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楚楚还是低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这让欧之洋更加恼火,他用指头勾住易楚楚的尖下巴,一使劲,抬了起来。易楚楚在欧之洋的逼视下,目光慌乱得无处躲藏。
“你看着我!易楚楚!听我说!我活半辈子了,从来没有过这么疯狂的时候!这么多天,我不管到哪儿,做什么事,眼前都会出现你!我既然已经答应你离婚,我就会说到做到!但是你要给我时间啊!你为什么要用私奔的手段来打击我,报复我?”因为心痛,欧之洋的五官都扭曲了。
易楚楚的刘海被泪水和汗水沾在脸上,湿漉漉的,她的眼睛里盛满了痛苦。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狂叫:不是爱!我对你不是爱!
可惜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不是不忍心,而是根本就不会对欧之洋说“不”了。这就是接受了14年馈赠的后遗症。
她的沉默让欧之洋以为他的话起到一定的作用。他两只胳膊一用劲,就把易楚楚紧紧搂抱在怀,试图去吻她。不料易楚楚左躲右闪,并伸出双手尽力往外推。这种举动更激起了欧之洋的征服欲。他一边强行抱紧,一边腾出右手去扯易楚楚的T恤和牛仔短裤。
易楚楚终于如梦初醒!她拚命挣扎。忽然,“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骤然响起,两个人都愣住了!
易楚楚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仍然扬起的手臂。她居然,居然出手打了欧之洋!而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面——欧之洋竟猛地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难以预料。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此时却这样离奇地发生在两个人之间!欧之洋的两边脸火烧火燎,他松开了揪住易楚楚的手,抱着头,跌坐在沙发上。
他的肩膀越来越剧烈地颤抖,鼻子翕动,喉结不停地上上下下。易楚楚心都碎了,忽然扑跪在欧之洋面前,抱着他的双腿,抬起泪眼,哭喊道:“老欧,对不起,对不起!”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欧之洋才抬起头来。20天不见,原来那张意气风发的脸,现在已经蒙上了一层灰暗。他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凝望着易楚楚,凝望着那张挑不出一点瑕疵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为了你的幸福,我放你走。”
言,可以欺骗别人,欺骗自己,而行,往往表达的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那记耳光让他知道,易楚楚离他越来越远了。从身一直到心。
“你走吧。我没事。”欧之洋垂着头,伸左手做了个“走”的手势。
自由似乎来得太快太突然,态度的急弯让易楚楚一时无法适应。她没有动弹,呆愣愣地望着欧之洋。眼角依然挂着晶莹的泪珠,而脸上,则遍布泪痕。
欧忍不住伸出手去,拭去了那一滴泪,抚摸着熟悉的细腻肌肤,艰难地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啊?这儿的钥匙,你带走一把。如果愿意,你随时可以回来。”
这番话,说得真挚中肯,却听得人肝肠寸断,易楚楚鼻子一酸,泪,霎时又袭卷而来。她扑倒在欧之洋的膝盖上,一连哭一边说:“老欧,欧叔,是我对不起你!你的大恩大德,只有来世再报答了。你多保重啊!”
一声“欧叔”,直刺激得欧之洋差点再次崩溃。是的,她叫他“欧叔”,等于在两人之间划上了辈份的鸿沟。这个女孩,看似柔弱温顺,却招招直入他的命门,最后一剑封喉!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啊!
当易楚楚关上了大门,四周恢复了宁静,欧之洋的嘴角,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以他的智商和阅历来看,硬攻不行,只能智取了。他相信总有一天,易楚楚会回到这里,重新乞求他的惠泽。
回家去的路上,他随手打开汽车音响。交通台正巧播放着一首歌,是张惠妹的《真实》。此刻,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契合离别的心境;每一节凄婉哀怨的旋律,正是他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刚才努力在易楚楚面前没有掉泪,只是想给她留下一个依旧伟岸的背影,而现在,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终于,终于再次让泪水畅快地流淌!
你说的话在我心中生了根
爱得很深所以心很疼
记忆在我的心中翻滚
是不是每一个人
都像我一样笨
只怕再问对彼此都太残忍
我能感觉另外一个人
我等等笑容换成泪痕
爱在崩溃的时候比较真
太多疑问知道答案又如何
原来容忍不需要天份
只要爱错一个人
心痛比快乐更真实
爱为何这样的讽刺
我忘了这是第几次
一见你就无法坚持
孤独比拥抱更真实
爱让人失去了理智
会不会是我太自私
拒绝更寂寞的日子
放不开也看不见未来
难道这种不完美
才是爱情真实的样子
出租车上的易楚楚,内心又悔又恨又痛。悔的是,她居然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恨自己为何不能和欧之洋开诚布公地谈一谈;14年的恩怨却导致这样的结局,也许会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
如果一切从未开始,那该有多好!就算他资助她,也框定在道德伦理的界限内,让飘零无依的她在这个世界上多一个亲人,自食其力后,一点一滴地报答他的恩情。那是多么美好的情景啊!何必让这样的不伦之恋,弄得两败俱伤呢?
可惜世界上没有忘情水,也不会有后悔药。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的选择。错了,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
她只想在耗尽所有力气之前,快快回到那个小小蜗居。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看一看手机。快十点半了。高明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电话,也没有任何短信。她的全部意识,立刻转回到高明身上。
她正按着高明的号码,忽然,手机响了。
“苏珊?”
“楚楚,你在哪儿呢?”听筒里传来苏珊焦急的声音。
“我在出租车上,马上到家了。怎么了?”
“高明酒精中毒!现在送去L区卫生院了!我在路上,你也赶快去看看吧!地址是。”
“噢!马上到!”易楚楚对司机吩咐了一声,挂断了电话。高明怎么会酒精中毒啊?!除了在赤滩古镇那天,他喝得稍稍多了一点,没见过他饮酒过量啊。一定是那些同事硬逼着他喝来着。
可是,苏珊又是如何知道的呢?乔迁之宴的疑虑,再一次地袭上易楚楚的心头。
30。…第三十一章、起疑
来不及多想,几个路口后,出租车就停在了区卫生院的门前。易楚楚跳下车,三步并作直扑进去。夜已深,大厅里空荡荡地,导医台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挂号收费的窗口后面坐着一个小姑娘,托着腮帮,不知道对着什么入神。
易楚楚估计问她也是白搭,根据上次住院的一点点经验,看着指示牌找急救室。这时大门外又跑进来一个女孩,正是苏珊。她的额头、鼻尖上全是汗,头发乱蓬蓬地没有了型,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身上居然穿着一件超大的卡通T恤,脚上趿拉着一双卡通拖鞋——给人的感觉是,她直接从床上爬下来,就出现在了这里。
一看到易楚楚,苏珊冲过来。
“楚楚,怎么样了?”
“还没有找到呢。”易楚楚说:“我在找抢救室。看,在那儿!”
抢救室的门开着,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酒精的味儿。不过,医院里从来都是这种味道,所以当她俩远远看见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床边还坐着两个小伙时,一时也不敢认。
倒是那两个小伙闻声转过头来,看见门口的两个美女,惊诧之余,还是冲她们招招手。两人忙围拢上前,一看,床上侧着脸躺着、右手挂着盐水的正是高明!此刻他的呼吸平稳,脸色除了还有些红,看起来倒也没有太大异常。两颗悬着的心,这才放回到肚子里。
易楚楚刚要开口问什么,其中一个小伙做了个出去谈的手势。于是,他们一起来到外面走廊。
“请问哪位是苏珊?”“我是。”
“噢,嫂子啊!我是高大哥的同事,姓王。”小王自顾自地说着,一点没有留意到苏珊突然间涨红了脸,而易楚楚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我看高大哥喝得有点多,就劝了他几句,不过,因为高大哥要离开了,大伙儿心里都不好受,所以就啤酒混着白酒喝啊喝的,一不留神就过了头。”
“小王,谢谢你!不过这位才是嫂子。”苏珊其实心里挺美的,得不到,过过干瘾也没触犯哪条法律法规,但这个时候还真不能趁火打劫,看楚楚的小脸,简直跟冬天的白菜一样,冷冷地挂着一层冰霜。
“对不起对不起,嫂子!是我搞错了!”小王连声道歉。一旁另一个男孩觉得挺搞笑的,赶快帮小王打圆场:“实在对不起,小王看高明最后一个通话对象是苏珊,就自作主张拨回去了。嫂子你别介意啊!”
“没事,一场误会,你们别放在心上。”易楚楚竭力平静地说:“小王你再说说,为什么要把高明送到医院来啊,好像没有那么严重吧?”
“是这样的!高明哥后来脸色发白,但他说话却挺正常的呀,再后来忽然就倒在桌上了,怎么叫都叫不应,脸上滚着豆大的汗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把我们吓个半死,一商量,我和小朱喝得少一点,就由我们俩把高明哥送到医院来了!”
“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诊断是‘急性酒精中毒’,给高明哥喂了催吐药,刚才他已经吐了个底朝天,恨不得把胃胆都给吐出来了。”小王一想到刚才的狂吐,仍心有余悸:“医生又开了单子给他挂葡萄糖,好像还加了钾啊镁啊什么的,不过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挂完水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了。”
“噢。”听到这儿,易楚楚和苏珊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那嫂子,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小王说。
“好的。多谢你们了!”易楚楚点头。一旁的苏珊忙用手扯了扯楚楚的衣角。易楚楚这才想起什么来,赶紧说:“哎你们等一会儿!”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五张百元大钞,递给小王。
“不用不用,嫂子,你别这么客气啊!”小王和小朱慌忙推辞。小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钱,所以还从高明哥的钱包里拿了几十块凑一起交了医药费。我们和高明哥的感情挺不错的,他都要走了,你就让我们表表心意吧。”
见他们这样说,易楚楚觉得再硬塞给他们就有点轻慢了。于是就非常诚恳地说:“好吧,再次谢谢你们二位。以后有时间,跟高明联系一下,到我们家去玩啊。”
送走了高明的前同事,两个人再次来到高明的病床前,分坐在左右两边。可是,一瞬间,两个人都察觉到弥散在病床周围的气氛竟变得怪怪的,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苏珊掩饰性地抬头看吊瓶,发现水快挂完了。她如释重负地说了声“我去叫护士”,就逃了出去。
护士来换挂了一个小瓶。两个人再次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嗨,这事总得有个说法呀。苏珊清了清嗓子,轻轻地说:“楚楚,你别生气。我七点多打了个电话给高明,是想问他好好地为什么要辞职。他们公司焦总的女儿,也在我们馆里做瑜伽,今天我们聊天的时候她就告诉了我。高明正喝在兴头上呢,所以只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一言难尽,余话后叙’就挂了。是别人闹出的误会,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怎么会呢?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易楚楚微微一笑:“你都不用向我解释的。”
这时病床上的高明哼了一声,右手似乎要抬起来。苏珊一看,紧张地一把抓住高明的手,不让它乱动。高明正好睁开了眼睛,于是他看到了这一幕:他躺在床上,苏珊抓着他的右手,而易楚楚坐在他的左手一侧,正表情复杂地呆看着。
就算高明的大脑还是一片浑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为什么会这样,他也能立刻明白,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诡异,而且于他很不利,于是他猛地甩脱了苏珊的手,用劲太大,以致输液针都别了一下,鲜血回流到针管里,一阵刺痛让他不由呻吟起来。
“哎呀高明,你手别乱动!苏珊是怕你乱动才按着的!”易楚楚看他反应有点过激,会误伤自己,不由心疼起来,凑近他,伸出小手试了试高明额头的温度。
高明闭上眼睛,只觉得额头一阵清凉,模糊一片的脑袋顿时明朗了起来。他想起几个哥们一边回忆共事以来的趣事,一边豪爽地喝酒,那种晕晕乎乎、腾云驾雾的感觉让他既伤感又生出几分对未来的凄惶,直到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楚楚,你来了真好。”他一把抓住易楚楚的手,盖在自己的嘴唇上,喃喃地说。
也许他们俩都没有注意到,一边的苏珊脸色煞白,她使劲撑着床沿,拚命咬着嘴,才没有让眼泪滚落下来——她连哭都没有理由哭。接到小王的电话,她慌乱得像要失去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衣服都没有换,就抓过包,在家门口工商银行的ATM机上取了两千块钱。一直上了出租车,她才想到这样很不妥,应该给楚楚打个电话,通知她去,毕竟,易楚楚才是名正言顺的“准家属”。
“楚楚,还要不要我帮忙?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明天我还要上早班。”苏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尽量保持声线的平稳。易楚楚想了想,说:“苏珊,等这瓶水挂完,我们也回去了。没什么事,放心吧。”
苏珊下意识地又看了看高明。正巧高明也转头看着她,苏珊来不及探究高明眼神里有些什么,就背上包,说了声:“我走了。”低头往门口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高明在背后说了一声:“苏珊,谢谢你啊。”
直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两行热泪才“唰”的倾泄而下。苏珊!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两个人的世界,容不下第三个人。就像眼睛里不慎落了颗砂,再小,也会让人不舒服,也会让人泪流满面。
这边的急救室里,高明说:“楚楚,对不起。”易楚楚变了脸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下去了。
一小瓶水很快就挂完了。拔掉了针头,高明从病床上坐起来,想穿鞋子,却一阵头晕,他只好又闭着眼睛在床沿边坐了一会。除了虚弱一点,高明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当易楚楚扶着他,走到医院外的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俩人并排坐在后座时,高明忍不住搂住了易楚楚。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易楚楚绷着脸,把他的手从脖子后面拿了下来,只任他握着一只手,就这样坐着。
易楚楚心里其实还是在窜着一股无名火。有高明喝得没有数,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有苏珊冒了个“嫂子”的名,虽然那不过一分钟的事情;还有今晚发生的“被劫持”事件,虽然因为高明的贪杯而让这事有惊无险,但易楚楚内心的歉疚也让她很不是滋味。这些话,她还没有办法说给谁听。所以这股无名火她越想按下去,越是在悄悄酝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发。
31。…第三十二章、一丝光亮
苏珊的手上只捏着一只钱包,没有纸巾,滚滚而下的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她只好用手左一抹右一抹,却总也擦不完。幸好夜深人稀,除了收费窗口的小姑娘,因为她急促的脚步而投来一瞥外,再没有谁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在这样酷热的仲夏之夜,她觉得刚才被高明毫不留情甩开的手是冷的,流下的泪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爱上最好闺蜜的男朋友,苏珊的第一次心动就面临一个解不开的结。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把一切藏得好好的,那就可以如往常一样,时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如果潇洒不起来,至少表面上做不到若无其事的,那就只有乖乖隐身,淡出人家的生活。这就是游戏规则。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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