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琬见这石椅的扶手踏足等处,均有粗巨钢环,但钢环上却又覆以柔兽皮,似是避免钢环把皮肤磨损!
淳于瑰见了这种装置,不禁蹙眉叫道:“鲍大姊,你还用这钢环,把我手足都束起来么?”
鲍玉容微笑答道:“我知道贤妹必能忍受,但万一在要紧关头,稍有动弹,岂非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反而糟踏了罕世灵药!故而只得请贤妹略为委屈,我才好放胆动手!”
淳于琬闻言,只好听鲍玉容之言,把手脚自行仲入石椅上的特制钢环之内!
鲍玉容一面替淳于琬一只只的扣紧铜环,一面向她含笑问道:“贤妹,你在‘庐山双龙峡’内既未与龙今龙古作甚殊死之斗,则我送给你的那只‘七星伴月万蜂巢’,定也不曾用去的了?”
淳于琬点头笑道:“当然不曾用去,如今还在小妹身衅,鲍大姊问此则甚?”
鲍玉容替她束紧手足钢环以后,又把她秀发打开,分为两半,系在石椅后方的两只石钉之上,使淳于琬全身上下,丝毫无法动弹!然后便又伸手入怀,把自己送给淳于琬的那只厉害无比的“七星件月万蜂巢”取出拿在手中!
淳于琬好不惊奇地,扬眉叫道:“鲍大姊……”
鲍玉容忽然神色一变,冷笑说道:“不敢当!鲍玉容是旁门左道的荡妇淫娃,哪里敢当一代高人‘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大姊’称谓呢?”
淳于琬闻言之下,不蔡惊魂欲绝,但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秘密,是怎样泄漏的!
鲍玉容好像看透她的心意般地,冷笑说道:“淳于女侠,我本来还真被你瞒在鼓里,与你结为姐妹,指点你去取‘夜光草’,送你‘七星伴月万蜂巢’,井准备替你复容,共创‘回春教’。但谁知你这陆昭昭的假面具,居然被我揭穿,如今你鱼游釜底,虎在阱中,大概发不起你‘碧目魔女’的威风杀气了吧?”
淳于琬知道万事皆休,咬牙叫道:“鲍玉容,淳于琬既落你手,杀剐任便,但我却想知道,你是怎么会识破我的本来面具的?”
鲍玉容冷笑说道:“这个还不容易?我且为你引见一位故人!”
语音方落,石室外便走进了一位瞎了左眼,失去右耳,并扁了鼻子的形状奇丑之人,正是鲍玉容之弟,也就是淳于琬的仇敌,“铁笔黄巢”鲍玉书!
这是“九华山”的一条幽谷!
谷中有道浅溪,两位貌相英秀的书生打扮之人,正在溪边漫步!
他们一个身穿青色儒衫,一个月全身白色,年龄差不许多,但穿青的,仿佛更为英挺,眉目之间,也多了一团正气!
这是名震当世武林的一位大侠,及一位凶神!大侠是穿青衫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凶神是穿白衫的“玉手书生”公孙昌!
司空奇漫步片刻,向公孙昌冷然叫道:“公孙昌,你说淳于琬是追踪‘铁笔黄巢’鲍玉书,去往鲍玉书之姊,‘万妙夫人’鲍玉容所居的‘九华绝顶’,如今怎又把我引领到这幽谷之内?”
公孙昌阴笑一声答道:“那‘万妙夫人’鲍玉容虽然住在‘九华绝顶’,但‘万妙宫’门,却设在谷下,也仅有这唯一出路,每日只在子午两时开放,我们来得不巧,午时已过,除非等到子时,根本无法入宫,你又何必太性急呢?”
司空奇冷笑说道:“等到子时不妨,但你若想暗弄玄虚,却是自寻死路!”
公孙昌一阵狂笑,目注司空奇厉声叫道:“司空奇,你‘金手书生’四个字,名列‘武林四绝’,比我‘玉手书生’之号,响亮多多,却为何如此胆小?公孙昌被你点了要穴,真气难提,内力难聚,空有一身武学,等于虚无!我还有甚么花样好耍?玄虚可弄呢?”
司空奇扬眉笑道:“慢说你有力难施,就算你内家武学,未被我暂时闭死,你也无法捣鬼!”
公孙昌双眉一挑,故意激恼司空奇地,冷笑说道:“那倒未必?你若敢替我解开穴道,或许便会死在我的手内?”
司空奇哂然一荚说道:“你想激将?”
公孙昌目闪凶光,纵声狂笑说道:“你说我是激将,我则说是希望有个公平搏斗机会!”
司空奇向他冷冷看了一眼,忽然取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方圆数尺的圈儿!
公孙昌见状不解,愕然问道:“你画这么一个圈儿则甚?”
司空奇扬眉答道:“这叫‘划地为牢’,我把你被点穴道解开,命你坐在这圈儿之中,调息养神,恢复功力,和我作一次公平决斗!但你必须紧记,若无信心,便在圈中乞降,否用出圈半步,即是伏尸之地!”
公孙昌心中暗喜,点头说道:“好,你这样做法,才不愧是当世武林中的南海大侠,‘金手书生’!”
司空奇冷笑一声,屈指隔空轻弹,便替公孙昌解了穴道!
公孙昌双眉微挑,向司空奇冷冷看了一眼,果然异常乖顺地,走入那方圈仅有数尺的小圈儿中,盘膝坐下,闭目行功,运起内家妙诀。
司空奇哪里把他看在眼中,但因如今才到酉未,距离公孙昌所说之时,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遂独自在这谷底小溪之旁,负手绯徊,眺览景色。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公孙昌功行完毕,一声长笑,在圈中站起身形。
司空奇回过身来,目闪微光,向这“玉手书生”,哂然问道:“公孙昌,你自以为功行已复,想出圈和我一斗了么?但出圈容易进圈难,在彼此无伤的公平机会之下,我决不会再对你加以宽恕的!”
公孙昌双目之中,射出一种狡猾面阴毒的光芒,对司空奇全身上下,打量一番,狞笑问道:“司空奇,照你这种话儿说来,我一出圈,你便对我全力相搏,立下辣手?”
司空奇点头答道:“不错,我已经说过,你出圈半步,便是你死之所!”
公孙昌谲笑几声又道:“倘若我不出圈呢?”
司空奇“哼”了一声,不屑说道:“你不出圈,便是示弱,也便是向我摇尾乞怜,我也便可以暂时饶过这种没有骨头的可鄙角色!”
司空奇的这几句话儿,说得虽重,但公孙昌却毫无羞愧之状,依然阴恻恻地扬眉笑道:“你能否把方才所说话儿中的‘暂时’两字,解释一下?”
司空奇应声道:“我在此等到子时,‘万妙夫人’鲍玉容所居洞府的门户,倘若当真开放,我便饶你这次不死!否则,你故意对我欺骗作弄,司空奇哪肯饶人?今夜子时,就是你公孙昌去存世间的最后时刻!”
公孙昌怪笑说道:“你把我看作卑鄙小人,我却把你看作当代大侠!当代大侠所说的话儿,总不至于不算数吧?”
司空奇看他一眼,点头说道:“公孙昌尽管放心,司空奇向来言出不二,只要你橡只缩头乌龟般,藏在我所画圈儿之中,便至少能够活到子时以后!”
公孙昌静听司空奇说完,遂又复盘膝坐下,提足真气,朗声唱道:“楚汉相争,鸿门设宴,楚王如龙,汉王如狗……”
司空奇皱眉问道:“你唱些什么?”
公孙昌冷笑答道:“我爱唱,我高兴唱,只要我人未出圈,你能把我怎样?”
司空奇听得一怔,公孙昌又复唱道:“楚歌一闻,仓皇奔走,汉王如龙,楚王如狗……”
司空奇“哦”了一声,晒然不屑说道:“我懂得你的童思了,难道你竟想以汉王自比?但你既决无汉高祖那般福泽,我也决非楚霸王那般有勇无谋,更哪里来的张子房,会替你吹箫散敌呢?”
公孙昌双眉微挑,不理司空奇的嘲讽,继续唱道:“画地为牢,逆来顺受,金手如龙,玉手如狗!……”
司空奇听到此处,不禁心内一惊,暗想自己这“画地为牢”之举,着实对公孙昌是相当重大侮辱?但公孙昌竟能逆来顺受?忍下这口恶气,静坐圈中,怡然作歌,足见此人城府太深,极为厉害,自己倒须略加警惕,不能对他过分轻视!
转念至此,公孙昌又复唱道:“曾几何时,移星换斗,玉手如龙,金手如狗!”
司空奇哈哈大笑,也自扬眉唱道:“名满乾坤,气吞斗牛,金手本龙,怎得如狗?骨气毫无,出乖露丑,玉手书生,怎不如狗?”
谁知歌声方住,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冷笑!
司空奇愕然回首,只见三四丈外,站着一位长发纷披,形容如鬼的黑衣老叟!
依照司空奇的功力,十丈周围以内,叶落能知,就算是他在引吭高歌,有所分神,但人家到身后三四丈处,怎会犹无所觉?
由此看来,这位黑衣怪叟的一身功力,业已到了相当惊人的地步!
这时,那黑衣长发怪叟目注司空奇,射出两道冷锐寒光,厉声问道:“你们两个在此鬼哭狼嚎,又是龙,又是狗的唱些甚么?”
司空奇含笑答道:“空山幽谷,遣兴作歌,似乎是任何人均可随意而为之事!老人家……”
黑衣怪叟不等司空奇说完,便自冷笑一声,接口说道:“你们跑到别的幽谷之中去唱,我都不管,但在此乱嚷乱叫,却使我听得心烦,尤其唱的都是与‘龙’‘狗’有关之事!”
司空奇讶然问道:“听老人家如此说来,莫非你与‘龙’‘狗’二字有何关系?”
黑衣怪叟双目一瞪,点头答道:“当然有关,我老头子一身便兼有‘龙’‘狗’二号!”
司空奇听得好不诧异,问道:“是龙非狗,是狗不成龙,老人家怎么兼具这两种外号呢?”
黑衣怪叟狞笑说道:“你想听听我一身兼得‘龙狗’两种外号的那段故事么?”
司空奇颇为好奇地点头笑道:“老人家如此见告?在下愿意洗耳恭听……”
话方至此,忽听听得身后又起了脚步声息!
司空奇猛一回头,看见竟是“玉手书生”公孙昌,自圈中跃出,狂奔逃去!
他勃然大怒地,厉声叱道:“公孙昌,你这个无耻之徒,往哪里去?”
人随声起,一纵便是六七丈远地,向公孙昌急急追赶!
但他第一纵刚刚落地,第二纵尚未飞身之际,半空中锐啸生风,并挟着那黑衣怪叟的狰狞笑声说道:“小娃娃,你不能走!”
司空奇不必动手过招,仅从对方来势之上,便知这黑衣怪叟的一身所学,极为奇异,可能并不在自己以下!
这等怪人,性情必甚执拗,倘若不加答理必将激怒狂追,形成一种自己猛追公孙昌,那衣怪叟又猛追自己的微妙局面!
这种局面,决无希望变好,却有可能变坏,因为万一公孙昌无法脱逃,横心回头应战,则不消两三回合,那衣怪叟追到,拼命扑进,以二对一,真可能颠倒情势,弄成“玉手如龙,金手如狗!”
司空奇判明利害以后,只得暂时放过公孙昌,缓缓转身,向那正自凌空扑落,来势神建的黑衣怪叟,抱拳含笑说道:
“老人家,你既然当真要我听你讲故事,我只好不去追他,但那是一条坏狗,如今让他逃走,不知会咬伤多少人呢?”
黑衣怪叟本是满面怒容,等听得司空奇愿意听他叙述故事之语,方变了满面高兴神色,轻轻落地,纵声狂笑说道:“你所说的那只坏狗,,叫做甚么名字?万一我再复遇上他时,就活活把他抓死!”
司空奇应声答道:“他复姓公孙,单名一个‘昌’字,江湖外号‘玉手书生’!”
黑衣怪叟闻言,遂把“玉手书生公孙昌”七字,念了两遍,记在心头,目闪厉芒,厉声笑道:“我记住了,只要再遇上这‘玉手书生’公孙昌时,一定会实践今日诺言,把他活活抓死!”
司空奇因欲略窥黑衣怪叟虚实,遂故意发话激道:“你老人家莫要过分对他轻视,这位‘玉手书生’公孙昌的功力甚高,不大容易斗呢?”
黑衣怪叟果被激怒,厉啸一声,右手五指疾伸,竟硬在崖角之上,抓了一块碎石!一面缓缓翻掌,撒落一地石粉,一面向司空奇扬眉叫道:“那‘玉手书生’公孙昌的头颅,有这块山崖,长得硬么?”
司空奇含笑说道:“老人家,你能把‘金龙爪力’,练到这般地步,真不愧可以称为当世武林中的一条神龙了!”
第九章 神龙醉狗
黑衣怪叟闻言,忽然哇得一声,嚎陶大哭起来!
司空奇被他哭得好不莫名其妙地,皱眉问道:“老人家,你为何突然痛哭?是我有甚话儿,说错了么?”
黑衣怪叟举手拭泪,呜咽说道:“就是因为你没有说错话儿,才使我感憾生平,蓦然悲痛!”
司空奇苦笑说道:“老人家,你所说之话,涵义太深,使在下无法领会!”
黑衣怪叟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夸我把‘金龙爪力’练得极好,颇可以称为当世武林中的一条神龙?”
司空奇点头答道:“老人家既精‘金龙爪力’,又擅‘天龙身法’,我认为‘神龙’二字之誉,应该当之无愧!”
黑衣怪叟颓然为叹说道:“这就对了,我请问老弟一声,若有一条神龙,在展眼之间变成癞狗,他会不会伤心流泪?”
司空奇越听越有趣地,含笑说道:“由龙变狗,自然伤心,但好端端的一条神龙,却怎会变成癞狗?”
黑衣怪叟蓦然打了一个寒颤,苦笑说道:“老弟,你若想亲自目睹由神龙变狗的精彩好戏,请随我来!”
说完,便拉着司空奇的手儿,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司空奇见他适才追自己之际,来势何等凌厉,如今居然如此颓丧,仿佛连举步都没有力气了!
尤其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儿,抖颤得异常厉害,遂大吃一惊,诧声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甚重病发作?”
黑衣怪叟颤声答道:“我……我……”
他只说出两个我字,便忽然仆倒在地,向峰壁脚下的一块巨石爬去!
司空奇看得惊异欲绝,正欲动问,那黑衣怪叟业已爬到壁边,推开巨石,现出石下一个洞穴,穴中并有浓烈酒香腾起!
黑衣怪叟狠狠嗅了几嗅那种浓烈的酒香,好似精神顿涨地,向司空奇抬头说道:“老弟!我方才虽像一条龙,如今却像不像一只狗?一只癞拘?一只臭狗?或一只醉狗?”
“醉狗”两字方出,突然纵身入穴,只听“噗通”一声,溅出了不少美酒!
司空奇闪身纵到穴边一看,方知这洞穴,这洞穴可以说是一个无坛酒窖,也可以说是一口酒井!
黑衣怪叟大半截身躯,均浸在美酒以内,井一口一口,“咕嘟咕嘟”在拚命猛饮!
司空奇大惊地叹道:“老人家,您原来是酒瘾太重!”
黑衣怪叟一抬头,鬓发上都沾满淋漓酒渍,咧着嘴儿,怪笑说道:“甚么酒瘾太重?我根本是中了酒毒!”
说到此处,身躯往下一蹲,把嘴部浸在酒中,又复牛饮鲸吞地,猛喝了几大口酒儿,方始站起身来,向穴外的司空奇摇头叹道:“老弟请坐,我喝了这几口酒之后,便有了精神,可以对你略恢片刻的了!”
司空奇如言在穴口坐下,含笑问道:“老人家,你为何还要浸泡酒中,不肯出穴答话?”
黑衣怪叟答道:“出穴?如今积酒齐胸,我不把这窖中佳酿,喝到积酒齐腹之际,哪里能够解得了馋?过得了瘾?”
司空奇骇然叫道:“老人家,你到底有多大酒量?这样狂饮起来,岂不要在窖中醉死?”
黑衣怪叟双眉一挑,神采飞扬地摇头笑道:“醉死倒是未必,因我在自觉酒力难支之际,便纵身出窖,晕睡穴边,让别人来替我料理一切!”
司空奇“哦”了一声问道:“这替老人家收拾料理之人,又是谁呢?”
黑衣怪叟哈哈大笑道:“是我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