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生敬之意是司空奇如今方知道“金瓶古洞”中的秘洞石室,原来就是昔年武林圣僧,“金瓶尊者”的捏磐正果之处!
因为这石宣不仅布置成禅房模样,丹炉经卷,禅榻梵鱼,井在室中禅榻之上,盘膝坐着一位,业已化去,但皮囊未朽的身披袈裟老僧!
这老僧闭目跌坐,全身如铁,像尊化石一般,所坐禅榻之前,却放着三件东西,并刻出‘留赠有缘’四个大字!
司空奇近前两步,凝目打量那三件东西!
第一件,便是一只高才不到半尺的小小“双耳金瓶”!
第二件,是三块颇似檀香,又非檀香的小小木块!
第三件,是一张尺长小弓,及三根数寸小箭,但弓箭全作金色,在未曾入手以前,猜不出是何物所制?
任何人看了室中光景也不问便知地,可以猜出那皮囊不朽的坐化老僧,便是“金瓶尊者”!
但司空奇却想不到第二只“双耳金瓶”,居然这等容易获得,并只有四寸七八大小!
他缓步走到榻前,先向“金瓶尊者”法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司空奇一面向这位昔年武林圣僧,恭身行礼,表达敬意,一面却心中好生感慨起来!
他感慨的是前辈功力,无法企及!自己的“金手书生”四字,在当世武林中,业已不作第二人想,但一朝奄然化去,是否也能像“金瓶尊者”这般,把历劫皮囊,保持个上百年不朽,真还说不一定?
司空奇施礼示敬后,便伸手取起那只小小“双耳金瓶”,仔细观察!
只见瓶身虽小,却是用古篆,连那两枚瓶耳之上,也不例外!
司空奇兼通文武,学识极佳,遂穷极目力地,想对这瓶上古篆,略加辨识!
一看之下,果然尽是有关武学记载,但语意含混,有时缺漏,有时颠倒,使人无法据以参解!
司空奇方知世俗传言,果然不错,“金瓶尊者”的“金瓶三艺”,确系分刻在两只“双耳金瓶”之上,必须双瓶合参,才能参透妙谛!
自己功力颇深,并不想别参奇艺,但“绵掌”江楠,却对这第二只“双耳金瓶”,企求已久,此人看来并非奸邪,无妨赠给金瓶,成全他的多时梦想!
司空奇揣起“双耳金瓶”,再拿起那三块似檀香,又非檀香的小小木块,加以欣赏!
谁知木块才一入手,份量极沉,几乎重如金石!
司空奇好生惊奇之下,把木块凑向鼻间一嗅,嗅出木中蕴有一种奇异香味!
这种奇异香味,极为淡远,与檀香浓烈的程度,迥不相同!不仅远处难闻,便放在鼻端,也要体会,方可略略辨出!
司空奇根据自己的丰富学识,瞑目细思,终于恍然大悟地,想出了这三块小木块的名称妙用!
原来,边三片小木块,是罕世异宝,名叫“龙涎化木”!据传说是神龙游精滴在“佛国杪罗宝树”上所化,嗅时香味不显,但若一经焚烧,顿时十丈香浓,不仅能辟除各种奇恶蛇类兽犬,并在嗅入浓香以后,能使人脏腑清灵,祛解百毒!
司空奇无意之中,获此异宝,自然高兴已极,把这三块“龙涎化木”,仔细收好!
如今,“金瓶尊者”法身所坐禅榻之前,只剩下一张小小金弓,及三根小小金箭!
司空奇首先取起金弓,看出是用“隐沉宝竹”,加涂漆,作为弓身,百炼蚊筋,作为弓弦,虽然长才盈尺,但若无七八百斤臂力,真无法把这小弓拉满!
三根金色小臂,则除了箭头部分,似较钢铁略重以外,看不出有其它异处?
司空奇一时好奇,遂拈起一根小箭,搭上弓弦,向身右石壁,用力射去!
谁知弓弦一松,金虹电掣之下,只听得“铮”的一响,立见火星。
司空奇定睛看处,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报小箭的尾部,露出部分太以短小,无法使力,必须凝功拔出!
司空奇自知挖石取箭,颇为费时,遂想先赠送“双耳金瓶”,把鲁松、江楠二人,打发离去,自己再重行来此,仔细搜索隐微,看看是否有位朝思暮念的“碧目魔女”淳于琬,藏在这“金瓶秘室”之内?
主意打定,遂走到禅榻之前,向榻上盘坐的“金瓶尊者”法身,恭身礼拜致谢,然后退出秘室。
鲁松与江楠二人,听得司空奇答话以后,业已不再担忧,如今见他退出秘洞,自更欣然色喜地,询问洞中所见。
司空奇笑而不答,先从怀中取出那只小小的“双耳金瓶”,向“绵掌”江楠递去!
江楠先见这第二只“双耳金瓶”的瓶身太小,压不相信真是“金瓶尊者”所遗宝物?但等他看了瓶身上所用古篆以后,却不禁捧着这只梦想已久的“双耳金瓶”,向司空奇颤声叫道:
“司……司空兄,你……你……你竟把这……这等罕异宝物相赠,却叫小弟怎……出生报答?”
司空奇微笑说道:“江兄不必为此小事介意,第一只‘双耳金瓶’既已为你所得,则第二只‘双耳金瓶’,自然也应合壁全归,方能参透瓶上古篆!发挥妙用!旁人得去,除了可供赏玩以外,别无用处,岂不反使这罕世异宝,失去原有价值?”
语音至此略顿,眉光一扫鲁松、江楠,又复笑道:“何况秘室之中,不只‘双耳金瓶’一宝,小弟也已叨光沽惠地,颇有所获了呢!”
说完,遂把三块“龙涎化木”,及一张金弓,两根金箭,齐自怀中取出,并一一解说妙用!
鲁松见司空奇在秘室之中,得了这多异宝,却完全公开,毫不隐瞒,心中委实暗佩这位“金手书生”,不仅艺冠乾坤,连心性方面磊落光明,也非一般俗士,能够企及!他在钦佩之余,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在秘室之中,取得这多武林异宝,那位早已藏在室内之人,竟毫无争夺之念么?”
这句话儿,问得司空奇剑眉深蹙,想了好大一会,方自摇头笑道:“这位朋友,先行发话警告,不许我妄入洞中,但等我入洞以后,却大度量宽地任凭我取走宝物,委实怪得十分有趣!好在他不惹我,我却还要找他……”
鲁松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地,诧然问道:“司空老弟,你还要找他则甚?”
司空奇目闪神光,朗声笑道:“天地万物之间,若想长保祥和,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平’字!天不平时多戾气,地不平时多灾异,人不平时,则各种争斗,便纷纷而起!常言道:无主之物,见者有份!何况那位朋友,又是先来!故而小弟等鲁兄、江兄,离却这是非之地,还要再进秘室,把所得宝物。分给那朋友一份!”
鲁松长叹一声,目注这位“金手书生”说道:“司空老弟,倘若人人都能像你边般光明磊落,澹泊平和,则莽莽江湖之中,又哪里会有什么百丈腥风,漫天血雨?”
司空青指着那张金弓、两根金箭微笑道:“适才鲁兄、江兄所同洞中异声,便是小弟在试验这‘金弓金箭’威力!试验之下,发现弓箭虽小,却威力强大,妙用无穷,不如就把这件武林异宝,留给那位先来朋友便了!”
江楠叹道:“司空兄处事公平,无愧是当世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物!”
司空奇看他一眼,又向鲁松笑道:“双耳金瓶,已赠江兄,所剩下的三块‘龙涎化木’,本应由小弟与鲁兄共得!但因系三奇数,无法平分,小弟便占些便宜,独占其二,鲁兄留下一枚,以作今日纪念便了!”
司空奇若是再为谦虚?自取其一,把两块“龙涎化木”,赠送鲁松,便见虚情假意,鲁松也绝对不肯接受!
但他如今是自取其二,而赠送一块‘龙涎化木’,给鲁松留作纪念,这份真诚坦白的深切情意,却使鲁松无法推辞,只好大方地,伸手接过,以一种感佩神色向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老弟,你既然如此真诚,鲁松只好把这块‘龙涎化木’厚颜收下了!”
. 司空奇点头笑道:“鲁兄这等豪爽,方是武棼人物本色!但这‘金瓶古洞’中,因藏宝物扬名,仍是一干恶煞凶神,所虎视眈眈的是非之地!江兄,‘双耳金瓶’之愿巳偿,还是早些离开,觅地静参其上的‘金瓶三艺’为妥!”
江楠知道司空奇所说是实,转向鲁松笑道:“鲁大哥,‘双耳金瓶’虽巳合壁,但它上面所载‘金瓶三艺’,仍极深奥难通!
你可否暂时不返‘北天山’,与我弟兄一同参研,也好对江楠、江枫,多加指点!”
鲁松哈哈大笑地,点头说道:“好!好!我这趟鄱阳之行,总算捡定便宜!”
说到此处,转面向司空奇抱拳笑道:“司空老弟,鲁松与江楠暂且告别,倘若我们真能把‘金瓶三艺’,参研略有成就,则江湖之上定将在卫道降魔的大业之上,协同司空老弟,略尽薄力!”
说完,彼此相对一笑,便即挥手为别!
司空奇进出金瓶古洞,直等鲁松、江楠所乘小舟,隐入水云以后,方独自回转洞内。
他回转古洞,重入秘室之后,第一桩事儿,便是先把没入石室中的那根金色小箭,设法取出。
其次,则细心搜索这间密室之内,是否秘中藏秘地,隐匿着意料中的那位“碧目魔女”淳于琬?
司空奇穷极目力,看不出丝毫破绽,他手持金箭,一寸寸地,敲遍石壁,听听壁上有没有中空之处?
他敲遍秘室,并连秘室通道,也—齐细心察看,仍然找不出任何足以藏人的秘密所在!
司空奇不禁诧异万分,但是仍不死心!
因为,他除得知秘洞中有人发话,说出“入洞者死”之语以外,并从那块瓶形怪石的先行失踪,再复出现,并已被人劈裂一事之上,也足以证明确有人藏在这秘室之内!
如今,虽然遍搜不得,但司空奇却未气馁,因为他曾在泰山“三岐峰”的飞瀑之旁,见识过比此处更灵奇的幽秘洞府,故而深知必须细心搜寻,不能粗率从事!
司空青因自己久搜无得,心烦神躁,气息业已驳杂不匀,遂索性暂时不作理会,在禅榻前,席地盘坐,面对着榻上“金瓶尊者”的法身,吐纳行功,用起内家妙诀!
这位“金手书生”,调匀一口真气,度九宫雷府,穿十二重楼,周行四肢百穴以后,果然心宁神和,烦躁尽祛,智机也仿佛毫无凝滞地,分外活泼!
司空奇本是绝顶聪明之人,他在忧烦一去,神智一清以后,忽然想出了绝顶聪明办法!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必大费神思地,到处搜索,只消在此,静坐上一日半日,自然有所收获!
这种方法,是想分别利用一个“耗”字,和一个“聪”字!
所谓“耗”字,便是司空奇打算用无限长的时间,以便和对方“对耗”,倒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何况,在“对耗”中,自己冥心静坐之下,正好运用“天聪神功”,以耳代目地,细听对方动静!
对方纵或能沉得住气,与自己耗上个一日两日,却绝不能把“饮食”二宇,也置诸不顾!
“天聪神功”运行到极致之际,针坠宛如钟响,蚊吟宛若雷鸣,对方只要喝上一口水,或咀嚼上—块干粮,自己也立可发觉他藏身何处。
司空奇想出了这种聪明办法,自然便照计而行!
第一步动作是先取出身边的干粮水壶,来个喝得足足,吃得饱饱!
因为司空奇认为自己吃饱喝足以后,足可与对方硬耗上两日光景,倒看对方是否能在这段时间之间,不饮不食,不行不动?
他吃饱喝足后的第二步动作,便是盘膝静坐,返挥入虚,百虑皆忘,神与天地会,运用起“天聪神功”!
但凡事有一利者,必有一弊,这种“天聪功”,虽可以耳代目,使针坠案如钟响,蚊吟俨若雷鸣!但却必须摒绝百虑,闭起双眼,静静不动,使其手、足、眼、鼻、口、舌种种官能均告暂时停止,完全集中在双耳一心之上。
抉句话说,纵令鲜鱼熊掌置于前,不会勾起司空奇的食欲,奇香恶臭薰于侧,不会刺激司空奇的嗅觉。即或“碧目魔女”淳于琬,亭亭玉立的站在他的身旁,他也毫无所睹。
如今,司空奇已若老僧入定一般,所未入定的,只是他的一双耳朵。
听……听……听……
对方果然有了动作,但这种动作,却使司空奇木然无觉。
固这种动作,寂然无声,不是什么“天听神功”不可以听见人的什么动作,而是因边种动作本身寂然无声!
在司空奇这等绝世之人身莆,尤其是在他正运用着内家绝学“天聪神功”之下,哪怕是一举手,或一抬足,都会使他骇然起惊。
除非是扬扬眉毛,睁睁眼睛,才会使司空奇那两只凝聚了“天听神功”耳朵,无所觉察!
对了!对方的动作,正是扬扬眉毛睁睁眼睛!
就在“金手书生”司空奇静坐运行“天聪神功”刚刚进入相合,无响弗听的妙境之际,插上坐的那位“金瓶尊者”法身,却扬起双眉,睁开双眼。
扬眉睁目以后,这位“金瓶尊者”法身,竟又抬起手来,一拂水袖!
但扬眉睁目的动作,虽使司空奇茫无所觉,如今抬手拂袖的动作,却瞒不过司空奇的“天聪神功”!
“金瓶尊者”的右手才抬,司空奇便愤然警觉地,也自睁开双目!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榻上的“金瓶尊者”,不仅睁开眼,而眼中的两道目光,并还与众不同的色呈淡绿地,美丽到了极处!
司空奇自然知道,拥有这两道淡绿色美丽目光的主人是谁?
可惜他目光中虽然看见,心中虽然明白,却口中无法发话,身上无法动。
原来,他用一睁眼之际,已被榻上假扮“金瓶尊者”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凝劲拂袖隔空点了穴道。
淳于琬幽幽长叹一声,目注司空奇道:“我委实不愿再复见你,故而自从‘泰山’一别之后,经常变易形容,时而和尚,时而道士,时而尼姑。总之,决不露出本来面目!”
司空奇早就知道她是误中“紫龙碑”上的埋伏暗算,容颜受损,才羞于本来面目,再见自己,但却苦于穴道业已受制,无法开口向淳于琬劝慰解释!
淳于琬又复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在你南北东西地,四处寻找之际,最少有两次,业已和我相遇,却都被我先行发觉,运功收敛了目内碧光,把你瞒过!”
司空奇闻言,不禁暗悔自己怎会错过了这种机缘,不会把淳于琬及早寻着!
淳于琬忽然伤感起来,目中微转泪光地,凄声说道:“你对我如此关切,如此深情,教我怎不感激?我遂下定决心,要对你好好答报!”
司空奇有口难言,暗声叫苦,心想对方最好的答报,便是让自己喂她服食“三日失魂丝”的解药,恢复昔日记忆,从此情天比翼,弹剑江湖!
但如今所获得的,却是最坏答报,把自己制了穴道,既不能言,又不能动!
淳于琬把两道含蕴泪光的微碧眼神,凝望着司空奇,幽幽说道:“我在这‘金瓶古洞’之中,早有所获,并想起你曾经看见过我的‘藏珍图’,或许会寻到此地?遂略作部署,决意在此等你,对你作最佳答报!”
司空奇听至此处,暗忖:倒看这位刁蛮绝顶的“碧目魔女”,会弄出些甚么花样?
淳于琬举起她那僧袍大袖,拭去颊上泪痕,继续笑道:“我对你的报答方法,分为两种:一种是物质上的报答,一种是精神的报答!”
司空奇心中好不诧异,弄不懂甚么是物质、精神双重报答?
淳于琬幽幽又道:“我在这‘金瓶古洞’中等了数日,你果然寻来,足见你对我确实关怀备至,一片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