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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儿，想必婢子在来路上已跟你交代清楚，你便替这位姑娘瞧瞧吧。”唐老夫人静默一会儿，见她们彼此无话，这才朝唐纤纤吩咐下来。待唐纤纤应是之后，便出了大厅，朝后院行去。
得了祖母吩咐，饶是心头对南宫靖轩不悦，但唐纤纤还是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对他说道：“女子瞧病，男子不宜在场，还请世子回避。”
南宫靖轩瞧了瞧这低眉顺目的小女娃，一股不悦的火气腾起，这女子那日在街上如此放肆，如今却还装出一副楚楚模样，真真可恶，还想将自己请出大厅，也不想想自己是甚身份？
旁儿那丫鬟倒是和穆，她柔柔笑开，那声音恍若黄鹂婉转、曲调悠扬，让人在不经意间便沉溺于她笑声之中。唐纤纤饶是已经听过这女子如此妙嗓，却又还是禁不住心中猛赞，这女子声音如此婉转，世人怕是没几个能赶得上，怕这容颜亦是倾国倾城，那脾气又是端好，只怕世上没有几个男子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唐纤纤惊叹之余，也微微颔首，此中女儿，世间难求，此会儿，她又睥了眼旁儿立着的南宫靖轩，这人还真是有福气，能有这么个佳人子身伴其侧，日后怕是只听着她的声音，便能令之精神大振。
唐纤纤嗟叹之余，又闻那女子缓缓止住了笑，用着慵懒的声线道：“公子，就按照唐小姐话做吧，不必担心。”那女子声音低缓，状似撒娇。
南宫靖轩闻言，那娇滴滴、脆生生的撒娇之语，早已令他心中的怒火散了几分，余下的几分被他压制下去。状似无心地瞥了眼一旁立着的唐纤纤，用着命令似的口吻警告道，“唐纤纤，芜佳就先交给你了，若有甚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唐纤纤“突突”作笑，冷眼睥着他，继而冷眼以对，“世子若是不信任纤儿，又何须将您这如花似玉、妙人般的丫鬟交于我医治？”真真奇了，这丫鬟不像丫鬟，倒像是南宫靖轩的小妾似的。
南宫靖轩盯着她挑衅的眼神，又忽闻那“如花似玉”四字，本就紧锁的眉此时骤然凝住，“唐纤纤！”那声音冷到极致，像是冬日凝在树条上的冰柱子。
唐纤纤莫名其妙，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真是喜怒无常之人。被南宫靖轩三番四次冷眼冷语，唐纤纤兴致缺缺，她努力平复自己心头怒意，波澜不惊道：“若是世子还这般诸多疑问，纤儿劝您还是将这位丫鬟领走得好。免得纤儿兔急，下错针可就糟了。”唐纤纤把“丫鬟”二字咬得死死，她虽不过一介庶女，但比起丫鬟来，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南宫靖轩何等聪明之人，此时早已听出唐纤纤语气之中所带的那威胁之意，心中怒火更是滔天。当即拉了那蒙着面纱的丫鬟，面寒语冷道：“原来大家嘴里面所传的才色斐然、悬壶济世的唐五小姐，不过如此。赶明儿，我便去公布，让全京城的夫人小姐都知道你唐纤纤是何等嘴脸，又是如何愚弄百姓的！”
唐纤纤心中一寒，这人居然跟自己动了真格。如若这消息走漏，自己在京城之中如何立足？唐纤纤将银牙咬得“咯嘣咯嘣”响，一脸愤恨地望着那抬步欲去的南宫靖轩，一时之间既是后悔不迭，又在心中用自己能想到的下流龌龊之语将南宫靖轩问候了个遍。直到南宫靖轩领着那婢子闪出了院门，唐纤纤才似被雷击中一般，跌跌朝院门追去。急急唤道：“世子切勿动怒，前头不过是纤儿说笑话罢了，世子大人大量，莫跟小女子一般计较。”
那荀白色身影滞了一下，不过也就是那么一顿，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人又领着蒙面婢子阔步朝外廊行去。唐纤纤刚见那身影顿了一下，原以为他会回头，谁知这人如此高傲，也不过就那么一顿，这会儿就已举步朝外行去。唐纤纤眼下更是方寸大乱，后悔不迭，自己怎就平白无故惹上这么个兜事儿的主，自重生一下，她还没有这般急着求一个人，唐纤纤咬了咬牙，继续追上前去，快速说道：“世子留步，纤儿跟世子道歉，还请世子莫再跟纤儿怄气。”自然，唐纤纤说这番话是颇为不情愿的。
急行地男子忽得又停下脚来，却也没有回过头，只冷冷一哼，“若是你还说这些闲话，那就别怪本世子不给你留情面了。”
咳，唐纤纤听了他这句话，没被他给气得吐血。忽然，她又冷静一想，抬眼，又见那人甫行了几步，唐纤纤摇摇头，看来自己早被他吃得死死的，不然这人也不会这般高谩。不道歉不对，道歉不对，他到底要让自己怎做，他才满意。唐纤纤无比懊恼，抬眼又见那人直直往前行去，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岂不是已经走出碎玉轩？她复追了上去，疾道：“你的婢子身患寒疾，如此身子，怕是要好生调养才是。”
果然，那人终于停下脚步来。
唐纤纤在心有余悸中终于重重呼出一口气，看来自己真是赌对了，只要一说到这位蒙面婢子之事情，总会牵绊他的心绪。
最后，那人终于折了回来，等大伙儿齐齐回了屋，唐纤纤才算是一颗心稳稳妥妥地落下。复令那蒙面婢子坐好，唐纤纤先是把了脉，心中疑虑深深，甫又伸手欲去揭那蒙面婢子之面纱。只是唐纤纤的手刚伸到半空，连那面纱半点儿都还没挨着，突被一手掌给打了下。唐纤纤不明就里，却听一旁瞪着她的南宫靖轩语气森森道：“别去碰！”唐纤纤一恼，缩回自己的手，爱惜地摸了摸，低眼一瞧，那手背一片绯红，唐纤纤委屈万分，自己招谁惹谁了，替人家治病讨不到半分好也就罢了，还无端挨了人家一巴掌。唐纤纤真是委屈到家了。
蒙面婢子瞧了瞧无谓的南宫靖轩，幽怨着说：“公子，你对人家凶做甚，人家还是小姑娘呢。”
南宫靖轩终于安分下来，眸子冷意莫名。
唐纤纤鸡皮疙瘩爬了一背，若这蒙面丫鬟跟南宫靖轩之间没有一腿，打死她都不信。这哪儿像是一个丫鬟，哪有对着主人撒娇幽怨的婢子？唐纤纤恶寒一阵，今儿算是涨见识了。
“世子，看病讲求望闻问切，望其色、闻其臭、问其症、切其脉。想必您去其他大夫那里求诊，必然也少不了这些繁复的步骤。纤儿只是在做自己的本分而已，并未越逾。”唐纤纤如是说来，声音不亢不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在陈诉着一个事实而已。
第七十六章 如此主仆
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不知我者
第七十七章 不知我者
这会儿，南宫靖轩已被唐纤纤问得哑口无言了，他寒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只拿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瞪着唐纤纤。
唐纤纤无视他眼神里的凶恶，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自思道让你这高傲的世子没话说了吧！是以，她这才揭开了那丫鬟的面纱。这不揭还好，一揭唐纤纤自个儿都忍不住往后退却一步。那女子五官倒是精致，小家碧玉模样，配着一张轮廓分明的瓜子小脸，着实有几分美人之貌，犹一双眼睛含情脉脉、恍若秋水一般撩人心神。只是，她本该是一张白皙面容此时却浮上了红斑斑的浮肿，特别是脸颊两旁红肿的特别明显，有的甚至还裂开，闪着晶亮亮的光芒。这脸上的浮肿破坏掉了她整体的美感，甚至可以用其丑无比来形容。
这一瞧，唐纤纤没差点吐出来。
见唐纤纤面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吐地表情，那被揭开面纱的丫鬟吸了吸鼻子，眼里的泪光点点泛起，那模样状似下一刻就会流下眼泪来了。
南宫靖轩低咤，“唐纤纤，收起你那表情，芜佳可是比你俊俏千倍之人，要吐吐你自己这般尊容吧。”
唐纤纤历经两世，从来没有人在她的面容上说过她半个差字。她如今虽还年幼，却也已经比同岁之人显出一段莫及的风段来。若说起来，今生的自己还比前世更加俊俏玲珑些。前世的自己一味软弱，失了大家闺秀的礼仪。可是如今她更注重修身，举止神情里更是多了一份前世不曾有过的自信满满。可是这样的自己，入了面前这人之眼，居然得了一个“吐”字。
唐纤纤面色更惨白了几分，不知是被气糊涂了还是怎的，她无视刚才他对她的威胁，寒着声音说道：“世子若是不喜见我，纤儿给这姑娘看诊之时，您大可回避。”唐纤纤真真莫名其妙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华贵雍容的世子，偏偏他对自己成见颇深？而且，她这模样，真真让他觉得那般恶心？不对，她之前还从他嘴里听过“卿本佳人”之句。唐纤纤心头疑虑重重，这人还真是让人摸不透他心思。
南宫靖轩被她一喝，气息也变得厚重起来。只是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道：“本世子若走了，芜佳身边又没个照料之人……”有些事情说明白了并不好听，他想了想，还是收了话语。
只是唐纤纤这会儿早就领悟到那言不尽意了，是怕她加害他这“如花似玉”的丫鬟吧。唐纤纤暗中一哂，自己自学医以来，从不曾抱有害人的想法。前一世被人栽赃，如今又被人怀疑，唐纤纤只觉得自己被面前这毫无风度的南宫靖轩气得肺都快爆炸了般。奈何自己人微言轻，此间又不能发脾气说甚不给那丫鬟医治。这不仅关系到她，更重要的是也关联着唐府啊。如若她这会儿说不治，不仅这南宫靖轩不会放过她，就连生她生她的唐府也会认为这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又怎会轻易放过她？唐纤纤思忖一番，心中火气虽是腾腾不熄，但也只有忍耐下来。算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她又如何在乎这般许多？
一番细细思索，唐纤纤不再回答南宫靖轩之话。低垂着头，又替那丫鬟把了脉，忍着心头的恶心感仔细瞧了瞧那丫鬟脸上的浮肿。把头一歪，忽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就着碎玉轩房里的笔墨在白纸上挥洒着。不消半会儿，唐纤纤已然起身，转头将那白纸交到南宫靖轩手上，低低嘱咐着：“每日三次，半个月后若无好转，再回来寻我。”
南宫靖轩讶然地瞧着那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娃，此时她低眉顺目，竟让他心头有些微微不快。本来他就是希望这人可以放低姿态，本本分分做一个庶女该有的样子。不再背后偷袭别人，不跟人火气腾腾地骂捏，可她就这么低顺了，他心头竟还有些不快。
“谢谢唐五小姐，医病之恩，芜佳永生不忘。”说这番话之时，那婢子已然眸色绯红、双泪垂垂了。此时她精妙无双的声音还夹杂着哭音和无限的喜悦，听起来就仿若那三月洒洒春雨一般润人心田。
南宫靖轩也在此时收回了思绪，牵了那婢子的手，僵着声音说了声：“谢谢”，遂举步离去。
唐纤纤凝眉，只盼那丫鬟能快快好起来，自己不用再见到这个可恶的世子便是好极。
连着几日，唐纤纤只是再琢磨刺绣的事情。她找了其他零散的布料试了试手，觉得终于找回以往的感觉之后，她才下针走图。因她本就重视，所以这一番绣下来，那屏风还是见得人的。只可惜唐纤纤速度太慢，每每对针，所以忙活了几天，成果也只有一朵牡丹花而已。且这父亲生辰在即，看来她还得抓紧才行。
每每唐纤纤下了学堂，便急着给祖母请安，后回到自己的居所。她速度极快，脚下犹如生风，如此一来，也节约出不少时辰。如今连着绣了十来天，原那白板屏风如今上面也开出了不少的姹紫嫣红。唐纤纤自是得意的，这可是她从未触及过的大件儿，如今绣起来还有得心应手之感，针下犹如生风，不比往日龟速了。眼看收针在即，唐纤纤总算是安下一口气。
半个月之后，荣安王府遣了人过来与她道谢，此番并不似只仅仅口头道谢，还备了不少珍贵的东西。唐纤纤诧异之极，依着南宫靖轩的性子，就算自己医好了他的婢女，他亦不会感激自己的。如今却送这么多礼物过来，是何意思？
罢了罢了，唐纤纤拂开自己乱七糟八的想法。他既送来，她便接着就是，反正这些礼物，她也是受得的。抑或是那世子对她改观也不一定。
八月里的一天，柳家派人传讯，说是他家少夫人身怀有孕。唐纤纤听着下人传来这话，眉色不由得挑起，前世唐若兰自嫁出去了便是音讯全无，今生嫁的离家不远、如今又怀有身孕，她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唐纤纤虽然恨过她恼过她，但这样的情绪早在她出嫁之时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如今，她能有这般圆满的人生，唐纤纤也打从心里替她乐呵的。
两个月转眼一晃而过，这些日子唐纤纤除了去学堂、祖母那里便是回自个儿屋头。因着先前跟别人说唐五小姐随师父游历，这两个月以来的大小宴会赏花会诗会甚的，通通没有人邀请她，即便邀约过，也得由唐府之人出门推搪。毕竟是半大点儿的娃儿，有哪个不贪玩？唐纤纤每每瞧着姐妹们兴致而归，就越来越后悔自己曾经吩咐下去的话，早知道，她就应该找一个更妥帖些的由头。
如今恰逢爹爹生辰，她终于摆脱了这桎梏了。是以，身心舒畅，笑颜舒展。
“五妹妹这下可是高兴坏了，在府里憋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去参加宴会甚的。”看着唐纤纤舒展的眉头，唐玉宁心情也似乎大好，忍不住调侃了唐纤纤一句。唐玉宁发现自己对唐纤纤特别有一种依赖性，唐纤纤不再她身边，她总觉得少了些甚似的。每每聚会，她都兴致缺缺，只因唐纤纤没有在场。
唐纤纤自是喜的，“是啊。”
两人说笑间，紫嫣从院子外闪进屋来，道：“大小姐回府了呢，老夫人让小姐姨娘们都过去。”
唐纤纤跟唐玉宁面面相觑，这唐若兰如今怀有身孕，也还四处走动，只不过这日子便是父亲的生辰，不来也是说不过去的。
“可唤了姨娘？”唐纤纤直起身来，理了理裙裾，朝紫嫣递过一个眼神。
紫嫣展颜，脆生生道：“已经去通知了，这会儿大概已经动身了。”
唐纤纤闻言，这才拉了唐玉宁，道：“走吧，咱们去瞧瞧大姐儿。”好些日子不见，也不知如今的唐若兰变作了甚样子。
唐玉宁跟唐纤纤一般直起神来，笑眯眯道：“好。”
几人刚刚走出芳草轩，恰逢从晴烟阁过来的陶姨娘、唐薇。
陶姨娘比罗姨娘先入府，论辈分自然比罗姨娘大些。此会儿见了陶姨娘，罗姨娘温驯地给陶姨娘见了礼。
陶姨娘并不是个端架子的人，她客客气气笑了笑，柔道：“妹妹不必多礼，我家玉宁若不是得纤儿医治，现如今，只怕……”话说了一半，她忽一转，语调也不再带着那股哀伤，“妹妹多日不曾相见，如今病可大好？”其实她有点明知故问的嫌疑，如今罗姨娘瞧上去红色极好，红润泛光，整个人瞧起来水淋淋俏生生的，瞧着倒不似已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倒似不过双十年华的妇人罢了。
罗姨娘低低娇笑，“得纤儿调养，如今身子已是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
陶姨娘一听，打心眼儿里替罗姨娘感到高兴。啧啧称道：“如此，甚好，甚好。”
第七十七章 不知我者
第一卷 第七十八章 一笑泯恩仇
第七十八章 一笑泯恩仇
这是自那日回门之后，唐府之人第一次见到唐若兰。她此时不过才一个来月的身孕，即使穿了一件很显身段的玫红色素腰长裾，也并不显肚子。唐若兰梳了时下最流行的妇人头，头上簪着些泛着金光的头饰，举止神情流露出一股大气沉敛，面上笑容盈盈却也显疏淡，偶尔还能从她如画的眉梢间瞧出些许的愁意。
唐若兰这些头饰都是从娘家这边带过去的，唯有一根不起眼的镂花金簪是唐纤纤没有见过的。唐纤纤微微一叹，看来唐若兰在那边过得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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