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舞九天 洁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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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舞九天 洁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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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叶梦霜。”金圣群艰难地念出对方的名字,神情似乎颇为痛苦。
  沈心舞看着那女子,有着极清丽的外表,却有着一双极阴寒的眼睛,似乎并非她所有。难以想象竟会是她假造地图,冒充独孤鹤杀人。看她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上下,不太可能是独孤鹤的仇人,亦或许是他仇人的后代?
  她尚未问,叶梦霜先自冷冷开口:“不必问,我与独孤鹤从不认识,也没有冤仇。”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心舞愣住。
  金圣群别过脸似乎不知如何解释,还是慕容雨接过话来:“叶姑娘是金兄的未婚妻。”
  叶梦霜丝毫不领情:“不用叫得那么亲热,人家从未当我做他的妻子,我也不敢高攀。”
  沈心舞看着她的神情,渐渐有所顿悟。
  金圣群向着独孤鹤一揖到地:“这次为独孤城主惹来麻烦,圣群在此赔罪。”
  独孤鹤淡淡地看着他,并未接受他的歉意,反问叶梦霜:“为何嫁祸我白鹤城?”
  叶梦霜面露得色:“他不肯见我,我自然有办法引他出来。白鹤城出此大案,他在京城当然是坐不出了。”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凶狠:“我便是死了,他也不会来看我一眼,但别人的死活,他却要放在心上。”
  “梦霜,何必说得如此绝情?”金圣群痛苦的低喊。
  “绝情?”叶梦霜咬着牙一阵嘿嘿冷笑,“你与我割袍断婚时难道便不绝情吗?比起你来,我差得远呢。”
  金圣群抬手怒喝:“但你因为私怨便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你就不怕神明责罚,良心不安吗?”
  “神明?良心?”叶梦霜惨笑着:“自你与我绝亲之时,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沈心舞的心头骤然一寒,似听到什么刺心的话。叶梦霜眼中的那份凄苦令她同情,这种眼神,两年前在月奴死时她也曾见到过。
  叶梦霜屏着气,眼里似乎只有金圣群,声音尖刻而凄厉:“你可知,自你退婚之后,我从未睡过一夜整觉,夜夜独拥寒被到天明?就因为你退婚,我成了家人的笑柄,成了整个京城的最无廉耻的女人!于是我发誓,你所加诸我的痛苦与屈辱,来日我必十倍奉还!”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令沈心舞再度打了一个寒噤。暗自瞥了一眼独孤鹤,他的眉心微蹙,听得入神。
  叶梦霜的口中忽然响起一阵悲凉地笑:“我曾经爱你爱得那么深,你又给了我什么?你又是怎样报答我的?”
  金圣群无奈地欲加阻止:“够了!梦霜,无论你怎样恨我,都可以找我算帐,不应该迁怒到其他无辜人的身上!”
  “找你?”叶梦霜哼哼冷笑:“你连见都不肯见我,我到何处去找你?”她倔傲地高扬着头:“如今你抓到我,正好可以和你的皇帝主子报功,向天下人交帐了。还等什么?动手吧!你若还存着一点善心想做一回好人,一刀杀了我最是干净,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金圣群呆呆地站着没动。
  慕容雨是外人也不好插手。
  沈心舞望着他们兀自出神儿。
  只有独孤鹤,轻抬一指,遥点过去——叶梦霜软软地倒下。
  “带她走!”独孤鹤神情厌倦,但那份厌恶却不知是对叶梦霜还是金圣群。
  金圣群将叶梦霜带走了,他们之间的恩怨最终是如何了结的,沈心舞不知道,但今夜,她忽然好想喝酒。
  于是就在今夜,沈心舞醉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到叶梦霜那种眼神、听到她那些话时会那么受震动?那些话震得她心疼却又说不出原因,于是她只有拼命饮酒意图麻痹自己。
  究竟喝了多少她也不清楚,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来到了剑阁。那里亮着灯,她知道独孤鹤就在里面。
  她推开房门时,独孤鹤同往日般坐在那里,淡漠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如同在梅林时的一样,说不出的莫测高深。
  “你醉了。”他静静的说:“习武之人若饮酒太多伤及脾胃,会影响功力进展。”
  她嗤嗤一笑:“这时候还不忘教导我练功?天天都说这些,你不烦吗?”
  他不睬她的笑,“离所定之期已没有几天,依你现在的功力在我手下还走不出十招。”
  “别摆出一副严师的面孔。”她走上梯台,缓缓接近他,危险而妩媚地冲他微笑,柔柔地念着白天所听到的最震撼的一句话:“我曾经爱你爱得这样深……若是有人对你说这话,你会感动吗?”
  他的眼波不兴,只冷冷给了一个字:“蠢!”
  她再欺近,依靠在他身边,声音更柔:“若是我对你说这话呢?”
  他的身子似乎震了一下,但声音反而更加冷凝:“鬼话连篇!”
  她的身形赫然停住,沉寂片刻,忽然倒退一步,冷笑着大声直言:“独孤鹤!你这个懦夫!别人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神,其实你只是个胆小的人罢了!就因为你的感情受过伤,你就不敢再去爱人了!你用冷漠无情来伪装自己,其实你比谁都脆弱,你为了保护自己宁愿去伤害周围所有爱你的人!你如此无情无义,活该一辈子痛苦!”
  他慢慢转过头,没有她预期的暴怒,只是更加深沉漠然的淡笑,没有任何笑意地笑:“爱我的人?你指谁?你吗?你爱我吗?”
  她瞬间被问住。呆呆地怔在那里,答不出来。
  他却像是早有预谋,倏然将她紧拉进怀中,未等她明白,今生便第二次吻了她。
  这次的吻没有第一次那么的冷,反而是火热灵活,似要撩动她的整颗心为此而沉沦。唇齿相亲,肌肤相接,两人的灵魂似被穿透,又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她几乎要窒息,头脑中空白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一种欢悦与痛苦并存的情感在心底快速的泛滥,立时溢满了整颗心。
  在她沉浸得更深之时,他却突然推开了她,冷酷地说:“爱上我只有痛苦。”
  从他幽黑而深邃的瞳眸中,她看一个迷乱的自己,火热的红潮一下子袭上脸庞,不知是羞还是怒。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她勇敢地直问:“那你呢?有没有爱过我?”
  “我?”他笑,嘲弄的微笑:“是你说我无情爱的,现在又何必来问我?”
  “自取其辱”四个字此刻如电光划过心头。她唯有以更无情淡漠的笑来伪装自己苍白的脸。在心底默默地再次发誓:无论生死,独孤鹤会是她永远的仇人!

  第九章

  慕容雨再次造访白鹤城,是在沈心舞与独孤鹤三年之约的前三天。这一次他显得春风满面,伴随在他身边的是君碧幽。
  沈心舞的眼神乍然停驻在君碧幽衣襟边的那管红玉长箫上,君碧幽感受到了她灼灼的目光,笑着取下递给她看:“这箫红得刺眼是不是?它名唤相思。”
  相思?古怪的名字,却隐隐与这箫有着莫名的贴切,晶莹剔透的红色,好像断肠的情人之泪滴在上面,以血泪染成。此时沈心舞也才注意到慕容雨腰畔的那管碧玉箫,恍若它的伴侣同胞一般。
  慕容雨也笑着解释:“我这箫名叫莫愁,正好与之是一对。”
  以箫定情?箫人两成双?浪漫而绝美,如一段传说。只有他们这等神仙般的人物才想得出来吧?像她这样的凡夫俗子是不配言“情”字的。沈心舞的目光空旷,将箫递回。
  “沈姑娘是要一辈子终老白鹤城中吗?”君碧幽忽然问。
  沈心舞淡扬着唇角:“未必。”若三天后她能胜便可以离开,反之,也许会继续等待无数个三年。若今生无法打败独孤鹤,老死城中也绝非笑谈了。
  君碧幽曼声道:“请恕我僭越问一句话:独孤城主在沈姑娘心中是什么人?”
  什么人?沈心舞懒得说谎,不妨直说:“仇人。”
  君碧幽和慕容雨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惊色,但两人都禀性沉着,没有多言。只是看向独孤鹤,他也没有否认,只是一直在遥望着梅花,似乎在他心中关心梅花的开谢远胜过关心他人的生死。刚才他们的谈话也不知他究竟听进多少?
  “不曾对他有情吗?”君碧幽又问。
  沈心舞的心头如被雷噬,独孤鹤冷嘲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你爱我吗?”“爱上我只有痛苦!”
  于是她倔傲地回答:“我的心早已被恨填满,没有能容得下情的地方。”
  独孤鹤此时才回头看了她一眼,仍然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问话之人有片刻的寂然,慕容雨先笑道:“算了,碧幽,我们还是直说来意吧。”他笑意盎然:“我们只不过是为某人做个传情的使者而已,按照常情的说法,便是做媒。”
  “做媒?为谁做媒?”沈心舞迷惑不解。
  “木飞扬。”君碧幽淡淡一笑。
  沈心舞一怔。独孤鹤的眼底却似有两道寒光一闪即逝。
  慕容雨道;“飞扬托我们带句话:何谓情纵?心舞飞扬。”
  眼前好似能看到木飞扬那个谦和文雅地笑,沈心舞想笑,又笑不出来。暗暗攥紧拳头,她的眼角余光情不自禁地瞥向独孤鹤。他孤绝冷傲的背影屹立依旧,令她的叛逆之心骤起。很想打击他一下。
  于是她盈盈一笑:“麻烦请转告木帮主,三天之后我会给他答复。”
  “好。”君碧幽笑答:“木飞扬临别时一再叮咛:一切随缘,决不强求。”
  “有些事如果来了,面对总比逃避要好得多,不是吗?”似是而非的一句话,沈心舞的笑容神秘而迷离。
  “你虽看不起情,却也有人将它奉为至宝。”夜深时沈心舞主动着独孤鹤说话,自从上次被独孤鹤吻过后,两人的冷战更深。
  独孤鹤并未接话,淡淡的问:“你的剑法练得如何?”
  “你苦心调教多年,岂会有疏漏?”她唇边的笑令他有几分恍惚,似曾相识,如同在照镜子。
  “把你的剑给我。”他突兀的命令。
  她有些莫名其妙,还是把剑递过。他抽出剑,眉宇间竟有几分温情。这曾是他的剑,以他的欢乐和痛苦铸就,有着他的杀气,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一切悲喜。他曾爱逾生命,但是现在……
  他的手掌立如钢刃,猛击而下,那剑应声而断。
  她大惊,将断剑抢回,怒问:“你为何要打断它?”
  他以白袍拭手,漫不经心的神情其实是在隐藏眉底那丝怅惋之色,“练剑要想练到极致,便要做到掌中无剑,胸中有剑,剑中有人,人即是剑。”
  她手捧断剑,如捧至爱,根本未曾听进他的话,愤极质问:“你难道一定要毁掉我的一切才肯罢手吗?我的父母因你而死!我的家因你而破败!连我身边唯一的佩剑你也要毁掉才罢!做人做到你这般无情,生不如死!”
  他望着她的眸底:“莫忘了,这剑是我给你的。”他牵扯了一下嘴角:“你的父母要死只能怪他们意志不坚,若人人因战败而死,无颜苟活,武学何在?学海无涯也不过是句笑谈了?”
  “好!你狠!也够冷。”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她却不肯承认。“咱们订个协议如何?”她的眸光诡谲。
  “协议?”轮到他怔忪了。
  “若我败了,自然会如你所说:老死城中,永不言复仇。若我胜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我若拒绝呢?”他幽幽的问。
  “那我宁愿自刎也不会与你交手!”她答得也够狠。
  他迟疑了片刻,不知道她究竟想要求什么?但最终还是点头了。
  她松了一口气,心情却无法轻松释然。
  她不知即将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其实当她开口提出条件时,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好要让他做什么,因为她根本没有把握赢他。在剑神面前,无人敢轻言胜利,即使是她,也不能。因为他已将无情做到极致,而她……却无法绝情。
  深夜的落梅林中,独孤雁悄悄在屋里燃气三支清香,面对朗月星空默默祷告。
  屋内那个男子只静静的坐着,呆呆的看着跳跃的炉火,若有所思。他觉得自己好像记起了什么,又好像遗忘了什么。他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一个少女羞涩而凄婉的笑。
  当独孤雁回过头来望着他时,他才明白记忆中的笑原来与眼前之人相映。于是他也笑了。
  风绝谷。
  风绝谷中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很久以前曾有一对恋人因误会而分离,但最终在风绝谷中重逢,选择了一生的幸福。于是便有传言说,凡是到这里来的男女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这个传说沈心舞并不知道,她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和独孤鹤最终决斗的场所,除了因为不喜欢白鹤城中那股属于他的且无处不在的霸气之外,最大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喜欢风绝谷的名字。她觉得自己的一生便如无根无垠的风一样,四处飘散,无所依靠。如果有一天她的生命将得到结束,那会是她的幸福,而她愿将这份幸福永远地埋葬在风绝谷中。
  “绝”字是做到尽的表示,无论是人生、武学、恨或是爱,所追求的无非是个完满,是个尽,是个绝。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究竟做到了绝,她只知道若做不到绝便不可能打败独孤鹤,但她还是选择了决斗,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已无法回头。
  三年之期已到。决战就在今朝。
  面前的独孤鹤,已停身伫立在那里许久,他也在等待,等待她的剑刺出。她的剑?已被他毁掉,她所凭的不过是一具肉身,几缕不成器的剑气,如何能同傲视天下的剑神相抗衡?
  毫无胜算的决战,孤注一掷的选择。
  明眸有几分迷惘,被周围的红梅夺去了光华。依稀记得几年前同木飞扬等人到这里时,他曾满心欢喜地说过:“看今日花开翩然,也似在诉我等欢悦之情。”
  当日的她冷冷一笑:“我只觉得它是在泣泪。”
  那便是她当时最大的感受,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快乐之时,她所感受到的只有痛苦,而这份痛苦到如今已伴随她许多年了。
  花落了,泪尽了,梦断了,心死了。
  是该拔剑的时候了。
  便在那一朵红梅即将落香于衣襟之上时,她的剑终于刺出了。
  独孤剑法的绝妙在于它的清高孤傲,练此剑法者心中绝不能有情,因为只要情多一分,傲气便会少一分。有了情爱缠心,佳偶相伴,又怎么可能有那份孤绝的王者之风?
  独孤剑法,有着丽似海棠的华美,艳冠群芳的尊贵,但最深入其中的是梅花的孤傲与清冷。这份冷不是装出来的,是将剑法练到极致时自然而然生成的,已成为人本身的一种气质和性情。是任何东西无法替代也无法抹杀的。
  沈心舞如今便已有了这样的气质,若她知道这一点,只怕会更加痛恨,因为这也是独孤鹤所给与她的。只要和独孤鹤有关的东西她都不会要的。
  她的剑气虽弱,却是舍命的打法,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哪怕结局是同归于尽,她也不会撤手。
  独孤鹤眉间的凛然如剑气一样威严难犯,他是一座山,一片海,看不到边缘,看不到尽头。没人能够想象山崩海陷会是怎样的情景,他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去想,因为他是剑神,是不可能败的。
  花雨越落越急,几乎要形成一道纱帐,将两人卷入其中。
  所有的梅花都在枝间瑟瑟颤抖,兀自在维持着它们的高贵尊严。
  以轻风去撞击巨山,只能被无情地挡回。但轻风还是顽强地努力着,它要撼动这座山,即使不能将山掀倒,也要掀起冰山一角。
  巨山化作海啸,将轻风无情的阻挡在无形中。想看海怒,便要付出代价,也许是生命的代价。
  眼看那股轻风即将被巨浪吞没,浪却骤然退了。
  独孤鹤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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