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最后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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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最后的荣耀-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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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元均没办法,人家李舜臣是三道统制使,是顶头上司。他没办法,只能玩玩小手段,试图去拉拢李亿祺一齐弹劾李舜臣,李亿祺什么人?那是李舜臣的最佳搭档,自然不会理睬他。

结果以这件事为导火索,李舜臣与元均的矛盾被公开化了。总算朝廷还知道水军不可缺少李舜臣,在柳成龙的建议下,元均被调去了忠清道兵使,含恨离开水军编制。

元均在朝中关系一向颇为深厚,很快就跟尹斗寿、李山海搭上了线。两位巨头知道元、李二人的矛盾,心想这是个好机会,便告诉元均咱们如此这般,必能干掉这个讨厌的李舜臣。

尹斗寿首先指使西人、北人两党的几位大臣上书朝廷,让李舜臣出海去打击日本舰队。

这是一个荒唐的要求。且不说此时大明正紧锣密鼓地议和,不会允许朝鲜军贸然行动;就算李舜臣出动,也没有任何用处。作战要有目的,在陆上军队按兵不动的情况下,水师单独出击毫无意义,总不能为了打仗而打仗吧?

可这又是一个政治正确的要求。朝鲜对大明与日本议和腹诽已久,整天盼望着出点什么事儿能把和谈给搅黄了——尹斗寿这次上书,准确地号住了李昖的脉。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即使明知这个命令没有道理,还是会虚以委蛇一下,驾船出去随便转几圈,回来交差便是。

可李舜臣性子耿直,不太懂政治,不然也不会在基层混那么多年升不上去了。他根本看不出这道命令背后隐藏的真实意图,只在军事层面上进行了解读,认为这么干一点意思没有。

所以李舜臣直接拒绝了李昖的命令,不肯出海。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理论上正确,只能骗骗刚毕业的大学生,历史上真正敢这么对君主说的人,死得都很惨——当权者最忌讳的事不是无能,而是不听话。你都不听我的话了,再厉害有个屁用?

李昖心里十分不爽,只是碍于柳成龙的面子和李舜臣的功绩,不好说什么。

尹斗寿成功地在君主心中埋下一颗不信任的种子,随即又走了第二步:元均从忠清道兵使调任全罗道右兵使。

这一步棋走得十分巧妙。李舜臣是三道水军统制使,元均是全罗道右兵使,两人军种不同,互不统属,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可实际上是让元均脱离了李舜臣的制约,而且两人又是在一个战区工作,易于平行调动。尹斗寿安排下一招伏笔,是为日后做准备。

元均脱离了水军系统以后,在西人党和北人党的策动之下,开始对李舜臣大加诽谤,连连上书声称自己才是水军功臣,李舜臣不过是沽名钓誉,贪冒军功。这些谎话编的实在太过离谱儿,不光柳成龙等东人党大为恼怒,就连李元翼都认为不像话,简直是对功臣的最大侮辱。

柳成龙、李元翼等人轮番向李昖辩白,最终没有让元均的阴谋得逞。孰不知,这是尹斗寿埋下的第三根钉子。

早前李舜臣曾经拒绝出海,已经让李昖很不开心。现在偏偏又有人在他耳边称赞李舜臣,李昖表面上不得不妥协,心中的厌恶却因此而膨胀起来:“你们总说李舜臣多牛逼多正确,那么他拒绝我的命令,反倒证明我是白痴喽?”

这个逻辑看似混账,却很符合人性。李昖对李舜臣的态度,因此愈加恶劣起来。

这个消息经过西人党的刻意散布,很快传到了小西行长的耳朵里。

李舜臣在战争期间的赫赫威名,让日本人又敬又怕,如见鬼神。小西当初在平壤城吃尽后勤不继的苦头,因此对李舜臣所发挥的作用,认识最为深刻。他听说李朝开始猜忌李舜臣,不由大喜,如果能借机除掉这个可怕的家伙,那么日军将在洋面上再无任何忌惮。

于是他派遣了一个叫做“要时罗”的间谍前往庆尚右兵使金应瑞的营中,送去了一封密信。密信里说:现在明、日议和困难重重,都是因为加藤清正那个混蛋从中作梗。我听到消息他在某月某日前往某处,中途将在某岛宿营。朝鲜水师一贯善战,如果能派一支部队自海上拦截,必能成功。

金应瑞读完以后大惊失色,急忙把密信送去汉城朝廷。朝廷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片骚动。

加藤清正是朝鲜最痛恨的人物,他不光虏获了两位王子,而且还搞了好几次大屠杀,血债累累。清正又是日军阵营里最积极的主战派,整天叫嚣着要再次跟大明开战,搞得朝鲜一夕数惊。

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把他干掉,无论于公于私都有莫大的好处。

情报里说加藤清正夜宿海岛,肯定要出动水师才行。而朝鲜南部水师都归李舜臣统制,这个任务显然要由他来执行。

西人党极力撺掇李昖搞这么一下,哪怕要承受大明破坏和议的指责也要搞。李昖被他们说动了心,便派了刚刚出使日本返回的黄慎,以抚军的名义前往李舜臣水营,催促他尽快派人去偷袭加藤清正。

黄慎本人对这封密信是存有疑问的,小西和加藤不合是真,可那只是性格不合,不是原则性分歧。再说了,小西设这么一个毒局,完全便宜朝鲜人,他哪有那么好心?再说要时罗这个人,(W//RS/HU)黄慎在出使日本期间曾经接触过,觉得这家伙生性狡诈,不可全信。

李昖很赞同黄慎的意见,可他总抱有侥幸心理,跟买彩票似的,总觉得不妨去试一试,万一要是成功了呢?

黄慎无可奈何,只能动身前往丽水。不出所料,李舜臣听了黄慎的要求,再次断然拒绝出兵。

李舜臣认为,这摆明了是一个圈套,敌人肯定在附近伏下了重兵。我如果带了大船去,很快就会被敌人发现;如果只带小船,碰上埋伏就完蛋了。

他又一次犯了军事正确、政治错误的忌讳。

李昖听说李舜臣又一次拒绝了他,这次终于忍不住发起怒来。这个李舜臣三番五次拒绝我的命令,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李昖下令把李舜臣这个胆小的家伙抓起来,派了一名叫南以信的官员前往全罗道闲山岛去调查。

南以信去了以后,回来报告说加藤清正确实前往那个岛上宿营,而且一呆就是七天。南以信隶属南人党,柳成龙的嫡系,他都这么说,想来是真的。

李昖一听,气得差点摔烂了酒杯,七天!呆了七天!李舜臣你哪怕是派乌龟去,也能把加藤干掉了。如此良机你都错过,真是岂有此理!

这时小西行长唯恐天下不乱,又派了要时罗火上浇油,去质问朝鲜人:“加藤清正率领大军,是要登陆来打你们的。你们的水师不给力,不在中途拦截,现在他已经登陆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这一下子,彻底把李舜臣推下了火坑。李昖原本忌惮的是他的功劳太大,又没犯什么错,现在有了“贻误战机”这么好的一个理由,那就新仇旧恨一齐算吧!

北人党和西人党哪里肯放过这个时机,在尹斗寿的指挥下,开始疯狂地弹劾李舜臣,大有不把他斩首誓不罢休的势力。而南人党自柳成龙以下,都噤若寒蝉,不敢施以援手,因为“放过加藤清正”这个罪名实在太严重了,没人敢在这个关节上出言抗辩。

而在攻击李舜臣的同时,北人党和西人党也不失时机地推出了继任者——元均。这时候就能看出尹斗寿和李山海的深谋远虑了,当初他把元均放到全罗道,正是为了今日做伏笔。同道平调,顺理成章,而且元均又有做水军使的经验,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结果对李舜臣的判决是,念在之前的功劳上,免去死罪,但剥夺一切职务,以白身随权慄军中作战。这已经是柳成龙能够做到的极限了。朝鲜军人听到这个消息,从都元帅权慄以下无不叹息。

李舜臣的母亲在牙山听说自己儿子出了事,惊吓过度病逝,连儿子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李舜臣在前往权慄军中途中本来就很抑郁,忽然那又听说这个消息,顿觉天旋地转,悲痛欲绝,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几次哭晕过去。若不是权慄从中劝解,这位朝鲜第一名将恐怕要以自杀来收场。

元均“不孚众望”地坐到了三道水军统制使的宝座,他第一个命令,就是废除李舜臣的一切规矩,把三道水军搞了一个大换血。在汉城的西人党也弹冠相庆,庆祝赢得了一场关键性的胜利。他们给李昖上书,说之前李舜臣总是窃取元均的功劳,现在无人掣肘,元大统帅必能带领无敌水师纵横洋上,令敌人心惊胆寒。

一个无比荒谬也无比讽刺的壬辰战争第一大笑话,就此诞生。

关于小西行长这封密信到底是真是假,历来争议很多——笔者认为这是小西行长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小西行长写密信的时候是在万历二十五年一月。在那时,小西行长与沈惟敬的惊天谎言已经败露,小西虽然借着与淀君的关系得以活命,但政治地位一落千丈,秀吉对他已不复从前信任;而加藤清正在伏见城勇救秀吉,大得宠爱,地位已经回升。两人一升一降,小西处于极端的劣势。

在这种敏感时期,小西与加藤的矛盾已经退居次要地位,他最重要的工作是如何恢复秀吉的信任。在这时陷害加藤,即便成功了,对他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失败了,却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局面。小西是商人性格,这种损人不利己还有无限风险的事情,他不会干。

更何况,在小西送出密信的同时,加藤清正已经完成了渡海动作,屯兵在西生浦。在这个紧要关头,加藤清正一个陆军将领,能有什么要紧事需要绕个大圈子,远远地去闲山岛海域的小岛一住就是七天呢?道理上说不通。

但他确实去了,这一点已经被朝鲜人所证实。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整起事件根本就是小西、加藤两个人合谋。面对李舜臣这个日本克星,小西和加藤这两个仇敌联手,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可这时候问题来了。

这次阴谋如同一枚智能炸弹,定向极准,无比精确地将目标李舜臣炸得粉身碎骨。

可无论小西还是加藤,收拾朝鲜人没问题,但他们都不了解朝鲜,尤其是不了解朝鲜政局。如果不对朝鲜政局与运作规律有深刻认识的话,绝不可能设计出如此精确打击的布局。能够设计出这个局面的,惟有深谙党争之妙的朝鲜人自己。

从西人党在李舜臣事发前后搞的一连串小动作,我们能感觉得到,这些都不是独立的偶然事情,而是一个完整计划的一部分。它们绵密精致,陈陈相因,一步步改变李舜臣在李昖心目中的地位,让这位复国大英雄慢慢变成一个桀骜不驯的节度使。小西密信只是一个引信,真正让李舜臣失势的,是李昖本身的猜忌。

因此,我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很可能是西人党或者北人党中的某个人主动与小西行长暗通款曲,指点他按照方略行事。日本人需要李舜臣死,西人党也需要李舜臣死,于是两边一拍即合,炮制出这么一个截击加藤的阴谋来。

日本人要李舜臣死,这完全可以理解;而党人在日军大军压境的时候,仍旧乐此不疲地自毁长城,不能不让人感慨,这朝鲜政局已经糜烂到了何等的地步。

第十二章 丁酉再乱

万历二十五年正月十三日,加藤清正率领两百多条战船、一万陆军从对马岛出发,于十四日抵达竹岛,与竹岛的日本留守部队汇合,从釜山东侧的机张登陆,当天前锋便攻陷了釜山以北的重镇梁山。

他的这次行动,标志着暂停了四年的明日战争再度爆发。万历二十五年是丁酉,因此中国与朝鲜称之为丁酉再乱;而日本则用当年的天皇年号,称之为庆长之役。

这一次与壬辰之战不同的是,加藤清正的番号,不再是第二军团,而是第一军团。这份荣耀,既是秀吉对他在伏见城奋不顾身救主的褒奖,也是小西行长失去信任的直接体现。

到了十五日,小西行长——现在他是第二军团了——的一万四千人进入釜山外洋,并在豆毛浦登陆。相比起第一军团的张扬,第二军团的再临十分低调,登陆以后没有急于打仗,而是在釜山城内外深挖洞,高筑墙,搞起了工程建设。

小西行长也没办法,他之前那个错误犯的太大了,大到一直到现在他摸摸自己脖颈都凉嗖嗖的。他之所以还能以第二军团的身份再度出征,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军团拥有丰富的对朝作战经验,秀吉不会忽视这一点;另外一方面,小西行长走了夫人路线,拼命讨好淀姬。淀姬为秀吉生下秀赖,地位红得发紫,她稍微吹了吹枕边风,便让秀吉打消了让小西切腹的念头。

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长登陆以后,各自给朝鲜人发了一道告示,告示的内容大同小异,基本上用一句话能概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不过第一、二军团登陆以后,除了占领梁山以外,暂时没有采取其他动作。加藤清正屯兵西生浦,小西行长返回釜山城,表现得很安生,与上一次登陆的张狂完全不同。

上一次登陆,狂妄的日军根本没把大明和朝鲜看在眼里,满心打算两三个月靠闪击战灭亡朝鲜再进攻北京。经过一年的正面作战和四年的对峙,日本人对明军的实力和明军保卫朝鲜的决心都有了清楚的了解,早已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脚踏实地,认认真真要和明军打一场拉锯战。

第一、第二军团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多,但这些兵力还远远不足以与大明抗衡。

因此,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长的首要任务,是巩固日军在釜山附近的防守,确保后续部队渡海登陆的安全。等到诸军齐至,粮草与装备都储积完毕,日军才会徐徐展开,开始进攻。

二月二十二日,秀吉下达了总动员令。于是除了加藤清正、小西行长以外,陆续赶赴朝鲜战场的还有小早川秀秋(代替已隐居的养父小早川隆景)、黑田长政、锅岛直茂、毛利秀元(代替了已患病的养父毛利辉元)、宇喜多秀家、岛津义弘、蜂须贺家政等西国大名。日军的入朝总兵力约十二万人,要少于壬辰之战的十五万人。

就是这十二万人,秀吉也没法一下子凑出来,必须得分批次前往朝鲜。岛津军团在五月一日才正式驻屯加德岛;小早川秀秋军团一直拖到五月二十二日才从大阪出发,抵达釜山已是七月十七日;毛利秀元、宇喜多秀家两个大军团合计有四万人,到了七月二十七日才开始渡海。跟壬辰战争跨海时一气呵成的锐气相比,这次派兵的效率简直就是山羊拉屎——稀稀拉拉。

截止到丁酉年六月,日军的部队配置在西生浦(加藤部)、釜山(小早川秀秋、宇喜多秀家、毛利秀元部)、加德城(岛津部)、安骨浦(毛利吉成部)、竹岛城(锅岛父子)和熊川城(小西部),日军主力鏖集于沿海列岛。

从这两次出征兵力的数量差异和动员效率,很容易便能推想出日本已是力不从心,自身经济很难再支撑一场大规模跨海战争——何况他们要面对的,是实力百倍于日本的大明。除了那个自大狂秀吉以外,从东国霸主德川家康到丰臣家心腹石田三成,没人看好战争的前景。

秀吉也知道东国和近畿大名的不满,所以这一次没有劳动他们,主力部队完全由丰臣嫡系和毛利、岛津两系部队组成。

这一次出征阵容之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岛津家。岛津家在壬辰之战中隶属于第四军毛利吉成,毛利吉成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来,岛津家一万三千人成为一支独立作战兵团,由家主岛津义弘统率。这个小小的人事变化,后来却成为了决定丁酉再乱的一个关键因素,这个容后再说。

总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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