
“那就好,这疾病来袭,才知道生命如此脆弱。害的我刚刚也喝了一碗艾草水,太难喝。”似乎又回想起那个味道,他整张脸都抽搐了一下。
叶鹿不禁笑,药哪有好吃的?
“对了,听说皇上不行了,这消息还是前天从帝都发出来的,如今已过去了两天,我想,怕是已经、、、”杨曳看向申屠夷,想必这消息他是知道的。
申屠夷面色冷淡,看起来他好似极为不在意。
“这时辰,皇上怕是已经驾崩了。但消息送过来还需要时间,杨城主不走一趟么?”北方的各地城主应当都会赶往帝都,但这南国大雨水患,怕是都走不开。
“我特意赶来协助朱大少爷,时间也不充裕。而且,殿下也不会挑理。不用急,待得殿下登基大典时,再赶去也不迟。”杨曳悠然,即便申屠夷就在这儿,可是他也一样这么说。
听到这种话,申屠夷也没有任何的表示,那个人死了,死了也就死了。
“而且,正因为这南国大雨,黄江水患,殿下也不会举国祭奠。按照皇家礼仪,以最节省的方式为皇上下葬。唉,该改口了,先皇。”杨曳说着摇摇头,一时半会儿的还改不了口。
“如此也好,免得百姓咒骂。大钱自然要花在正地方,人死烟灭,给他花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叶鹿放下茶杯,龙治做的很对,越节省越好。
“这话在屋里说说就行了,被别人听去,你这国师就别想做了。”杨曳很是赞同她这种话,钱是给活人花的。但是,决不能这么说。
撇了撇嘴,她眼睛用不了,但嘴巴还好用,做出来的各种动作也极其到位。
“我那根腿骨给我拿来了么?建塔楼,我要用的。”那根腿骨那时落在了杨城城主府,赢颜将她带走,就只带走了她一个人。
“拿来了,还说呢,弄一根人的腿骨走到哪儿拿到哪儿,你这国师真是怪的不得了。”杨曳点点头,随后挥手叫外面的护卫将东西送进来。
不过片刻,护卫进来,手上托着用红布包裹住的腿骨。
拿在手里,叶鹿长吐口气,“有它在就好了,事半功倍。”
“许先生说,这跟腿骨融聚了衣家最后一代人的本领。”申屠夷看着她手中的腿骨,很难想象是怎样把人自身的本领移到一根腿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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