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初眸子一紧,笑容溢出来:“冯妈,一旦案件公诉,你如果继续坚持撒谎的话,到时候你犯有包庇罪,再加上做伪证,只会数罪并罚。如此包庇凶手,值得吗?”
闻言,冯妈呼吸窒闷压抑,目睹陆子初冰冷的眼神,仿佛有冷意瞬间蔓延冯妈全身。
……
医院里,顾清欢还未醒来,就有警察前来查看不下两次。
中午的时候,警察对医生说:“韩太太醒的话,请及时联系我们。”
阿笙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这雨已经下了一上午,但却没有转小的趋势。
中午12:30,她在医院电话亭里拨通了韩愈的手机:“我们谈谈。”
……
大街上,梧桐树枝干在狂风吹袭下摇来摇去,天地间尽是雨雾,视线内那棵梧桐树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还能经受多少次风雨摧残。
沉寂无声的汽车内,只有雨刷器轻轻摆动着,前景一会模糊,一会清晰,周围来往行人,容貌难辨。
“怎么样才肯放了我姑姑?”阿笙问。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侧眸看阿笙,汽车内开着车灯,韩愈的眼睛灼灼发亮,“让我想想言情电视剧都是怎么演类似情节的……”韩愈唇角弧度加深,逼近她:“如果我说用你身体来交换,你愿意吗?”
轻佻讽刺的言谈,瞬间让阿笙凉了手脚,麻了心。
邂逅温情,爱情有着旧模样【5000】
面对韩愈,语言变得很匮乏,那些积蓄已久的话语,明明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句“用身体来交换”虽然突兀,但阿笙还不至于恼羞成怒。这是毫无必要的,毕竟他事先说过,这番话来自于电视剧狗血情节,而如今……他们生活在尘世中。
她想,不管韩愈怎么做,她都无权怨恨他。每个人都有自私的那一面,如同她,哪怕亲人有错,也会在潜意识里守护到底,韩愈只是做了跟她一样的事情,她守护顾清欢,而他守护他的家人,如此而已辊。
这个男人生来凛冽,说着轻佻讥讽之言,却能认真的注视着阿笙的眼睛,漆黑的眼神看似阴沉,但却夹杂着爱恨交织。
她明白了,他的灵魂在挣扎,因为无处皈依。
有些坏情绪,无需言语说明,阿笙也曾历经过亲人离世,悲痛淹没了世间所有的欢喜。她想这一刻,韩愈的痛和恨,她是懂得的。
但懂得,并不代表放任。
“韩愈,如果我用我身体来交换,你要吗?”阿笙轻声说。
寻常女子如果听到他的话,该做出什么反应呢?是生气,还是愤怒,或是一巴掌甩过来鹿?
不,她是顾笙,没有人能够拿捏眼前这位女子的喜悲,她可以在众人都悲痛的时候,漠然相待,也可以在众人都欢喜的时候,藏匿自己浅淡的小忧伤,她在他面前总是寡言寡语,偶尔坏的不动声色,偶尔无情决绝。
她说这话时,跟他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近,只有咫尺之遥,那么近的距离,以至于他能清晰看到她的眼眸。
那双眼眸褪掉以往冷清,融合着罕见的媚气,但却冰冷锋锐,仿佛能一寸寸的钻进人心里。
唇与唇近乎相贴。
韩愈忽然明白,顾笙现如今如此气定神闲,必定心存恼意,但心知此刻发火会显得很愚蠢,所以只能压抑忍耐。
大雨冲刷着车身,却好似冲刷在韩愈身上一般。
如果顾笙真的拿身体来换,他要吗?
想他韩愈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田地?说句难听的话,女人身体构造一致,或胖或瘦,或玲珑有致,或宛如飞机场,游走人世多年,如果他只是为了欲而欲,何至于面对她如此痛苦?
比起身体,他更想住进她心里,但她不要。
那一瞬间,韩愈缓缓与她拉开距离,靠着椅背的同时,心里仿佛被刀划过。
他说:“从得知噩耗到我爸爸去世,我一直没流眼泪,知道为什么吗?”
阿笙本想说些什么,但目睹痛到麻木的韩愈,忽然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小时候,我爸爸告诉我,男人不能轻易落泪,如果我想哭,一定要在哭之前,高高的仰着头。爸爸去世后,我一直仰着脖子,脖子都仰酸了,但跟我说话的人却注定此生无法再见。”
韩愈无声笑了笑,不带丝毫情绪,笑容就那么僵滞在嘴角好一会儿,方才再次开口,语气轻飘:“站在我的角度上看待问题,我无法原谅你姑姑,但比起憎恨,我更想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真正刺伤你姑姑的人究竟是谁?”
阿笙微微皱眉,平静叙述:“你父亲临死前,说刺伤我姑姑的那个人是他。”
“你相信?”韩愈眸子瞬间沉了下来,仿佛嵌进了铁钉,直直的盯着阿笙。
阿笙迎上韩愈锐利冰澈的眼眸,“如果你爸爸真的在说谎,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说谎动机,也许他是为了保护某个人?”
阿笙并不掩饰她的意图,这话明显话里有话,韩愈岂会听不出来?他淡淡的瞥了阿笙一眼,微微眯起的眼神,仿佛能窥探人心。
“比如说,我母亲?”韩愈唇角扬起一抹笑,不过却是冷笑。
阿笙抿唇不语,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要不然韩永信何至于临死还要包庇那个人?除了是常静,她想不出还能是谁?
“不是我母亲,那天我和我母亲在一起。”
此话一落,阿笙呼吸有了片刻停滞,兴许在车里坐的太久,手脚似乎越来越凉了。
其实,不是她手脚凉,真正手凉的那个人是韩愈。
无言的沉寂中,他忽然握紧了阿笙的手,那手很凉,有着不轻易示人的软弱,似乎只要紧紧抓着她,就能固守一辈子,一起奔赴苍老。
他并不解释为什么会突然握着她的手,事实上,他再坚强,也希望能够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一只手可以被他牢牢紧握。
阿笙手颤了一下,她还是很镇定的,任由他握着,良久不语。
“为什么不拒绝?”他问,声音隐忍。
车里车外,因雨水造访天地,隔绝成了两个空间,深秋凉意袭人,许多叶子肆意飘落,看上去莫不哀伤。
阿笙静静开口:“还记得04年盛夏,我们初见时的情形吗?”
“年纪轻轻,但却眉目寡淡,难缠。”韩愈声音很轻,初见,他并不喜她
tang,少女脆软又坚强,是个矛盾的人。
“七月阳光足够炎热,看到你的瞬间,我就在想,你如果为难我,我该怎么办?”阿笙微微一笑,当时的心境确实如此,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的韩愈,抛开身份不谈,只那么静静的坐着看书,无疑他是美好的。
闻言,韩愈想起旧时光,因为纯碎,所以温暖,一时感慨万千。
“韩愈,我想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最初的时候一定饱经时光厚待,哪怕见面方式再如何糟糕,若干年后想起,必定会觉得那是一场最美的遇见,一如你我,一如你父亲和我姑姑……”
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松开,有时候,突然涌出来的温情总会在现实面前缩在龟壳里,直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
10月31日下午,韩愈回到殡仪馆,离得很远,就看到了母亲和陆子初。
走廊一角,两人背对着他,他们的神情,韩愈看不到。
“阿愈。”韩老太太在不远处叫他。
韩愈并未深想,迈步走向韩老太太,忘了这茬。
也是在那天下午,阿笙回了一趟T大,508舍友都去上课了,但阿笙床上却留着一张字条:“急死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回来后,给我们联系。”
纸条旁边,放着那晚她摔坏的手机。
阿笙收拾了几件衣服,走到门口,又返身回来,拿起笔在便签上给几人留了一句话,很简短:“离开几日,过后详谈,勿念。”
去办公楼请了假,教授见她脸上有细碎的伤痕,拧了眉:“跟人打架了?”
阿笙笑了笑,从伤口上看,明显是抓伤,难怪教授会这么问了。
“劝架,不幸祸及自身。”
阿笙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话,教授闻言失笑:“听起来,似乎有些倒霉。”
阿笙想,如果仅仅是倒霉,吃点亏倒也不算什么,事实上,现实远比“倒霉”更加残酷。
下雨天打车难,再加上堵车,待阿笙赶回医院,已是下午四点半左右了。
彼时,顾清欢早已醒来。
在走廊里遇到特护,手中拿着热水瓶,阿笙和她慢慢往回走,浅淡细聊。
听特护说,警察之前来过,见她精力不佳,就先离开了。
又听说,常静也来过,在病房里和顾清欢呆了半小时左右。
“两人发生争吵了吗?”阿笙有些担心。
特护说:“没有,担心她们起争执,我专门守在外面,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走近病房,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阿笙随口问了一句:“谁在里面?”
“陆先生,刚来不久。”
推门入内,阿笙微微愣神。
顾清欢因为缺水,嘴唇干裂成了好几道纹络,陆子初正拿着棉签蘸着水帮她擦拭嘴唇。
这些举动,看似家常,但依陆子初这样的性子,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若不是把顾清欢当亲人来照看,又怎么能把这么尴尬的事情做得如此自然?
听到开门声,顾清欢朝门口望去,看到顾笙,试图微笑,清浅疏淡,如同往日。
陆子初穿着黑衬衫,外加一条石墨色长裤,身形挺拔修长,回眸看了一眼阿笙,倒也没说什么,俯身继续之前的动作。
外面阴雨连连,室内灯光洒落,阿笙看着他浓密的黑发,轻柔的动作,心从未那么安定过。
“怎么身上都是水?”顾清欢躺在床上,虚弱的看着阿笙。
“回了一趟学校。”雨很大,身上难免沾染了湿气。
陆子初没抬头:“洗手间有毛巾,先把头发擦干净。”
“哦。”
阿笙先倒了一杯水静静放在桌上,方才走进洗手间,拿了一条干毛巾,把头发擦干净,这才走出来。
阿笙在一旁看着,都是一夜未眠,陆子初周转两边,自是比她还辛苦,眉眼间隐有疲惫,但照顾顾清欢却很细致。
只这么看着,心里竟已溢满了温情。
顾清欢眼神在陆子初和阿笙之间打转,心下明了。
细细想来,凌晨常静病房大闹,她因为身心俱疲,再加上意识有些恍惚,只知道陆子初护住了阿笙,当时未及多想,直到陆子初走进病房。
年轻男子,冷静如斯,眼神平和,不热情不寡淡,好像生来如此,但对她却是饱含善意。
实在不知该和这个年轻人说些什么,她在沉默中,察觉到了自己的言语究竟有多苍白。
唇干,嗓子有一种撕裂般的疼。
是他先开的口,看向一旁特护,似提醒:“盐水,棉签。”
瞧瞧,他的话多么简洁,特护连忙准备了盐水和棉签,要上前帮顾清欢擦拭时,陆子初说:“我来吧!”
陆子初已经挽起了袖子,简单的动作却被他演绎的洒脱而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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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护先是呆了呆,见陆子初不像是开玩笑,反应过来,先是“哦”了一声,却忘了把棉签递给陆子初,直到他淡淡的看着她,方才彻底清醒,清了清嗓子,把棉签递了过去。
特护知道陆子初和阿笙的关系,但她没想到,陆子初会对阿笙的姑姑做到如此地步,难免有些吃惊。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并不敷衍,也不是随便做做样子,顾清欢起先有些不自在,但他眼神太通透,以至于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满满的热诚,体会到了久违的感动。
阿笙进来之前,顾清欢看着面前容颜清隽的晚辈,艰涩开口:“就这么来医院,你父母不说什么吗?”声音虚浮,不稳。
“在国内,她除了你可以依靠,唯一能依靠的那个人只有我。”这话也算是间接回答了顾清欢。
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容不得退缩。
韩永信死了,陆子初固然伤心,但身为男人,有时候需要担负的责任有很多,一边是舅舅,一边是阿笙,他们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累一点,苦一点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两者权衡,不能寒了所有人的心。
顾清欢不说话了,认识陆子初多年,交往疏淡,平时甚少交集,之前只看到他冷漠无情的那一面,却不曾触及他的温情。
也许,那时候之所以未曾触及,是因为他的温情还不曾被阿笙开启。
多么奇妙的缘分纠缠,犹记得,她之前叮嘱阿笙远离韩愈和陆子初,却没想到,命运齿轮转动,最终让他们的人生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弃。
她想,她或许从不了解面前这个年轻人,他比她想象的更加温软良善。如此有担当,实属难得。
如今,顾清欢觉得阿笙眼眸中的光,透露出熟悉的味道,有着似曾相识的旧模样。
阿笙看陆子初,就像她看苏澜一样,每一次相见,似乎都饱经想念。
若是陆子初真心爱阿笙,惟愿他们能少些坎坷……这么想着,顾清欢心里竟是狠狠一瑟,因为她的缘故,阿笙情路怕是不好走。
第一次,她发现了自己的残忍。
顾清欢看向顾笙,伸出手,阿笙走近,把手放在了她手心里,然后握紧。
阿笙说:“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一句话,顾清欢坚强被瓦解,原来这么多年来,她想要的只是家人一句关怀的温暖。
那天下午,顾清欢在病房里度过了一段安宁的时光。
三人浅淡交谈,因为顾清欢身体虚弱,声音自是很小,陆子初偶尔会凑近听她说话,耐心十足。
他叫她“姑姑”,站在阿笙立场上,视顾清欢为亲人;因为是陆家人,保留“舅妈”称谓。
并非四两拨千斤,而是对所有人的尊重。
顾清欢因爱执拗经年,陆子初抛开个人因素,心存感佩,了解她的喜,她的悲,更加了解她的脆软。
阿笙言语很轻,对姑姑,她有着诸多抱歉,曾经把那么多的不堪和坏情绪强加给姑姑,如今想来,竟是那般的不成熟。
顾清欢注定无法长久说话,聊天时睡着了。
陆子初起身,走到阿笙面前,挑起阿笙的下巴,盯着她的脸端详了一会儿,皱了眉:“脸上有伤,沾了雨水,也不怕留疤。”
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顾清欢。
阿笙跌进他漆黑的眼眸里,嘴角笑意浅浅。他这么轻声训斥她,她却心存温暖。
陆子初眼眸中划过一丝宠溺般的无奈,拿起沙发上的纸袋,递给她。
那是一支新手机,她还不曾置办,反倒被他放在了心上。
还不待她说话,陆子初已经牵住了她的手:“姑姑一时半刻怕是不会醒,我带你先去酒店好好睡一觉,这里有特护在,不会有事。”
黄昏六点,酒店电梯间,数字逐层攀升,侧眸看着陆子初,觉察到她的目光,他移眸看她,勾起嘴角,揉了揉她的头。
阿笙洗了澡,陆子初看着她入睡,方才离开。
她没想到,他也没想到,有些噩耗,总会在人生里不期而遇……
变故,信仰被摧毁【5000】
时间倒回10月31日午后。
陆子初从冯妈口中获知,30日深夜韩家有访客,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略显潦倒。
韩家几时有过这样的客人,冯妈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韩永信似是极不欢迎男人前来找他,脸色当时很难看。
他们在书房谈事情,不多时书房里就传来一阵争斗声,顾清欢担心韩永信出事,冲进了书房里钿。
紧接着顾清欢惨叫声响起,冯妈吓了一跳,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位中年男人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冯妈想报警,却被韩永信阻止,似乎有意包庇凶手。
冯妈说那晚他们争执声很大,她担心出事,就离得近一些,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话,似乎常静和那个男人认识匝。
冯妈虽然毁了韩家临近几日的监控录像,但当夜为了以防万一,预留了一份。门口录像,画面中男人身影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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