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晚饭,两个人总算是过了馋瘾。琼浆玉液、山珍海味固然是人间至尊享受,但对普通人的平凡日子,往往一小袋鸭脖就能让他们感到生活的美好了。
一场小小风波就此平息。可是,猜忌与隐瞒,毕竟如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小刺,虽然用饭团硬是给推下去了,还是留下了不快和痛楚的感觉。
苏珊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她开着POLO车,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高明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她想也没想就如实回复,可是现在,她担心会给易楚楚带来麻烦。唉,为什么不给楚楚打个电话,核实一下再说呢?
想到在医院里,易楚楚冷冷地看着自己握住高明的手,那种眼光,有诧异,有洞悉,有嫉恨,苏珊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气给易楚楚打电话。一段见不得光的暗恋情愫,真的要断送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吗?还是取决于自己,改错纠偏,以一种新的面貌出现在他俩面前,才不至于让友情夭折。
这种新的面貌可以由一个人提供。她和萍水相逢的许帅哥已经“约会”过两次了,如果能算约会的话。第一次是上周日,也就是打的送她回家的第三天,他约她参加了一个朋友的生日会。他并未跟他的那些哥们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但别人就是把她当他的女朋友来看待的。
很奇怪,苏珊也并未有何不爽,相反,她挺喜欢那种热闹无间的氛围。当全场灯光渐暗,轻柔悠扬的萨克斯乐曲《Foreverinlove》响起时,苏珊随着小许的脚步慢慢摇动,她只觉得头顶上有一股灼热的气流久久盘旋,鼻尖前有一种令人心醉的香味萦绕不散,恍惚间,她又回到那个夜晚,在高明带着酒气的呼吸里,自己心旌摇荡的感觉。
如果换作别的人,也能给自己带来同样的感受,为什么不尝试接受呢?
第二次的“约会”,说起来就比较神奇了。小许和另外三个朋友,再加上苏珊,一起去市儿童福利院当了一天的义工。苏珊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群,他们是一群不幸的孩子,但是比起那些还在外面流浪,或者被逼乞讨的孩子,他们不知幸福多少倍。
那天,几个人给他们分发带来的文具用品,还分别给孩子们上了课,小许上的英语课,苏珊上的是音乐课,另外还有画画课,体育课,大家一起快乐地做游戏。孩子们绽开的灿烂笑脸,像是阳光下的向日葵。一天的课结束了,可是孩子们拉住他们的手,不让他们走。一直等孩子们分吃完晚饭,又讲了几个故事,才得以离开。
一天下来,苏珊这个瑜伽教练都觉得一个字:累;两个字:很累。可是,他们的心,同样被巨大的快乐密密包围。原来帮助别人,或者说你的付出,同时被别人需要,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So,notbad。或许这个男孩真的是上帝给她派来的救世主呢?或许他,能把她从苦海中解脱。
39。…第四十章、积郁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工作还没有什么进展,高明原本算淡定的心,忽然就生出几分烦燥来。每天看看书,去网吧上上网,买来菜做做饭,易楚楚的钱拿来花花这不整个一家庭妇男么?!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伤自尊哪!高明一边挥舞着铁铲,飞快地炒着锅里的四季豆,一边自我解嘲地咧了咧嘴角。上次托巫天浩看看有没有机会的,这家伙倒也挺上心,把关系网梳理了一遍,最后给他介绍了一家化工企业做产品销售员,薪水说得过去,业务做得好的话,基础加提成是相当可观的,但需要长驻外地,。高明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舍不得离开易楚楚。
“真没看出来,你就这点出息!有本事你把易楚楚也带走,跟你浪迹天涯不就得了?”巫天浩最后愤慨道。
是啊,这都不太像从前的自己了。大学时候,不是没有女孩看上自己,而是从来就没有谁能打动自己。大学前两年,除了学业,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看书:从江西那个小村子里出来的他,阅读严重匮乏。学校图书馆的书浩如大海,他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那是真正的博览群书啊,历史天文地理,政治经济金融只要眼睛能看的,他就拿来看。
到了大三,他忽然发现看再多的书,也不能给他带来出人头地的机会。于是,他又积极参与到学校各种活动中去:竞选系干部,但没当上;跻身校田径队,最好的战绩是获得省大学生运动会1500米跑和跳远双料亚军;还迷上了摄影,省吃俭用买了只理光的相机。因为相机,他又在大四的时候爱上了旅游。平时做兼职赚到一些钱,节假日会和三五好友一起远足。
总之到目前为止,他的博览群书和宽泛爱好,没有给他指引一条人生大道,相反,却让他成为这个城市里的一只小蚂蚁,每天只为了生存而奔忙。
前途呢?未来呢?梦想呢?现实兜头下了一场浓雾,让人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希望。
有一天凌晨时分,他从恶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看看易楚楚,好好地躺在旁边。她的两只手合在一起,伸进枕头,身子蜷曲着,像母腹中的胎儿,寻求最安全的庇护。她的呼吸轻盈,几乎听不到,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在她的潜意识里,也许她是快乐的。可为什么她的话越来越少呢?那个能给她快乐安宁的人,到底是不是他高明呢?
自信一点点流失,焦虑一点点膨胀。
七月的最后一天早晨,刚刚下过雨。被连续烘烤了十天的地面上,水已经蒸发得没留多少痕迹,一股热气团紧紧包裹着全身,让人觉得粘粘糊糊地非常不舒适。
早几天易楚楚就跟高明说,31号新剧彩排,希望他能去看一看,捧个场。高明想了一下,也好,可以借此了解易楚楚的工作,认识认识她的朋友,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彩排是在G市人民剧院。这是首次带妆彩排,接下来,还有一次实地彩排。很快就要公演了,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当两个人赶到剧院时,彩排刚刚开始。舞台上只有一道白纱的背景,但灯光道具化妆服装已经加上去了。下面的观众席上,稀稀落落地坐着几十个人。易楚楚把高明安顿在右手过道的第一张椅子,这样视线没有障碍,可以看得很清楚。她又交待了两句,就到后台去了。
因为是彩排,每一幕结束,都会停下来。有一位非常精干的中年妇女,一直抱臂站在舞台一侧,一旦停下,就向第一排的几位看上去像领导,或者专家之类的人征询意见,让助理记下要点后,又向演员嘱咐,改动稍大一点的,就会把相关场景重新编排,直到得到专家们首肯。
高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易楚楚回家没有太多讲过这个剧本,本来就没有什么概念,加上彩排如此拖沓,真不如上网吧下载个电影看看了。为了不辜负她的好意,回家能交流交流,高明还是强打精神继续看下去。
渐渐地,他找到一点感觉了。这个剧讲了一对年轻恋人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奋斗,终于事业稳定,爱情结出硕果,不料结婚前夕,女主角遭遇车祸身亡,受此打击,男主角悲痛欲绝,自暴自弃,每日在新房内饮酒至烂醉,借此打发日子。一天,他酗酒后来到广场,一段仿佛来自天堂的乐音响起,空灵而纯净(易楚楚扮演街头卖艺女),恍惚间,女主角重现,怒斥他的堕落,鼓励他重新面对生活。痛苦的心灵在乐声中得到升华,他下决心摆脱颓废。
高明一边看一边想:为什么人都要经过各种各样的挫折,蒙受这样那样的磨难,才能够慢慢领悟生活的真谛呢?也许孟子的那句至理名言可以解释:“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磨”与“练”,方能淬变成钢。而易楚楚正是支撑他接受各种历练的精神支柱。
那个男主角形象俊,台词熟,演技过人,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事实上,因为他的出色,其它的小毛小病都不再是大问题。
一晃就快下午一点钟了。女导演拍拍手,宣布暂停。送快餐的早就在过道等着了,这时就帮着把快餐送到演职人员手上。高明想到易楚楚交待说他们中午集体用餐,她化着浓妆不方便陪他出去,让他自己去剧院外面随便吃点什么。他就起身走了出去。
一边吃面条,一边给易楚楚发了个短信:你是我的天使。
下午继续。高明没有想到,易楚楚还有别的戏份。穿着吊带衣、牛仔短裤、留着沙宣式时髦短发的女孩小叶子,因为失恋,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跳月亮湖自杀,正巧被下班路过的男主角目睹。此时,他已经实现了他和未婚妻的共同愿望——取得了心理咨询师从业资格,开立了一家心理咨询工作室,成了一名出色的心理医师。他救了小叶子,并把她带到工作室。男主角用亲身经历劝慰她。经过疏导,小叶子重新树立了信心,留下来当了他的助理。剧终时并未交待他们俩有没有终在眷属,但话外音提示,两个人彻底告别过去,彼此倾慕,迎接新生。
高明并不是为了易楚楚在大庭广众之下,穿得那么暴露而有什么想法,而是当男主角救她时,嘴对嘴给她做人工呼吸、凝视她时火光四射的眼神、拥抱她时差不多零距离更让他恼火的是,易楚楚竟也那么投入,举手投足间,也很有几分明星范儿。这让他心里打翻了调味瓶,五味俱全。
他也明白,不过是演戏,演员如果不用真情打动观众,那他(她)就是个失败的演员。他又何必当真,小家子气呢?
演出结束后,他也和别人一样,站起来鼓掌,还刻意地对易楚楚竖起大拇指。易楚楚草草地卸了妆,换了衣服,扑到他的面前:“嘿,怎么样?”脸红扑扑地,还陶醉在刚才大家毫不吝啬的掌声中。她丝毫没有注意到高明脸上笑容后的不自然。
“非常棒!你可以当明星了!”
这时,一群小年轻也从舞台上下来,一看易楚楚跟一位帅哥亲昵地站在一起,就起哄道:“易姐,老实交待,是不是你男朋友?”一惊一乍地,引来很多人回头观望。
易楚楚的脸蛋更红了,她看了高明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
“哇!真是天生一对啊!”
“姐夫,你要请客!”
“对呀对呀,我们一起去大排档吧。”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像竹林里的一群麻雀。易楚楚忙做了个手势,让这群麻雀闭嘴。一行人前呼后拥地从剧院大门出去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舞台纱帘后一双惊诧的眼睛。
因为写过保证书的,高明一开始还有些顾忌,不敢大口喝酒。不过,大伙儿的哄闹,再加上易楚楚的默许,很快,高明就兴之所致,放胆跟这班小孩打成一片。等到酒酣饭饱,结过帐,其他人离开后,他已经有了五分的酒意,走路轻飘飘的毫不费力了。
他一只胳膊搭在易楚楚肩上,沿着护城河的堤岸,边走边嚷嚷:“哈哈,你还会演戏!演得真是不错!”
易楚楚不以为然地说:“那是于导抓我当壮丁,凑戏的。我说不会演,她偏让我试试。”今天特意让高明亮相,应该能够完美殂击邢海风的追求了吧。她为自己的创意暗自得意。
“唔,挺出色的!看你和那个谁宋青波眉来眼去的,演得很过瘾哈!”高明挥着另一只手,尽管嘴里喷着酒气,但仍然不能掩盖十足的醋味。
易楚楚一听,知道不对劲了,赶快解释,否则要弄巧成拙了:“什么呀,你别瞎猜,我就是讨厌那个人才让你来看的!”
高明斜着眼睛看她,笑了一下:“是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讨厌他?他多帅啊,多有才华名气啊,我怎么看你抱他那么紧呢?”
正好路边有张石凳,易楚楚气得撂下高明,自己坐在一边呼呼地喘气:“你!你简直是无理取闹嘛!早知道不带你来看演出了!”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两人后面传来:“你们在这儿凉快呢?”
易楚楚一震,回头一看,居然是邢海风。高明看见那个令他纠结的男主角戴着一副时尚的粗框眼镜,两手插在裤兜里,裤缝笔挺如一把刀,几乎能用来裁纸了,心里说,呵呵,送上门来了。
易楚楚忙介绍:“这是邢海风,这是高明我男朋友。”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楚楚,我早问过了,你根本没有男朋友!从哪儿找来一个酒鬼冒充你男朋友,来刺激我?啊?”邢海风和今天前来观摩的剧团领导们在附近一家酒店吃过晚饭,心头烦燥,想来河边散散心再回宿舍,正巧就碰上了这两个人。他想机会难得,索性把事情摊开来说。
“冒充?”易楚楚站起身来,面对着邢海风,一字一句地说:“我一直想跟你说,请你注意一点自己的形象,别借演出揩油!”高明一听,原来是骚扰啊,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心中的火苗就“磁磁”直往上冒。
邢海风急了,上前一步,抓着易楚楚的肩膀说:“楚楚,我早跟你说过,我是真心的!我可以给你优越的生活。”话没说完,他就被蹿上来的高明一把甩到三米之外,差点摔一跤。
他气愤地站稳身子,指着高明,大声说:“易楚楚,这就是你男朋友?怎么像地痞流氓一样,一点素质没有?想动粗吗?那好,来呀,有本事单挑!”
高明的眼睛红红的,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在易楚楚尖利的叫声里,在他有清醒的意识之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身上前,抡起捏得卡卡作响的右拳,向那张让他恶心的脸狠狠地砸了下去。
40。…第四十一章、祸
“彭”,犹如开西瓜时发出的脆响,邢海风一声惨叫,两只手紧紧捂住鼻子蹲在了地上。他的眼泪顿时像没有关牢的自来水笼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
高明的拳头还举在空中,似乎觉得不过瘾,又使劲地冲着一团空气挥了一拳。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经打!一拳就能搞定!
易楚楚忽然又是一声惊叫:“邢海风,你鼻子在流血!”她扑上前,仔细一看,还真是的,地上留下了一个个的深色血点,在昏黄的路灯下面,仍然让人触目惊心。
从鼻梁传来的酸痛,让邢海风有一会儿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他听到易楚楚的声音,清醒了一点,就把两只手摊开来,一看,天哪,两只血手掌!他本来就晕血,这时候更觉得眼发黑,腿发软,顺势就坐到了地上。他无力地对易楚楚说:“我想,我可能是鼻梁骨断掉了!”
忽然一转头看到高明还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就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我要!告你!!故意伤害!!!”
易楚楚忽然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她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就一边从包里拿出纸巾,几张叠在一起,让邢海风捂住,一边说:“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等一下,我叫个出租车。”
说着,她拉着高明,穿过一排冬青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她不由分说,打开后门,把高明推了进去:“你先回去!”看着车子离开,她又拦住一辆,对司机说了声:“对不起,等我一分钟!”跑到冬青后面把仍然坐在地上的邢海风架了起来。
两个人坐进车里。易楚楚又给邢海风换了一叠纸,把渗着鲜血的纸用干净纸包好,准备下车后再扔掉。邢海风说:“楚楚,疼!”把头搁在了易楚楚的肩膀上。
此时楚楚的心里,对刚才高明的意外举动,既愤恨,又担心。你打谁不好,偏偏打的是邢海风!你打什么地方不好,偏偏打的是鼻梁!邢海风是什么人哪?他是演员,而且是马上就要开始商演的大明星呐!从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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