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刚落城下再次突然传来一阵箭矢破空之声,不过这次箭矢再不是方才的强弩之末,十几支弩箭竟然带着有力呼啸声冲着王破瓢的所站的位置扑来。
熊楮墨眼疾手快,一把扯过了目瞪口呆的王破瓢,一个懒驴打滚儿堪堪避过抛射而来的弩箭。
他心急如焚的喊道:“卢大师,敌人有云梯!反击!”
卢象升点了点头,冲着身后的传令挥手说道:“你们几个,沿着南城强,赶紧挂灯笼!你们几个把烧滚的桐油顺着云梯倒下去!”
前面的士兵挂上了灯笼,后买你的士兵便抬着十几口烧的直冒青烟的桐油锅紧随而上。
云梯上的敌军在灯笼的照射下无所遁形。
熊楮墨探头一瞧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不知何时,敌人竟然借助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竖起了二十个云梯,上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攻城的士兵,离着城墙就差不到十米。
幸亏他当时力排众议把城墙建成了非标的加高城墙,若非如此恐怕已是城破人亡了。
熊楮墨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咬牙切齿的骂道:“路子太野了,干掉他们!”
云梯上等着破城发财的敌军顿时慌了神,他们已经闻到了桐油的味道,扯着嗓子焦急的喊道:“大人,大人,城墙太高,云梯够不着,速速放我们下去!
哎吆卧槽,桐油,快撤,快撤!”
洪水城的守军根本就没给敌人逃亡的时间,一锅锅桐油如同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的迎着云梯上的敌军浇了下去。
肉香四溢,敌人发出一串串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成串成串的跌落城下。
王破瓢发出一阵贱笑,心里别提多解恨了,“子谦,我好像闻到了炸鸡的味道!”
熊楮墨嘴角一抽搐,无可奈何地说道:“少扯!”
城下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几十发实心铁炮弹狠狠地冲着洪水城南城门砸去。
就在攻城的敌军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城去的时候,想象中炮弹穿透城门的声音没有出现,反而是响起一阵铿锵有力的金石之声。
熊楮墨扶了扶额头,哭笑不得的说道:“这帮白痴还不死心,他们难道不知道咱洪水城的城门厚数十丈不说,外面还包着一层厚厚的钢板吗?”
城下攻城的敌军彻底崩溃了,突袭城墙不成,硬攻城门又不成,连根儿毛都没捞着就死了几十个弟兄,这简直是不给他们生路。
城下攻城的不是别人,正是陕西副总兵贺人龙。
他的手下多是从农民军中招降而来,军纪是出了名的败坏。
哗变就像脱缰的野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旦有了惯性就永远也打不住头。
贺人龙此次入甘作战,从陕西一路长途奔袭而来将士们心中颇有怨言,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已经有了又哗变的苗头。
白天路过军堡的时候这群打家劫舍惯了的兵痞就心痒难耐,如今接着夜色的掩护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轻车熟路的干起了打劫自己人勾当来。
贺人龙的算盘打得很响,一来借助洗劫城池收买人心,二来就是杀良冒功谎报军情跟朝廷要好处,至于跟清军拼命那是万不得已的事情。
天算不如人算,谁知道他在甘肃镇干的第一单就崩掉了大牙。
全身盔甲的贺人龙脾气异常暴躁,哪里吃得了这种闷亏,策动胯下高头大马,隔着护城河气急败坏的冲着城头骂道:“我乃陕西副将贺人龙,奉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郑大人之命入甘灭寇,城里的贼子还不快快开城受死!”
贺人龙?贺疯子?!
熊楮墨连忙探头往城下望去,只见一位彪形大汉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乌漆墨黑的哪里看的清长得什么模样。
守备孔宁激动的热泪盈眶,兴奋的喊道:“贺人龙?贺疯子?我们有救了,朝廷的援军终于来了!”
熊楮墨心里万马奔腾,贺文龙这话简直就是:老子要杀你,你快开城门!傻子才开城门呢。
他对贺人龙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不怎么样,这要是给这帮居心叵测的兵匪开了城门,城里的几万百姓还不全得死光了,他连忙冲着王破瓢使了个眼色。
王破瓢心领神会,冷笑一声冲着城下喊道:“这三更半夜乌漆墨黑的我又没见过贺文龙长得什么样,鬼知道你是真是假,不开,不开,不开!!!”
卢象升像看白痴一样瞥了一眼手舞足蹈的孔宁,径直走到熊楮墨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慎重道:“无论真假都不能让他进城,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他的部下多是降贼,军纪涣散,入城是大患。”
熊楮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冲着城下的贺人龙喊道:“城中已经住满了军卒,将军还是前去寻一座大城入驻吧!”
城下的贺人龙当时就炸了,扯着嗓子骂道:“放你娘的屁,甘肃镇城池十城九空,你让老子去哪里寻一座有人烟的城池去?”
熊楮墨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贺文龙你他娘的连声招呼也不打,悄无声息的摸上城头就不是什么好鸟儿。
他平复了一下哪吒闹海一般的愤怒心情,冲着城下喊道:“此处北去不远便是陕西行都司治所所在的甘州城,甘肃巡抚衙门、总兵衙门都在那里,将军还是前去甘州城驻扎吧!”
贺人龙心里直骂娘,怒骂道:“你他娘的怎么不说那里离着前线更近啊?你开还还是不开,再不开城门,老子就攻城了!”
“就是,打开城门让老子们清扫一遍,兴许能绕过你们的性命!”
“玛德,一个小小的洪水堡能有多少兵丁!再不开城门,让你们城破人亡!”
“大人,跟他们费什么话,干死他们!”
“就是,就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守备,大人你如法炮制,就给朝廷上个奏折说洪水城也反了!”
“对,弟兄们屠了这帮不开眼的!”
…………
…………
熊楮墨听着城下群情激奋的秦军,用力的咳嗽一声,朗声说道:“咳咳咳,诸位,我城里的守军是不多,可其他军堡的守军都在城中,加在一起也就一万多人吧!
你们方才摸上城头就他娘的没安什么好心,你们要真是贺大人的秦军,方才那几炮就是要杀良冒功,只不过是未遂,你们要是再进一步可休怪熊某人奋起反击!
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们要是非要试一试呢,熊某人愿意奉陪到底!
大声告诉我,你们怎么选?”
王破瓢举着火把脑袋直充血,站在虎蹲炮后,怒目切齿的喊道:“子谦,你跟这帮畜生费什么口舌,大炮最能教育贱人了,一轮齐射他们就知道谁是爷爷谁是孙子了!”
第80章 兵临城下()
“小子,你有种,你等着!”
暴脾气的贺文龙如同遇到了刺猬的狼,固若金汤的洪水城让他无从下口,只得带着愤恨离去。
“天黑路滑,大人慢行,恕不远送!”
熊楮墨长舒一口气,在城头又站了一顿饭的功夫,确认贺人龙率部真的走后他才返回守备府中。
自打过了年,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跟紫禁城中的崇祯帝对着干,各种噩耗接二连三的被以各种形式送上他的案头。
先是被鞑清饶掳掠去了四十六万人口,好不容易盼着清军出了关,却突然传来鞑清了一个大圈袭击甘肃镇的消息。
当摇摆不定的他终于下定决心想抽调辽东的精锐部队前去灭火的时候,却又传来了黄台吉疯狂进攻松山的消息,能力挽狂澜的关宁铁骑和都督洪承畴被死死地牵制在了辽东战乱的泥潭之中。
焦头烂额的他听从杨嗣昌的建议火速提拔宁夏巡抚郑崇俭为陕西三边总督,让他前去灭火。
郑崇俭也是日了狗了,固原左光先、临洮总兵曹变蛟、宁夏总兵马科这些能打的总兵全都跟着洪承畴去了辽东不说,中途返回的总兵柴时华根本就不鸟他的调令。
他只得矬子里面拔将军,调遣副将贺人龙从西安出兵。
清军就驻扎在甘州城中,可贺人龙为了保存实力,领着秦军满甘肃镇的乱转就是不跟清军正面冲突。
开始还心慌的清军摸清了贺人龙的意图后军心大定,在甘肃镇四处出击,开疆拓土起来。
一时之间,甘肃镇狼烟四起。
洪水城中兵工厂加班加点生产,熊楮墨原本寄希望于空间换时间,却事与愿违,他悲哀的发现清军的势力范围在甘肃镇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迅速扩张起来。
能灭亡中国人的只有中国人。
为了守住掠夺去的土地,豪格采取了李栖凤的建议——屠城!
卢象升一把抓住前去打探消息的王破瓢,惊愕的喊道:“什么?短短七天时间,除了嘉峪关,洪水城和西宁卫,整个甘肃镇全都失守了?”
王破瓢噙着泪水点了点头,说道:“都是那个狗日的卖国贼李栖凤,清军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烧光杀光,最惨的是肃州城,都能听见血流的声音!”
熊楮墨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狮,拍案而起,吼道:“这帮畜生,老子要宰了他们!”
“闪开,闪开,快闪开!”
门外传来一阵悲怆的哭泣声,小陀螺搀扶着满身血污的程宇闯了进来。
遍体鳞伤的程宇“噗通”一声跪在了熊楮墨的脚下,抬起手对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脸就是一通乱扇,悲痛的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守住嘉峪关!我无能!”
他身后的亲兵擦了一把泪水,悲愤的说道:“一千对阵三万,孤立无援,除了我跟守备杀出了重围来求援,其他的弟兄们全都战死了!”
熊楮墨连忙把情绪失控的程宇搀扶起来,强行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哽咽道:“不是你的错,你们尽力了。”
程宇想起惨死在清军屠刀下的百姓们发出一声哀嚎,椎心泣血的哭道:“五万百姓啊,五万百姓啊,全都惨死在了清军的屠刀之下,我心痛,我愧疚啊!
子谦,我咽不下这口气,报仇啊,报仇啊!”
李香君噙着泪水抱着一名五六岁的独臂女孩走了进来,心痛的把嚎啕大哭的她放在了的熊楮墨的身前。
那满身是血的小女孩儿眼睛已经哭成了一条缝儿,“噗通”一声跪倒在熊楮墨的跟前,撕心裂肺的哭道:“呜呜呜……爹爹死了,娘死了,哥哥也死了,全城的人都死了,只有囡囡活着……
呜呜呜……将军,报仇啊,报仇啊!”
李香君抽泣道:“是外出的探马发现了她,他们一家都死在了狗鞑子的屠刀之下,家也被烧成了灰,只有被爸妈藏在水井里的她躲过一劫。”
熊楮墨心疼的拉起小女孩儿,蹲在地上拭去她的泪水,哽咽道:“囡囡乖,这仇,叔叔给你报!”
王破瓢泪如泣血,声嘶力竭的吼道:“报,这仇报定了!”
卢象升的眼中满是爱怜,眼前家破人亡的小女孩儿跟他的女儿年龄相仿,他蹲下身子替小女孩理了理头发,轻声说道:“囡囡乖,这仇,伯伯给你报!”
“诸位,拜托了!”
李香君冲着在座的诸位一躬到底,轻轻抱起小女孩向屋外走去。
待到小女孩走远,熊楮墨抽出苗刀愤怒的把自己的椅子给劈的稀巴烂。
他愤怒地咆哮道:“他们这是要亡种,去他妈的韬光养晦,老子不干了,干这帮狗娘养的!”
卢象升悲愤的说道:“以前我相信人性本善,看来我错了!”
城外突然响起呜咽的号角声,紧接着便传来阵阵爆炸声。
王破瓢胸口一阵剧烈的波动,咬牙切齿的吼道:“是告警声,一定是狗鞑子进了地雷阵!”
熊楮墨啐了一口血痰,杀气腾腾的吼道:“老子正要去找这帮出生呢,他们反倒送上门来,走,上城应战!”
八千清军在六万诸部蒙古大军和李栖凤两万伪军的协同下,秋风扫落叶席卷了甘肃镇大部。
一路高歌猛进的豪格自西向东扫平了肃州卫、镇夷所、高台所、山丹卫、永昌卫、凉州卫后,终于要来拔掉熊楮墨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豪格原本以为拿下小小的洪水城是探囊取物,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兵马却被雷场困在了洪水城外一里地外。
征战经验丰富的豪格顿时就傻了眼,他从来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根本就不知道地雷是什么玩意儿。
他跟范文程扯着各个部落的首领连同李栖凤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解决的对策。
姜还是老的辣,同是汉奸,范文程这个老汉奸却拿着李栖凤这个新汉奸开起了刀。
李栖凤一听范文程拐弯抹角的是要自己用部下性命在前面趟出一条血路,他当时就急眼了。
豪格装模作样的挤出几滴泪,拉着李栖凤手忽悠道:“王兄,你糊涂啊,日后这甘肃镇是你的天下啊!
打仗哪有不死人不流血的,我们这是再给你打地盘啊,王兄这光荣的开路任务你是义不容辞啊!
你要是不同意,咱们放弃攻打洪水堡便是。”
豪格的这招以退为进当时便起了效果,加上那声“王兄”,心怀鬼胎的李栖凤顿时动了心。
李栖凤领略过洪水城的厉害,他也不想日后自己的地盘上有熊楮墨这股反叛势力,心中也存了假借豪格之手除掉熊楮墨的念头,他哭穷了半天后,在众人的劝说下顺水推舟的同意下来。
可是一踏入雷场,李栖凤就后悔了。
面对这充满未知的武器(是他们不知道,不是以前没有地雷。),在炸死了几十匹战马后,当他的手下战战兢兢的顺路前进后,却又被余雷给战死了近百名。
近十万人的大部队要开到洪水城下,仅仅开出一条羊肠小路简直是自杀,他不得不强令部下手牵手排成一排去趟雷。
熊楮墨怕黑火药威力不够,雷场里的地雷数量只能用伤心病狂来形容。
开出了不到二百米,李栖凤便付出了炸死二百名,炸伤六百五十名士兵的代价。
趟雷就是去送死,那群有奶便是娘的士兵跟着李栖凤投敌叛国为的就是荣华富贵,如今荣华富贵毛也没见到却让他们排队去送死,哗变惯了的他们当场就不干了,毫不犹豫的就是反戈一击。
站在城头迎敌的王破瓢看着望远镜里这戏剧的一幕,愤怒的骂道:“玛德,怎么他们自己干起来了?老子报仇心切,你们倒是快些来啊!”
熊楮墨放下望远镜,冷哼一声,说道:“狗咬狗一嘴毛,数万人人吃马嚼的,他们一定会攻城的!”
第81章 开战()
好好地攻城战硬生生的打成了平叛战,还是在敌人的城墙下,豪格的心里也是日了狗了,就别提多郁闷了。
将近十万人挤在一起,队形根本就没展开,跟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珠宝似的,还有个屁的阵法可讲。
李栖凤的部下哗变要活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联军需要借用他们的性命来趟雷,双方的矛盾依然是不可调和,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情面可讲,比的就是谁更亡命徒
豪格手中是掌握有数倍于哗变士兵的兵力,可狭窄的地形限制下六万八千人跟窝着脖子的德州扒鸡一样动弹不得,根本就展不开。
展不开有再多的兵力也是白扯。
要说马上工夫,拍开了在草原上正面硬刚,两万伪军未必是清军和蒙古骑兵的对手。
可现在比的是马下的功夫,大明精锐部队在九边,两万伪军以前是正儿八经的大明边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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