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的诧然略去,九明媚抬起头,嫣然一笑:“唔,左尊大人的鸟眼毒辣啊毒辣~~倒是省得我学这小耳鼠,三跪九叩的了。”
面前的男子高大挺秀,裹了一身褐色羽毛大氅,跟棵直挺挺的大松树似的。九明媚瞄了一眼,噫,锃亮锃亮又滑不溜揪的羽毛。质地不错,上等货色。再往上瞧,脖颈子细长好看,上等货色。再往上瞧瞧,她笑得越发欢实:“十万年前的大荒之野,东君当真未曾手下留情。”
这张脸底子还是很不错的,白嫩嫩的锥子脸,斜飞而上的浓眉,碧蓝色的深邃眼眸,高挺的鼻梁子。薄唇微微抿着,很有后世凡人所爱的冷酷跋扈霸总范儿。
鉴定完毕:上等货色。
只可惜,他的整张左脸,连同整片额头。已经被灼烧得坑坑洼洼,满是烧痕。通红腐烂的皮肉已经沉淀成了米棕色的疤,分外可怖。十万年亦未能修复,想来太阳神的灼魂术,破坏力亦是上等。
鹤岚山神色如常,并未因她的话而显出异样的神色。径自从羽毛大氅中伸出了右手,掌心缓缓却坚定地覆在她脑门儿上。他薄唇微启,不知念叨了个甚么诀,只见洞壁上镌刻的古旧咒符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又倏忽间迸射出道道白光,将两人罩入白光道道儿架构的囚笼中。
九明媚倒是不稀罕他的“摸头杀”来着,想跑却跑不得。早在身后出现他的问候声儿时,她便发觉自个儿被下了定身咒。混了魔界三万年,她甚么魔界咒术没瞧过?定身咒这等百岁小魔都会使的招儿,她把玩起来同玩小石子儿没甚两样。然则今儿这定身咒极不寻常,乃是由周遭洞壁咒符发出,牵一咒动全洞。若是硬解,惹怒了整洞的上古符咒,只怕她是吃不了,也没法儿兜着走了。
“左尊大人既然不想杀我,倒不如给个痛快话儿,要我做甚?”
鹤岚山冷心冷肺,行事狠厉,上回让她给绞了肠子,这仇算是结大发了。见她被定住无力还手,该是立时杀伐才对,岂会特特儿地又弄个咒符笼子将她囚住?
慢慢儿折磨?梅神不是软柿子,慢慢折磨那才是给自个儿添麻烦,鹤岚山没那样蠢笨。
那是喜欢了她,舍不得就此杀了,想要谱一曲相爱相杀的神魔大戏?呃,梅神表示,很呵呵。
鹤岚山难得的露出些惊异的神色,又忽而恢复了冰冷:“你聪慧至斯,又从不肯受人威胁,我并不以为你会乖乖从命。所以……”
“所以?”
九明媚灿然一笑,似是明白了他意欲何为,忽然集中所有神力,在仙灵周遭布下结界。鹤岚山的行动比她预料的还要快,只见他薄唇快速翕动,上古咒符轰然绽放出夺目的光华!道道白光凝结成一团,化作一只褐羽魔鹤,尖嘴儿直冲着她的眉心冲来。
就是此时!
九明媚算准了咒术囚笼变化的瞬间,猛然一跃,化作一团红光,从耳鼠体内飞出,试图勾住上方洞壁。那褐羽魔鹤的行动竟然比她更快,从耳鼠身前掠过,径直刺入红光之中。
红光剧烈颤抖,再飞不上,倏地陨落于地。
九明媚匍匐在坚硬的岩石地上,全身剧烈地抽搐,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快速地不停地扎她的皮肉,又从皮肉刺入,恨不能扎透她的内脏。不错呵,真真儿不错,许久没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痛楚了,上古咒术,确如书中所言,噬神刻骨。师父的书,内容极是真实,从前总说老头儿没事瞎杜撰,真真儿是她错了呢。
鹤岚山冰冷地勾了勾唇,身子微微弯下,那褐羽大氅亦耷拉在地上:“现在,可以乖乖从命了吧……”(。)
ps:开虐的要来了,媚儿,挺住!
第187章、计败被俘(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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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以乖乖从命了吧……”
九明媚身子剧颤,通体痛得像是要撕裂了,连微微抬头亦不能。她仍自强撑着,缓缓绽开一个艰涩的笑脸:“喂,鹤老壮士,袍子搭地儿……脏了。”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褐羽大氅,脏了忒的可惜不是?
鹤岚山掐住她的后颈,提溜起来,随手往另一边洞壁一甩。她脑门儿撞上坚硬壁石,眼眶子一黑,立时昏头转向,只觉身子从洞壁滚落下来,浑身的骨头嘎嘣儿脆。唉,这具凡人的骨头架子,扛揍力忒弱了些。
“梅神,莫要再同我耍小聪明,”鹤岚山那张满是伤疤的脸隐在阴暗中,显得越发诡怖,“上古惊鹤咒,你们天界除了东君,无人挡得了。你越是挣扎不肯屈服,咒鹤越是兴奋,在你的仙灵中舞蹈。及至它舞到最欢悦之时,你的仙灵同你这副凡人躯壳,将一道灰飞烟灭。”
九明媚俯在地上,“哦”了一声儿,嗤笑道:“生亦何惧,死亦何愁?”
鹤岚山神色一凛,上前抓住她的衣裳领子,将她整个儿提溜起来,双脚高高悬空,离了地。从前都是她没事儿提溜人玩儿,今儿竟全然颠了个个儿,有趣,有趣儿……只是,被人提溜着,果然不是件舒坦的事儿呢。
“看来梅神是不打算听命了……”鹤岚山冷笑一声,指向栅栏口子,“那老驳,你亦不打算要了?梅神灰飞烟灭,老驳沦入魔道,凤鸾山……呵,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仙山,便永远只是个……”
突然,鹤岚山顿住了,栅栏口子里头。哪里还有甚么四蹄儿凶兽?不知何时,那处已经空空如也。
只听得提溜着的俏姑娘闷声儿一笑,缓缓抬起了头。她的额头涓涓地淌血花,将那张细白脸儿染得猩红遍布。但她仍旧笑得欢颜。
身在魔掌,心由己握,谁也作弄不得!
“抱歉了鹤老壮士,晚辈这厢有礼了。”
鹤岚山将她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掌。将满洞壁的咒术光芒引至栅栏口里,啪啪炸出朵血红的花儿来。光芒散尽,鹤岚山徒手从栅栏口子里又提溜出个人儿,只是这回不是姑娘,而是个小眼睛的男子。
血魔淮阴眯缝着眼儿,眼珠子转了转,定格在九明媚身上:“明媚,你可还好?”
九明媚勾唇一笑:“死不了。”
血魔淮**:“放心,至少我已将老驳,传送回去。”
鹤岚山周身隐没在黑暗中。只余那双碧蓝的魔瞳尤为崭亮,他将血魔同梅神丢在一处,兀自将耳鼠点醒。耳鼠眨巴着眼儿,似有些迷茫,见左尊在此,又忙忙地跪下拜了三拜,控诉陂罗树和那黑石头的罪行。
“耳鼠。”薄唇轻启。
“在的。”
“回去告诉魔尊,送给阿秘的活物已然到了,今夜连同那只驳兽,一块儿送去。”
耳鼠立时一喜。眼角瞥见洞边儿虚弱的俩人儿,心头虽则疑惑,却知左尊大人的事儿,自个儿是没那本事管的。只要能赶快将驳兽送回魔都。将阿秘哄妥帖了,于她这个悬冽殿的小兽而言,便万事大吉。她忙忙地又拜了三拜,快步起身,化作一道橙光,出了洞去。
耳鼠是喜了。九明媚却在心头大呼:糟了个糕的!
今儿这场行动,九明媚做了完全的准备,敛了周身气息,纳入耳鼠体内,不会被鹤岚山发觉。只要端出魔尊的招牌来,命令鹤岚山将驳兽交出来,由她带去魔都即可。彼时,她带着老驳回倾色酒楼,至于鹤岚山和魔尊怎的对掐,全都去他奶奶的。
鹤岚山是老魔尊首徒,又是魔界左尊,地位崇高,仅次于现任魔尊玄扈。过往十万年里头,他一直隐逸修炼,甚少出现,对于魔界诸事也不大过问,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地位。魔物们甚而觉着,魔界有这位老魔尊首徒在,才能稍稍震慑天界,十万年停息战事。又因了鹤岚山为人低调,不干涉魔界政务,故而玄扈倒也没嫌他功高盖主,反倒更为尊敬。
以上种种令这次行动出现个变数:端出魔尊的招牌强压下来,恐怕更会引起鹤岚山的怀疑;不强压,鹤岚山便不会乖乖交兽。
于是乎,九明媚让淮阴化了一滴血,染在耳鼠衣襟上,跟随进来。虽则入洞立时被鹤岚山发现,但他的注意力集中于梅神身上,未曾发觉一滴血珠早已悄悄潜入栅栏口子。淮阴将驳兽罩在血障中,通过与血池的感应,将它瞬移回了倾色酒楼。风千霁和发发,将在血池边接应。
原本风千霁也要跟来,九明媚却担忧老驳甫一到了陌生之处,会狂性大发。发发抵挡不住,需得风千霁来制服才可。
倘若一切顺利,老驳现时已落入风千霁手中。
唔,是挺顺利的,却是对鹤岚山而言。
他早已暗中将驳兽换去,只留了一缕老驳的气息。
九明媚被戴上魔界特质的手铐、脚镣,噫,还有腰铐,丢到驳兽脊背上时,脑壳里顿时炸出一行字儿来:老魔尊的首徒,果然非同凡响啊凡响~~
只可惜没恁机会亲见越疆本尊了,否则她定要问一问,恁这徒儿,是怎么养成这等实力加粗演技派的?
血魔淮阴的待遇也没有好多少,手铐脚镣腰铐一样不少,连肩胛骨也被穿了俩鹤爪钉。饶是如此,他还忙忙地问:“明媚,你可还好?头可还痛?那上古惊鹤咒,着实可怖,我师父淮易,就是死于此咒。你莫要再挣扎,左右鹤岚山还有求于你,现还不会下杀手,老驳亦已寻到,解咒的希望便还是有的。”
九明媚见他又开启絮叨模式了,不免举起铐住的手,在他肩上微微一拍:“希望是有的,我自不会轻易丢了去。”
她原还想说上些抱歉连累了他的话,转念一想,真说了,才是伤了他。她莞尔一笑,轻轻闭了凤眸儿,休养一二。
从清浊洞到魔都,乘坐驳兽,不过半晌的时间。大半年未见,对那娘炮小子,竟颇有些想念,想念他被烧了胡子时,那糗爆了的傻样儿。(。)
第188章、尴尬重遇()
readx;九明媚从未想过,与玄扈的又一次碰面竟会在如此尴尬的境遇中……
魔都地处魔界中央腹地,是个地势平缓、没多少山疙瘩的地界儿,也是整个魔界中,最为昏暗的地段。关于魔都,三界中有过许多传说,人界有个据说道行很深的老道曾经曰过:“道道道可道,莫莫莫前行。”
意思大约是说,魔都四通八达,可有道你也千万莫乱走,万一前头碰见团子魔气,就要栽道儿上了。唔,当然,这是九明媚瞎猜的意思,因为她至今仍觉着,那老道是个结巴。
有一回师父老头儿赶赴仙酬宴,留下从别的山头赶来听讲座的诸多小弟子没人讲道。为了不耽误少年儿童的学业,九明媚轻嗽两声,亲身担当导师,讲解魔都魔气之可怕。彼时她便引用了那结巴老道的说辞,又掺和些自个儿的亲身见闻。虽则说得十分诡怖,唬得一众小弟子面如黄蜡,可因了是事实,阿印倒也没拦她。
许是魔气儿太盛,阴气儿太强,行走在魔都中,时常能听见周身被一股股黑风“唰唰”地蹭过去。每一蹭,轻则皮肤发黑腐烂,重则被魔气当了伙食,啃得渣渣也不剩。
七万年前,初出茅庐的九明媚一入了魔界,便直直地往这魔都而来,意图拿自个儿那娇嫩水灵的皮肤,亲尝魔都黑风,试试它们的本事。刚入了魔都,便瞅见了现场版的魔气噬肉。两个误入魔都的凡人,刚走了两步,便从头烂到脚,最后只剩下了两具骷髅骨架。
她纤指一绕,将那团子魔气缠在指尖,细细望了望,忽地笑了。原来就是些噬肉的魔族小兽,承载了某些已死的魔物残识和残力,化成了若隐若现的魔气,显得分外诡秘罢了。它们对付弱小的凡人或是魔物族种。自然没问题,可若是胆敢冒犯强者,那便只有灰飞烟灭的份儿了。
故而这些魔气养成了很毒的眼力,分辨得出孰强孰弱。得以在这魔都存活数十万年之久。
七万年后的今儿个,九明媚坐在驳兽背上,一颠一颠地进入魔都大门。高大的黑骨魇门,镌刻着古老的魔族咒符,那苍劲魔魅的字迹。均出自老魔尊越疆之手。大门两边分立了两排魔物,约莫每排都得有个七八十只,个个拿着魔族的刀枪剑戟,很是个热烈欢迎的架势。
双手双脚,连同腰肢都上了镣铐,且是加了上古惊鹤咒的那种,九明媚若想挣脱,分分钟被反噬得剧痛难忍。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欣赏扑面而来的小小魔气,那条状的是维维兽。那团成疙瘩的是克里兽,那飞行轨迹弯曲的是血吻妖……
它们一瞅见黑骨魇门来了新人,纷纷聚拢而来,舔着小嘴儿预备着下口。及至瞧见来者是谁,立马作鸟兽散,艾玛,粗大事儿了,梅神回来了!!!
九明媚纤指一绕,将距离最近的一团维维兽魔气缠在指尖,轻轻一嗅。噫,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魔都,还是那个强者如林。风云诡谲,魔气缭绕,尸骨堆积的美妙地界儿。
不知悬冽殿的台基,是否同过去恁般好掀?
“救救救……救命~~~”维维兽在她指尖挣扎,吓得都快哭了。唉,想必是九明媚当年一口气焚杀数千魔气小兽。留下的阴影忒深啊忒深。
“明媚,小心。”血魔淮阴在后头提醒道,她现在不能使用术法,以免触动惊鹤咒。
九明媚莞尔一笑,曲起指尖轻轻一弹,将那只惊恐欲绝的魔气小兽弹到一边儿去了。许是觉出背上有些不寻常的动静,驳兽动了动庞大的身躯,扭了脖子回身看她。九明媚俯身下来,拍拍它的脊背,笑道:“无甚大事儿,走你的大道便是了。”
骑在驳兽身上,仿佛回到了凤鸾山,将老驳当坐骑到处游荡无忧日子。但近距离地接触这只驳兽之后,她清楚地明白了,这只驳兽并非老驳,只是寄生了老驳仙灵的生灵罢了。要将老驳的仙灵从它体内引出,需得先弄明白,这只驳兽心目中,最重要的究竟是啥。
而那个答案,想必就在这魔都之中。
鹤岚山与轩辕旭走在前头,一人骑了一只壮年狍鸮,很是威武雄壮。
两旁欢迎的魔物们大声喊着口号,声声儿都表达了对左尊大人的崇拜之情。
进入魔宫,再走上一会子,悬冽殿便越发近了。那玄青色的台阶,浓黑如墨的屋瓦,放荡不羁的造型,一如七万年前一般。连台基边儿的断痕都保留着,成了九明媚“到此一游”的证据。
七万年前,九明媚烧了玄扈的胡子,搅了他的登位大典;
后来,玄扈两次带兵围剿凤鸾山,却让泰逢元尊那“护徒狂魔”给团灭;
半年多以前,玄扈好容易寻到她,以花骨元身相胁,要活捉了她,却因她**元身,跳崖陨灭而再度告败……
七万年恩怨,玄扈可算是逮着了她,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今儿这一碰面,会爆出怎样的火花?景涛式咆哮?狗带式嘶吼?抑或,寒冰式黑脸?
九明媚料想到了许多种,却万万没想到,会尴了个尬:玄扈压根儿没理她。
咳,确切来说,魔尊玄扈今儿个忙得要死要活,谁也没工夫搭理。
整个悬冽殿里头忙成了一锅粥,小兽宫女们忙得端茶碗乱窜,魔医们成批进门又成批被踢出去,院子里不停地落下些传音咒,咒中的魔医学术语,哇哇乱叫……
鹤岚山、轩辕旭押了九明媚和血魔,立在殿外。秋风卷着落叶,打从他们头上飞过、衣襟旁略过,好不凄凉。
一道橙色衣衫的影儿从殿里头出来,对着鹤岚山跪下拜了三拜:“左尊大人见谅,阿秘的病症又犯了,魔医们皆束手无策,魔尊大人正焦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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