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凰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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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凰女传-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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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印月娇笑,理直气壮道:“是又如何?”她四下扫了一眼宦官们,“还不快将皇后送回坤宁宫中?皇上已被吵得大呼头痛了。”

    宦官们面面相觑,皆畏惧皇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犹豫着不敢上前,暗暗希望皇后能够主动配合离开。

    客印月眉毛一挑,扬声呵斥道:“你们拖拖拉拉的做什么?”

    宦官们无法,只好快速对张嫣道一声“得罪”后上手来拉她,张嫣快速避开了几个人后,终究还是因为种种限制而被拉住手臂与肩膀。

    客印月得逞的笑容灿烂刺眼。她不顾身份和地位,尖叫着,呼喊着,挣扎着,结果还是被无情地带离乾清宫,肩膀上的手臂如同石块一样岿然不动。

    眼看着乾清宫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的心越沉越低。

99。最终坚持了信念的人() 
魏忠贤扫平了一切障碍,开始大肆屠杀东林党人。

    天启四年七月,阉党官员门克新、郭兴治、石三畏、卓迈弹劾熊延弼,冯铨以《辽东传》诬陷熊延弼。

    八月,朱由校大为恼怒,魏忠贤趁机矫旨下令将熊延弼斩首,并将其首级在北方多处军镇传递示众。

    取了熊延弼的性命后,为了讨好九千岁爷爷魏忠贤,御史梁梦环上疏弹劾熊廷弼侵盗军费十七万两,御史刘徽也说熊廷弼家产价值百万两银子,应该没收充作军费。正中魏忠贤心意,他矫诏命令严加追赃,不得姑息轻饶。

    因为这一道命令,这几日对熊延弼的家人来说如同炼狱一般。

    

    这事闹出来极大动静,消息灵通的外城的百姓早便得知消息,慢慢地就在外城区流传开了,每当市井中人聚集在一起时,皆会谈起这事。

    今日的茶馆中,议论热度也没有减少分毫。

    最先开口的自然是那个消息最灵通的精瘦年轻人,一对招风耳竖得高高。他像说书先生那样摆着头道:“熊大人呀,说来可真是让活着的人操碎了心,锦衣卫抄尽了他的家也没搜出一百万两银子来,于是他所有的亲戚家,还有妻子的家族,尽数被查抄,弄得他的亲人竟也开始怨怪起他来了。”

    一片唏嘘的声音在小茶馆中响起,人们不断摇头叹息。

    嘈杂的人群中,坐在最角落的一个年轻人没有随着众人一起叹气,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颧骨紧绷,面色难看至极。

    另一人忽然出声,众人看向他,他风尘仆仆,神情疲惫,看起来像是远方的来客。他的话验证了众人的猜想,“我来北京之前从更南方的地儿听说了另一件事。”

    大家看着他,他撇撇嘴,同情道:“江夏知县大人为了讨好九千岁爷爷,向熊大人的儿子熊兆珪勒索貂裘、珍玩,一旦他不从,就到熊大人府中闹事打人。熊兆珪不堪其扰,自杀身亡。”

    百姓们不胜感叹,有心肠软的妇女感同身受,开始抹起了眼泪,各个汉子们心中不平,但碍于魏忠贤的权势,不敢出声为其打抱不平。

    那旅人接着道:“熊兆珪的老母亲看丈夫死了后儿子也随之而去,心魂俱失,对着知县大人哭喊冤枉,但知县大人不为所动,还扒光了她两个贴身丫环的衣裳,分别打了她们四十板。”

    所有人都懂熊延弼的亲人为何会遭此厄运,但畏惧权势,谁也不敢提出那个名字,满室的人低下头,摇头暗自为了这位已逝的辽东将士叹息,不再有人出声。

    忽然有一人打破了沉默,“在下怎么听说,熊延弼大人是因为与努哈赤勾结,才将山海关以北的地方都拱手让了出去,若是事实真是这样,他便是罪有应……”

    所有人因为他的惊人言论而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角落那个年轻人将手中茶杯重重往地上一砸,茶杯粉碎四溅,强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你懂些什么?”年轻人指着刚刚说话那人的鼻子,脸涨得通红,高声质问道。

    这个年轻人是东林党人左光斗的学生史可法,二十三岁,正是年轻气盛之时。他受老师左光斗的影响,东林思想深植心中,十分同情遭受迫害的熊延弼。

    在北京城待久了的百姓们都有一定眼力,那人看史可法身穿国子监的服装,不敢与其争辩,立即住口不言。

    史可法怒瞪他许久,拂袖而去。

    

    天启四年十月,魏忠贤矫旨斥责杨涟“大不敬”、“无人臣礼”,将其革职为民。

    紫禁城这一头,张嫣拜托燕由去保护杨涟平安回到湖北家乡。

    但在张嫣没有料到的是,燕由离去后,局势与日俱下。东林党人心灰意冷,主要骨大臣左光斗请辞告老还乡,朝内残余人员再成不了气候。

    而唯一拥有扭转局势之力的张嫣被限制了手脚。杨涟安全的代价是她没有逃脱的机会。仅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敌不过客印月和魏忠贤两人联手给她安排的里三重外三重守卫。

    宫外,东林党的盟友,首辅叶向高隐忍不发,他记得前朝奸宦刘瑾也同样权势滔天,但最后也被韬光养晦的大臣李东阳设计除去。他想成为本朝的李东阳。

    但几日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大群太监,每日不分昼夜地在叶向高门口大吵大闹。叶向高已是六十八岁高龄,根本经不得如此精神折磨。

    他最终在无奈中放弃了抗争,除下代表无上身份地位的衣冠,离开京城。

    离去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北京城,他心中感叹,刘瑾好歹还识几个字,懂得凡事留三分余地,但买卖妻女兼之迫害恩人的魏忠贤,并不是刘瑾。即便手握重权,官至高位,他仍然是多年前的那个地痞无赖。

    叶向高请辞离去后不久,内阁大学士韩癀也接着辞职,魏忠贤手下的重要人物顾秉谦接任内阁首辅之位。

    至此,朝廷中枢完全沦落在阉党控制之下。

    

    燕由安置好湖北的一切,回到北京城后,已是冬季。

    这是张嫣经历过最冷的一个冬天,室外呵气成冰,许多普通百姓挨不过去,就被无声无息地冻死了。

    很快,天启四年迈入天启五年。

    很快,许显纯开始审讯汪文言。

    魏忠贤不允许张嫣坏他的事,暗中调用了东厂的人来看守皇后。如此一来张嫣甚至无法与燕由会面。

    只要朱由校一日没有想起张嫣,到她的宫中走动,张嫣的困境一日无法解除。

    但客印月自然不会给朱由校这个机会,她变着法子吸引朱由校的注意力,成功地让朱由校迷上了拆建房子,无瑕顾及皇后。

    

    诏狱里的景象氛围令人极度不适。除去受刑人的断断续续发出的哀嚎呻吟声外,血腥味混合着排泄物的臭味刺入鼻中,明灭的火光照出墙面上、地板上干涸的斑斑血迹。

    诏狱的最深处,汪文言被捆绑在粗糙的木柱上,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许显纯——魏忠贤最得力的走狗——将已经失去了热度的烙铁丢给手下,走上前,仔细端详汪文言脸上被烙得卷起来的坏肉,满意地咂咂嘴。

    他笑问道:“你到底招不招?”

    汪文言唾了他一口,但并未正中目标,而是有气无力地滴落地板。

    许显纯撇撇嘴,转身接过鞭子,猛地一把就往他脸上抽。

    这是数不清第多少次审讯了。但与其说是审讯,倒不如说是为了满足许显纯变态的折磨欲而行刑。如今汪文言连惨叫的力气都所剩无几,鞭子接连抽到他身上,他不过是闷哼了几声。

    “你到底招不招?”许显纯没剩多少耐心,下手越发重了起来。

    在一旁的狱卒别开头,不忍再看这幅场景,这些日子一直看着许显纯非人的折磨手段,在诏狱里用事许久的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他知道,许显纯想让汪文言给出杨涟等人贪污的口供,好让魏公公可以污蔑清廉为官的东林党人。但他不知道的是,汪文言为何迟迟不愿合作。在他的印象中,汪文言并非什么有原则有骨气的人,他长袖善舞,唯利是图,为何却不愿意用简单一句话来换取生路。

    当下,许显纯不断抽打,不断重复问他,“你招不招?你招不招?”

    汪文言的嘴唇微微嗡动,狱卒发现了,忙出声制止许显纯,“汪大人似乎要说话。”

    许显纯停下鞭子,大喜道:“说吧,说吧,只要说出杨涟贪污,你就可以恢复自由。”

    汪文言用尽力气,在幽暗狭小的审讯室中发出生命的绝响:

    “世上哪里有贪污的杨大洪呢?”(杨涟号大洪。)

    狱卒为他的信念而震动,但也清楚他最后的命运,于心不忍。

    许显纯暴怒,又打了汪文言一通,打得他自己没了力气才作罢。他喘平气后,阴阳怪气一笑,“既然如此,”他命令狱卒,“拿纸笔来。”

    待纸笔拿来后,他狞笑着吩咐,“在他面前写证词,让他看清楚,就算他不认,我也有办法伪造。”

    狱卒的手不住颤抖着,但对于许显纯的命令一丝也不敢怠慢,他咬着牙,强迫自己无视汪文言的愤怒,一笔一划地写下许显纯吩咐的话。

    汪文言眼珠上翻,盯着许显纯,形貌吓人。他用尽残余的力气道:“你不要乱写!否则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许显纯完全当其为死物,待狱卒写好伪造的供词后,他一把抢过纸,命令狱卒带走墙上挂着的火把离开,把绝对的黑暗留给汪文言。

    当日夜,汪文言被杀于狱中。

    

    《明朝那些事儿》中对汪文言的评价:

    混社会的游民,油滑的县吏,唯利是图、狡猾透顶的官僚汪文言,为了在这丑恶的世界上生存下去,他这一生,都在虚伪、圆滑、欺骗中度过,他的每次选择,都是为了利益,都是妥协的产物。

    但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刻,他作出了最后的抉择:面对黑暗,决不妥协。

    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追逐权位、利益至上的老油条汪文言,经历十几年官场沉浮、尔虞我诈之后,拒绝了诱惑,选择了理想,并最终成为了一个正直无私的人。

    

    历史记载:歙人汪文言有智术,负侠气,入京输赀为监生,用计破齐、楚、浙三党。察东宫伴读王安贤,倾心结纳,与谈当世流品。光、熹之际,外廷依刘一燝,而安居中,以次行诸善政,文言交关力为多。

    魏忠贤既杀安,府丞邵辅忠遂劾文言,革其监生。既出都,复逮下吏,得末减。益游公卿间,舆马常填溢户外。大学士叶向高用为内阁中书,韩爌、*星、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皆与往来。会给事中阮大铖与左光斗、魏大中有隙,遂与给事中章允儒定计,嘱同官傅櫆劾文言,并劾大中通文言为奸利。魏忠贤大喜,立下文言诏狱。御史黄尊素语镇抚刘侨曰:“文言不足惜,不可使缙绅祸由此起。”侨是之。犹词无所连,文言廷杖褫职,牵及者获免。

    已而魏忠贤势益张,尽逐诸正人*星等,梁梦环遂再劾文言,下诏狱。镇抚许显纯自削牍以上,*星、杨涟、左光斗、魏大中、李若星、毛士龙、袁化中、缪昌期、邹维琏、夏之令、王之寀、顾大章、周朝瑞、李三才、惠世扬等,无不牵引,而以涟、光斗、大中、化中、朝瑞、大章为受杨镐、熊廷弼贿。时显纯逼令文言牵引诸人,文言五毒备至,终不承。显纯乃手作文言供状,文言垂死大呼曰:“尔莫妄书,异时吾当与尔面质!”显纯遂即日毙之于狱。

100。燕大侠() 
史可法与汪文言的侄子汪恪同为国子监弟子,彼此也是至交好友。

    汪恪无故缺席数日,也正是那几日里,传出来汪文言已被秘密处刑的消息。他几日后回来,开始魂不守舍。他反常的原因众人皆心知肚明,但没有人敢主动与他谈起此事,除了史可法。

    待到国子监休讲那日下午,史可法带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烈酒,将汪恪约了出去。

    两人来到外城茶馆,此时正当劳累了一日要歇息的时候,茶馆里人来人往,大大小小的呼喊声和吵闹声此起彼伏。

    周围人群密集,汪恪却不避开任何撞上他的人,微微转动无神的眼珠子,问史可法道:“来这儿做什么”他的语气显示出他整个人毫无生气的状态。

    史可法没有回答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带汪恪穿越人群来到二楼。二楼依然嘈杂,但相对一楼已好得太多。人声鼎沸之处最不引人注目,这儿比起厢房包间,反而更适合谈起不能被偷听的话。

    茶楼里谈论的对象从熊延弼变成了汪文言。诏狱的情况本是封锁最严密的,但如今不知为何就连外城的百姓也三句话离不开汪文言的死。史可法担心汪恪的反应,但汪恪连眼神都没怎么变。

    史可法点完了菜,两人皆下肚一杯酒后,他挨近汪恪,压低声音,正式说出想要说的话:“你可还好?”

    听见这话,汪恪的左眼抽动一下,立即闭上了。他胸膛起伏,显然是在强抑情绪。

    史可法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不愿意说,也不打算强迫他,就埋头吃了几口菜。

    第二口菜只嚼了一半,在旁的汪恪忽然开口,用极低的声音道:“叔叔死时并不害怕。”短短一句话,前半句他还能保持平静,但最后几个字音里的轻轻颤抖出卖了他。

    史可*了一瞬,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味。他扫了一眼周围,大致确信没有人在注意这边。一边举起茶杯挡在嘴边作为掩饰,一边问道:“你进诏狱去了?”

    汪恪完全自说自话,“叔叔那模样可真惨啊。”他目光空洞盯着前方,但眼眶渐渐红了,想必此刻他眼前浮现出的是那日所见之景,“我家训严,自八岁来就极少掉眼泪,但那日看着叔叔,情不自禁就哭了出来……”

    史可法难以想象他话中所述,但汪恪话里的悲痛切切实实地感染到了他,史可法的胸口像被巨石压住了一般。

    汪恪的话音萦绕在耳际,“可叔叔对我说,他知道自己必定会有一死,可是他并不怕。我听得出来,他说的是真的,可是,他也真的死得太冤枉了……”话语哽咽在喉头,汪恪深深呼吸,双手抱住头,遮掩住痛哭流涕的脸。

    所幸那个招风耳年轻人又带来了新消息,食客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楼下,并没有人察觉到角落的汪泗史可法两人。

    史可法知道汪恪向来与叔叔汪文言亲厚,根本无从安慰,手无足措之下,给他满上一杯酒。

    一杯烈酒滑过肠胃,汪恪的情绪稳定了些,他说道:“我没事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当下问吧。”

    史可法用力拍拍他的肩头,思考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要提的问题不会刺激到他,这才问道:“你是如何进去诏狱的?”

    汪恪说:“我无奈之下,已经打算行贿狱卒,求他们网开一面带我进去。但我的银子还没有凑齐,忽然有个人找上我,说是诏狱的人,可以让我去见叔叔一面。”汪恪皱眉想了想,“那人皮相极好,气度不凡,我并不相信他是诏狱的人。但那时叔叔已经被许显纯严刑审讯数次,我们家人心急如焚,因此我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

    “那人最后成功了?”史可法问出了一句蠢话。

    汪恪点头,“他似乎没有身份,可除了许显纯外,狱卒都与他称兄道弟,即便是见叔叔这等为难的事也一路畅通无阻”

    “他可有说他叫什么?”史可法不知这是何方神圣,竟如此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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