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天枢城外交策略一向以结好故宋势力示人,比如晋宁军与折家军。从这一点上说,也不能贸然将东京势力竖立为对立面。
再者,此次有不少原东京留守司将士加入天诛军,光是从安抚人心这一条出发,就不可在军中宣传对东京的敌意。
因为这一系列原因,尽管天诛军高层都清楚认识到,此所谓盟约,早晚会撕裂,但绝不能由天枢城一方先撕毁。而建炎朝一方一日不宣布此盟约作废,或做出敌对举动,天诛军一日就不可公示杜充所代表的东京留守司为敌人。
谁也不会想到,当建炎朝龟缩在长江以南,面对金军强大攻势而瑟瑟发抖时,竟然还能派出一支奇兵。穿越金军重重封锁,出现在井陉关外
丝毫不知即将大祸临头的许老三与赵讷,以对待晋宁军与折家军的态度,亲自出关相迎,邀请入守备府小憩——来者身份尊贵,又是友军,而且不过一十三骑。自然不可拒之关外,否则显得天枢城太过失礼。
杜充一行,显然也很懂规矩,每人只带了备身刀剑等短兵,其余长兵与弓弩一律不带,“友善”之意彰显。更令守备方放心。
既然是来使,当然会带有礼物,骑队后面就有两大车礼物。礼物是什么?许老三没敢问,也没资格问,但那位蕲黄镇抚使孔彦舟,却将其中一车的数坛美酒尽数拍开,邀许老三与众守军共饮。
许老三本就是好酒之徒。最不能抗拒的就是美酒。赵讷倒是劝说了一下,但在杜充这位相公的一并邀约下,赵讷最后也成为了桌上客——宰相邀饮,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谁能推脱。
于是,除了在各段城墙与楼阁值守的军兵,以及在军营休息的士卒之外,其余各都头、队正以上头目,均加入宴饮。
夜色降临。守备所屋外冷风呼号,而屋内却是炉火熊熊,温酒切肉,宾主相言甚欢。
许老三与孔彦舟,细论起来,也算是太行山人,半个同乡(孔彦舟出生地林虑县隆虑山。也属太行支脉),而且两人的经历也很相似。都是山贼出身,经过自身打拼后,如今又都洗白为官军。那共同语言真是不要太多了。
就在屋内宾主尽欢之时,屋外却起了剧变。
那十名在屋外担任护卫的宋军骑卫,派出四人,趁着夜色,竟从盛放礼物的车辆底层,摸出一堆“礼物”:大弓、弩弓与箭矢。然后迅速回到屋外廓道,突然发难,将同样在屋外担任守卫警戒的八名守备营士兵,尽数以弓弩刀剑击杀。
屋外的闷哼声响起,屋内的孔彦舟猛摔杯子,拔刀架在许老三的脖子上。范琼也抽出利剑,抵住赵讷的胸口,后者当即面无人色,原本侃侃而谈的话语,一下咽进肚里。
许老三眯着醉眼,含混道:“孔镇抚,你干嘛摔杯子啊?还拿刀比划,呃,快快收回去,别弄伤了人”
孔彦舟狞笑:“好,俺收回。”刀刃往后一拉,许老三后颈顿时鲜血长流,忍不住发出长长的尖叫,酒意尽消。
那十余名都头、副都头及队正,也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少倾,很快就有军官反应过来,纷纷欲跑到墙根处取武器(将相之前,佩刃是为不敬,因此兵器都存放在墙脚处)。就在此时,房门嘭嘭被踢开,十名精选出的身手剽悍的骑卫,手持长弓大弩,张弓开弦,齐齐指住十余名守备营军官
前后不到一刻时,杜充、范琼、孔彦舟的以身犯险行动,大获成功。控制住了井陉守备营一半以上的头目,其中包括守备营二号人物——实际为一号人物,许老三。
许老三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喃喃道:“你们、你们竟想以区区十数人,夺俺井陉关?简直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吗?你不妨上城墙看一看。”杜充从容将酒杯顿在桌面上,“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将东城墙上守望的巡哨召下来。”
许老三咬着腮帮子没吭声。
孔彦舟将刀刃慢慢转到许老三的咽喉,稍稍使力,便在颈肌处压出一个浅凹,有血溢出。许老三脸肌直抽,但仍不说话。
杜充淡淡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如果你都做不到的话,那证明你没用了。没用的人,不如变成一具尸体。然后本相会继续询问一下,直到有人愿意满足本相的要求为止。嗯,本相瞧这位赵录事倒有可能”
赵讷的脸色被抵在胸前的青锋,映成一片惨绿,闻言苦着脸道:“好叫杜相公得知,小的只是个管抄写的军吏,根本无权发令调兵。”
杜充摇头叹道:“看看,这狄烈将堂堂宗室置于何地?以佐臣(赵讷字)之才及出身,若是在我朝,至少也能牧民一县,甚或一州。可惜了”
赵讷听得垂首不语。
许老三最终还是屈服了。总不能眼看十多个兄弟被射杀,他更不相信就凭这区区十数人,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当下将东城墙上的两什巡哨传唤下来,这些分批入厅的巡哨自然又被控制住,好在没杀人,只是捆塞到厅侧墙脚处。
随后,孔彦舟押着许老三登上东城墙。在用火把向远处打出暗号之后。约莫半个时辰,远处亮起星星点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后,汇成一条快速移动的火龙
望着远处那片火光人海。许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语不成声:“不可能!不可能!这般多的军兵,莫不是飞过来不成”
建炎三年三月初七,在金军一路绿灯,金使开路,沿途“竭诚”帮助之下,三千三百宋军(长途急行军。掉队、逃跑、失踪二百人),耗时近一月,行程数千里,杀到井陉关。
许老三也好,赵讷也罢,不过两个小角色,哪里玩得过象杜充、范琼、孔彦舟这等文武狠人,而且又是有心算无备。败得着实不冤。
杜充之所以大费周折,杀这么一个回马枪,原因很简单:赵构急眼了!
太行山窝里,竟藏着一个皇后、一个皇叔、一个皇兄、还有好几个皇弟这些人,随便哪一个,都会对他的帝位造成严重威胁。尤其是朱皇后与七皇兄,这两人。妥妥能将他踩下去。
对赵构而言,天大地大,没有皇位大!为了皇位,劫父之仇可以忍。夺妻之恨可以忘;为了皇位,他可以向金国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甚至愿削去尊号,以属国自居;为了皇位,他一力压制统兵大将,尽收兵权,解职的解职,砍头的砍头。
以前不知道,倒还罢了。如今从杜充口中得知,太行山,天枢城内,竟藏了几个足以令他皇位倾覆的人物,试问赵构如何能安心?锋芒在背、如坐针毡、头悬利剑、眼钉肉刺都不足以形容赵构那种欲暴走的状态。
金军杀过来,无非就是跑而已,只要逮不住自个,这皇位就一直在屁股下。但是,天枢城那几位主儿,却完全有实力将自家屁股底下的龙椅给猛抽了去,让自己跌个屁股墩。
那几个人,必须要掌握在他手里,无论死活!不惜一切代价!
于是,杜充随后献计:千里强袭,抢人就跑。
杜充是知道天诛军厉害的,如果皇室那几位关键人物居于太原,那他纵然是天作胆,也不敢率几千人就杀过去。但他也了解到,上元节之后,皇室已返回天枢城。而天诛军的军力主要集中在河东,天枢本城的军力并不多,据说驻守的还是一支女军,这更使得杜充胆壮气粗——妇人之军,不过狐假虎威耳,此岂非天赐良机?
赵构对杜充为君分忧之举大加赞赏,为此,不等事情办成,就先给了杜充一连串令人瞠目的头衔。先把好处给了再说,事情若成,无论死活,都有一场大富贵。
杜充对此心明肚亮,既然参与到此等机密的皇室密谋中,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被吞成渣,要么富贵无极。杜充相信,自己会成为后者。
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金人的反应,杜充相信,金人一定乐见其成。
果然,完颜家二位郎君非但同意借道,甚至提供杜充意想不到的帮助——对宗辅、兀术而言,建炎朝与天诛军能打起来就行,至于这三千多宋军会不会重演奈何关悲剧,那关他们什么事?两败俱伤才最好!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上演了这令人无语的狼与羊联手算计狮虎的一幕。
由此,第三次奈何关之战,爆发!(。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三百三十章 第三次奈何关之战 (突变)()
奈何关,自建炎元年先后发生一、二次大战之后,迄今一年有余,再未发生过战事。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驻守奈何关东、南两关城的,各有天骄营一个都的百名女兵。
以女兵守奈何关,有几个原因:一、奈何关承平日久无战事,关前八十里外更有一道井陉关防线,在如今到处用兵紧张的情况下,确实没必要在此处放重兵;二、天骄营一直承担着天枢本城的防御守卫,距本城十数里外的奈何关,自然也属其戍守范围;三、最重要一点,奈何关本就是一个为配合火枪防御而弄出来的碉堡型建筑,能发挥出最佳防御效果的,只有火枪,而火枪,只有天骄女兵营才有配备。
在五万新兵组建,极缺火枪的情况下,狄烈不可能把一支纯火枪部队(男兵)放到奈何关这个n久无战事的地方闲置。所以,女兵营守奈何关,便是当前形势下,最节省资源、成本最低廉的选择。
三月初八,天骄营指挥使朱婉婷,循例巡视奈何关。
朱婉婷带着四名女卫,从天枢本城南门出发,骑马前行十余里,进入奈何关女兵驻营地,这里有轮休的东、南两关城的女兵百人。
两个都,二百女兵守御东、南两关城,当然不是说二百人就杵在那里,守关城不是这么守滴。正常情况下,采用的是轮值制,甲乙两队轮流值守,一队守卫,一队休整。遇有敌情,再发令集结共同应敌。
守卫南关城的,是杨调儿与辛玉奴为正、副都头的百人队;守卫东关城的,是赵玉嫱与叶蝶儿为正、副都头的百人队。
今日轮休的,是辛玉奴与赵玉嫱,也就是说,此时在奈何关东关城值守的,是叶蝶儿的第三都乙队五十女兵。
朱婉婷巡视女兵驻地之后,先到南关城视察了一下,再到东关城——就地理位置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这东关城。
南关城防御的方向。是平定、太原方向,而这些地方,早就是天枢城牢不可破的地盘了。南关城的女兵,与其说是防御敌人。倒不如说是警戒平定、太原、辽州等方向过来的商旅。这些人中。不乏宋、金、夏各国的细作与探子。保密局行动队就查获缉拿过不少。
真正要重点防守的,就是这东关城,奈何关先后发生的两次战斗。都是在东关城打响。天诛军防御河北金军的两道关卡,就是井陉关与奈何关东关城。
朱婉婷到达东关城时,已是午时,例行视察之后,在副都头叶蝶儿的挽留下,吃了一顿工作餐。食物丰富而有营养,羊肉馍、羊骨汤、冰藏的果蔬,消食除腻,饭后最宜。
二女边吃边聊,都对目下天枢城的局势表示满意。叶蝶儿也表示出一丝担忧:“殿下整军之后,将得精锐十万,待秋粮丰收,军需备足,必会再次主动出击,而出击方向,必是关中无疑。这样固然很好,但河北金军必不会坐视,届时,说不定会再度入侵我奈何关。女兵平日守关尚可,一旦真正面对豺狼,唉!怕是难当此重任啊!”
朱婉婷安慰道:“不是还有一道井陉关吗,而且,倘若大军南下,殿下必会有妥当安排,绝不会单独让天骄营独守奈何关。嗯,我想最大的可能,是派兵前出井陉,将井陉口三寨拿下。河北金军一旦进犯,就在井陉关前与敌对决。奈何关,不大可能发生战事”
话音未落,关城顶层的哨楼新安装的警钟骤然当当敲响,二女惊讶地对视一眼,扔下碗筷就往外跑。
警钟一响,城门处一阵混乱,一些进出关城的百姓,都被值勤的女兵勒令不得出关,速速回城。随后,数名手持撬棍的女兵,跑到距羊马墙二十步外阻截点,将拴牢在一棵大树上粗大绳索的栓梢用力撬开,绳索一松,崖壁上竖着的一块闸板松开,大小石块如决堤的潮水,倾泄而下,眨眼间便将羊马墙的缺口(平日供行人商旅进出)封堵。
朱婉婷与叶蝶儿刚跑到关城顶上的哨楼,就见“之”字形山道上出现两拔人,都是天诛军士兵打扮,前一拨只有两人,后一拨却有十余人。
“前面两人是本关哨探,后面那十多人倒象是井陉关的守卫。”叶蝶儿通过前面两人后背所插的四杆各色小旗,以及手上不断挥舞的赤旗,看出是本军哨探。而警钟敲响,也正是因为看到他们打出的赤旗——红色警报。
果然,那两人费力爬过羊马墙乱石堆,出现在奈何关下时,正是哨探。此刻他们正一边挥舞着赤旗,一边仰头大叫:“宋军来犯,井陉关被破,即刻向平定、向太原求援!”
朱婉婷与叶蝶儿一下懵住了——宋军来犯?这是怎么回事?眼下在长江以北,哪里还有什么宋军?最近的一拨宋军,都在几千里外,隔着千山万水呢不会是哨探紧张说漏嘴,把金军说成是宋军了吧?其实就算是金军,眼下也没有足够的兵力进犯奈何关啊!
“真的是宋军,没有错,俺驻守的井陉关,就是被宋军以奸计攻破的”说话的,是第二拨天诛军士兵,为首一人,竟是许老三。
此时的许老三,满脸伤痕,半边脸还结着血痂,被冷风一吹,浑身直哆嗦,样子要多狼狈有狼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许老三仰起头,吸着被冻出的鼻涕,悲愤道:“守备所的弟兄们终于发现有敌来袭,奋起反抗,却是寡不敌众,加之仓促应战,结果大半被杀俺得弟兄们奋力相救,才得以脱逃,带领十几个弟兄突出重围,但来不及点燃峰火示警。只能一路奔逃”
哨楼上的朱婉婷与叶蝶儿听得既惊且怒,待要细问,倏见在北崖担任瞭望任务的哨探不断打出旗语:敌军将至,五里之外。
叶蝶儿急唤:“快快,让他们进来!”
朱婉婷加上一句:“按照战时条例,让他们交出兵器,自行到保密局接受审查。”
许老三一行死里逃生的军兵刚进入关城,万斤巨闸便轰然落下,而关城之外,之字形山脚下。已出现敌踪。
“没错。是宋军!”朱婉婷放下望远镜,下唇咬得发白,“请许副守备过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为何宋军会出现在此处。”
许老三脸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样子显得古怪滑稽。当然,在这个时候,没人有心情笑话他。
许老三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但至少领军者是谁,以及敌军的兵力大致弄清楚了。
“杜充、范琼、孔彦舟还有,九王!”朱婉婷玉容发白,眼中难掩恨意——不愧是后宫女人,从这些兵将组成上,很快就猜出幕后指使者是谁。这其实半点不难,能指使堂堂一个右相亲身犯险来攻,除了那位建炎天子,还能有谁?
朱婉婷更进而推导出,杜充军肯定与金军达成某种共识,将天诛军列为共同的敌人。否则无法想像,更无法解释,数千大军,跨越几千里远途,出现在这奈何关下。
狼狈为奸!相煎何急!
朱婉婷只能想起这两个词。九王,你真是好狠的心肠啊!亏得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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