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的惊喜,而后渐渐静下来,若鵷道:“你没同其他人讲?皇上呢?”见云澈摇头,若鵷就更纳闷了,自己与她非亲非故,又从无来往,这等大事,她竟不禀报康熙,而是瞒了这许久?她说是为了让自己能嫁给太子,是为自己好,可她动机是什么?她既是在康熙跟前伺候过,无论日子长短,总该不会是莽撞之人,竟是“滥发善心”?
“格格。”说着,云澈眼里竟有了泪意,只听她哽咽道,“格格救命之恩,奴婢和全家对格格感激不尽。”
“救命之恩?”若鵷被云澈弄愣了,她又仔细端详了云澈几眼,依旧没想起来自己何时救过她。
“格格认得这个吗?”云澈从怀中取出块玉佩,递到若鵷眼前。
若鵷拈起玉佩,翻来覆去瞧着,似乎有什么记忆被唤了起来,却仍不清明,复递回云澈道:“似是有些眼熟。”
“此乃奴婢族中之物,奴婢兄长也有一块。康熙四十四年六月,皇上南巡出了乱子,一众反贼尽被捕,关的杀的,无一漏网。”云澈低低说着。
若鵷惊诧,此事何等机密,史册上尚不曾记载,云澈不过小小宫人,竟知晓?
云澈见若鵷反应,继续道:“家兄便是死于那一祸乱之中。”
“你家兄长是?”若鵷隐隐觉得有些什么画面,却抓不住。
“太医白碌为。”是了,她想起来了,就是这个白太医,初见是在裕亲王府,他驳斥自己不知轻重,记得那时,只觉这人迂腐古板,并没留意。后来他曾为自己把过脉象,可那时自己睡了过去,只是后来随口问了,知是他,有点印象而已。怪不得江南遇刺时,她觉得那块腰佩甚为眼熟,原是在白太医那里瞧见过,而那日刺了自己一剑的,正是白太医?!可这些,又与自己对云澈有救命之恩有何相干?
收到若鵷疑问的眼神,云澈讲起白太医之事,原来,白太医原名尼玛查·阿克敦,生母是汉人,她嫁与云澈的阿玛,不过是想透过云澈的阿玛,行反清复明之事,只是后来,她倒是真的对云澈的阿玛动了心。在云澈的阿玛不知情下,白太医生母灌输了他许多反清复明之事,后来她的身份暴露,为免祸及全家,云澈的阿玛在官兵前来捉拿之前,先将白太医的生母绑送了朝廷。其同谋之人没能救下她的命,却将白太医带走了,自此无音信。
直到后来阿克敦以白碌为的身份进宫成了太医,云澈的阿玛自腰佩认出他是自个的儿子,想让他认祖归宗,白太医却不肯。毕竟是亲骨肉,云澈的阿玛只想着慢慢的,他会回心转意,哪知竟出了大乱子。那几日,云澈的阿玛惶惶终日,可却始终没传出什么动静,也不见家里头受牵连。后来白太医的同谋寻到云澈家,倒是重情重义,虽与云澈的阿玛瞧不对眼,却顾念白太医生母遗志,拼死抢出了白太医的遗体,交还给云澈的阿玛,并将当日之事禀明。也是因此,云澈的阿玛才知是若鵷扯掉了白太医的族徽腰佩,才免了尼玛查氏受牵连。
云澈道:“若不是当日格格扯掉了兄长的腰佩,恐怕今日就没有云澈,整个尼玛查家族也会遭受株连了!请格格受云澈三拜。”说完,云澈竟真的磕了三个头。
当日情形甚是混乱,她自己的意识也不清醒,若鵷早已不记得自己何时扯掉过白太医的腰佩,即便是扯掉了,也是无意之举而已,这救命之恩,实在叫她担得有些羞愧。
“云澈,你快起来吧,无心之举,我自个都记不大清了。”若鵷弯腰扶起云澈,道。
云澈摇摇头,道:“即便格格是无心之举,却也确是救了奴婢家族,这恩情,格格是担定了。”
若鵷没再同云澈固执这个问题,问道:“你方才说,我还未被太子……”
云澈点点头,道:“奴婢确是如此猜测。若格格仍有怀疑,奴婢家中世代为医,奴婢虽未能继承衣钵,却也自小施针捣药,奴婢可替格格查验。”
为保万无一失,若鵷仍是叫云澈替她查验了一遭,虽是羞人之事,可她不想担了这风险,这是她唯一可以自救的底牌了。
查验过后,若鵷叮嘱道:“今日之事,对谁也不要提起,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我自有主张。”若鵷叮嘱道。
云澈称“是”退下。
她现在到底该不该立刻同康熙摊牌呢?可先前自己拿嫁去毓庆宫为条件,换回了杜鹃,若是此番反悔,会不会康熙一怒之下,对杜鹃怎么样?甚至对自己,对康亲王府怎么样?若鵷拿不准,想着还是暂时放放才是。
想起以往种种,自她调去康熙身边,就没有哪一年是平平静静过的。康熙曾应过她,不会将她远嫁,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该直接让康熙不插手她的婚姻。如今去了毓庆宫,的确不是“远嫁”,只是却远比远嫁更让她心慌。
为今之计,只有拖了,只要她能够挨到明年,挨到“一废”,事情就可以有转机了,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康熙还执意将自己嫁给太子,那么她就可以直接跳钱塘江了。
第一百零四章 原是阴谋()
和康熙谈成这个条件并没有费很大力气,若鵷借口婚后无法自由行动,想在出嫁前去盛京瞧瞧裕亲王福晋。许是康熙觉得对若鵷有愧,很快应下了。
没过多久,圣驾返京。赐婚的圣旨,也迟迟不见踪影。
四月初的桃花开得灿烂,一树一树,热闹非常,却怎么也吹不走若鵷心中的愁绪。康熙的封口工作做得真的很好,皇宫里,一切依旧,许是天意,四贝勒出宫办事一直未归。如此也好,她现在还乱得很,没办法想那许多的事情。
“格格。”若鵷正偎在榻上看书,紫苏进来唤道。
放下书,若鵷轻声问:“怎么了?”
紫苏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奴婢瞧杜鹃近来不大对劲,前几日奴婢碰见她将才吃的饭菜吐了出来,以为她肠胃不好,想着云澈懂得医术,让她给瞧瞧,可杜鹃说什么也不肯。奴婢当时未在意,可今日云澈同奴婢说,她瞧着杜鹃身子起了些变化,肚子……”紫苏顿了顿,继续道,“肚子也有些显,只怕是有孕的迹象。兹事体大,奴婢便赶紧来同格格禀报。”
杜鹃怀孕了?
若鵷一头雾水,自榻上坐直身子,道:“此事可作准?”
紫苏点点头,道:“云澈道,**不离十。”
若鵷蹙眉,杜鹃是什么样的人,她自是清楚,又怎的会怀孕?何况前番在江南,还是好好儿的,怎的才回宫,就出了这事?
若鵷心里不清楚到底是个怎么情况,若说是自愿的,却不见她与什么人来往甚密,可若是被强的,却不见她将那人揪出来,还是说,她怕自此抬不了头,才忍气吞声?亦或是,那人身份贵重,叫她无法开口?
“杜鹃现在在哪儿?”若鵷问道。
“在房里呢。”紫苏回道。
略一沉吟,若鵷道:“我去瞧瞧,你把外头人都遣开了,别叫谁过去打扰。”
“是。”紫苏应道,扶着若鵷出了屋子。
到了杜鹃房门前,紫苏上前叫门。
杜鹃才出来应门,一个小宫女过来道,太子妃来访。
太子妃?若鵷蹙眉,她可不记得自己同她有什么来往。一时,面前几人,若鵷凝思,杜鹃变了脸色,只有紫苏面色如常。
“请太子妃到元华厅,我这就过去。”若鵷吩咐了小宫女,而后同杜鹃道,“你且在屋里头歇歇,过会送走了太子妃,我再来寻你,有些事情要同你问。”
杜鹃白着张脸,点了点头。
元华厅里,太子妃正敛眉喝茶,动作娴雅,水雾氤氲,让若鵷一时瞧不清她的表情。
“不知太子妃大驾光临,若鵷有失远迎,若鵷在这里给太子妃赔礼了。”若鵷上前几步,行礼道。
“若鵷妹妹快起来吧,你是皇阿玛心尖儿上的人,又快要来咱们毓庆宫了,这么多礼做什么?”太子妃放下茶杯,虚扶道。
若鵷扯了个笑,她倒不避讳,应声起来坐到一旁,垂着头没再说话。
太子妃像若鵷身后瞧了瞧,道:“怎么不见常跟在妹妹身边的那个宫女?好像是唤杜鹃的,日后既是要一同进毓庆宫,虽说她顶多也就是个姬妾,好歹也是要服侍在太子爷身边儿的人,我倒是想着,先瞧上一瞧。”
“杜鹃?”若鵷一愣。
太子妃笑了两声,道:“若鵷妹妹竟还不知?早在南巡前,那丫头就跟了太子爷了。早听说妹妹身边的杜鹃姑娘是个好的,可谁想,攀了高枝儿,也将旧主子瞒得死死的!”说完,太子妃还有意无意“嘁”了一声,淡淡的,却清晰地飘进了若鵷的耳朵里。
若鵷呷了一口茶,将胸口一股闷气生生压下去,淡淡笑道:“是若鵷疏忽了,杜鹃也到了年纪,我这做主子的,也没想着替她寻个好去处,如今她若是自己有了打算,若鵷自然也不会反对。太子妃向来以贤德著称,若鵷将杜鹃交给太子妃,也是放心的,只是还要多劳太子妃费心了。”若鵷略略垂头。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太子妃面上略略变色,旋即调整过来,道:“既是若鵷妹妹大方,姐姐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想来妹妹南巡方归,身子还乏着,我便也不多叨扰,这就回了。”太子妃说着,起身告辞。
若鵷也应声起身,说着些客套挽留的话,一路将太子妃送出了凤音阁。
“今日之事,这凤音阁里,只你我二人知晓。”若鵷略略偏头,同紫苏道。
“是。”紫苏欠身道。
“去杜鹃房里。”若鵷倒也不急,一路慢慢行着,脑中不停梳理着近来的事情。
若是太子妃所言不假,南巡之前杜鹃便已跟了太子,那杜鹃怀的孩子,推算日子,怕也是在南巡中有的,自己竟是没有发现。可相处这么久,杜鹃不该是那种爱攀高枝儿的人才是,她跟了太子,又是为什么?难不成她本就是太子的人,早在康熙将她赐给自己之前,就已经是太子的眼线了?
忽然想起那一晚,她怎么喊杜鹃,都不见她出现,其他人也不见过来,难道是……若鵷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思忖间,杜鹃的屋子已然在眼前了。紫苏还没上前叫门,杜鹃好似有感应般,将屋门打开了。
“紫苏,你在外头守着。”若鵷丢下一句话,迈进了屋门。
若鵷随便拣了张椅子坐下,杜鹃则局促地立在一旁。
“我听紫苏说,云澈瞧出你有了身子。我又听太子妃说,你早已跟了太子。”两句话出口,杜鹃一下子跪倒在地,若鵷拧着眉头瞧了眼杜鹃,沉声道,“我现在只想听你说。”
“格格……”一声轻唤,杜鹃的泪已经落了下来。若鵷很少看见杜鹃落泪,唯一的一次,是南巡的时候。那天晚上,杜鹃湿了一身衣裳回来叫若鵷撞见,很是狼狈。瞧见若鵷,杜鹃一下子有些失措。若鵷问她去了哪里,怎么弄得如此模样,又叫她赶紧回屋去泡泡热水,换身衣裳,南方早春的天气里,还是有些冷的。可谁知说着说着,杜鹃竟哭了起来,若鵷再问,杜鹃只说不小心掉了水里,脏了若鵷赏给她的新衣裳。若鵷当时只是笑着说她孩子气,隔天又给杜鹃送了两身衣裳过去。
缓缓舒出一口气,若鵷伸手将杜鹃拉坐一旁,入手一片冰凉。
她终是不忍心,也不愿相信,杜鹃会背叛她。其实杜鹃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可这几年来,却一直是她在照顾自己,面面俱到。
“杜鹃。”若鵷轻声开口。
“格格,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奴婢不是真的想要害格格,不是的……”若鵷才唤了一声,便惊得杜鹃直摇头,泪珠一颗颗坠下,砸落在地上。
“你别急。”若鵷轻轻拍了拍杜鹃的手,道,“我若真的给你定了罪,又怎么会再来听你说些什么?我既是来了,就愿意信你。”
“格格?”杜鹃诧异地看向若鵷。
又吐出一口长气,若鵷道:“杜鹃,你我相处这几年,你待我如何,我最是清楚。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杜鹃的嘴唇已咬出了血,好半晌,复跪下道:“格格,是奴婢对不起您,是奴婢该死!”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若鵷忙要将杜鹃拉起来,杜鹃却不肯。
“格格,您就让杜鹃跪着吧,这样杜鹃心里才能好受些。”杜鹃垂着头抽泣道。
沉默片刻,若鵷轻轻放开拉着杜鹃胳膊的手。
半晌,杜鹃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才开口道:“太子妃说得没错,打南巡之前,太子就盯上了奴婢。太子觊觎您在皇上跟前的分量,一心要奴婢助他娶了格格。奴婢婉言拒绝了,可太子一再强求,奴婢一再回绝他,最终激怒了太子……”若鵷的手紧紧抓住前襟,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不知道以太子的阴戾狠绝会怎样对付杜鹃。
“最终、最终……”汩汩的血又从杜鹃紧咬的唇中浸出来,她一字一顿道,“太子强要了奴婢!”
“什么?!”若鵷脸色刷白。
“自打在扬州,格格您随着皇上夜游秦淮河回来后,不知怎么的,太子爷似乎对您又兴致大起,三番五次寻人叫了奴婢过去,不外乎要奴婢帮着娶到格格。奴婢一边虚应着太子,爷,一边想法子希望能帮到格格。可是……”杜鹃抬头瞧向若鵷,哽咽道,“格格可还记得南巡时,奴婢全身湿透了回去的那夜吗?”
“记得,那天你一下午没见人影,晚上全身湿透了回来。大冷天的,我第一次瞧见你哭,又是担心又是不解,可却问不出什么来。”若鵷道。
“格格。”杜鹃脸上闪过一丝狼狈,“那日,其实是太子派人把奴婢叫走了。那时候,奴婢察觉似乎是有了,又惊又怕,又不敢同人说。可也不知太子爷打哪儿听说了,便私下找了个大夫给奴婢把了脉,确认了此事。”
见杜鹃又落下一串串泪珠,若鵷不知怎么安慰她好,她也经历过,只是她要幸运的多。
许久,杜鹃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失了清白时,奴婢还打定心思一辈子不嫁,只陪在格格身边。可却突然知悉有了身孕,奴婢当时什么也想不了,只觉羞愤难当,从太子爷那里出来后,便找了僻静的地方跳了池塘。”
“你……”若鵷攥着帕子紧张得心里噗通通直跳,便是如今看着杜鹃好好儿在自己跟前,也免不了一阵心悸。
“奴婢并非不谙水性,只是当时一心求死,却猛然间想起了太子当时说的一句话,‘你不帮我,孤照样能得到她’,奴婢这才意识到,奴婢死了,便没人提醒格格安危了,便游回了岸,推说失足落了水。”杜鹃轻声道。
原是如此,对于女子来说,这是多么大的耻辱,杜鹃却为了自己的安危硬是自己扛了下来。紧紧攥着杜鹃的手,若鵷蹲下身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格格,奴婢本以为这事便这么过去了,可谁曾想,太子爷,太子爷他……”杜鹃身子打颤道。
“怎么?太子又找你麻烦了?”若鵷问道。
杜鹃摇着头,泪水又溢满了眼眶,瞧向若鵷的眼睛里盛满了羞愧:“一日,太子爷突然传了奴婢过去,说是,说是要奴婢帮着得到格格。太子爷说,若是能与格格‘生米煮成熟饭’,那事便成了。”
若鵷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那么,她来时的猜测,是对了?不可能,不会的,若鵷不住地摇头。
“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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