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闻言,一下子从床沿跳起,张着嘴看着夏芒,却说不出一个字。夏芒看着她微笑,视线却隐隐模糊,渐渐找不到焦距。
“芒芒!”叶子边叫边伸手将夏芒拉起身,大声道,“起来起来,我们去阉了那该死的臭男人。”
“叶子……”夏芒回神,抽手。
“芒芒。”叶子盯着夏芒,猛地抱住她,先一步哭道,“芒芒,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之前还一直坚持,说什么要将你俩最美好的一切留到那个法定的仪式之后,结果转身却做出这种事?芒芒……”
叶子抱着夏芒,越哭越大声,好像她才是那个被男朋友背弃失恋的人。
“叶子……”夏芒也伸手抱住她,无声落泪。曾经,她也坚定地认为文灏是她这一生永不会变的良人,在同居与奉子成婚已经见怪不怪的眼下,文灏还坚持要把彼此最美好的一切留到那个神圣的仪式之后,爱她懂她护她至此,怎会走不到执手看夕阳白发共偕老的那天?正因为他待她如此,她亦从不疑心,应酬、酒吧、K歌……只要他说有事不能陪她,她从来都不会在这之中打电话给他,问他在哪儿,问他何时回家。而他们的约会,从来只在安静的咖啡馆,且在十二点之前,文灏必会送她回家,从无例外。
她以为,在这个社会,还有一个男人肯为她谨守传统的礼法,那是爱的极致表达。结果,这是一场笑话,更是一种讽刺。或者在现在的社会,这样的爱情本就是一种传奇,因为传奇,所以不真实,所以最终只能幻灭。有人说,爱情是一种信仰。可是为何爱情在来临之后,总经不起风吹雨打?夏芒一直以为,既是信仰,便是一种强大的永恒的存在,却没料到有一天,这种强大的永恒的存在会在瞬间支离破碎。
“芒芒,走,中午我请客,咱们化悲愤为食欲,去豪食汇吃自助餐,这次一定要吃够本,吃完再找个臭男人来埋单!”叶子边说边行动,走到衣柜跟前,顺手打开,熟练地帮夏芒挑起衣服。
“你真的不用上班吗?你们那万恶的资本家今天不在?”夏芒的眼睛微红,泪已干,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在,怎么不在了?更年期的妇女以折磨人为乐,岂会放过我们这些可怜的打工者。”说这话的时候叶子已经代夏芒找好了今日的着装—一款彩条长毛衣,外加黑色靴裤。看到夏芒担心的眼神,忙笑着安慰道,“我是出来办事的,她拿我没法,中午吃完饭我再回去,下午是两点上班,不碍事。”
看夏芒还有些呆呆的,叶子终于忍不住吼道:“快去洗脸刷牙,我们马上出发。去吃自助餐一定要赶早到场,最晚退场,吃遍全场才划得来。还有,越是失恋,越要穿得妖艳,你给我打扮得漂亮点。”
夏芒抱着衣服进浴室,待洗漱完毕整理好着装出来,叶子已经替她折了被子收拾了房间,甚至还替她拿好了包,看她出门,直接挽着她手向外走。
“叶子……”
“放心吧,钱包手机钥匙,你的三大件我都检查过确定放在包里了。快点快点,豪食汇的自助餐十点半开始,我们打的过去刚赶上,这次我一定将小青龙抢到手,顺便将上一回的本钱也吃回来!”叶子信誓旦旦豪情万丈,仿佛即将奔赴的不是餐厅而是战场。
夏芒失笑,想起上回去豪食汇,叶子因一个电话与全场唯一的一盘小青龙失之交臂,结果回来恨不得摔了手机,最后那个打电话给她的倒霉娃在叶子的威胁恐吓下,被迫请她们吃了回哈根达斯,赴约的时候叶子还万分仗义地叫上了颜颜和摆摆,四个女人竟然吃了两份冰淇淋火锅,直教那个倒霉娃看傻了眼。
对了,那个倒霉娃是叶子的现任男朋友—林然。
中午的自助餐吃得很是满意,由于不是周末,中午场的人并不多,夏芒和叶子又来得早,挑了个好位置,看到有合胃口的菜出场,叶子便第一时间“走”过去,有时候左右无人,索性一整盘都端了过来—比如今天出场的小青龙,便悉数落入了夏芒和叶子的胃里。
待得一点钟,叶子摸着滚圆的肚子准备打电话给倒霉娃林然,夏芒摸着同样滚圆的肚子抢下叶子的手机,掏钱埋单。
“芒芒,你这是干吗,咱们说好的。”叶子急了,伸手去拦夏芒。
“叶子,林然不错,你就别这么折腾他了。”吃完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夏芒叹气,固执地伸手将钱递到服务员跟前。
“住手!”叶子对着服务员一喝,唬得服务员一时倒不敢去接夏芒的钱。所幸这时候自助餐厅人丁稀少,叶子的举动也没吸引旁人的目光。她又狠瞪了服务员一眼,“唰”一声从皮夹中抽出三张百元大钞,道,“拿着,记得发票。”
夏芒正待再争,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关了一个礼拜的手机,在踏入自助餐厅的时候终于想起开机了。
“谢天谢地,终于打得通了。小夏,小夏,不好了。”夏芒接起电话还没出声,莫燕儿的声音就急急传来。
“怎么了,燕儿?”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小夏,你休年假怎么不开手机啊,老舒找了你N次了。”
“我忘带充电器了。”更主要的原因是文灏总会打电话和发短信,夏芒不想被他影响旅游的心情,索性来一个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烦。
“你啊,明天等着挨批吧。”莫燕儿的声音里有丝无奈,转而口气一变,声音变小,颇有些犹豫道,“小夏,那个恒隆房产的CASE是怎么回事?”
“恒隆房产的CASE怎么了?我就送了回资料,亲手交给虞总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夏芒一听,也有些紧张了。恒隆的CASE一直是石静跟的,自己就是上回送了趟资料,不会这么倒霉吧?那天除了将人家的茶水倒翻之外,也没做啥对不起人家的事,而且当时那个国标学长相的虞总不是说了没事了嘛,端看他的神情与态度,那都是真心实意地不在乎她惹的小祸的。
“呃,小夏,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办公室这边都快闹翻天了。”莫燕儿的声音里有丝困惑。
“啊?这么严重,不会将生意搞砸了吧?天哪,我真没做错什么啊,不就【“文”】是交了份【“人”】资料嘛,资料【“书”】还是老舒交给【“屋”】我的,我就跑跑腿啊。”夏芒要晕了,如果真如此,那她不是要引咎辞职了?才失恋,又失业,人生一片黑暗啊!
“小夏,你真不知道啊?恒隆房产今早发来一份联络函,说是希望他们的CASE以后都由你来负责。石静已经闹了一上午了,老舒都快被她烦死了。”
夏芒的手机险些拿不住,也不知莫燕儿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芒芒,芒芒,怎么了?接的是什么电话啊?”叶子看到夏芒这样,不免担心。
夏芒抬眼看向叶子,惨兮兮地道:“叶子,我好像惹到麻烦了。”
“怎么了,怎么了,工作上的事吗?”叶子一听也急了,刚才听夏芒接电话说的话,什么恒隆房产,什么生意搞砸。恒隆房产自己听过,生意搞砸,端看这四个字,就不是什么好事!
夏芒点点头,又摇摇头,叶子一见,更晕了,来不及细问,夏芒已经起身,边走边道:“回头再说吧,你也该去上班了。周末的时候大家聚聚,叫上颜颜和摆摆,老规矩,你安排时间地点,通知到场人员,我在丽江给你们买了几件小东西,顺道带过来。”
叶子走在夏芒身后,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零钱和发票,几步走上前,与夏芒并肩道:“芒芒,没事吧?如果有麻烦,说出来,人多力量大,姐姐我帮你出主意。”
“切,用你那‘与天斗,自取灭亡;与更年期妇女斗,其乐无穷’的招术?”夏芒睨了她一眼,笑。
工作上的事,夏芒从来都是积极对待。
“呀呀呀,你这小白芒还看不起我的智商了?姐姐告诉你,姐姐我是我们公司那更年期女人唯一不敢训话的人。”叶子比夏芒大四个月,这种关键时候叶子就会以姐姐自称,以此来显示她的话很有说服力。
“好。我若一人搞不定,到时候请女侠姐姐出马。”夏芒明白这种时候是不能泼叶子冷水的,不然叶女侠发起飙来,那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出了餐厅,叶子回公司继续开始她的“与更年期妇女斗,其乐无穷”的精彩时光,而夏芒径直去了恒隆大厦。
二十二楼,出电梯,左转,抬眼。今天虞总办公室外的秘书位置上有人。
“杨秘书,你好,我是纪元集团的夏芒,请问虞总在吗?”上回来了没看到人,但知道秘书姓杨,不会叫错。
“你好,虞总在,请稍等。”上班时间,又是纪元集团的人,杨秘书连有没有预约都没问,就直接拨了内线问虞玮韬,挂了电话后,起身,走至总经理办公室门,轻敲了敲门,示意道,“夏小姐,请进。”
夏芒深吸一口气,推门入内。大办公桌后坐着的男人还是一副金边眼镜,眉目干净清秀,见她进来,对着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
夏芒对于虞玮韬这样不摆架子又年轻有为的领导凭良心说倒很有些好感,她这样跑过来也是半冲动半理智,在电梯的时候还想着说不定虞玮韬猜到她来意,会让她等上个把小时呢,没想到人家态度贼好。
“虞总,之前贵司发了份联络函过来,说是之后与贵司的业务都由我负责,我想知道原因。”夏芒直觉地觉得在虞玮韬面前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虞总也知道,之前贵司的CASE一向由石静负责,如今毫无征兆地换人,大家都比较尴尬。”
这事只能由她自己来商量解决,站在公司的立场,不管是她,还是石静接手,都无影响,但站在个人立场,石静会发飙也是可以理解的。夏芒心里也有疑惑,虽然知道这样跑过来,或许根本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但只有弄明白了原因,她才能做出最好的打算—在明天上班前。
“夏小姐说话真有意思。”对于夏芒如此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虞玮韬小小意外了下,金边眼镜下的双眸不由多看了夏芒两眼。她说的是实话,这样换人,对于当事人,的确是一件麻烦事,“这是上头领导的意思,并不是我做得了主的。不过我个人也比较期待和夏小姐合作。”
夏芒完全屏蔽后一句话。什么叫上头领导的意思?细细揣摩,忽觉一阵头疼。之前在这办公室碰到那男人,后又在丽江碰到那男人和眼前的人,她夏芒也不过是来送一份资料,无缘无故地就被点名担此大任,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该死的臭男人居然耍这种把戏!
“请问虞总,不知夏芒在那位领导面前能否享有申诉的权利?”夏芒一想到明早会面对的局面,以及日后在公司的形象,在办公室的地位,就觉得不管如何,都要努力争取一下。
她刚与文灏分手,大家都以为她在公司从此失去强有力的依靠,若这时候“抢”了石静的CASE,还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当夏芒站在28楼董事长办公室门前,身边的某董男秘微笑地敲了敲门,夏芒有一刹那想抬脚走人撤退的冲动。冲动归冲动,夏芒深吸了一口气,怀着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心,毅然伸手推门。
董事长的办公室理所当然地比总经理的更豪华更大气。办公室的东面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视线开阔,光线充足,配合那套灰白相间的沙发,很让人有种想坐靠在沙发上边晒太阳边喝咖啡边听音乐边看杂志的欲望。
夏芒努力甩掉自己这种荒谬的想法,抬眼看办公桌后的男人,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活该她夏芒被人耍,到这时候,她夏芒居然还不知道他姓什名甚。
“坐吧。”男人抬眼,看着夏芒,率先开口。
“谢谢。”夏芒将男人当成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尽量表现得礼貌自然。
“夏小姐主动过来找我,是为公事,还是私事?”男人熟练地转了下手中的笔,看着夏芒,脸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主动?真会睁眼说瞎话!夏芒在心里一个耳光飞去,笑容却虚浮在了脸上,声音还是挺诚恳地回答:“虽为了公事而来,但我代表的却不是公司立场,所以严格算起来,是私事吧。”
“关于和纪元集团合作要求更换负责人的事?”男人倒是不避讳,说到这事更没觉得不好意思。
“是。”夏芒的坐姿更规矩了,将背挺着直直的,却避开男人的视线,坦然道,“我觉得董事长的这个决定似乎对我们双方来说,并没有什么既得利益可言,身为当事人的我甚至都没有事先被告知。”
不知道名字,只能以职务与身份“董事长”来代称。
“芒芒。”男人突然起身,走近夏芒,面带微笑,叫得亲切而自然。
夏芒看着他走近,全身处于戒备状态,勉强忍住坐着没起身,大脑却是直觉反应,话脱口而出:“呃,干吗?”
“有时候所谓的利益,不是一眼就能看到,从长远来说,这个决定于我们都非常有利。”他双手环胸,气定神闲,视线移向夏芒放在身侧握紧成拳的手,眼里有满满笑意。
长远?夏芒背上一寒,终于决定不再装含蓄,又觉敌人站着自己坐着,显得自己格外弱势,反正一早开门见山就说是站在个人立场,所为私事,不由胆子也壮了点,“噌”地起身便一气说道:“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既无聊又阴暗吗?而且会对我的工作造成不小的麻烦。”
“无聊?阴暗?”男人重复这两个词,似思量,似把玩,似回味。
“就是无聊,就是阴暗。大叔,你就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们依旧是陌路人吗?”男人的态度刺痛了夏芒,平生最讨厌有钱人的自以为是,索性摊牌。再说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夏芒觉得自己再装傻逃避,那压根就是懦夫行径—这不符合她夏芒的个性,夏芒虽自认比不上叶子女侠,但也绝对不是小媳妇的料。
“你可以做到这样?”男人自动忽略“大叔”两字,反问,一句掐中夏芒死穴。
“可以。”不可以也得说可以。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口气的道理,夏芒还是懂的。
“很好。”男人折回身,走至办公桌前,稍顷折回,手中赫然是一张名片,“工作上我也希望夏小姐能公事公办,接下来大家或许会有很多接触交流的机会,能对此有共同的认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夏芒伸手接过的时候,头还是晕晕的,不明白男人明明就是假公济私的出阴招,怎么说到最后倒成了名正言顺,反是她的不对了。低头,名片上“程默”两字,这回夏芒可是看清了。
直到出了恒隆大厦,呼吸了几口大厦外的空气,夏芒才明白自己刚刚被人忽悠了。想想自己能在叶女侠这种强人面前笑看风云,如今居然被一个男人说话说晕,这实在是夏芒人生的第二个污点。
当然,第一个污点是自己的男朋友背着她偷腥。说得准确点复杂点就是她的前男友在还是她男朋友的时候背着她偷腥。
夏芒甩甩头,既然没勇气再回头,不管是对于文灏,还是回头去找那叫什么程默的算账,那就索性向前看,往前走。回家之前还有一件事,地点—萧凌晖家—就在夏芒家后面那栋楼,目的—很明确—讨礼物。所以,当萧凌晖穿着睡衣睡眼蒙地开门时,夏芒已经两手伸前,掌心向上,摆明了来意。
“怎么不进来?”萧凌晖看着站着门前不挪步的夏芒,困惑道。
“礼物,给了就闪人。”说这话的时候夏芒没有一丝一毫的难为情。
“那不给呢?”萧凌晖一听,反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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