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立的存在。
而侯家各处的农庄也在战火中失去了控制而被迫抛荒。
就这样,老天爷似乎还不过瘾,也来凑热闹,从正月到三月,愣是一滴雨也不下,老农们急白了头,四处请道士求雨,可道士们的符同了一扎又一扎,什么雷公,电母,龙王的供奉上了一桌又一桌,可金乌仍是天天高挂,吸收着土里仅有的水份。绝望的老农便咒着老天瞎了眼。原来奔腾的柳河,如今变成浅浅的河沟,好在,还有点水,使得柳城人不至于绝望。
转眼进入了四月,四月初一这一天,本来烈日当空的天突然聚起了几朵黑云,农民们看着这些黑云,欣喜万分,都说要下雨了,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可老天爷似乎只是想过一把西方的愚人节,一阵风过后,黑云散去,不多久,金乌又重新高挂,人们失望之余便又咒着老天,可老天爷他老人家仍然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可柳城里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天天都有人饿死在路边,收尸的老姜头常常哀声叹气的对人说:“今日我帮你收尸,他日何人为我们收尸。”听者也只能无奈的摇头,那心里都难免涌起悲意,也许,他日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
侯府的后院。
季小淘现在的肚子已经有四个多月,开始有些显沉了,侯岳便不再让她出去,毕竟外面太乱了,真要有个好歹,那是后悔莫及,可季小淘也是闲不住的主,看着没人打理而荒了的后花园,上个月,她把去年收集的一些西瓜子种了下去,现在叶子已经有些大了,只是因为缺水,显的蔫巴巴的,季小淘便提了桶,到井里打水,因为天干,井里的水也越来越浅,打一桶水也要费老大的劲。
“老三媳妇,你可是有身子的人,这重活可不能做。”这时,五婶过来,一把抢过小淘手里的水桶。
“没事,我小心着呢。”季小淘笑道,便要去拿回水桶,怎么着她也不能让五婶帮她打水吧。
可磨难十分的段练人,没了锦衣玉食,没了仆众使妇,一个月下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五婶,做起事情了麻溜的很,系绳,甩桶,提水,一气呵成。
“五婶,路弟身子骨好些了吗?”季小淘在一边帮着一起把水桶从井台上提下来,一边问道。
“好多了,今儿个已经起床,还看了一会儿书。”五婶说着,又有些感激的道:“还多亏了岳侄送来的药和食物。”
“五婶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路弟是我们的弟弟,我们能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挨饿吗?”季小淘道,不管五叔做过什么,五婶和侯路却没有什么错的,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家族观念很重,侯老爷虽然恨侯申礼,但对侯申礼这一房却不会听之任之,有困难还得搭把手。
“对了,五婶,五叔还没有回来吗?”季小淘又问。
自那日侯申礼离开后,家里就再也没见到他,侯老爷暗地里也让侯岳去找,可几天过去了,仍是没一点消息。
“没呢,想着他那日离开的话,我这心揪的慌,就怕他会干出傻事。”五婶说着,拿着浇水的勺子就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眶红红的。
季小淘是听五婶说过五叔走时说的话,不知为啥,那话听着,总让人有一种交待后事的感觉。所以,这些日子侯岳找五叔都快找疯,只是仍是一点消息也没,让人心总放不下。
这天晚上,侯岳回来的很晚,季小淘披了件衣服等着门,亥时才见侯岳进门,脸色却不太好。
“怎么了?”季小淘端出事先热好的一碗野菜稀饭,再加一个麦皮窝窝头。和以前的吃食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可就这还不是时时能吃到。
侯岳显然饿急了,也顾不得回小淘的话,端了稀饭,拿着窝头,三口两口就全下肚了,现在日了虽苦了,不过俩小夫妻还算乐观,这伙食怎么着还沾野味的边,又是真真的纯绿色食品,后世想吃还吃不着呢。
侯岳吃完,一摸嘴才道:“前几天,永和田庄那边派了人送粮过来,今天收到消息,粮在半路上让人劫了,涿郡到柳城的这段路也掌握在了一个叫杜把头的人手里,粮和人全落到了杜把头的手里。我今天去找了渠少,他跟二哥交情不错,而且象他们这种走下九道的人,路子挺野,或许有些办法,粮食咱也不指望了,爹说怎么着,也要把人捞出来。”侯岳道,世道越来越乱了。如今涿郡封了城门,逃难的人根本进不了涿郡,而罗艺,正带着兵同*死磕,对于这些义军或者路匪也暂时没耐何,只得听之任之。
“唉,还以为穿到古代,凭着咱们的一些先知先觉,能混个小康的日子过过,没成想,碰上这乱事,小命儿哪一天玩完也不知道。”想着侯家由盛到衰,季小淘也不免有些沮丧,这时代想过安定日子,难喽:“要不,咱们也拉支对伍起来干革命。”季小淘不由的浮想翩翩。
“那拿什么东西养他们,田庄那边咱们是还有些粮食,可能不能运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就算能运回来,那又能架得住多少人吃喝,那瓦岗军盯的是黎阳大仓,李家军有整个太原做后盾,还有各大门阀的支持,马贼出身的魏刀儿倒是没啥根基,可人家以战养战,到处劫掠,无数个我们这样的家族衰败才成就了他如今的势力,我们凭什么?真去劫掠,我可下不了手,再说了咱也没那本事。”侯同学很有些郁闷的道,很有自知之明的。
季小淘打趣着:“别人穿隋末,造枪造炮,革命事业干的红红火火,你咋时时打着退堂鼓呢。如今咱们的孩子都快出来了,你这做爹的怎么不为他打算打算。”不过她也就说说,侯岳真要同意了,她说不准还得泼凉水呢,革命,革命,不明革敌人的命就是革自个儿的命。
“怎么没打算,我早想过了,自郭绚死后,郭老爷子也知道低调了,那郭开现在也忙的很,我昨天跟虞头打听了,现在我们要出城很容易,田庄那边,因为涿郡的封城,我也连系不上罗家,咱们是去不了了,不过,我找渠少帮我们弄船,直接去洛阳,路二叔会合后,再去长安,我开我的鞭炮作坊,你种你的西瓜,老爹还干他的老本行,乘乱圈点地种种粮食,总之,咱第一保证的是,孩子一出生,绝不能让他跟咱们吃麦皮窝窝头,要不然,那就是我这个做爹的对不住他了”侯后说着,那手轻抚上季小淘鼓起的肚子,丫的,小鬼头在里面打长拳呢。
“就这出息……”季小淘嗔道,可话又说回来了,侯同学这打算倒是正和了小淘同学的心,这时代还就算长安稳定点,李渊打长安那会儿,似乎没费太大的力,自有人开门迎客,此后,长安便一直避开战火,那洛阳不是人呆的,瓦岗军,王世充的军队,包括唐军,长期胶着在那里,那里可以说是一个火yao桶。
两夫妻聊着,便沉沉睡去,快天亮的时候,却被一阵锣鼓声敲醒,只觉的外面嘈杂的很,出了屋,在院子里就能看见,城东那一块,起了大火,映得天边一片通红。
侯岳出去一打听,才知道是郭家赌场起火了,这火起的很快,似乎有好几个着火点,再加上天干,根本没法救,好在郭家赌场的边上是天桥广场,那块很空,倒没有牵连上别家。
“好事,郭家赌场烧了,那里面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烧了也干净。”侯同学回来,很有些兴灾乐祸的道,又催着大家回屋里睡回笼觉。
只是侯老爷却坐在厅上,对着空空四壁唉声叹气,原来侯夫人昨晚咳了一个晚上,那啖中见血,人也昏昏沉沉的。
侯夫人的身体情况季小淘是知道的,这些天,她同二嫂轮流侍侯在床前,侯夫人的情形是越来越差了,一天大多时间都昏沉着。
“要不,我再去请柳大夫。”季小淘道。
“没用的,前几天柳大夫就跟我说了,你们娘这病拖一天是一天,自岳儿出身后,她的身子就亏了,只是这些年来,家里各补药撑着,才显好,如今家垮了,她的身子也垮了,好在,棺木早就准备好了,你们这些天,就多多陪在她身边,跟她说说话吧。”侯老爷说着,就朝西连的一间屋子走去,那里就放着侯老爷和侯夫人的棺木,过去这些年,每年都要加一遍柒。
“老爷,我扶你。”玉夫人在一边道。
侯老爷回过头同,冲着她笑了笑:“不了,你带着晴儿和山儿再去休息一会儿,这天还没亮透呢,我一个静静。”
季小淘和侯岳对视一眼,也相扶持着回屋,侯老爷和侯夫人平日看着也就是相敬如宾,但他们的感觉深埋在心底,就算是现在这般表现出来,也是带着一种压抑,可正是这种压抑的深情,却让小淘感到那万分不舍的感情。
正文 第五十章 多事之秋
第五十章
天亮透了,渠少一早就翻了院墙进来,跟侯岳说,杜把头联系上了,但他提出要跟侯岳面谈。
面谈就面谈吧,侯岳胡乱的用冷水摸了一把脸,便抓了件外衫披上,急慌慌的就要跟渠少一起走,被小淘一把拉住,整了整了掖着的领子。
“见面的时候可得多留个心眼,可别人没救出来,倒又把自己给陷了进去。”季小淘说着,拉平那衣领处的褶皱,一手又摸上了侯岳的下巴,侯同学一惯来都是挺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可最近家里麻烦事多,日子又难熬,连带着那胡子都跟野草似的疯长。
“倒,胡子又长出来啦,前天才刮的呢。”侯同学有些郁闷。
“没事,看着显成熟,侯大叔。”季小淘打趣道。
“咱们彼此彼此,季大婶。”侯岳不甘示弱的说了句,然后又叮嘱了句:“在家万事小心,对了,我去见杜把头的事先别跟爹娘说,省的他们担心。”
“知道了,你可记着要安全回来,要不然,我就让咱们的孩子跟别人姓。”季小淘横着眼波,语气是威胁着,可那尾音却透着浓浓的关心。
“哼,绝没有这样的机会。”侯岳轻拍了季小淘额上一掌,这姑娘性子就是别扭,好好的话,非要转个七弯十八拐的。
送着侯岳和渠少出门,季小淘又回屋里,烧了热水,小青草早让她遣回水富娘子身边了,水富娘子在上个月,带着孩子嫁给了本城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汉子齐五,齐五祖上一直是煮盐为生的,可到他手上,却把煮盐给抛掉了,而是学了一手木工活儿,前一阵子,季爹开家俱作坊,缺少帮手,那虞头就把齐五介绍给季爹,季爹瞧他那手活儿还不错,便留了下来,一来二去的,不知怎么就跟水富娘子对上眼了,说起来,两人的媒人还是季娘子呢。至此,水富娘子带着三孩子也算是有了依靠,水富娘子此后就变成了齐家娘子。
不过小青草却是每天都要过来,帮着洗洗衣服,然后将一些旧衣旧棉布整理出来,改成小娃娃穿的衣服,她那手又巧的很,孩子穿的小老虎鞋子制的极为精巧,让季小淘看着喜欢的不得了,连连夸奖说:“小青草可真不得了,这手女红,都快赶上天上的织女了。”
小青草便抿着嘴笑,脸红朴朴的。做起事来就更有劲,常常磨到快天黑,才在小淘的劝说下回去,小淘估计着,她娘的改嫁,她心里有些不自在,两个弟弟还小,再说也是男孩子,没那么细腻的心思,能给口吃的便认爹了,可小青草,今天也十一岁了,这时代女孩子懂事早,在加上小青草本就是个主见强的女孩子,对于齐五这个新爹,就有些排斥,也因此,她一天大多数的时间仍留在小淘的身边,小淘知道她的意思,那是还想跟着自己,可现在侯家败落了,可没银钱付月钱,自然不能把小青草再留在身边,更何况现在她也算是正经的良家出身了,那做父母的又有谁甘心自家的女儿去当侍侯人的丫头呢,所以,没有齐家娘子的话,季小淘还得一次又一次的把小青草往外赶。
只是第二天,小青草依然会出现在侯府门口。
看了看天色,季小淘微微有些无奈的摇摇,那丫头过一会儿又会来了,现在季小淘也只能由着她。没办法,那丫头认准的事根本不听劝。
端了热水,季小淘就去了侯夫人的屋里换二嫂方柳儿,昨晚是二嫂在侯夫人外间守夜,整个夜里,侯夫人一直在咳,方柳儿一晚都没闭眼。
推了门,见二嫂正扶着侯夫人坐起来。
季小淘放下热水,见侯夫人这会儿清醒着,便转身用棉巾拧了一把热水,折回床边道:“婆婆大人,瞧您的气色,今天看着可不错呢。”说着,便帮侯夫人擦把脸,又擦了擦手。
侯夫人今天的精神确实不错,还勉强起身,坐在镜前,让小淘和方柳儿帮她梳了个髻,又插了一根墨玉钗子,看着清爽,大方。看着镜子,侯夫人满意了后,又说饿了。
正好,玉夫人端着早饭和一碗水药进来,身后还跟着来请安的晴儿和小侯山。
“夫人尝尝,冰糖白米粥,昨天岳哥儿弄来的冰糖,家里谁都没舍得用,单指着给夫人加加口味用的。”玉夫人笑着道,一边的晴儿和侯山按着往日的规矩给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尝了一口,便连连道好吃,让周围看着的人不由的鼻酸,这若放在以前,冰糖白米粥实在是太普通了,可现在时局不一样,就这点冰糖,还是侯岳跟渠少做了局从一个路过的商人手里骗来的,侯岳现在为了这个家,坑蒙的事没少做,正巧这家伙还有个铁口直断的名声在身上,用侯同学的话来说,有条件,就要充分利用,不用白不用。
侯夫人只是吃了几口就停了,把碗里的粥一分为二,推到晴儿和小侯山面前,叫他们吃,吃完了,又让方柳儿去休息,然后让季小淘带关晴儿和小侯山在外面玩,而她却把玉夫人留下,说闷的慌,想同玉夫人说说话。
季小淘同方柳儿带着晴儿和小侯山出来,几人就怔怔的坐在偏厅里。季小淘同方柳儿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底看到深深的担忧,总感觉侯夫人今天的精神有些怪异。
“二嫂,婆婆今儿个一早的精神头,我怎么瞧着有些不太好啊,要不要去找大夫来看一看。”季小淘说道。
“我瞧着也不对,还是去找柳大夫来看看。”说着,方柳儿就要起身,却被季小淘压住:“二嫂,你昨晚一晚没睡,那脸色白的跟纸似的,你回屋休息会儿,我去找。”
“那怎么行,你有身子呢。”方柳儿猛摇着头道。
“怎么不行,我的身子壮着呢,现在肚子还不太大,走动一下没关系。”
而这时,一边的小侯山站起来,小模样一本正经的道:“二嫂嫂放心,一路上我会保护三嫂嫂的。”童言童语,听得小淘和方柳儿一阵宛尔。
许是觉得小淘和方柳儿的态度轻慢了,小家伙有些不高兴,更慎重的解释道:“岳哥哥说的,我是侯家的子弟,侯家现在处于困难时候,我就要担起侯家子弟的责任。”
小孩子的气势可鼓不可泄,季小淘便应了他道:“行,那我们走吧,三嫂嫂的安全可就交给四弟了。”小侯山慎重其事的点点头。
“那小淘路上小心点。”方柳儿叮嘱着,也就不跟小淘争让了,昨晚上确实太累了,到现在还有此头晕眼花的。
季小淘带着小侯山出门,一路上,不时的有人同小淘打着招呼,但俱都行色匆匆,不一会儿到了柳氏药堂,药堂里的病人并不多,倒不是说这个时候生病的少,其实相反,这种生活条件下,生病的肯定多,但一般的人家,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又哪来的银钱看病呢,就算是侯家,那还是柳大夫看在之前侯府施粥的份上免费义症的。
跟柳大夫说明情况,柳大夫便背了药包跟着季小淘去侯府。
只是在侯府的门口,季小淘碰了衙门的差爷虞头带着两个差役,看着象是有事,便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