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凰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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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凰女传-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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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们发觉,如要自保,最方便最稳妥的法子便是依附当权者。于是,如你所知,每一个朝代中都可见张家人在背后操控的影子。”

    张嫣想起了历史上许多姓张的名人,她忽然发觉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既然要掌控朝局。为何不干脆自己称帝?”

    他笑答道:“怎么没有?我们试过,只不过,败给了朱元璋。”张易明明笑着,却总看得人不舒服。

    张嫣惊呼:“张士诚?他也是张家的人?”

    而此话出口,张嫣已经想明白了,元末时期,国内局势十分不稳,张士诚一介私盐贩子,却将生意做得富可敌国,只因背后有张家的势力在推动。张士诚凭着这财富起义反元,与其他几股势力一起成功推翻了元朝政权。然而最后三雄争霸期间,还是无奈败给了军事天才朱元璋。

    张易笑着点头,“那一次失败折损了不少张家的人,但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我们明白了,委身于当权者身后,更加安全。”

    张维迎接口:“在下祖上张玉,相助皇子朱棣造反称帝,由此得到了世袭英国公这等至高无上的地位,再由他相助其余张家子弟入朝致仕。”

    张易继续道:“再来便是跟你此次入宫大有关系的历史。几十年前,我们家族中出了一位绝世无双的人,他当政时,几乎将皇帝架空成傀儡,掌控整个明朝,家族的势力也在他那时达到最盛。”

    张嫣听得专注,他却断在此处,不再往下说,反站起身来,说道:“随我们来。”

    听完如此复杂的历史,再加上之前的惊讶,张嫣的脑子已乱成一团,根本理不出一个清楚的头绪来,再提不出什么意见,便顺从地跟着他们走。

    他们穿出坤宁宫,穿过交泰殿,路上,两位老者默不出声,静静走在前头,反倒是张维迎主动告诉张嫣,地底的这条道路直通宫外,他们便是从宫外的入口进来的。

    走过熟悉的道路,来到乾清宫的正殿内。明晃晃的龙座在高台上耀眼夺目,背后的墙上嵌了精雕紫檀木,低调大气。

    张易径直走上高台,在屏风面上摆弄了几把,一股密集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嫣无意识地攥起拳头,她认得这声音,有某种机关启动了。

    一大块紫檀木忽然开始挪动,缓缓陷朝墙内陷进去,最终停下来时,约莫陷了两尺多深。

    “这地底的宫殿,便是那位当政时所建。”张易的话语中对他提到的人很是尊重,“他的能力有多大,野心也有多大,这个机关,直通上方龙座。”

    张嫣点点头,地底有龙涎香——专给帝王所用香——的香味,想来也是同样的原因。

    但张易话锋一转,“只可惜,他太过独断专行,年幼的皇帝被他钳制,朝野中树敌甚多。因此他去世后,皇帝亲自下令对他抄家灭族,那是张家历史上最为黑暗的一次,虽然藏身暗处者居多,但皇上的怒火滔天,即便无辜被牵连者都不计其数,张家元气大伤。”

    “然则,就在家族危急存亡的时刻,太后出言劝服皇帝,不再继续深究下去。”

    他话中并未言明那人是谁,但张嫣从时间与事件上推断,很自然地联想到万历年间的那段历史。那个太后,是李太后。那个皇帝,是明神宗。那个不世出的天才,是张居正。

    “女子无法入朝为官,因而从前女子在张家没有地位,但自那一次事件过后,族长才决意要送族中女子入宫,只可惜数十年之间,所出皆是资质平平之辈。这情况,直持续到张国纪的大女儿降生。”张易看向张嫣“你长到五岁时,就已表现出惊人的天资,毫无疑问,你被选中了。之后的事,你便知道了。”

    对方的说话方式让她根本来不及多加思考,张嫣的脑子乱成一团。但她忽然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为何父亲不让她与外人接触,为何父亲说,这是她的命数。为何从小唱的童谣中,隐藏着开启地宫的法子……

    场面一时沉默了,张维迎沉不住气,率先打破沉默,“这两位是张家的长老,今日特意来见你的。”

    沉默既已打破,张世伦便继续道:“我们本打算让你成为朱常洛的皇后,但没想到他如此短命,登基一月便驾崩。所幸他还有个适龄的儿子。”

    张嫣记得,朱常洛登基时,已经三十八岁了,那时自己才十四岁。她心内暗道,朱常洛早逝,是他的不幸,却是自己的幸。

    “这是你的幸运。”张世伦这样道,张嫣本以为他也能体谅自己的心情,却听得他说:“朱由校大字不识,年少无知,比朱常洛更好掌控。”

    “你却不懂得珍惜机会。”张世伦眉梢一挑,严厉道,“你今日见了信王。”

    乍然被张世伦道破,张嫣不由心虚。她低头暗骂,定是邱贵暗中通报消息,怪不得他们今日急着要见自己。

    张世伦毫不留情面,“你是家族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你暗地里在盘算些什么,其他人或许看不出,但我们全都一清二楚。”

    “不要打别的主意。”他们的声音冰冷凌厉,“你的任务便是尽早和朱由校同房,诞下嫡子,稳固后位。”

    张嫣像个小女孩般咬着下唇,想到了朱由校,想到了高永寿,又想到了燕由。沉默许久,她怆然道:“你们既然一早便打定主意培养我入宫,为何不早便告诉我,我的身份是一颗棋子,今日也不至于让我心中不平至此。”

    “哼,还不是……”张世伦轻蔑道,却被一旁的张易截了话头,他笑着道:“家族的做法,自有家族的道理,你只需服从,没有深究的必要。”

    张世伦接回话头,“再者,你是张家的人,你心中再怎么不平,你也肩负家族的责任。你所学的一切,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我们赐予你的。”

    张嫣不甘心地分辩道:“可皇上并不爱女子!”

    “不爱女子,并不代表不能同女子行房事。”张易笑得意味深长,“至少,朱由校是可以的。”

    张嫣不明白他的意思,而又忽然记起他们能在地底听见上方动静,或许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内幕,奇道:“他……同谁?”

    “客印月。”

58。风露立中宵() 
头顶星辰灿烂,望之如梦如幻。

    宫苑极度静谧,伫立在御景亭上眺望整个紫禁城,让人陡生时间静止、世间唯余一人的错觉。好在还有月亮移动的轨迹能提醒亭中人,时间正在悄悄流逝。

    终于,燕由又一次听见了机关启动的声响。随之响起来的还有由轻复重的脚步声。

    燕由当然识得这脚步声的主人,他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实处。从御景亭凭栏俯望,那个少女正徐徐从山洞向外走去。她身披正红色衣袍,上面繁复细密的银绣随着她的步子而流光闪动。

    燕由皱起眉头,她的背影看起来怎么这样瘦?

    眼看着张嫣就要走过拐角,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了,此时,她却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而有片刻,她毫无动作,就僵硬地立在那儿,似乎是在做什么为难的决定。片刻后,她转头,看向高处的御景亭。

    燕由目力如鹰,视线又一直紧紧贴着她,张嫣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她还背朝堆绣山时,就已从她细微的身体动作中预知到了她想做什么。而他本可以凭着身手轻易地避开她的视线,然而不知为何,他迟疑了刹那。

    一个刹那,时机便消逝。

    他没有动,张嫣看见了他。

    张嫣回头时,面上带着疲惫与自嘲,而真正见到那个出尘的身影时,先是一征,随即眼神忽然变亮,亮的出奇。

    星河之下,宫苑之内,夜深露重,寒意袭人,两人面无表情,遥遥相对。

    正当燕由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却见张嫣忽地朝自己嫣然一笑,那笑容夹杂着欢欣与浓重的无奈,看得燕由心中一软。

    还没想清楚,身体却先于思想动了起来,燕由翻身过栏,在乱石间几个飞跃轻点,霎时间,便从御景亭中到了地上,来到张嫣面前。

    张嫣没有表现出诧异,只是疲惫笑笑,轻声道:“送我回去好吗?”

    燕由盯着张嫣,沉吟一瞬,背转过身去。张嫣几乎以为他要离开,却见他背对自己,微微屈膝弓腰对着自己,温声道:“上来吧。”

    张嫣见他如此,心中一涩,乖顺地扶着他的肩膀,趴到了他背上。

    燕由挽住张嫣的腿,背着她,毫不费劲地站了起来,又暗自皱了眉头,她怎么这样轻?

    长期的练武让他的肩背宽阔又壮实,他慢慢走着,在他背上基本感觉不到颠簸,自入宫以来,张嫣从未觉得如此舒心过。

    燕由听得张嫣在他耳边低声说:“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在……真好……至少你……不是被安排好的。”她说着说着,忽然紧张了起来,直起脖子,在他耳旁问道:“你不是吧?”

    燕由听不懂她话中所指,但他认真回答道:“不是。”

    “这就好。”张嫣立即就相信了,安心下来,软软趴回他的背上。

    两人心照不宣地暂时忘却了那些隔阂,似乎一切本应如此。

    燕由只恨道路太短,终有走完之时。不多时,已回到了坤宁宫暖阁。

    室内一片黑暗,张嫣的贴身丫鬟还在地上昏睡着。燕由转头低唤了几声“嫣儿”,却发现背上的人儿呼吸均匀,不知何时已睡着了。

    他哑然失笑,却也心疼她不知受了什么累。

    燕由小心翼翼地将张嫣在榻上安置好,拉上一旁轻薄的锦被替她盖好。做完一切后,他正要离去,却恍然发觉,窗口倾泻近来的月光,正好洒在张嫣熟睡的脸庞上。

    燕由情知自己该迅速离开,脚下却生了根,动弹不得。

    相逢以来,他都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好好看看她。月光清辉下,燕由甚至看得清张嫣脸上细小的绒毛。

    相较小时候,她的确长得更美了。只是平日里因神情相异,与幼时只余五分相像,而此刻她睡着后的模样,才是他记忆中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子。

    只有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才能如此毫无戒心地安然睡去,燕由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上次那番做法,是不是错了。

    燕由伸出手,而在就要碰触到张嫣的面庞时,却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还有什么资格触碰她?他们之间隔着的,可不仅仅是空气。

    他习惯性地自嘲一笑,却没有收回手,他用手指隔着一层空气缓缓划过张嫣脸,这是她的眉,她的鼻,她的脸颊,她的唇,她的下巴……

    他收起眷恋,猛然握拳收手,旋身离去。

59。拱手让辽东()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亲眼看见父亲的回信中的“为父对不住你”几字时,张嫣的仍抑制不住情绪涌上心头。

    剧烈起伏的情绪过后,是深深的迷茫。

    不该是这样的呀!家族给她指了一条路,她不需要再与客印月魏忠贤斗争,有家族的庇护,他们穷尽手段也不要想能奈何得了她的地位,她不需要为大明的未来忧心,暗中培养扶持信王朱由检。她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尽快与朱由校同房,生下嫡长子,而后稳固自己的地位,直到儿子登基。

    她的家族给了她一切,她有义务和责任去完成他们给的任务。

    但为何心头的迷茫竟然比起初入宫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事就那样一笔勾销了吗?张嫣想起了王安与王宛儿的死,只觉头痛欲裂。

    张嫣埋怨地想,家族的人若是早些,早在自己入宫前就告诉自己一切的真相,或许她就不会去牵扯那些人那些事,也就不会因为过深的交情而致困扰了。

    无论如何,接下来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迟早会让朱由校和自己同房,张嫣叹气,自己被缚住了手脚,眼下唯一能做的事,就只剩下等待。

    只可惜事情永远没有预想中的那么一帆风顺。

    正月初一后,只过了不到一个月,广宁城失守,明朝统治了两百多年的辽东大地,都被拱手送给了努尔哈赤。

    这个消息传到张嫣宫中来的时候,她胸中的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据传将所有百姓撤回山海关的决定,是熊延弼做出来的,这个她亲口向朱由校推荐的人。

    当时只有四人在场,杨涟便有意考她,当时并未多想便答了出来。毕竟从前还在开封时,杨涟每每在张嫣家小住,两人也常常如此问答,早便习以为常。

    但无论前因如何,此事后果都跟她脱不了干系,朱由校会如何处置她,她不敢深想。来不及懊悔,只好急匆匆赶到乾清宫,打算主动向朱由校请罪。

    幸好朱由校没有拒见,方成盛侧身请张嫣进去。张嫣绕过蟠龙屏风,第一眼先看见了在殿内低头随侍的如晴。

    张嫣依稀记得如晴并不是今日当值,但有熟悉的人在,她心中微微安定。若是朱由校动怒,或许她能念着旧日主仆恩情替自己周全几分。

    张嫣早已经备好说辞,然而没等她下跪开口,朱由校已从榻上猛然站起,一把抓住张嫣的手。张嫣错愕地看着他,只见他满面惊慌失措,急道:“梓童,怎么办?”

    张嫣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什么?”

    “朕听说山海关距离北京城只有不过一日的骑程,努尔哈赤是不是很快就会打到紫禁城门口了?”他忽而怒道,“都怪杨涟,偏得他说要用熊延弼,现在好了吧?朕要撤了他的职!”

    张嫣听完朱由校的话,怔了片刻,说出熊延弼名字的明明是自己,朱由校他记错了?

    下一刻,张嫣的视线越过了朱由校,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高永寿,立即明白过来。当日统共只有四人在场,只能是永寿暗中相助自己。张嫣悄悄对他投了一眼感激的目光,他并未回应,只是如常保持微笑。

    张嫣心中未多加思考,敛容对朱由校跪下,“皇上,杨大人向来对您忠心耿耿,此前从无过错。”她跪下本是一时冲动之举,而说完第一句话后,后面的话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且眼下朝中人才凋敝,在这军情紧急时分,无人能胜任他的职位,望皇上三思,给杨大人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

    说完全部的话后,张嫣才来得及想起,家族可不会喜欢自己说的这番话——他们早就叮嘱张嫣不要多管闲事。但杨涟与张嫣的多年交情,又岂是一个凭空冒出的家族所能比拟?

    朱由校本就只是一时害怕所说出来的气话,立即满口应了不撤杨涟的职,他将皱巴巴的军情文书给张嫣看。他看不懂上面的字,一个时辰前,小太监一字一句将内容念给他听,他听得怒意大盛,便将文书揉成一团给丢了,还是永寿替他拾了回来。

    “努尔哈赤……皇后你说,朕该怎么办?朝中还有何可用之人?”朱由校慌不择言,直接向张嫣问起朝事。

    张嫣细细看文书,原来这次兵败的始末是如此这般,守将熊延弼和王化贞两人都要负起这担责任。

    张嫣已吃了一次教训,可再不敢揽这个黑锅,她将文书看了几遍,沉吟片刻,“臣妾愚钝,但皇上或许可去问问您的老师。”朱由校的老师,孙承宗,东林党人,张嫣听闻他颇有才干,且朱由校对他十分信任亲厚,将责任推给他,虽是无奈之举,也不失为当下最好的选择。

    朱由校一击掌,连声应和:“对!对!”挥手吩咐下人:“赶紧去把朕的老师请来。”

    那宫女应下,走到门口,却迎面碰上了进来的方成盛。

    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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