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庆和这个战术很简单,也很直白,但就这么简单直白,敌军却没奈何。原因很也很简单直白你没实力,看明白了你也没办法。
在前几日打二番战的时候,韩庆和用的也是同样的战术,当时白马旅因为占上风,及时收兵,避免了侧翼之厄。但这一次韩庆和相信对方要收兵没那么容易了,因为他一定会让步卒死死咬住。
烈日之下,两支军队杀声震天地撞在一起,然后,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若大的原野
韩庆和抚着颔下夹杂着几根白的长髯,一瞬不瞬地盯住远处的战场,默默计算着骑兵最佳出击时机。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敏锐地感觉到战斗双方节奏变慢的韩庆和,终于点了一下头,向身边的旗号手示意:骑兵出击!
四百轻骑,左右兜转,一持黄旗,一持青旗,卷起大股黄尘,犹如两条土龙,泼刺刺地直奔白马旅两翼而去。
“韩庆和的骑兵总算动了。”
在白马旅大营后方约五里外的一个山坡上,梁兴兴奋地捧着像盒一样的anpvs10日夜两用光学望远瞄准镜,跑下瞭望点。将手中神奇的“千里镜”,恭恭敬敬奉还给闲地坐在草坪上休息的狄烈。
狄烈随手接过,看着身后早已整装待发的猎兵,向梁兴点点头:“带两百骑出战,只攻一侧,只要击败任意一翼骑兵,另一翼必定气沮而退。”
梁兴伸拳重重向左胸叩了一下,飞快跑向十余步外的战马,翻身而上,双腿一夹。坐骑猛地向前标出。身后。二百猎兵紧随其后,策马冲下后山的斜坡,绕过山梁,向撕杀正酣的战场奔杀而去。
这时。一直紧跟在狄烈身边的赵梃忍不住开口道:“军主。咱们还有两百猎兵。为何不一并派出,正好将另外一翼的金军骑兵一块收拾了。那韩庆和身边只剩五十余骑护卫,说不定还可以搂草打兔”少年相国公凭着五马山之战的出彩表现。终于获准进入教导营学习。结业之后,在究竟是到补充师成为一名队正,还是到猎兵营成为一名伍长的选择中,少年相国公毅然选择了后者。此后成为狄烈的忠实追随者。
狄烈嘿嘿一笑,很没形象地两臂枕在脑后,仰面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懒洋洋道:“我要真想歼灭韩庆和这几千人马,就不会让白马旅打头阵,更不会让张锐带走一半猎兵营人马,遮蔽从寿阳至太原的通道。你是皇,兵法韬略总读过吧?三十六计里有个‘顺手牵羊’”
赵梃本想学着狄烈躺下,闻言一下跳起来:“军主想通过韩庆和,调动太原守军?!”
以赵梃眼下的军职,根本不够格旁听天诛军的战略布署,但他只凭狄烈一句提点,加上眼前战局变化,就猜出了太原战役第一阶段的目标,也算有几分战略头脑了。
狄烈赞许地看了这个便宜小舅一眼,笑道:“头脑蛮灵光嘛,再打磨几年,完全可以到参谋部任职。”
“我可不去参谋部,整日间不是记录就是作图,又累又没意思,凌游一直抱怨没机会指挥打仗呢”
“游抱怨?我怎么不知道?”狄烈大讶。
“婉婷姐说的”赵梃
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抓过狄烈脚边的瞄准镜,“咱们的猎兵好像与敌人接战了,我去看看”
看着赵梃匆匆跑开,狄烈摇头笑笑:凌游,朱婉婷,这两人还真有点故事啊
梁兴率领的二百猎兵冲出山坳之后,根本没做选择,直奔距离最近的右翼敌骑而去。此时两翼的敌骑正弯弓搭箭,准备先对白马旅来一阵暴射打击,待敌军动摇后,再伺机穿插。猎兵骑队的出现,令两翼敌骑不约而同停下动作,警戒回防。
心腔快提到嗓眼的傅选与王忠植,此时才算松了口气。尽管此前他们都知道军主亲自指挥猎兵营潜藏在附近,但是为了迷惑敌军,就连白马旅上下都不清楚这支奇兵潜藏在哪里,只知其飘忽若魅,忽东忽西。连自己人都摸不着行踪,敌人就更不用说了。
也正是因此,突然杀出的这支骑军,令韩庆和与他的左右翼骑兵队吃了一吓,不过在看清对方只有两百骑之后,心下稍安。又观察一阵,见到这支骑军控马策骑的表现之后,韩庆和终于把心放回肚里,晒然一笑,传令击鼓迎击。
接到命令的右翼两百敌骑,收起弓箭,拔刀执矛,抖腕提缰,排出紧密的骑阵,缓缓迎向猎兵骑队。而左翼敌骑也暂时放弃侧击步兵,向右绕一个大圈,准备从侧后方威胁猎兵骑队。在骑兵的眼里,只有同样的骑兵才最有搏杀价值,只要歼灭了这支突然冒出的骑兵队,再回头收拾步兵更不在话下。
不得不说,韩庆和眼睛挺毒,猎兵是天诛军的精锐,却不是骑兵精锐,就骑术、马战及骑兵阵战之术而言,甚至还不如杨再兴、杨折冲与方洪的三个由老牌骑后营扩编而成的骑兵团骑士。说白了,猎兵配双马只是为了能机动高速作战而已,他们本身的骑术在天诛军中算不错,但在韩庆和的职业骑兵面前,还不够看。
对付这些只能在马背上坐稳,堪堪能放开两手挥动兵器的见习骑手,韩庆和与他的骑兵队一样充满必胜信心。
梁兴与他的猎兵们同样信心满满。他们当然不是盲目自大,猎兵骑队与真正骑兵的对决,在过去两个月里,他们最少演练了二十次,对手则是三大骑兵团。在反复对练中,除了对上模拟金军的拐马战术还比较吃力,并会造成一定损失之外,一般的正面冲杀,赢面颇大。而现在,敌骑正是与己方对冲。
荒野之上。一边是两军步卒撕杀。一边是两条土龙相撞,在即将碰撞的瞬间,似乎连步卒的撕杀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数千双眼睛不约而同聚焦到那越来越近的两支骑军。
五十步。这是骑弓的有效杀伤距离。金军骑兵之所以弃弓用刀。那是因为骑兵之间的对决,与骑兵压制步兵不一样。双方都是高速接近,五十步。不过几个呼吸的距离,在如此短暂的距离上,射出一箭后甚至来不及拔出兵刃,更别提调整骑姿,作好接刃战的准备了。
因此金军骑兵只得放弃中程打击,意欲以高出对手不止一筹的骑战术将对手挑下马了。
只是,金军没有中程打击手段,却并不代表猎兵没有梁兴探臂从马鞍边褡裢一掏,一根鸡蛋粗的五尺标枪入手,几乎同时,两百猎兵手上也出现同样制式的标枪,在春日的阳光下,枪尖十字星芒闪亮,宛若一片枪丛
“该死!”韩庆和差点咬了舌头,这伙骑兵居然配备标枪,真是失算了。以前他的骑兵队也配有标枪的,但用罄之后就一直没补发,加上长期没有碰到宋国的骑兵,而对付步兵用弓箭足够了,也就松懈了下来。没想到今日碰上对手使用标枪
两队骑兵冲近三十步后,随着一声唿哨,两百支标枪破空掷出,仿佛下了一阵箭雨,金军骑兵刹时人仰马翻,有的被生生钉在马背上,有的身上插着标枪不断翻滚,枪杆折断,血染黄土
“好!这一家伙,最少干翻了五十骑!”正用瞄准镜观察的赵梃兴奋地攥拳大叫。
躺在草坪上的狄烈弯腰坐起,冲着这个便宜小舅的背影叫道:“不用看了,猎兵营反复演练了那么多次,不会出什么岔的,现在,该我们出场了。”
猎兵骑队每匹马鞍褡里至少备有三把标枪,但在三十步的距离内,也只有使用一次的机会。标枪出手,猎兵们同时擎出手中的兵刃,有骑枪有朴刀有连枷同时他们还比对手多出一样鹰嘴铳。
身为副指挥使的梁兴,有两把鹰嘴铳。他手持双枪冲在最前,当十步外那挥舞狼牙棒,冲杀在前的敌军蒲辇汹汹而来之时。梁兴双腿控马,左铳架在右小臂上,几乎不用什么瞄准,扣动板机
砰!橘色的火焰一闪,那金兵头目的大毛脸顿时血肉模糊,粗壮的身体在马背上晃啊晃,幅度越来越大,终于掉下马来,被随后纷至沓来的马蹄碾成肉泥。
砰!第二枪打出,再度射杀一骑。梁兴迅将双枪插入褡裢,擎出七尺朴刀,准备接刃战。
战场上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排山倒海一样扑来的敌骑,多半还没来得及冲杀到梁兴面前,就被其后不断涌现的猎兵枪杀。而每倒下一名敌骑,对其后的骑兵总会造成干扰,甚至将友军绊倒。爆响、火光、刺鼻的硝烟,对未经训练的金军战马造成极大的刺激,许多战马不顾主人控缇,或止步或跑开,将本已混乱成一片的战场,搅得乱上加乱,不可开交。
鹰嘴铳的有效射程不过二、三十步,而猎兵们几乎是在十步距离上开的枪,命中率奇高,金军右翼骑兵在短短一刻内,遭到沉重打击,损失惊人。
猎兵骑队的战术,就好比两个手持武士刀的武士对峙,然后同时发起冲击。正准备接刃战的时候,其中一方突然扔出一把飞刀,另一方只有大叫着“卑鄙”,然后不甘不愿地倒下
金军骑兵已倒下一大片,但他们嘴里喊的却不是“卑鄙”,而是扯呼。两百骑的右翼骑兵,先是一阵标枪,再到一阵乱枪,战损高达六成,别说是二流部队,就是一流部队也要崩溃。
金军右翼骑兵溃散,那刚绕行到半途的左翼两百骑兵,顿时象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生生煞住去势,踌躇不前。
“火枪!这就是三皇(宗辅)所发战报上,屡屡告诫要小心的火枪!”韩庆和倒吸一口凉气,此物果然厉害,比手弩还强,至少他还没见过能在近距离穿透坚甲的手弩。不过,倘若仅仅如此而已,倒也并非无法可破,至少太原府帅完颜突合速的合扎卫兵,用拐马战术就可以在距离外歼灭之。
就在这时,一名游骑什长远远飞驰而来,手臂斜指西南方,气喘吁吁报告:“副都统,敌军帅旗出现,随行尚有百骑。”韩庆和此时挂着个中都路(燕京)副都统的头衔,故有此称。
韩庆和手搭凉棚,死死盯住西南方。果然,远方一处山坡后,转出一支人马,随着人马越来越近,那杆猎猎飞舞的“狄”字帅旗大纛清晰可见
“原来是贼首的亲卫队,难怪如此精强。”韩庆和突然放声大笑,“好,好,天枢城贼军倾巢而出,老夫这一仗败得不冤!传令,收兵回城。掌书记立即草拟军报,派出四骑快马上报太原。都管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猎猎帅旗之下,赵梃兴奋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侧首望向狄烈,满怀信心地道:“军主,这一下,韩庆和这老匹夫总算咬饵了吧?”
狄烈耸耸肩:“我可是把自己都拿出来当饵了,但愿韩庆和与那位龙虎大王不要让我失望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龙虎大王出动了()
“阿兴,你说那个什劳子的蛇猫大王八,究竟会走咱们守的土桥,还是走关铁面守的杀熊岭?”
榆次西北的土桥峡谷前方十里之外,一个低矮的山丘上,天诛军第一混成旅的两名高级将领:杨再兴与何元庆,就像两名普通的小兵一样,盘腿坐在草地上,嘴里咬着一根草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怨不得何元庆恁般憋闷,第一混成旅早在三天前就赶到了预定的第一伏击点,可是整整三天,连金军的毛都没看见。如果不是外围侦察头目张锐每日一报,内容都是太原之敌未动,何元庆甚至认为目标已经北走杀熊岭,掉进第二混成旅的第二伏击点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杨再兴嘴角随意撇动,将草茎拨左拨右,嘿嘿一笑,“完颜突合速若来,咱们就揍他娘的;若他走别道,咱们就抢先围住太原城,拔个头筹。”
“着哇!还是阿兴你的脑袋好使,杀将的功劳大,夺取太原府的功劳却更大。”何元庆的神情总算没那么郁闷了。
“哈哈哈!”杨再兴大笑,手指点着这位好兄弟,“逗你开心而已,你当真认为凭咱们一个旅三千多号人,就能拿下太原这样的雄城?”
“我这不是配合你么?要不你能这么撒欢?”何元庆也狡黠地笑了。若是在大半年前,或许他还有几分愣劲,但读了这么久的书,打了那么多的仗,整个人早就成熟明悟了许多,否则光凭着一身武勇,又怎能当得上主力旅的副旅长?
被摆了一道?杨再兴一怔,随后指着何元庆无奈摇头大笑。
就在这对情同手足的兄弟相互开解郁闷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踩踏着杂草沙沙声,那名每日一报的猎兵营信使再次出现。向二人行了个标准的叩胸礼后,微微喘气禀报:“完颜突合速,来了!”
“有多少人?走哪条道?”何元庆一下跳起来。五指扣住那猎兵信使的肩膀。
每一名猎兵的身体都是千锤百炼、强壮过人的,但被何元庆这么一抓,那猎兵信使眼中还是掠过一丝痛意,但仍强忍痛楚回答道:“回禀车骑郎将,敌军有三千人马。其中战兵足有二千五百。女真精骑三百,由管勾太原府路兵马事完颜突合速领军,大约两个时辰后就会抵达土桥。”
“来得好!爷爷等他好久了!哈哈!”何元庆一掌拍在那猎兵信使肩背上,将其拍了个趔趄。随即一愣。嘿嘿笑着从衣袋中摸出一块银角子扔给那猎兵,“赏你的,别嫌少,我就只带这么多。”
杨再兴用力吐出草茎:“走,去会会这位龙虎大王。”
土桥这个峡谷地形颇为险要。四面丘陵起伏,两山一夹,中间只有一条不算太宽的通道。只要埋伏在两侧,待敌军出现,以一支强军堵住谷口,任是千军万马,也难以突破。
只不过第一混成旅的任务却不是堵住敌军,令敌人知难而退,恰恰相反。乃是将敌军吸引出峡谷,以便让张锐的猎兵营截断敌退路,为第一混成旅尽歼敌军创造条件。为此,第一混成旅只得尽可能远离峡谷口,同时又要保障有便于战车展开的地形。最后只能选择在十里外这片尚算平整的沃野中。
第一混成旅的总人数为三千五百人,其中战兵为两千五百人,而工兵营与辎重营等辅兵都经过基本训练,关键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全旅真正无作战能力的,只有医护都百余军医而已。第一混成旅因为有一个骑兵团。战马数量就有两千之多,这要是放在建炎朝,简直不可想像。
北宋王朝本就缺马严重,加上国灭之后,又被金人掠去大量骡马,因此建炎立国后,马匹奇缺。当时一厢(相当于现代一个师,约2、3万人)军队中,可用战马不过几百匹,端是可怜。
第一混成旅的战马储备量实际上已达到甚至超过金军同等数量的兵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狄烈上太行之前,就已有战马七千匹,又先后击败完颜阿古与完颜撒离喝及设也马的中路金军,缴获战马不下三、四千,牛羊挽马甚众。此时狄烈手头的战马已经过万,而他仅有三个骑兵团与一个加强营,不过四千骑兵,就算是一人双马,也才用去八千匹战马,还有两千多匹富余。而这些富余的战马也只能暂时放养在平定,作为训练之用。
战马多了固然是实力的体现,但也令人头疼,一匹战马消耗的食物,相当于十个步兵,一万匹战马这也是狄烈迫不及待发动一场大战的原因之一——这么昂贵的战争配备,老是养着不用,实在亏不起啊!
如果说第一混成旅的第一大特点是马多,那么第二大特点就是车多了。多达五百辆大小车辆,彻底令人迷惑兼无语。两百辆战车,三百辆运输车,这就是第一混成旅的庞大车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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