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奴也甚是担心:“适才河边好像出了乱子,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话音刚落,膝上的赵金铃眼尖,细细的指尖向前一指:“三十一姐回来了!”
赵赛月蹦蹦跳跳地跑回来,脸蛋红扑扑地,甚是可爱。一见赵瑚儿,就笑眯了眼:“十六姐,你可知我方才探听到什么消息?还有,河那边发生何等变故?”
赵瑚儿拉过赵赛月,为她拍打身上尘土,嗔怪道:“我才不管什么消息,你可不能再这般乱跑了,就快到家了,可不能出什么事”
“知道了!”赵赛月又快又脆地应了声,提着裙裾,小鹿一般轻盈登车。
马车刚启动,赵金印便迫不及待问道:“三十一妹,你探听到什么消息来着?快说说。”
赵赛月竖指于胸。神秘兮兮向滦水北岸一点:“适才那里发生了刺杀事件”
赵金印瞪圆眼睛,张大檀口:“刺谁?”
“郭药师!”
“原来是这个狗贼!他居然也随行?”赵金奴在被掳的帝姬中,年龄仅次于嘉德帝姬赵玉盘,经历劫难最多。对当年亡国之事,了解也最深,如何不知此贼恶行,愤然道,“刺得好!死了没有?”
“刺客杀了他四个护卫,但郭药师没事。”
“可惜了为何恶人总是长命?”赵金奴扼腕长叹,触动国破家亡情怀,不禁泪光盈盈。
“二姐莫烦,这郭药师是到燕京任留守的,此番皇嫂与‘凶灵’绝不会放过这头狼!”
这一下。连声称不关注什么消息的赵瑚儿也竖起了耳朵。赵金印更是亮闪闪着明眸。不断催促赵赛月快说。
“我是听洪皓说的——你们不知洪皓是谁吧?他是九哥的建炎朝使者,被叛逆郭仲荀挟持投金,眼下也在遣返之列。他是最晚被俘的朝臣。所以知道很多情况”
“什么情况?皇嫂的情况么?我听说当年与我们一道被掳北上,皇嫂过易水时,与慎妃一起,被一个会法术、很厉害的神人救走了是不是真的?”赵金印脸上的表情又是欣慰,又是羡慕——当年为何自己不是那个幸运儿啊!
八岁的赵金铃更是杏眼圆睁:“皇嫂是不是向那个神人学会了法术?所以才能吓得金人释放我们?”
一说起这个,赵赛月小脸就兴奋得通红:“哪有什么法术啊!不过当年救走皇嫂与慎妃的,还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金人很怕他,都称其为‘凶灵’。”
赵金铃打了个冷颤:“他一定长得很凶、很丑、很吓人。”
赵金奴爱怜地轻抚了一下幼妹的发鬓,轻声道:“小妹。别这么说,一个人的相貌,并不代表他的内心——便如那郭药师,我当年也曾见过,仪表堂堂,形貌伟岸,其行径却是一卑劣小人。与之相比,我想皇嫂更愿意与这位‘凶灵’相对。”
赵赛月连频频点头:“我听洪皓说,这个‘凶灵’叫狄烈,他救下皇嫂之后,在太行山建立了一个天枢城,收拢了很多太行义士,多次打败金人,甚至还占据了河东之地,雄居太原如今好似还打到了长安。好生厉害着呢!”
赵瑚儿面带困惑:“听上去,这似乎只是一支义军为何九哥的建炎大宋不能接回我们,反倒是一支义军逼金人让步?”
赵赛月茫然摇头:“洪皓说,九哥的建炎大宋,已经被金人压到了长江以南,一直吃败仗。但看金人此番模样,却似吃了大亏只不知是九哥的宋军打的,还是皇嫂领着那支义军打的。”
“不管是谁打赢的,总之,谁向金人施压,换得我们的新生,我们今生就得衔环以报。”赵金奴最后以誓言的方式,为此事做了一个总结。
这群从苦水中被捞出的帝姬,包括八岁的小金铃,无不面色肃然,双手合什,同声起誓:“赐我以重生,衔环以相报!”
易水,北岸是金国的地界,南岸则属天枢势力,这是天枢势力与金国来使交接遣返宋人的正式地点。
七月中,天枢势力谈判代表凌远、马扩,宗室代表越王赵偲、相国公赵梃以及赵嬛嬛、赵圆珠、赵串珠、赵檀香、赵玉屏、赵含玉等一众宗室女,齐聚易水南岸,迎接苦难姐妹回家。
当那长长的车马队伍出现在对岸之时,赵嬛嬛等一众宗室女,按捺不住激动心情,双手提着裙裾,一个接一个沿着河岸轻盈飞奔,泪光盈盈在她们的身后,是按辔伫立、整齐威武的五百天诛铁甲精骑。
正是因为有了以这支具装骑兵为代表的强大后盾,失去的才会回来,掠夺的才会奉还。
世间公道,唯实力耳。
当一辆辆马车开上易水浮桥之时,不知从哪一辆马车里,传出一阵悠扬的琵琶声,还有一声声凄婉动人的吟唱: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歌声幽远,如泣如诉。易水两岸,尽是伤心之人。
第四百零四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四十万粉值!!大盟威武啊!!啥也不说了,就是感激。)
按计划,金国使节团原本是要到长安晋见圣后的,然后再与天枢方面派出的大臣和议谈判。但他们没想到,天枢方面的和议使,竟齐至易水恭候使节团大驾光临,并且宣布,谈判将在真定举行。
事实上,金国使节团更不会想到,天枢城主狄烈,此时正坐镇真定。
狄烈至真定,当然不仅仅是会见使节团那么简单。从六月中至七月中,整整一个月,狄烈马不停蹄,视察了沧州—霸州—雄州—保州—定州—真定—代州的瓶形寨到雁门关一带,各部队的布置情况。
在这条长达六百里的战线上,狄烈共布置了渤海师(原济南旅)、第一整编师、第二整编师、第四整编师,共计四万余大军。这将是未来天诛北伐,覆灭金国的主要力量。
歼灭金东路军集团后,狄烈本有足够的兵力,继续向金国境内挺进,但有两个原因,使他不得不暂停趁胜追击的步伐:
一是刚刚收复了从长城以南,至长江以北广袤区域,这片土地面积之广阔,甚至超过了天枢城原有的河东路与永兴军路的总和。收复并不代表一切安好,想要巩固统治,真真切切地将这些地盘牢牢抓在手上,还需要大量的后续投入。别处不说,至少真定、中山、河间三府。作为河北战线及未来北伐的大后方,必须恢复其原有职能。在这三府的常平仓里。一日不堆满足够四万大军征战半年的粮秣,北伐就一日不可进行。
二是百年老大难问题——幽云十六州。
从东边的幽州(今北京)至最西边的云州(今山西大同),十六州层层叠叠、星罗棋布,牢牢卡住从百年前的宋军到如今的天诛军北上之路。这是金国的天然防线,金国在这条防线上。布置了近三万兵力,而且有情报显示,还有二至三万后续援军,将陆续于两个月内集结抵达。
这五、六万金军,已经是金国举国近半兵力了,基本上是以各族杂牌军为主力。这支大军新兵居多,战斗经验欠缺,战斗力什么的。根本无法与在南朝覆灭的东、西路大军相提并论。如果拉出来与天诛军打野战,基本上就是被屠杀的下场。但若是守城的话,这几万人多多少少还是会给北伐大军制造不小麻烦。
幽云十六州,胡马南渡时,就是居高临下、一泄千里的战术制高点;而局势不妙、大军收缩时,就是金国大门上的那条铁锁链,要想砸开,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就是这幽云十六州。成为大宋百年的痛,更是靖康之难的本源。
不过,在狄烈看来。开锁的路子不止一条,或许,能用什么别的法子,解决这个困绕中原王朝百年的难题,为将来北伐减少阻力。
这就是狄烈同意金国和议的两个重要原因。
天枢与金国,就像擂台上两个大战一场后、气喘吁吁的对手。在暗暗回气之余。也在各自计算着,如何为下一局,营造更好的势态。
不过,就这一局而言,毫无疑问,狄烈与他的天枢势力,占了绝对上风,也就因此有了更好的经营下一回合的底气与本钱。
得知金国主动提出和议,并且送还大量被掳宗室女及官员,最喜出望外的并不是狄烈,而是朱皇后及那一群后宫,以及赵宋宗室、故宋官员。正当宫内朝外,群情兴奋,猜测会派哪位大臣出使和议时,狄烈却以天枢城主、华国郡王的身份下诏:天枢与金国,仍处于交战状态,此时敌国来使和议,应视为战时谈判,所有和议事宜,当由军方主持,文臣不可插手。
这道诏令大出天枢官员意料之外,军方主持和议,前所未闻,匪夷所思。换作在南宋,只怕朝堂上要吵翻天。不过在天枢势力中,一直有军政分离的传统,军方一旦接管某事,政务系统就绝对不能插手,如有阳奉阴违之事,保密局就会请你去喝茶——保密局的大牢里,长期呆在里面喝茶的人绝不少。
至于担心军方无法承担和议使命的——不要忘了,天诛军有个参谋本部,那些参谋,哪个不是军政俱通的人才?
华国郡王的话,就是最终结论,而渊圣皇后,从来对此都是无条件支持,这一点,天枢势力中无人不知。一位是功勋盖世的强势之王,一位是深居宫中的前朝帝后,任何一个懂得取舍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决定由军方主持和议之后,定下由第一野战军副总参谋长凌远、新任知真定府马扩为谈判代表,和议地点:真定。
选择真定为和议地点,为的是避开长安城内后宫与皇族、官员士子的干扰。狄烈要将这次和议的节奏与走向,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只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七月下旬,真定府衙,凌远、马扩vs萧仲恭、乌陵思谋,和议谈判,正式开始。
谈判的现场布置,纯粹按狄烈依照后世的样式设置:中间一排大桌,两边是长长一溜交椅,桌上交叉竖着微型的天诛军旗与金国龙旗——说起这金国龙旗,着实令两位金国使节汗颜。
当天枢外交人员向二使索要国旗,布置会场时,纵然以萧仲恭之见多识广,乌陵思谋之精明干练,也是瞠目以对。在中古时代,哪有什么国旗理念啊!不过在听完天枢外交人员一番说辞后,二使新鲜讶异之余,越琢磨越觉有道理,堂堂一国,岂能无旗帜代表?心下感慨。中原正朔,就是不凡。细微之外,可见真知。
虽然认可对方的国旗理念,但仓促之下,二使哪能拿出什么像样国旗?没法子,只能以皇宫中常用的三角黄底(金国取金德。旗色为黄)五爪金龙旗代替,这才不至太丢脸。
如果说,国旗之事,让金国二使大失颜面,顿感气馁的话,会场上一方巨型沙漏,则令金国二使惊异莫名了。
谈判开始,双方鱼贯入场。两方只派五个人,即正副使,两名记室,一名通译,共十人。余人皆在室外候命,未闻传召不得入内。
凌远代表主方先致辞,他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欢迎金使光临中原领土真定府。”
这句话与其是致辞,倒不如说是打脸——三个月前。这里还是金国领地,金东路军主帅还在此办公。结果眨眼之间,就换了主人。
两位金使脸色都有些难看。却无话可说。
凌远随即戟指那方巨型沙漏,振声道:“本使是天诛军副参谋长,军务繁忙;马知府刚接手真定府,亦是百事缠身。所以,我们不会有太多时间与二位使者磋商——看到那沙漏没有?每日谈判的时间,以沙漏启为始。沙漏尽为终。”
萧仲恭与乌陵思谋也不是第一次当使节出使别国和议,但这种以沙漏定时,闻所未闻之举,还是首见,两位金使再一次瞠目。
这一次萧仲恭终于忍不住了:“难不成若大一个天枢城,找不出一个有闲遐之大臣么?”
凌远淡淡道:“中原刚复,百废待举,上至圣后、军主,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不为复兴汉室而努力——二位使者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有闲暇之大臣么?”
萧仲恭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用力喘粗气。
乌陵思谋颔首笑道:“既如此,我们就开始吧。”心下却是暗叹,这天枢势力,或者说,这位天枢城主、天诛军主狄烈,果然非同寻常,与他之前所打过交道的所有宋人都不一样——做风硬朗,行事高效。这一点,竟与金国初创时十分相似。看来,此次和议,前景堪忧啊!
凌远手指往下一点,便有卫士将沙漏倾倒,细白的流沙,无声地从硕大的沙池注入沙斗内。
谈判,就在这样的紧张、限时的情形下展开。
没有繁文缛节,没有虚意客套,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按正常谈判程序,双方亮出自己的政治诉求。
金国的要求包括三个方面:一、领土要求。天枢势力应退至真定、中山、河间三府,两国(地区)间,以霸州、雄州、莫州、保州、安肃、广信两军为军事缓冲区,在此缓冲区内,除维持治安的弓手,双方不得派驻大军。
二、换俘要求。天枢势力应将被俘之金国将士尽数交还。并详列名单,完颜昌名列榜首,其后是一长串名字:完颜撒离喝、蒲察鹘拔鲁、赤盏晖、完颜忒等等,总人数达千人,基本上都是开封被围时随完颜昌投降的女真人。至于其余近万非女真人,金国方面根本不提,这些人太多了,要回来代价太大,而且估计天枢势力也不会给。
三、购买军火要求。金国愿以重金求购天枢势力出品之火枪、霹雳弹、炸药包等器物。
天枢城方面,也针锋相对,提出两个要求:一、金国必须履行当年与宋国“海上之盟”的承诺,归还幽云十四州(其中莫州、瀛洲已被天诛军占领);二、金国必须将包括二帝在内的所有宗室,及被掳女子,尚存活者,尽数交还。
马扩还提供了一份比金国的千人名单更详实的万人名单。
这份万人名单哪里来的?说来也是讽刺,当年金军二围汴京,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在宋奸如“金人外公”开封府尹王时雍、徐秉哲、范琼等人协助下,整理出了一份几乎囊括了北宋皇宫所有女性,甚至包括离宫出嫁的宫女及民间贡女的详细名单。然后,金人就根据名单“指名索要”。当然,不想给也行,根据女子身份地位高低作价,拿钱赎买。
这份名单,金人手里有一份,北宋宫中有一份。金军灭宋北返之后。名单就被伪楚帝张邦昌,封存于秘阁中。直至天诛军占领开封。狄烈下令整理皇宫存档时才发现。
这份万人名单上,无一例外都是女性,名单首列,就是徽宗赵佶的二十多个女儿,然后是嫔妃、宗室女、宫女、贡女其中有许多熟悉的名字:朱婉婷、赵玉嫱、赵含玉、曹妙婉、杨调儿、叶蝶儿
那一个个含芳吐蕊的名字后面。都包含着一条鲜活靓丽的生命,但半数以上,已是命殒北迁途中,芳魂杳然了
马扩将名单推到金国二使面前,手臂微微颤抖,好容易才控制住想劈胸揪住两位金使怒斥的冲动。
萧仲恭与乌陵思谋面无表情,翻看着这份名单,深深吸了口气。交换了一个眼色。萧仲恭轻咳一声,斟词酌句道:“名单上大部分宋女,或身故、或发卖、或送还,敝国内所剩,已然无多”
凌远截断道:“不管剩多少,只要活着,只要还能找到,就要一个不少交还回来!”
乌陵思谋很是为难:“宋女中有不少已是王爷的侧福晋、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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