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系玉经唐芷这般一提醒，这才转眸朝屋子里另一女娃瞧去，见她低顺着眉，垂着眸子，神情静默，不知道在想些甚。温系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顿了顿，这才慢条斯理地发了话，“唐芷回去，将《孝经》抄一遍；唐纤纤……”温润的话语陡然停下，唐纤纤心头打了个突，不知这温夫子会怎样处置她。“去院子外跪着。”温系玉终于下了最后的批判。
唐纤纤眉一抖，这不公平！明明是唐芷挑事在先，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跟她犯话的，这症结明明应该归于唐芷。可是温夫子却对唐芷罚得这般轻，对自己罚得这般重，这是何道理？
“啊……”显然，作为当事人的唐芷对于温夫子这样的做法也十分诧异。
温系玉柔和地开了口，“不满意？”一双眸子冷若冰霜。
唐芷一骇，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没有……没有，很满意。”她是见过温夫子这般神情的，若是她再说甚，那自己的下场便不会这般轻巧了。唐芷赶忙摇了头，表明自己对温夫子的处置很是满意。
温夫子似乎料想到唐芷会这般说，并不将她话放在心头，挑眉望了望一旁呆愣的唐纤纤，“你呢？”
唐纤纤心下很乱，心头对温夫子这样的处置万分不满，但自己初来乍到，又是靠着夫子的举荐才有幸进学堂读书的，这会儿哪里能驳了温夫子的话？就算自己心下有气、有埋怨，这会儿也是不敢撒出来的。“纤纤满意。”唐纤纤低声回了话，一双眸子始终垂着。
“满意就照着我说得话去做吧。”温系玉低低说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连唐纤纤的心思也在他的指掌之中。
唐纤纤跟着唐芷一并退出了屋子，唐芷走在前头，唐纤纤却是合好了门，这才离去。唐芷将唐纤纤的动作尽收眼底，心头起了鄙视之意，正想嘲笑一番，却复想起这才离屋子几步远，这会儿再发生争吵，夫子也是能听见的，于是收回自己的心思，提步又往前行了几步。这会儿离着那屋子远了，唐芷这才嗤嗤笑开，瞧了眼在后面跟着的神色不安的唐纤纤，一脸嘲讽道：“怎么样，在夫子面前讨不到好，心头很委屈吧？”
唐纤纤抬眼瞧了瞧眼前这个不过七八来岁的女娃，身量挨着自己的耳根子，头梳讨喜的双丫髻，只是脸上不屑的笑容让人觉得心头压抑。唐纤纤愤愤不平，瞪了一眼她，然后别过脸去。
唐芷见这人不似以前一般温吞、怯懦，倒来了兴致，这会儿早已将刚才之事抛诸脑后，揪起唐纤纤的胳膊，使劲儿一掐，“哟，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
别看唐芷人小，掐起人来却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唐纤纤吃疼，欲收回手，奈何唐芷却狠狠掐着，并不撒手。唐纤纤心头早已大怒不止，先头她不满温夫子如此厚此薄彼的处置，这会儿又有唐芷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正欲发作时，只听那合好的房间里传来温夫子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还不按我说得去做。”声音依旧温和，却让人无法拒绝。
唐芷闻言，赶紧撒了手，狠狠剜了唐纤纤一眼，似又不甘心地淬了一句“活该”，这才跺了跺脚，撒着腿子跟猫似的溜出了学堂。出了学堂，还不忘回过头来跟唐纤纤扮个鬼脸。
第一卷 第四十章 知错
第四十章知错
唐纤纤遵了温夫子的话，掀了衣裳双膝及地，地面是由磨平的石字铺就，跪在上面只觉得硬邦邦的，咯得她双膝生疼。唐纤纤跪好，这才抬起双手来瞧。在唐芷挨打之前，温夫子早打了唐纤纤两大板，当时她忍着疼不出声，这会儿才觉得手心微微发热，那股子痛意还萦绕在手心里，让她忍不住皱了眉。
手心一片绯红，她用手指轻轻一触，便会感觉到一阵灼灼的痛意袭来。她的眉又皱了一下，直了直腰。一股酸涩之意凑到鼻尖，她心头发紧，越发觉得这温夫子赏罚不分明了。受罚的时候，温夫子打了她两记手板，却只打了唐芷一板，让她跪在学堂，却放唐芷回去，这不摆明了赏罚不分？
唐纤纤抬眸望了望那扇紧闭的大门，眼里已经氲盎起薄薄的湿意。地上微微凸臼的石子咯得她的膝盖腿儿越发生疼，唐纤纤心头越发感到对这温夫子的不满了。但温夫子终究是举荐她进学堂之人，说起来就已经算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了，她再怎么不满，也只有受着。心中暗自叮嘱自己日后行事要多忍让，不能再凭着一时意气肆意冲撞别人了，不然到头来讨不到好的只有自己。
时至正午，现下正是流火天气，烈日当头，烘得唐纤纤浑身发烫。偏生那屋子里点滴动静都没有，想来温夫子的意思是还得让她多跪些时候。唐纤纤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渍，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陡然多了个人影。
因是逆着光，唐纤纤瞧不清来人模样，黑乎乎的一片，这会儿眼睛对周遭的光度还未适应，看上去还带着重影。只觉得那双眸子里透出的光亮竟比那天上挂着的红日还逼人，唐纤纤揉了揉眼睛，依然没有适应过来。
“你可知道夫子今日为何罚你这般重？”来人长身而立，双手背在背上，温润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白衣飘飘，黑发俊颜，眸色泛冷，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温和。
唐纤纤在他未开口之前，她便已是知道来着系何人了。唐纤纤原以为这会儿温夫子是过来唤她起来，让她回院子去，却没想过他会问这般话？想是他定知道自己心下不满，却发作不出，于是才会有此一问。唐纤纤猜不透温夫子的心思，即便心里头是另有想法，也是不能直言与他的，于是垂了眸，摇了摇头。
“唐芷系何人？”温夫子依旧淡淡地问着，少了昨日的柔和。
“纤纤之七妹。”虽不知温夫子为何会有此一问，唐纤纤仍旧毕恭毕敬地回道。
温夫子眉色动了一下，半响才开口，“今日你是否一早就知夫子在屋外？”他虽用的是问句，却带着铮铮语气，于唐纤纤而言，这决计不是问句，而是责难。
唐纤纤当即心下一抖，面色略微泛出了红晕。今日确实是她瞥见屋外一抹白色之后，才会故意去激怒唐芷的。若屋外只是寻常的学子，必定不用躲着，她唐纤纤又不是甚厉害的角色，何必躲着？连想着两日来温夫子都穿着白色衣衫，想来他是极喜欢这种颜色的衣裳的。略微思索一番，她已推算出屋外是何人了。那温夫子站在屋外不动，必定是想再瞧瞧这边的事态。唐纤纤灵机一动，反正这祸事也是由唐芷挑起来的，她不过是往她身上多泼点墨迹而已。于是唐纤纤一直都在激怒着唐芷，逼唐芷将其可憎面目暴露在温夫子眼里。
唐纤纤千算万算，没想过温夫子会瞧清楚她的用意，现下被温夫子一语道破，她呆愣在原处，仿佛自己的心思都暴露在温夫子面前一样，唐纤纤有些无所适从，却又不知道该用甚言语去反驳。满脸羞红地低垂着头，不敢再去看来人一眼。
温夫子凝着一双眉，眼睛灼灼望向唐纤纤，少了先前的淡然，“饶是唐芷生性刁蛮任性，终究是你的妹妹。这等栽赃之事，日后不要再在夫子面前表演了。今日这《孝经》不仅只让唐芷抄，你也是免不了的。”
唐纤纤恍若被一记雷给劈中，半点无法动弹了，她所做的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并没有落井下石。话是唐芷自个儿说出来的，她又没有逼她？若不是唐芷有那番心思，她再怎么相激也是无用的。她并没存着害人的心思，她只是想让自己在学堂里的日子变得好过一点。
温夫子似乎早把她看穿一般，“今日之事若要评个谁对谁错出来，怕是各说各理，莫衷一是。但就此事的后果来看，唐芷却是受害者。”温夫子虽知道唐纤纤是个聪慧的丫头，便也怕这丫头思想偏激，往偏处想了，顿了顿又添了话，“若是今日夫子没想那么多，直接就定了唐芷是挑事之人，一顿罚定是少不了的。而再次之后众人定不敢在与你发生口角，怕遭到的斥责。”
经温夫子这般一梳理，唐纤纤已全然明白。这话句句听来是在为唐芷说话，实则是在为她。今日学堂闹事若是她唐纤纤占了上风，在学堂里那些人或许会给夫子面子不沾惹她，可是出了学堂之后呢？到头来受苦的只是自己。唐纤纤想通这一点之后，唐纤纤心中骇然，幸好温夫子给自己的惩罚比唐芷的重，要不然的话，她怎么死得都不知道。而如今，这些人知道唐纤纤并不被温夫子看重，欺负她也只是在明里，凭着唐纤纤的机智，应该也是能躲过的。温夫子让唐芷去抄写《孝经》，是在感化她的心智，启迪她，如若唐芷明白其中的道理，便不会再给唐纤纤使绊子了。唐纤纤看了面前的温夫子一眼，当即感激地说道：“是纤纤自作聪明了，望夫子能原谅。”
温夫子拿眼瞧了瞧这会儿还跪在地上的唐纤纤，叹声道：“回去吧，今日之事，当是给你长记性。”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眼跳
第四十一章眼跳
温夫子让唐纤纤明白了一个道理，趁口舌之快，只能舒坦一时，而后却会让自己的日子更加难过。那日温夫子罚她，怕也是为的让她明白这个道理。
连日里来，学堂里那些喜欢挑事儿的揪着她横竖不顺眼，她就当没看见，不再顶嘴，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致，只是偶尔讽刺一两句。并不是唐纤纤逆来顺受，只是自己目前还没有那能耐逆着她们来。
白日里，唐纤纤去学堂上学。内堂的女学生学习多半不甚用功，而唐纤纤紧紧抓住这个学习的机会，用功学习。夫子向来喜欢反应敏捷，用功刻苦的学生，唐纤纤虽不受那些人的待见，但温夫子始终待她是不错的。
放了学，唐纤纤则会去给祖母请安，风雨无阻。这一来二去，唐老夫人是越发喜欢这个庶出的孙女了。听说唐纤纤在学堂里总遭到别人的奚落，唐老夫人发了话，日后不准再欺负她，下面的孙子们谁敢逆唐家当家祖母的意思，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也只有遵了。祖母是唐府的当家祖母，这地位并不是温夫子一介夫子所能比拟的。温夫子若是当着众人的面维护唐纤纤，唐纤纤势必成为众矢之的，而若祖母发了话，众人却是不敢动她毫毛的，反而会假意跟她姐妹情深。
她们愿意做戏，唐纤纤乐意奉陪，反正如今没有人再惹上她，她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请过安之后，唐纤纤则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每次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瞧那些药圃里的各种草药的生长情况。
前些日子唐纤纤跟罗姨娘说要将两院相连的竹林给挖去，种上草药。起初罗姨娘是不肯的，自她进了芳草轩，这地儿就植了这些郁郁葱葱翠竹。这么多年来，多少有些感情。但又念及自家女儿只为钻研医术，只好舍了那片竹林，由着唐纤纤种植草药了。
甫进院子，唐纤纤就闻到一股清新的药草味。往药圃一眼望去，满眼皆是葱绿，盈盈一片。翠色欲流的枝叶在阳光的照耀下莹莹生辉，煞为好看。唐纤纤眯了眯眼，似乎比昨日又拔高了些。唐纤纤迈着疾步过去，药圃里打理地十分之讲究，看起来并不似药圃，倒像是一个小型的观赏花园。平日里的松土、施肥皆是下面的丫头按着唐纤纤吩咐去做，说来也有一两个月，如今这药草长势见好，说不定再过几个月，便可以将其采撷、晾晒、入药了。
前世唐纤纤也是这般做的，只不过今生让它提前发生了而已。
……；
……；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唐纤纤看着药圃里闪着银光的青葱，心里觉得满足。她所要的，从来不过是一方这样的土地，能容下自己，安安稳稳地生活着。
“小姐。”正自唐纤纤面露笑容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唐纤纤刚抬起了头，便见着静宜往药圃这边走来，还急急地唤了她句。
唐纤纤见她脚步急促，眸色凝起，便知是有要紧事找她。转过身子，只等着静宜走近。
“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芳苇过来了，说是有要紧事要见您。”静宜将一句话说完之后，这才粗粗喘了一口气，双手合拢，垂于胸前，等着小姐的回话。
“请芳苇去偏厅等候吧，就说我立马就过去。”
得了小姐的话，静宜转身往回走，步履匆匆。静宜是个急性子，做事从来不马虎，虽然及不上静合，当也是不错的。想来祖母也是真心疼她的，赏来的两个丫鬟如今都成了姨娘的左膀右臂，芳草轩的庶务皆是她们两人操持，如今陈妈只得了管事头衔，却只负责姨娘起居之事。
不知祖母派人过来，所谓何事？唐纤纤凝了一双柳叶眉，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步入偏厅，便见一个俏丽丫头早早在里等候了。
那丫头这会儿一见唐纤纤来，先给唐纤纤见了礼，这才禀明来意，原来是那日给祖母的药丸用完了，这会儿子过来取。
早些时候祖母旧疾发作，那日偏生唐纤纤正在碎玉轩，给祖母把了脉象，原是祖母的偏头痛发作了。唐纤纤给祖母开了几味药，但底下人不敢贸然信一个九岁大女娃的医术，不敢去抓药。后来大夫来了，先是瞧了祖母的病，又瞧了唐纤纤给开的方子，啧啧称奇，道这方子开得药俱是对症下药，给老夫人吃确是再合适不过。众人也觉得奇，至此，唐纤纤的高明医术也在唐府里面声名鹊起了。
又几日，唐纤纤将这几味药按照一定的比例掺匀，揉成了药丸。说是喝药苦，不若药丸来得轻巧。祖母见唐纤纤这般有孝心，自然收下了，且每次在吃，如今偏头痛已大好。却又怕反复，还不能断药，这不，吃完了便遣人来找唐纤纤取了。
“姐姐且稍等，让紫嫣先去取药与你。”唐纤纤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令人瞧着十分讨喜。
芳苇取了药，便跟唐纤纤告辞，唐纤纤心头惦念着祖母的病，亦不多留她，与她交代一番之后，便让她回了碎玉轩。
刚转身回了房，唐纤纤只觉自己浑身不自在，右眼皮突突一阵跳，左跳财右跳灾，莫非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转念一想，这事儿说不准的，或许只是自己太过敏感。这会儿她已安然坐于软榻之上，作小憩。
半睡半醒间，听得院子外有急促地脚步声，唐纤纤眉头皱起，原真是有事儿的。好的不灵坏的灵，不知道这次她会遇上怎样的麻烦？刚眯起一双眼，就只见内屋的帘子已被撩起，顺眼瞧过去，闺门也是半掩着的。这时只见一个青衣影子飘忽过去，唐纤纤刚想起身叫住，突然觉得脚下好似出现了一个深坑，这一脚踩下去岂不跌进坑里。心中一骇，猛一发冲，双眼陡睁，瞧了瞧屋内并无半点动静，这才知道只是一场梦罢了，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迹，这见一个丫头疾步过来，“小姐，四小姐那边来人了。”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隔阂
第四十二章隔阂
“五小姐，是陶姨娘让奴婢过来的，说是求着五小姐过去看看小姐。”那小丫头垂着眼，神色发紧，说话声音有些抽噎，显然是哭过。
唐纤纤此前并没见过这个丫鬟，这会儿见她神色不安，声音急促，想来并不是装不出来的。莫不是四姐出了甚事儿？只是那小丫鬟讲得毫无头绪，唐纤纤听得一阵稀里糊涂，陶姨娘让这丫鬟过来去见四姐姐作甚，这会儿她真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小丫鬟自知自己这会儿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调整了下呼吸，重新开口，“小姐病了，府里的大夫不肯前去医治，小姐姨娘听说五小姐医术尚好，是得了老夫人赞许的，所以想请五小姐去瞧瞧。”
唐纤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