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些杂乱的心思收起来,忽听得旁边屋子里有些动静,想来是预定雅间的客人来了,若鹓也没太在意。若鹓同毓蟾用着午饭,说着闲话,时间过得倒也快。
待酒足饭饱,两人结了帐,先去之前的茶楼取了马,便一同往郊外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冤家路窄()
考虑到安全因素,若鹓没敢拉着毓蟾到荒郊野外,而是去了郊外的跑马场。虽是正月,跑马场里三三五五已有几拨人在,并不冷清。
若鹓扫了一眼,有几个打过照面的,相熟的却并没有,倒是毓蟾一路上打过几个招呼。两人自个骑了马,便没有挑选马场的,若鹓想着此处还算安全,吩咐两个护卫自便,便同毓蟾二人直接往林子里去了。
她们此番不是来比试的,加之用过午饭不久,因而只松松扯着缰绳,任由马儿自己闲庭信步,慢慢行着。
“出来走走,同你说说话,吃些东西,心情当真舒坦了许多。”毓蟾坐在马上,不由感慨。
若鹓笑着接话:“这人呐,是社会型动物,你总猫在府里,除了几个下人和后院那些人,不同其他人交往怎么成?”
“社会型动物?”毓蟾不解问道。
“呃……”若鹓有些语塞,想了想,解释道:“就是说,人是适合群居的,也是需要与同类打交道的,不能总是囿在一个小院子里不接触人。”
“若鹓,你还同以前一样,时不时爱蹦出一些怪词儿。”毓蟾不以为意道。
两人笑闹着,身后传来几道马蹄声,若鹓没大在意,往一边挪了挪,给后头的人让路。谁知那马蹄声近了,却渐渐缓了下来,不待若鹓二人回头,便听后头道:“若鹓格格,十二福晋,也出来骑马吗?”
若鹓与毓蟾齐齐回头看去——八福晋、九福晋,意外地还有十七福晋。
八福晋还是那么艳光四射,灼人眼球,今日她穿了一身绛紫色的骑马装,簪着白玉点翠头面,将她带着侵略性的美艳压下了两分,添了些端秀攸娴。如今这情势下,她的性子竟还这般泼辣,当真是纵情恣意惯了的人,若鹓心内微微感慨了一句。
再瞧八福晋两侧的九福晋同十七福晋,两人搁在人堆儿里也是中上之姿了,可惜此刻偏偏同八福晋立在一处,便有些寡淡无味,望之而索然无趣了。
两边见了礼,还不等若鹓开口,八福晋率先抢白道:“既是遇上了,咱们便一同吧,年前儿若鹓格格生了小皇子小格格,咱们也没机会给若鹓格格道声贺,今日赶巧了,若鹓格格不会拒绝咱们吧?”
这八福晋,说话还是这样噎人,若鹓已习惯了,且话说到了这份上,她也拒绝不得了。若鹓转头小声询问毓蟾的意见,毓蟾有些担忧,却也知大家怎么说是妯娌,虽然此刻分作两边,面儿上却还得顾及着,便也没说什么。
“八福晋客气了,若鹓怎么敢当,既然八福晋相邀,咱们自当奉陪。”若鹓端着笑脸,道。
八福晋闻言挑了挑眉,面上笑着,眸中却裹着冷意:“若鹓格格不愧是跟在皇上身边儿的人,说话也比从前硬气了许多。”
九福晋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她向来是温柔胆怯的女子,此刻见八福晋与若鹓之间火气渐浓,生怕一个没忍住脾气,闹出些事来,有心劝阻,却又多少有些忌惮这八嫂的火爆性子,故而犹疑不前。
而另一边的十七福晋却是始终低着头,面上晦涩不明,叫人瞧不出她的情绪。
对于八福晋的挑刺儿,若鹓却只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伸手冲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见若鹓没再回嘴,八福晋轻哼了一声,打马先行。九福晋见两人消了剑拔弩张之势,大大松了口气,忙也跟上。十七福晋依旧垂着头,悠悠跟在二人后头。
若鹓同毓蟾掉转了马头,扯着缰绳,并排跟在后面。若鹓心里是不大愿意同八福晋起冲突的,她虽不喜欢八福晋这嚣张跋扈的性子,可八爷对她到底是有恩义在的,且二人之间还有竹箢、福全。若鹓不晓得八爷同八福晋之间如何,但在外人看来,八福晋可算得上是八爷最亲近的人,若鹓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想八爷受到伤害,自然了,八爷身边亲近之人,她也希望好好儿的。
抱着这个想法,八福晋再挑什么事,若鹓也只是不痛不痒地回一两句。若鹓油盐不进,八福晋便将目光搁在了毓蟾身上。
“十二弟妹,方才我瞧见你同若鹓格格走在一起,还道是我眼花了呢。怎么,年前儿咱们这皇上才将十二弟从履亲王爷一路贬成了镇国公,这才没多久,十二弟妹倒是同皇上身边的红人儿走到了一起?”八福晋在马上微微侧着身,瞥着若鹓身旁的毓蟾,忽而又道,“哎呦瞧我,想必是十二弟妹想同若鹓格格凑凑近乎,好让若鹓格格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恢复十二弟的爵位?”
毓蟾垂着头,双手死死抓着缰绳,身子轻轻颤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若鹓伸过去一只手,握住毓蟾紧握缰绳的双手,抬头同八福晋道:“八福晋怕是想岔了,毓蟾同我来骑马,便是真的骑马,不若有些人,打着骑马的幌子,做些欺负人的事情。要若鹓说,这世上之事,并非都能够以己度人,若鹓同毓蟾只是妇人,外头男人的事情不管也不会管,实在是不如八福晋,是八爷的得力帮手,自康熙朝一路帮扶着到了当朝。这不,八爷在八福晋的帮扶下,成了廉亲王爷,当真是皇上不可或缺的肱股之臣。”
八福晋此刻的脸色当真是成了打翻了颜料的调色盘,青一阵,黑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好不精彩。一旁九福晋早已如受惊的小兔儿般这边看看,那边瞅瞅,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连一直低着头的十七福晋也抬头望向了若鹓,只是若鹓察觉到她的视线,将目光扫过去时,她又将头低了下去。
这边若鹓说得解气,毓蟾倒是缓过来些,拉着若鹓小声道:“若鹓,别为了我同八嫂呛声,我没事的。”
若鹓安慰地拍了拍毓蟾的手背,道:“毓蟾,我本也不想挑事,可有些人不是你一味妥协退让便能躲得了的,你退一步,她便欺一步,你退十步,她便能欺十步。既然如此,何须再退?”
“好!好个若鹓格格!”两人低语时,就听八福晋一声高喝,似是平地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爱新觉罗()
八福晋的一声高喝令在场众人都噤了声,齐齐向她看去。
此刻的八福晋,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墨来,平日里惯常盛着慵懒轻慢的眸子却睁得开开的,精光毕现。她控着马,一步一踱地行至若鹓跟前,两匹坐骑交头接身,马上的二人也仅有半尺的距离。
比起另外几人的心惊,若鹓却显得漫不经心,她微微叹了口气,回视着八福晋,语气中颇为无奈道:“八福晋又何须虚张声势,这里都是亲戚,实在没这个必要。若八福晋当真要同若鹓理论,你我二人单独谈谈可好?”
八福晋定定瞧了若鹓一阵,才慢慢收了身上的气势,道了一个字:“好。”说完,便往前头不远处的岔路方向去了。
若鹓扯了缰绳要跟上,毓蟾有些不放心地拽住她:“若鹓……”
若鹓拍了拍毓蟾的手臂,道:“没事。”便跟着八福晋顺着岔路进了一旁的林子。
二人又行了一会,才勒住了马,八福晋率先下马,动作干脆利落,若鹓也随之下马,却显得懒散随性。若鹓随八福晋而立,出乎她意料,八福晋竟是一直没吭声。
到底是若鹓耐不住性子,开口道:“八福晋若有什么话要说,尽请明言。”
八福晋闻声,慢慢回身,看向身侧的若鹓,眼神幽暗深远,似是在打量若鹓,又似乎在探究些什么:“你……到底在意些什么?”
“若鹓,你到底在意些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相似的话,闪现在若鹓脑中,她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可那熟悉的感觉却瞬间消失,快得让她抓不住。
按下了心中的疑惑,若鹓淡淡开口:“八福晋,因为八爷的缘故,您同我向来不睦,想来日后也不可能开解了,事已至此,有什么话,您直接说便是,不必绕弯子。”
八福晋意外地没有动怒,只是眸光锐利了几分,却霎时又隐了去。
“我瞧你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必你自个儿心里也有数。”八福晋恢复了往昔的慵懒模样,带着几丝轻蔑,就像……对了,就像是性子傲娇的美猫。
若鹓为自己的这个联想大大喝彩了一声,她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每次见八福晋时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若鹓以前的朋友里有一个喜欢猫咪的,当初慎而又慎地选了一只布偶猫抱回家,欢天喜地地想要感受布偶小萝莉的乖巧贴心,结果哪知几天后,他苦兮兮地来找若鹓诉苦,说是他家的布偶是只女王。只是这人嘴上虽诉苦,身体却很诚实嘛,每天屁颠屁颠地供着他的女王喵,天天发朋友圈“秀被虐”。
“你笑什么?!”八福晋迟迟没有等到若鹓的答话,转头看去,却见若鹓微微低着头,唇畔轻勾,眉眼疏朗,分明是打从心底的笑意。
若鹓被八福晋打断了思绪,瞧八福晋的神色,便知她恐怕是会错了意,却也并不解释,只道:“八福晋是否瞧若鹓顺眼,并不打紧,若是如此能让八福晋舒心些,若鹓也并没有什么意见。”
八福晋轻哼了一声,道:“你如今倒是得意了,当初没跟了八爷,此刻你可是在心里头庆幸着?”
“八福晋慎言。”若鹓出声打断,“若鹓同八爷除了当年的主仆之义,便无其他,若有多的,也是若鹓感念八爷数次出手相助。但若论男女之情,若鹓对八爷,并无半点非分之想,这一点,八福晋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其实早在当年,她就曾或委婉或直接,几次三番同八福晋解释保证过了,只是八福晋如今尚且纠缠不清,当年更是不肯相信。在她还是竹箢的那几年里,八福晋没少给她委屈受,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若鹓并不太过反抗。相反,她心里反倒安心一些,“妻债夫偿”,她就权当八福晋这些刁难,从八爷那头还了,如此,她欠八爷的,或许能就少些。
“慎言?”八福晋轻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那样的事情你尚且不往心里去,照样儿同皇上****腻在一起,哄得皇上连后宫都顾不上了,这点儿……又有什么可‘慎言’的?”
若鹓眯了眯眼,对八福晋口中的“那样的事情”上了点心:“八福晋所说的‘那样的事情’,却是何事?”
“若鹓格格,你是聪明人,又何必来同我装傻?”八福晋轻嘲了一句,并不相信若鹓此刻的表现,只当她是装出来的样子。
八福晋既然提到了胤禛的后宫,那必定是他登基后的事情,可自从胤禛登基,她并未做过什么特别的事。若严格说来,陪八爷同跪太庙算一件,十四回京算一件,旁的……她倒是真想不起来了。十四的事甚为隐秘,应该没几个人知道,那么便只有八爷这件事了。
“八福晋莫不是在说若鹓陪八爷罚跪太庙一事?”若鹓开口。
没想到若鹓这话出口,即刻引得八福晋炸了毛,厉声呵斥道:“你不提此事还罢,既是提起,你一个宗室格格,更是皇上的女人,竟是同亲王跪在一处,你是以什么身份?你有何资格!”八福晋因为动怒,脸色有些泛红,竟越发容光昳丽,丝毫不为神情而有损,“你也不看看自个是姓什么的,勾搭了皇帝就老老实实跟着皇帝,做什么扯上八爷!”
八福晋出身名门,身份贵重,兼之幼年便于安亲王府教导,平日里即便霸道些,礼数仪态,却不曾失过半分,今日,竟脱口而出如此粗鄙之言,想必是气极了的缘故。
若鹓收起方才的惊讶,到底解释了两句:“八爷那件事,我单纯想要帮忙,并没有丝毫对八爷的私心,八福晋信也好,不信也罢,多余的话,我并不想说。”
突然,若鹓想起八福晋方才说到:你也不看看自个是姓什么的。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信息,可是又有些茫然,蓦地,她睁大了眼,惊恐地望向八福晋。
她,若鹓格格,姓爱新觉罗。(。)
第一百八十七章 义无返顾()
这身子的主人,姓爱新觉罗!
似是有氢弹在脑中爆炸,若鹓觉得脑中“嗡”地一声,继而是耳中尖锐的长鸣,方才尚能听见远远的马蹄声,此刻也没了声响。
爱新觉罗,她竟忘了,这副身子的主人,是康亲王杰书的女儿,是爱新觉罗的后裔,她的全名是——爱新觉罗·若鹓。
而不是,张若鹓。
若鹓大口大口地喘气,身子剧烈地颤着,她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之中,冻得厉害,似有冷风钻进骨缝,又酸又疼。
八福晋没想到若鹓会有如此的反应,初时只惊诧地瞧着若鹓,待反应过来,却是不知该作何感想。她一直以为,若鹓此刻的淡定从容,是因着她的不在意,八福晋表面上虽不屑,可当她面对自己的心底,却知道对于这样的若鹓,她是惊讶的,带着些羡慕。
她习惯了众人的瞩目与呵护,在家时,阿玛慈爱,额娘温柔,后来去了安亲王府,郭罗玛法当她是掌上明珠,几位舅舅对她亦视如己出,她竟是比府上嫡出的孙儿还受宠。可即便如此,她自问也不如若鹓这样能撇开所有人的眼光,只随心而活。
可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崩溃的若鹓,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若鹓根本不知情。事情闹得那样大,宗亲、臣子、士子……甚至是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闹了大半年的事情,她竟是一丁点也不知道。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朝堂的事,八爷从不避着她,即便如今,他已不大有施展之地了,也未曾改变这个习惯。她知道虽然夺嫡一战,雍正胜了他们一筹,可他这个皇位坐的,并不安稳。可即便是在这样的形势下,他竟然能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八福晋没有似惯常般猜测揣摩皇帝的势力范围,而是以一个女人的视角,猜想着这个男人此行此径背后的心。
他们两边也算是明争暗斗二十多年了,即便是“一废”后那样不利的形势,抑或是这位四哥登上帝位,成了能掌控他们生死之人,她都不曾怕过他。但这一刻,她在猜想这个男人的心之时,却竟带着丝丝敬畏与惶恐。
八福晋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恁地突兀,恁地悲凉,恁地……酸涩。
这样的心啊,她也曾期盼过,从她九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八爷,她就悄悄期盼过。那时她已养成了如今的性子,却为了讨一个少年的心,努力压抑着她的脾气,小心地、刻意地讨好他,取悦他。
即便辛苦,她也总是乐在其中,当她得知指婚的那一刻,捧着圣旨,竟开心地一夜未睡,傻笑了一夜。
那样温润如玉的少年,终于要成为她的夫君。便是想一想,她也能从梦中笑醒。
这个梦,一做便是三十年。即便知道梦只是梦,半辈子都过去了,她却已不想醒来了。
渐渐缓过来的若鹓,伸手扶住路旁的一棵树,仍在平复着自己的心境。她微微抬头朝八福晋看去,意外地看到的并不是一张得意的脸,反倒是有些怅然若失。
只是此时她已顾不得八福晋如何了,“同姓不婚”,她知道这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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