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显露半分,“是,母亲教训的是。”做媳妇的,若不是不顺着婆婆的意,便是犯了七出之条,便会被夫家赶出。箫氏如是想来,不由得叹了口气,等这媳妇熬成了婆,便会好的。
“你如今也是要进学堂跟着众姐姐妹妹一同学习的人了,今日便过去给温夫子见了礼,也好让温夫子做一番安排,明日只消跟这众姐妹一起便得了。请安之事便跟着众姐妹一同来。”众人陆陆续续散了,唐老夫人拉了唐纤纤的手,温声细语地交代唐纤纤诸事。
面对如此护她、怜她的祖母,唐纤纤心头无一不是感动的。含着泪给祖母磕了两个响头,抽噎道:“纤儿能得祖母怜恤,就是现下死去也是甘愿的。”
唐老夫人当即捂了她嘴,淬道:“别说这般不吉利的话,祖母不爱听。”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伊始
第三十七章伊始
唐纤纤原是打算捡学生们下学堂之后再来学堂找温夫子的,只是又怕跟昨日一般,又谋不上面,只好顶着众人嫌弃厌恶的目光进了学堂。这会儿正值夫子授课的时辰,整个学堂里乍一闻全是书声琅琅。唐纤纤隐约能听懂他们所读之句,脑海中浮想着明日自己也便是他们这里的一分子了,心头激荡起微微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夫子,屋外有人!”有调皮小鬼发现了唐纤纤的踪迹,赶忙屁颠屁颠回禀夫子。
那教书夫子将摊开的竹牍搁下,顺着那小鬼手指放下遥遥望去。但见一九岁小娃立于中庭之中,双手交于胸前不断搓着,神色带着几分喜庆,隐约之中带着点不安。温系玉眉骨一跳,这小丫头不正是昨日在学堂遇见的那女娃子。今日他向唐府大老爷举荐了这名小丫头,赞她才思敏捷、出口不凡,多加深造,日后才情也是不错的。昨日这小丫头专程隔开了学生进学堂的时间来,想必是为了避开众人的不善的眼光和奚落之语。如今能当着学生的面过来,想来唐大老爷那边已然同意让这丫头入学一事。
温系玉抬眸,不消多望了两眼,见着昨日那丫头也循着朝他这边递过一个眼神,那眼神清冽,恍若冰雪寒潭,犹如青松古树,令人浑身一颤、精神抖擞。温系玉不急不缓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手里的竹牍继续展开,慢条斯理跟着学堂之中的学生讲诉着其中的道理。
唐纤纤见学堂这会儿还在教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放学,又怕自己错过了时辰,于是只好在中庭之中等候。甫进学堂,心境自然跟前几次有天壤之别,这次她的心中多了几分期待和好奇。
唐府的学堂并不只是唐府本家的人在此就读,还有地位不及唐家的破落公子也在唐府附学。学堂分内堂跟外堂,内堂是女儿家学习的场所,外堂则是男子学习的场所,这样的布置正体现了男女有别。内堂和外堂仅隔了一道暗门,不过咫尺距离。学堂里的夫子便只有温夫子一人,通常是温夫子在外堂授课,就吩咐内堂的小姐们照着写几个字;在内堂教小姐们学字之时便吩咐外堂的公子们背书。如此错开,却不至于耽搁学生学习。温夫子教学的重心自然是放在外堂里的公子哥们身上,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他教她们的目的也只是让她们认识几个字而已。所以温夫子对待小姐们一般很宽松,而对待公子们则是十分之严厉。
唐纤纤来之前早已将学堂规矩摸了个透彻,这会儿只消等下了课,温夫子将座位于她安排好,如此,她明日来只管进内堂学习便好。祖母之前的意思便是如此的。饶是来过几次学堂,唐纤纤却没有今日瞧得这般细致,朱红色雕花大门,匾额上龙飞凤舞着“学堂”两个镂金大字,颇有一飞冲天之气势,却不知是何人提笔。乍进门,便是一座敞亮的院子,三面环屋,唯独中间留下一大块空地,收掇整齐,连落叶都是见不到的。日光映在上面,盈盈生辉。
正对大门的便是公子们学习之处,后面略走一步,便见一道暗门,推开了去,便是内堂了。学堂中其余屋子里各是关了门窗,却不知作甚。唐纤纤正费着思量,陡然觉得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没由来的,她抬起了头,一双水眸朝着那处望去,果见一人正用眸子端着她,神色祥和。唐纤纤颇觉此人眼熟,这人不就是昨日在学堂的那位白衣少年?
今日这少年与昨日不同,眸光温和却还带着几许严厉,整个人瞧起来不威自怒,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唐纤纤疑惑着人怎么能将这温和怒融合地这般自然?但见此人右手执牍,左手手心捏着教鞭,一身白衣翩然,立于房屋之正中。屋中设下案台,公子们列坐其次,皆是听得津津有味,跟着那少年的话语摇头晃脑起来。
唐纤纤觉得奇,原来昨日遇到的那人便是温夫子!当头一棒,唐纤纤只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发昏,陡然瞪大了双眼。心中一荡,心中开始明了,现下她总算理清了之前所有的不解和疑惑。咋了咋舌,怪不得唐季云见了他跟耗子见了猫一般,怪不得父亲今日会这般问,怪不得那温夫子与自己素未谋面会在父亲面前举荐自己,只消这一眼,唐纤纤已全然明白,原来如此!
等了半个时辰,学堂里终于放学了。三三两两地公子哥最先步出,见下院子外的女娃只是笑笑,便匆匆出了院子,并未多做停留。唐纤纤自然知道小孩儿爱玩的天性,束缚在学堂里好些时辰,他们自然不负夏光,要出门多玩耍一会儿。外堂的散了学,内堂的才开始出来,也是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有说有笑步出院子,其间有人见了唐纤纤也只露出鄙夷的神色来,并不上前打招呼。倒是唐月对着她温和无害地笑了笑,便跟着几个人一同离去了。唐纤纤装作不甚在意,只消等温夫子过来便好。
这会儿,唐纤纤才见着温夫子过来,疾走几步,温顺上前见了礼,眼前这人虽跟昨日那白衣少年是同一个人,却又不是同一个人,唐纤纤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好中规中矩问了明日自己要带的物什,随他去瞧了座位,又跟着连道了几声谢,这才满心欢喜地往芳草轩而去。
罗姨娘知道明日唐纤纤将进学堂,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吃过午饭,也往唐纤纤院子赶来,叮嘱了唐纤纤几句,却还是不放心。原本自家女儿养在深闺,只消不出门,便不会与那些人发生冲突,如今,女儿进了学堂,跟着那些人一起读书,虽说学堂是个长见识的地方,但罗姨娘很是担心自家女儿过去之后会被人家欺负。
唐纤纤何尝没想过这一点,但只要那些人不闹出太大的麻烦,她就当给她挠挠痒,若是惹火了她,她也不是好惹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贵妾也是妾
第三十八章贵妾也是妾
翌日清晨,还不等紫嫣将唐纤纤唤醒,她便自己睁开了双眼,一想到今日是她第一天入学,马虎不得,所以她早早下了床。并不等紫嫣过来穿衣、洗漱,自顾自穿好衣服,手握一柄檀香木梳坐在梳妆台前,将发髻打散,重新梳弄起来。
紫嫣这会儿听见唐纤纤闺房里面有动静,便知自家小姐已经醒来,轻轻推了房门,掀了帘子从外头进来,见小姐这会儿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赶忙上前接过唐纤纤手头的檀香木梳,神色有些慌乱,“小姐怎么这会儿就起床了,时辰还早,还可以再睡些时候。”
唐纤纤淡淡一笑,“不要紧的。”
紫嫣给唐纤纤挽了最常见的双丫髻,与往日不同,鬓角边多了一串金穗色的珠花簪子,瞧着很是喜人。原本紫嫣还在鬓边斜插了只银花紫珠垂流苏,却被唐纤纤给拔去了。
“就这样,我觉得挺好的。”
小姐发了话,紫嫣自然遵从,又替唐纤纤绞了面。这会儿静合端了些吃食进屋,唐纤纤用过早餐之后,便往学堂里赶了。
现下时辰尚早,学堂里并无几个人,只有那几个刻苦读书之人坐在外堂里埋首于书本之中,并摇头晃脑折,瞧起来却还让人觉得可笑。唐纤纤心头激荡起些许暖意,原来读书是这么读的。
“哟,这是哪儿来的妹妹,以前怎没见过?”唐纤纤正瞧得出神之时,忽听得这样一句戏谑之语至身后传来。转身挑眉去瞧,来人不过与她一般年纪,一袭宝蓝色锦衣加身,腰间系着一枚蓝田暖玉,因是还未到及冠的年纪,头发半散半拢,额际还垂着些许的散发,显得此人较为顽劣。
唐纤纤见他穿戴不凡,却又不是唐府本家的,一时半会儿并不知他身份,只得回道:“昨个儿父亲准了纤儿来此就学,今日便是来跟着姐妹们一同学习的。”
听着唐纤纤自报家门,那人微微颔首,半响开口,“原来如此。”
唐纤纤见他不愿再与她多说甚,她亦不再搭理他,往前迈了几步进了内堂。女子可不如男子这般好学,这会儿内堂里连个人影都是见不着的。唐纤纤走到自己的座位边,掀衣坐好,等着姐妹们的到来。
起初只是零星着几个人进来,到了要开学的时辰,众人如一窝蜂似的拥入了内堂。
众人一进学堂,便发现有甚异样,拿着眼四下一瞧,却见原是屋子里多出一个人来。众人面面相觑一阵,终于有大胆的小姑娘一步上前,纤细的手指并拢,“啪”一声拍在案头之上,因是年纪尚小,力道不足,这一掌拍下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喂,你怎么跑学堂里来坐了,学堂乃高雅之地,岂容你一介庶女登堂入室!若是不想被大伙儿将你赶出去,你就自己滚出去!”
唐纤纤望她一眼,面前之人双目圆睁,龇牙咧嘴,一张好看的脸如今瞧起来并不讨喜。唐纤纤心中泠然,慢条斯理将自己的衣袖收掇一阵,并没说半句话。
来人急了,她本是在六姐的授意下才敢过来对着唐纤纤奚落一番的。如今被奚落之人只望了她一眼,甚话都不曾说,不仅如此,还自顾自理着衣袖,显然是没将她话听在耳力。得不到对方半点的回应,她红着脸往周遭一瞧,见人都往这边瞧着,当即一把捏住唐纤纤的胳膊,作势要将她往门口拉,嘴里还骂骂喋喋,“你这下贱的人,怎配在这里坐着,起来!”
唐纤纤端她一眼,心头已是微微起了恼意,眼里却还含着笑,“七妹,若纤儿没记错,你也是庶女的身份吧。”
此话一出,屋子里地笑声此起彼伏,哄堂作笑。
唐芷一听唐纤纤这话,又听得屋子里满满当当地笑声,当即怒火中烧,狠狠剜了唐纤纤一眼,煞白着脸为自己争辩着:“我姨娘娘家是做玉石生意的,是你那药罐子姨娘能比的?听说,你姨娘不过是江南破落户家的女儿,当初爹爹下江南做生意时见她端庄才将她带回,连嫁妆都是没有置办的呢!”这番话说来,唐芷已然为自己顺了一口气。
唐纤纤冷冷一笑,掷地有声道:“贵妾是妾,同为姨娘,还有什么高低贵贱可言?”一个良人家的闺女儿,却委身他人做了姨娘,不更是自贬身份?
“你……”唐芷之前并未领教过唐纤纤的厉害,只当她还是以前那个任捏任揉的软柿子,可没想到如今的唐纤纤也会咬人了。被唐纤纤这样一顿抢白,她脑子里还真找不到词儿来反驳,错愣当场。
“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五姐。”唐纤纤在一旁“善意”地提醒她。
“痴心妄想!”唐芷紧紧咬着牙,让这几个字眼儿从牙缝里蹦出来,目眦欲裂,显然是气急。
唐芷正是气恼之时,陡然觉得有人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唐芷虽是唐府中庶女,但地位也是不低的,从小娇生惯养,如今受了这等气,怎么就此罢休?双手拖住了唐纤纤的细胳膊,使劲儿往外拖,奈何唐纤纤使劲儿抓着把手,她拖不动。唐芷朝周边人递过一个眼神,“快来帮忙啊,将这贱人撵出去,你们都站着做甚!”
周遭的人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不敢动。
唐芷努努嘴,这些人都是嘴上功夫深,真真要使着蛮力气拖人便一个个不开腔了。唐芷气恼之余,却不忘双手使劲儿把唐纤纤望着屋外拖。奈何她人微力薄,根本动不了唐纤纤半分。正是无措之时,乍然听见屋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要不要我帮你?”声音温和,听着让人觉得似一股娟娟细流漫过心田。唐芷一听有人肯帮她,刚忙乐呼呼道:“好啊!”话音一落,颇觉内堂气氛异样,又觉得那男子的声音颇为熟悉,悻悻拿眼往四周一扫,突见门口多了一玉树临风的少年郎,面若冠玉、俊眉秀目,只是眼里微微有了怒意。唐芷眼皮一跳,赶紧撒了手,面有大祸临头之色,搅着垂于腰间的丝穗子,不敢再看来人一眼,戚戚然嗫了一句:“夫子……”
来人长眉入鬓,身量修长,着一身荀白色长袍,面色温和,唯眼神带着几许冷意。此时他一双眼睛定定落在唐芷身上,显然是发了怒。
众人皆屏住了呼吸,不敢朝来人再望一眼。低垂着脑袋,恍若自己做错事儿了一般。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受罚
第三十九章受罚
散学之后,学堂里静悄了许多。学堂里的内堂外堂早已落了锁,院子里人影都见不到半只,唯有憧憧树影随着热风招摇着。院子里的美人蕉聋拉着身子,焉巴下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这时只听“啪”一声脆响从院子里某间半掩着的屋门之中传出来,带着几许凛冽,吓得树上的鸟雀受惊地扑拍了自己的翅膀,慌慌忙忙四下逃窜。
“知不知错?”紧接着,又从那半掩着的屋门之中传来这样一句问话,声音清冽带着几许慵懒,并不像是在责骂一个犯了错的学子。
那挨打的唐芷早已怯怯缩回了手,一股疼痛感瞬息又掌心袭遍全身,她浑身打了一个颤,眼泪一下子凝珠低落下来,溅到发红的手心,温热一片。“学生知错了。”
温系玉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唐芷,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他连眉都没有动一下,依旧用着那种温和带着些慵懒的口气问着,好似他只是在跟人做平日里惯常的寒暄一般,“前些日子教的《孝经》,你可还记得?”
唐芷眉色一抖,知道温夫子是揪着她不尊重姐妹这事儿,心中却不敢多生埋怨,点了点头。
温系玉好整以暇地望她一眼,“你姑且背背。”随后又敛下一双眸子,不再多说甚。
唐芷一愣,她原只道温夫子只是问一问而已,撒撒谎也是无伤大雅的,只是没想到温夫子居然跟她较了真,这会儿她心头已是警铃大作。温夫子待女学生从来宽厚,不忍重责,每日教女学生习字却从没仔细过问,更别提背书了。唐芷本就是顽劣的主儿,这会儿哪里背得出那《孝经》,这不是真真为难与她?“夫子……”她勉为其难地开口,软乎乎的声音里带着几许妥协,又状似撒娇。
温系玉并没抬眼瞧她脸色,只见那温润如玉的一张脸瞧不出喜怒,唯有额下的眉骨一挑,表明他还在听着唐芷的话,“背不出?”他一语道破唐芷的尴尬,丝毫不留情面。
“学生……”唐芷怯懦一阵,却仍是半个字儿都说不出,她将头垂得低低的,不再再抬起来了。瞥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唐纤纤,忽然心下一动,“五姐姐比学生年长,她背得出得。”
唐纤纤双眼一突,这唐芷自己陷入了泥潭,却不忘拖自己下水。只是看着这温夫子脸色,就算是唐芷不拖她下水,她也决计不能全身而退的。唐纤纤敛了眸子,不动声色。这温夫子都没发话,她可不敢在夫子面前造次,乖顺地立于一旁。
温系玉经唐芷这般一提醒,这才转眸朝屋子里另一女娃瞧去,见她低顺着眉,垂着眸子,神情静默,不知道在想些甚。温系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顿了顿,这才慢条斯理地发了话,“唐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