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的肩膀,略略弯腰道。
若鹓略略福身,仍旧低着头道:“谢皇上挂心,若鹓已经大好了。”
待众人坐定,康熙见若鹓仍立在下手,招呼若鹓上前,拉着她坐到自个跟前,蔼声询问:“朕瞧着你这冷清,紫苏那丫头也是烈性子,既是没了,你跟前想来也短个得力的人儿,回头从朕身边拨个人过来。”
“皇上您说,紫苏……没了?”若鹓蛾眉微蹙。
康熙愣了一下神,瞧向若鹓身后的云澈,见了云澈的神色,方知自己说漏了话,却也知挽回不得,愈加缓了声音道:“你身子才大好,况又有孩子需要你照看,旁的事儿就莫要往心里去了,只管静心养着吧。”
若鹓渐渐垂下头,轻点了几下。
见若鹓一直悻悻的,康熙也找不出话头来了,再瞧座上几个儿子,似乎各有心思都不在此,便也觉没趣,作罢起身,道:“瞧你神色也乏了,朕就不扰着你了,好生休养吧,有什么短的,叫人回过李德全。”
“是,谢皇上,若鹓恭送皇上与众位爷。”若鹓行礼相送,再转回屋时,已是满脸的泪水。
“格格!”云澈“扑通”一声跪到了若鹓跟前,大恸道,“格格您若伤心,就哭出声儿来,千万别这么不声不响的。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一直瞒着格格,格格若是有气,尽管往奴婢身上撒,千万别憋坏了自个儿!格格,奴婢求您了!求您了!”说完,云澈又不住地磕头,一张清净的小脸,花成一片。
若鹓呆坐在凳子上,好半晌,才慢悠悠转向云澈,心里明明绞着般疼,明明想要扶起云澈,却支使不动自个的身子,只瞧着云澈默默流泪。
再不停有宫女进来,瞧见屋中这情形,一时拿捏不准是进是退,干脆陪着跪在了地上。一个,两个……到后来,竟是跪了一屋子的宫人,嘤嘤涕落,也瞧不准哪个真情,哪个假意了。
“格格,吃些东西吧?”
……
“格格,小主子睡醒了,要不要奴婢抱来给您瞧瞧?”
……
“格格,李公公方才送来好多赏赐,奴婢炖了松茸鸡汤,格格好歹尝一尝吧?”
……
“格格,奴婢瞧您许是乏了,奴婢扶您去歇会吧?”
……
这样的对话,这些日子来不停地出现在若鹓与云澈之间,只是,偌大的房间中,只听见云澈一个人的声音,若鹓从来都没有回应。若鹓成了最乖巧的瓷娃娃,云澈喂她吃饭,她便张口,云澈喂她喝水,她也往下咽,云澈扶她休息,她便不吵不闹安静躺下。
孩子哭了,她没有反应,哪怕将孩子塞到了她的怀里,若鹓也只会愣愣地盯着怀中的宝宝,由她哭闹,如此久了,云澈便也不再企图用孩子来唤醒若鹓。
“奴婢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哎,十四爷,您不能进去,十四爷!”门外嘈杂起来,不等云澈出去查看,十四阿哥已推门而入。
“若鹓,你到底要这样痴痴傻傻到什么时候!”十四阿哥甫一进门,便对若鹓一阵呵斥,吓坏了屋里屋外的下人,若鹓却置若罔闻,依旧静静端坐在床边。
“你倒是说话啊?说话!”十四阿哥见若鹓不答他,愈加提高了嗓门,可换来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恰此时,奶嬷嬷抱着孩子进来,小宝宝不知怎的,哭闹得厉害。十四阿哥一把将孩子抢过来,抱到若鹓跟前,高声道:“你狠心到连自个儿的亲生骨肉也不管了吗?孩子哭得这么厉害,你竟忍心连瞧也不瞧一眼?往日那个若鹓哪儿去了?那个再大的事情也难不住,再苦的日子也能笑着熬的若鹓哪儿去了!我认识的若鹓,瞧见路边的乞丐都会于心不忍,怎么今日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认了?”
“十四爷,没用的,奴婢试过了,小主子也是唤不醒格格的。”云澈不忍心,上前轻声劝十四阿哥,伸手想将小主子抱走。
十四阿哥却一手拦住,不肯让云澈抱孩子,哀恸难已:“你再这样下去……你,你知不知道,皇阿玛已经在打算把这孩子抱回毓庆宫去养了?”
这一回,若鹓终于抬起了头,先是看向十四阿哥,继而起身走到十四阿哥跟前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没一会,宝宝就收了哭声。若鹓用指腹轻轻将孩子的泪痕一点点擦净,语气平缓道:“小孩子果然是不懂事的,哭闹又有什么用呢?她额娘当年也曾哭闹过,可又改变过什么呢?大人尚且不能改变的事情,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即便哭哑了嗓子不也是无济于事的?”
不明不白地说了几句话,若鹓又哄道:“好宝宝,乖宝宝,额娘最疼你了,从今往后,额娘再也不让咱们宝宝伤心流泪了好不好?瞧瞧额娘,我们宝贝都快半岁了,额娘还没有给宝宝取名字呢,叫什么好呢?”若鹓想了想,念道,“‘有月襟怀增洒落,无风衣袂自飞翻。山灵想见开颜笑,日暮游人列炬喧。’就叫落颜好不好?”若鹓也不管宝宝是不是听得懂,只管自顾自说着。
“这个名字好听吗?”若鹓眼中含笑地望向十四阿哥,倒是把十四阿哥看得一愣,不晓得若鹓心思中到底是怎样的百转千回,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却也点头应好,落颜,襟怀洒落,笑逐颜开,这又何尝不是他对她的希望。
“明晚有家宴,我瞧着皇阿玛的意思,是想你也参加,可你先前的模样……这才作罢,如今你既已好了,可想去?”十四阿哥一边同若鹓逗弄颜,一边问道。
“家宴?有什么可去的呢?再说,我如今这狼狈模样,又怎么能去呢?我现下算是个什么身份?”若鹓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已别无所求了,只想往后能在这一方小院中将孩子好好儿养大,其他事情都与我无关。”
“那八哥……”十四阿哥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提起了八哥,他不愿在若鹓面前提起旁人,可他的情义道义却推着他开了口。
“八爷?八爷有何事?”前两日见他,彼时她一直震惊于康熙一行人的到来,又慌乱于藏起自己的狼狈与不堪,根本无暇顾及,此时听十四阿哥提起,不免疑惑,仔细算算,他们有多久没有交集了,十四这时提起又是为何?
“啊?啊,哦,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和你说,八哥府上的两个侍妾刚给八哥添了个小子和女儿,你若平时无聊,也可寻在一处说说话,解解闷儿。”十四阿哥拗口道。
若鹓淡淡笑笑,道了声“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庄生晓梦()
若鹓果真如她所言,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每日窝在她那一方小院中,逗弄孩子,读书练字,弹琴作画,好像真成了古代的小姐。
云澈也不多求了,这样已经很好了,主子虽不出门,可每每做事时,哪怕是在沐浴时,她也常能听到主子自己哼小曲儿,往日那个熟悉的格格终于慢慢回来了,她该烧高香才是。
凤音阁似乎自成一股气候,院外紧张浓重的气候似乎丝毫没能刮到院子里头,每天只见主仆和乐的安谧氛围。
又是一年消溽暑,若鹓以幼儿为念请辞,任由紫禁城中的人马驶向亘古的草原,开始又一番的喧闹,最终演变成闹剧。
九月,“一废”太子,紫禁城上空一片低压空气。
“听说了吗?太子爷被皇上废了!”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我有个老乡在御前当值,这回正好随着押送太子回京的队伍,我先前遇见他了,听他和我说的。”
“哎呦,快讲讲怎么回事?”
“听说是……”
“你们几个不要命了?这种事也敢妄议?要是连累了咱们主子,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掉的!还不快散了散了!”
“云澈,这个人瞧着眼生,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的话,那是小厨房的陈扬,先前不在咱们凤音阁,是这次格格从毓庆宫回来前就拨过来的。格格打从回来也不常走动,自然瞧着会眼生些。”云澈扶着若鹓,打从那些下人碎嘴太子爷的事情时,她们就已经在了,只是自家格格不曾开口,她便也不好出声呵斥。
“是个懂事的,你留心些。”见云澈应了,若鹓想了想又道,“方才那些宫人太监,找个理由都打发出去吧,其余的人也叮嘱些,别处如何非议我不管,在凤音阁里我不希望听到有谈论这件事的声音。”
“是,格格。”
“格格,小主子醒了,在要格格呢!”佳期抱了孩子,笑着给若鹓请安后道。佳期,便是那日康熙拨给凤音阁的宫人。
“是吗?我们颜儿要额娘了吗?来,额娘抱~”见到孩子,若鹓的笑容全都绽放了出来,从佳期怀里抱过孩子,怎么亲也亲不够。
“格格,奴婢早间瞧咱们院子里的醉芙蓉开花了,今儿天好,格格要去瞧瞧吗?”佳期笑道。
芙蓉花开了?那是紫苏最爱的花,那本不是北方的花,为了在庭中将其植活,紫苏费了不少功夫。彼时,紫苏在,杜鹃也在,三人琢磨着,还特地辟出一条浣花溪来。如今花香如旧,人已无踪,她甚至连紫苏归葬何处也是寻不到了,才不过一年多的时日,却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去瞧瞧吧。”若鹓吸了吸鼻子,轻声道。
花溪旁,秋千架已落了灰,她已许久没有打秋千了。云澈见若鹓定定瞧着秋千,细心地上前将灰尘掸尽,又铺上块帕子,扶若鹓坐下。颜儿又睡熟了,午后的阳光真是暖洋洋的,没坐多会,若鹓也有了睡意,抱着颜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云澈,寻个机会,我求皇上把你调回乾清宫吧。”若鹓仍旧闭着眼睛,轻轻开口。
云澈侍立在一旁,本以为若鹓是在小憩,不想竟同自己说了话,却是让自己离开,不由忙道:“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惹得格格不高兴了,格格您同奴婢说,奴婢一定改。”
睁开眼睛,若鹓不由微眯了眯眼,才适应光线,目光却放在远处,浅笑着道:“你瞧这秋日风光多好,可杜鹃和紫苏却永远留在了春日里,再不能瞧上一眼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若鹓将目光收回,转望向云澈伸出一只手去。云澈忙近前几步,微微躬了上身,双手捧接住若鹓的手。
若鹓轻轻攥住云澈的手,又将云澈带近自己几分,道:“我身边最贴心最亲近的就是你们三个了,如今她们两个都不在了,我只想能好好儿保住你,千万不能再让你有一丁点的闪失。”若鹓缓缓垂下了头,连手臂也降下去几分,嘴角扯开一抹自嘲,“也许我就是天生会克身边的人,越是亲近越是爱护我的,越得不到善终,云澈,我生怕哪天连你也被我拖累了去。趁着还未发生,不如为你寻个去处。”
云澈久久没能出声,她虽知道格格为着杜鹃和紫苏的死难过,却不知她竟自责至斯,“命硬”“克人”,是多么严重的字眼,旁人躲还来不及,自家格格竟自个往自个身上泼这个脏水。好容易咽下喉头的哽塞,云澈回握着若鹓的手,低声道:“奴婢家里世代行医,那些唬人的名头,奴婢从来都是不信的。”
若鹓抬眼定定瞧着云澈,笑里苦涩,复又阖上眼帘,不再说话。直到觉得眼前蒙住一层阴影,若鹓睁眼,一时有些不适应,待瞧清了,竟是八贝勒。若鹓起身行了个礼,道:“若鹓给八爷请安。”
“起来吧,怀里还抱着孩子呢。”八贝勒微微抬手道。
若鹓起身,道:“今日阳光不错,咱们就在院子里坐坐可好?”见八爷轻点了点头,若鹓回身同佳期道,“给八爷搬张凳子来,再上些茶点。”佳期应声下去了。
“格格,奴婢先把小主子抱进去吧。”云澈上前道。
“也好,让嬷嬷好生看着。”若鹓应着,将孩子递给了云澈。
院中只剩下若鹓与八贝勒二人,若鹓先开口道:“贝勒爷今日怎么得空来这坐坐?”
八贝勒摇着头自嘲道:“可别喊我什么贝勒爷了,今早朝堂上,皇阿玛已将我的爵位削了去,我如今不过是个闲散阿哥罢了。”
若鹓心中一咯噔,八贝勒被削职了?似乎是有这么件事情,来这里久了,清朝的历史书她已多年没能看到,很多细节的东西她已慢慢记不清了。
“你荡过秋千吗?”若鹓没有回应八阿哥的话,反问道。
八阿哥盯着若鹓有几秒的大脑空白,继而微笑着摇头,道:“小时候每日要进学,没有功夫玩,大了就更不会碰这些个了。”
“云澈她们都不在,你先来推我好不好?”若鹓也不管八贝勒答应与否,一屁股坐到秋千上。
八阿哥似乎不会拒绝人,至少他不曾拒绝过若鹓,默默上前,将若鹓推了出去。
“高点!再高点!”若鹓玩得起劲,很不满八阿哥如此“惜力”。
八阿哥见若鹓正在兴头上,也不愿逆她的意,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大了起来。起初,还只有若鹓的笑声,渐渐的,就变成了尖叫声和求饶声,而笑声全变成了八阿哥的声音。
等到八阿哥终于肯放若鹓一马,秋千还未停稳,就赶忙从秋千上蹦了下来,生怕晚一秒,八阿哥又改了主意。
“你上去,我来推你!”若鹓叫嚣着,说什么也要把这个“仇”报了才行。
八阿哥一声辩驳也没有,乖乖坐到了秋千上,若鹓在八阿哥身后暗暗咬牙,使大力将八阿哥推了出去。许是不习惯,八阿哥一改方才的情绪,想笑,却又收敛着,像个腼腆的小姑娘。若鹓一次比一次用的力气大,直要把八阿哥推到云端去。
可任由若鹓把自己推的多高,哪怕高的骇人,八阿哥却仍旧怡然自得,甚至有几分享受,到后来,干脆闭上了眼睛,尽情享受若鹓的“服务”。
若鹓力气也用尽了,却不见八阿哥如她所想,惊叫求饶,干脆住了手。八阿哥感觉到秋千渐渐停了下来,睁眼见若鹓正双臂环胸,立在一旁,跳下来道:“怎么不推了?”
若鹓把嘴一撅,道:“你在上头还挺享受的?却是要累死我了!”
见若鹓耍上了小孩子脾气,八阿哥好脾气地取出手帕替若鹓擦着额头的汗,道:“一时玩得兴起,是我疏忽了,现在天凉了,出了汗进屋消消汗吧。”
若鹓也不客气,自己拿过帕子继续擦汗,一边又往屋里头去,道:“想来你也渴了,进来喝杯茶吧。”
八阿哥却未动,道:“不了,本也是路过这儿进来瞧瞧你,这就回了。”
见八阿哥正要转身,若鹓下意识喊住了他,迟疑着开口道:“指有长短,父母对子女难免有偏心,太子虽被废,想来皇上是爱之深,责之切,其实你……”
“丫头,好好照顾颜儿,我听十四弟说,你给小孩子取名叫落颜,真是个好名字,你好好儿的,我这边就没什么挂念的了。”八阿哥没再让若鹓继续说下去,打断道。
若鹓倏地噤声,鼻子有些酸,咬着下唇,轻点了点头。
八阿哥,他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对她这样好?她三番五次对他的关心置若罔闻,她刻意地疏远他,甚至自私地斩断了竹箢与他的情缘,投入了他敌对一方的怀抱,他为什么还要这样照顾着她?情深不寿,看着他的额娘,看着他的皇阿玛长大的他,不会是这样的人,八福晋就是最好的证明,可他却偏偏这样对自己,是冥冥之中竹箢的心意牵绊吗?
他总是这样,她得意的时候他悄悄站在远处,失意了,他便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