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申无痕道:“这是一定的,最好他们能够不露行迹,便完成仟务,切忌打草惊蛇,凭
白叫敌逆起了戒心!”
站起身来,潘得寿道:“我去吩咐他们早做准备。”
在潘得寿离去之后,金申无痕又加重语气道:“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人都不得擅离此洞,
没事的多歇着养精蓄锐,劳神耗力的消遣绝对禁止,喝酒也不可以,大家且把力气省足,赶
到明晚上给敌逆那边彻底热闹热闹!”
咽了口唾沫,申无忌道:“不喝酒闷得慌,横竖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条禁令,
我看不大切合现况吧?”
金申无痕一言不发,拂袖而起,金步云瞅着申无忌,似笑非笑的道:“你这可不是猪八
戒照镜子?”
于是,大伙儿又笑了,那原来带着些冷凝的气氛,这一刻总算消融了不少……血战之前,
放轻松点,理该是不会错的……
柳残阳《霜月刀》
第四十七章 短兵初接
骆大宏、赵琦这一组,与阮二、公孙向月的一组,都在三更之后平安回来,霜月满天,
他们也似带着一身的冷露阴潮;进入洞中之后,每个人的脸上全有着僵凝的沉重。
四个人带回来的消息几乎是相同的,总括起来的要点是:
--“金家楼”内外一片刁斗森严,而所看到的敌逆所属,皆已改换了服饰,他们不再
是以前的黑巾黑衣白色密扣,也不再配用“金家楼”儿郎的制式兵刃“双刃斧”及角柄短刀,
那些人现在的穿着乃是一式****劲装,携带的家伙亦改成了朴刀,真乃名符其实的“易
帜”了。
--“金家楼”内外灯火极少,似是有意施行管制,但在一片沉暗中,却时见人影闪晃,
更鼓口令之声不绝,在这种情形下,难以辨清对方的首要份子及高层人物置身何处,或是正
在进行何种勾当。
--除了可以确信一干易服之辈已属单慎独个人控制之基层武力外,尚另有其他身着杂
色异形服裳人物出现.可见仍有外路江湖朋友留驻。
--“大金楼”遭致烟熏大火之后,仍旧一如原样,并未加以修缮。
--敌逆首要如单慎独、向敢、尤奴奴、谷浩然、唐丹、庄昭及茅小川等人,皆未露面。
--对方是否另曾添补帮手,邀请臂助,实情不明。
灯下,以金申无痕为首,大伙全聚在一起,细细研判他们四个人所带回来的情报,但显
然的,都有些失望与疑虑。
卓敬首先开口道:“楼主,他们同个去了这一趟,和不去差不多,我们需要知道的事,
比如叛逆方面有什么新的计谋,是否尚增添了帮手,对我们可能采取的行动等等全未探悉,
光是传回这些鸡毛蒜皮,我实在看不出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金申无痕低沉的道:“内容是不算丰富,但也未必全无帮助;老四,你要体谅他们的难
处,他们此去乃是暗中刺探敌情,不能明着进出,也不便用暴力达成目的,他们奉命隐密行
事,不得打草惊蛇,有这层限制,自然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体魄修伟,有如半座铁塔般的“牌刀锥甲”骆大宏,宽长的脸膛上浮现着一抹愧疚不安
之色,他搓着一双大手道:“回禀四当家,在行动之中,本来我是想暗里弄走他们两个人加
以盘问,却又怕因此惊动了敌逆,万一弄巧成拙.漏了形底,我哪里担得起这个责任?”
阮二也小心翼翼的道:“黑夜里视线不良,对方戒备又严,我亦曾有过这个主意,只是
想挑个像样的下手,偏偏望着幢幢人影晃来晃去,就是看不清,也看不到对方某个上得了台
盘的角儿出现……”
金申无痕摆摆手,道:“不怪你们,在这种限制之下,就算我亲自前去,也不见得能有
比你们更好的成绩。”
几句话一说,其他想要开腔议论的人也都闭口不言了;金申无痕又接着道:“对他们几
个所探悉的消息,各位有何高见?”
沉默片刻之后,费云平静的道:“显而易见的是,单慎独业已在这一个多月里建立了规
制,组织起他可以直接调遣的一支武力,另外,他尚保留着那批帮他打江山的牛鬼蛇神在左
右--也就是说,他正在全力防备我们!”
点点头,金申无痕道:“不止是在防范我们,我还可以确定,单慎独如今正挖空心思,
倾尽一切力量,要设计找到我们,围歼我们!”
潘得寿重重的道:“看情形,他并不认为已经‘泰山笃定’了,否则。‘大金楼’的损
坏,他早就会加以修整装饰,迁入其中沐猴而冠啦!”
易尔宽深思的道:“大司律,这亦可以解释为单逆已有决心和我们周旋到底--不到尘
埃落定的一天,他不做安顿之想!”
环眼怒睁,卓敬火爆的道:“事实逼得他非下决心不可,姓单的何尝不明白,即使他有
意委屈求全,我们也断不罢休!”
双眉轩昂,申无忌握紧拳头道:“与其等单老二先动手,还不如我们抢在前面,抽冷子
给他个下马威再说!”
金申无痕目注展若尘,道:“你的意思呢,若尘?”
一直没有表示过意见的展若尘,这时谈淡的一笑,道:“楼主不是说过明晚行动么?我
认为这正是时候--我们不清楚对方的‘锦囊妙计’,同样的,对方也不明白我们的‘神里
乾坤’,彼此都是硬碰硬撞,在形势上,我们并不吃亏,倒是敌人摆在明处,先落了一截下
风!”
申无忌嘿嘿笑道:“不错,敌明我暗,主动业已操在我手了,老弟的看法正是!”
金申无痕道:“好,我们就准备明晚出击!”
展若尘道:“楼主,明晚出击,务须谨慎!”
金申无痕目光炯然的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屉若尘严肃的道:“楼主,敌人虚实如何,我们并不清楚,若只以我们目前所知道的敌
方实力来说,原可做一场硬战,但万一他们尚有奇兵未出,我们贸然地投入全部人手,很可
能就会落入陷阱之中。依浅见,在全面冲突之前,不妨虚张声势,以及施人马诱战,或可借
以伏袭对方,或能视敌大小力量作主动进退,总之,我们虽说加添了不少助力,我仍以为前
议之策最是适当--伏袭诱杀,各个击破!”
金申无痕果断的道:“我们就这么办!”
卓敬一伸大拇指,钦佩之色溢于言表:“展兄真是心思细密,计划周祥,这样一来,我
们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果然强似硬撞愣冲,白跟他们玩命!”
拱拱手,展若尘道:“浅薄得很,四当家谬誉了。”
申无忌咧着嘴道:“我们展老弟不但忠义无双,还是文武全才呢,老四,哪像你,不折
不扣的老粗一个!”
卓敬不以为意的笑道:“老粗不要紧,好歹能分清善恶正邪,明白什么所该为,什么不
该为就成,千万别像我们单二哥那样,满脑子花巧,一肚皮的鬼名堂,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那就不如粗点允当啦……”
金申无痕道:“别扯闲话了,我们先商议正事,明晚行动的程序,人手的分组,任务的
搭配,进退的路线等等都是要预做决定……”
于是,各人更聚了拢些,而声音却低沉了,灯光映出那一堆聚集的人影,好硕大的一团,
也是好密不可分的一团……
在“金家楼”的西边,十来里处,有一片丛生着杂草矮树的丘陵地,地形崎岖不平,更
呈现着微微的倾斜,一条土路便开在丘陵地的边沿,弯弯曲曲的延伸而去,土路的另一侧,
是一条半个的小河,再朝那一面,就是黑压压的松林子了;这里的形势相当狰恶,带着一股
子浓重的萧煞与荒荡的意味,附近的人,都称这个地方叫“黑风口”。
金申无痕选定了“黑风口”为首次开市的所在,她希望能在这里痛歼敌逆--至少,也
要给对方一个重重的教训.一次狠狠的惩罚。
要在头一遭发难之际便全数消灭敌人,她也知道不大可能,因此原则上她仍然依照伏袭
诱敌,各个击破的决定,但她保留了全力进退,伺机应变的弹性,不论要耗多少功夫,经历
多少艰辛,她拿定主意,每一次的行动,都要使敌逆方面得到报应--惨重又血腥的报应!
丘陵地区里,以“火印星君”潘得寿为首,率领“雷”字级二把头“牌刀锥甲”骆大宏、
“电”字级大把头“花巾”赵崎、二把头“鸳鸯腿”武升、四把头“大红缨”
夏明,以及三十余名手下隐伏布阵。小河另一边的黑松林中,由“无情报”费云指挥,
带同“二判官”易尔宽、“矮土地”翁有方,搭配以金步云、申无忌、申无求、申无慕、端
良、金淑仪、端吾雄等金申氏族人。金申无痕自己及她的“飞龙十卫”--严格算起来,只
剩下八卫了--则掩蔽在黑松林与丘陵地中间,土路转角处的一块高地上,以便于居中策应
调度。
原本跟随着卓敬的,尚有百名个弟兄,因为都不属于把头级的身份,并无指定的避难处
所,卓敬深恐带着他们容易泄漏形迹,一时又不便安置,只有暂且将他们委托给一位朋友-
-一位开驴马行的朋友照应,百多条大汉开销极大,好在他这位朋友的驴马行规模也大,增
加个百来人,等于在生意上增添百来个帮手,闲不着那些伙计们也累不了这位老板。
如此一来,金申无痕可以运用的人手是少了很多,但用兵之道,在质并不在量,对于整
个的实力上倒还没有多大影响。展若尘和“金家楼”的四当家卓敬,以及卓敬的两名近卫
“黑虎”颜兆,“黄鹰”苏杰等人,没有参予“黑风口”的埋伏,他们乃是担负更重要的任
务去了--进行诱敌和试探对方虚实的任务,他们将要直入虎穴,如果可能的话,再把那群
豺狼虎豹引入“黑风口”这个陷阱中来!
夜色很深很浓,没有星月,远近的景物,全像浸进一团稠稠的黑墨中了。
“金家楼”仍然楼阁比连,亭台耸立,仍然是那一股壮阔的气势,只是却显得较之以前
阴沉僵滞了,隐隐中透着杀机,无形里.叫人感受到那种窒压胸口的翳重……
悄无声息的潜近到“金家楼”左侧的一道灰石矮堤之旁,四个人紧挨着蹲伏一起,卓敬
伸出头去向四周探视,黑暗中,时见人影闪动,有低促的叱问声偶而响起,远近寥落的灯光,
亦经常映炫出那晃动于沉黝间的冷冷刃芒。
压着嗓门,卓敬低下头来道:“敢情真个戒备森严,只道附近的明桩暗卡就在不少,展
兄,你看怎么办?”
展若尘轻轻的道:“我们不必过于忌讳什么,四当家,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引他们伸
头出来,更将对方的实力估量明白,一把野火先烧起来,不怕他们不现形!”
点点头,卓敬道:“奶奶的,就是这么说!”
展若尘又道:“我们采取一明一暗,交错出手的方式,也好彼此掩护,留个后步!”
卓敬道:“好,就是这个法子,人手的分配也由你调度一下吧!”
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展若尘毫不犹豫的道:“四当家的与颜兆颜兄是一组,我和苏杰苏
兄搭档,四当家认为如何?”
卓敬干脆的道:“全听你的,我他娘是个粗汉,磨刀豁命自信不在人后,若是动脑筋,
出点子,就不大爽光了,展兄你文武双全,哪还错得了?”
展若尘低笑道:“四当家高抬……”
卓敬紧了紧身上的家伙,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我说展兄,往后你别张口四当家
的长,闭口四当家的短,叫得我怪他娘别扭,直接称我老卓,或是卓老四都行,这样还更透
着热络点,至于颜兆苏杰两个小子,你更是冲着名姓吆喝就得,称兄道弟的,岂不折煞这一
双混球?!”
展若尘道:“展某人怎敢狂肆至此?”
在展若尘肩头上拍下拍,卓敬道:“不用客气啦,咱们准备着动手吧!”
展若尘道:“容我伏僭越,便先开彩了!”
卓敬道:“展兄谨慎!”
于是,展若尘的身形闪跃--有如一股无形的狂飙卷扬,只是那阵风劲甫起,前面五丈
远处,已“吭”“吭”连声的翻倒了好几个人!待到与展若尘搭配行动的“黄鹰”苏杰匆匆
跟上,又有三名敌方的守卫者被摆平,这三个都是从树林的隐蔽处摔跌下来的。
暗影里,一个迷惑的声音低促响起:“什么人?”
苏杰猛一拧腰,冷电恢映,一柄宽刃飞刀掷出,那边立时传来一声惨号,飞刀是射中了,
不过这声惨号也等于替敌方发出了警讯!另外一株大树上,突然响起清锐的铜哨声,左侧的
一片草丛里,也跃出七八条大汉,他们一面挥刀围扑,一面直着嗓门怪叫:“来人啊,有奸
细混进来啦!”
“就在石堤的这边,快传信号圈住!”
“大伙并肩子上,别放走一个!”
苏杰冷冷一笑,反抛手,宽刃短刀从那棵大树上钉下一个人来,但见那人手舞足蹈的朝
下跌,含在嘴里的哨子犹在拉着尖音不歇。
在苏杰飞刀取敌的同时,正在扑上来的七八名大汉蓦然滚跌翻扑,于他们身体掉转的须
臾间隙中,可以看见卓敬那对儿臂般粗细的四尺“雕龙棍”在飞舞挥掣!
一盏盏的灯笼,一只只的火把,十分迅速的燃亮起来,光华映着人影,人影自四面八方
往这边奔掠,有的贴地冲来,有的兜风飞腾,刃芒闪烁,步履紧促,却丝毫不见紊乱!
乌油油透着暗蓝色泽的纯钢“雕龙棍”在卓敬手上一掂,他嘿嘿笑道:“兔崽子们来得
倒是挺快!”
颜兆的“双刃斧”当胸,一张黑脸上杀气腾腾,显然早已磨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了。
凌空一条人影暴落,尚未沾地,一道森森寒光已直卷卓敬,卓敬脚步猝错,人已绕了一
个半弧,左手棍闪电般翻挥,“当”的一记,差点把那人的家伙砸出了手!
连抢带撞,那人踉跄出好几步方才站稳,又惊又怒的急急反过身来--哈,原来竟是
“一丈红”莫奇!紧接着,又是三条人影翩然掠至--也都不是外人,他们乃是“沙坪七枭”
中的老大谢功、老二胡大贤.以及老幺钱烈!莫奇怒凸着一双眼,气冲牛斗的吼:“大胆奸
细,该死狂徒,你们可是瞎了眼,疯了心,找碴找到这里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这
几块料撒野使横?!”
卓敬微昂着脸,傲凛凛的道:“这是什么地方?嘿!真叫稀罕,老子在这地方呆了十来
年,却不知道你们这些王八兔子贼又是打哪个鳖洞里钻出来的,居然冲着老子发威卖狠,我
看你们一个一个都是他娘的霉星当头了!”
两只眼珠子更往外突出了,莫奇脸红脖子粗的叫着:“好啊,原来竟是‘金家楼’的遗
孽,那老虔婆的余党,釜底游魂,漏网之鱼,正好一并擒拿,斩草除根!”
卓敬不屑的道:“你就省些力气吧,老夫今晚上来,便正是要找你们这干助纣为虐的帮
凶一清前帐,不用吆喝,且把狗命给老子交出来!”
“沙坪七枭”的老大谢功冷冷的道:“败兵之将,丧家之犬,尚敢在此大言不惭,看你
两人还能张狂到几时!”
此刻,周遭灯火闪耀,恍同白昼,兵刃闪闪生辉,大批人马,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将
卓敬与颜兆两个密密围在当中!
卓敬宛若泰山不移,他大马金刀的道:“一干江湖败类,武林宵小,竟也人模人样的充
起场面来了,什么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