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姐妹掐架()
九明媚笑得傻,心却不傻,晓得自个儿那复原百姓居所的作为,挡了四师姐享受凡人瞻仰的道儿了。噫,不过四百九十六年罢了,一向心高气傲的西海长公主,何时开始执拗于凡人的尊崇?眼界竟同恁些个寻常神仙沦入一块儿去了。
海明月姿容绝美,龙族血统亦是高贵,很得男仙的青睐,更得女仙们的嫉妒。约莫四万多年前,天君听了她的传闻,又知她是泰逢元尊的弟子,遂有意同西海真君结个亲家,将海明月许给太子墨祁做正妃。
无奈墨祁千不愿、万不甘,狠闹了一通,搅得西海真君面上无光,遂寻个由头拒了这门亲事。故而蔓居小草儿后来居上成了太子妃时,神仙们挤破了南天门,都想瞧瞧那挤下西海公主的姑娘究竟何等魅力。然后……呃,就没有然后了。
只叹世间有千万种男人,便有千万种眼光。
九明媚深以为然,世间有千万个神仙,也便有千万种神仙的活法。
在凤鸾山空灵虚境,泰逢老头儿甚少拘着底下的神仙妖精,管你嗜好武学也好、嗜好诗文也罢,性子张狂放诞也好、性子恬静内敛也罢,成日里种花种草没甚野心追求也好、练就本事登上天界为官也罢……
就似那自由生长的树苗子,爱怎么高挺,便直插云霄好了;爱怎么弯曲,便长成了虬枝又何妨?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得入魔。唔,这要求忒高啊,忒高……
故而海明月从前温柔高贵,如今眼界低了些,九明媚并不觉如何不妥。左右不过是海明月自个儿的活法,她自在便好,同旁人无甚相干。倒是这风千霁,对着如斯美人儿,客套得厉害。竟半点儿没有寻常人见她时的痴迷神色。海明月的态度亦十分耐人寻味,说不清是敬重抑或是客套,但终归是将这个凡人男子高看了一眼。
俩人儿还你一言我一语地客套着谁帮了谁,谁感谢谁的问题。东城门下头此时却是杀气滚滚。九明媚天生嗜好这等蛮事儿,立时甩了傻笑的神色,凤眸儿一亮,蹬了脚下瓦檐便飞跃而去。身子向下一坠,脚尖儿勾住瓦檐。满头乌泱泱的长发一垂而下,如同一道黑瀑。
倒着瞧下头的杀战,别有一番风味儿。
蔺环跪在城门口,那颗黑脑袋似颗干瘪的球儿,身子被绳索捆得忒结实,连跪着的两条腿也捆了起来。这下可好,蔺环即便是浑身颤得跟筛糠似的,也逃不了半步,只能弯着脊梁骨,原地等死。
他正前方不远处。柳春酿穿着那身红火的袍子,原本纯澈的杏仁眼此时已遍布血丝,
束樱小髻因了之前同魔物们剧烈的打斗,早已散乱。碎发一绺一绺的飘飘荡荡,凌乱得很,却莫名的有种颓丧的美感。
束腕袖边的一圈儿素色梅瓣在红火的底色下一闪一闪,正凝聚着数万点术法。倘若春酿拿了袖口梅瓣做炮筒子,将蔺环炸他个尸块飞散,九明媚半点儿也不会奇怪。可她突然抬了头,冲了九明媚道:“九姑娘。我可否将他带去一个地方?”
九明媚的小脸蛋隐在黑瀑发丝儿里头,只些微露出些凤眸儿的光亮,瞧着诡得很。春酿非但不怕,反倒镇定地提问。果然人皆是要往狠了历练的。
“柳氏墓?”
“正是!”
九明媚似是早料到如此,粉唇一勾:“如你所愿。”
纤细指尖轻轻一点,西风卷着梅花瓣儿,将猎人同猎物,一齐卷了个没影儿。
“九师妹,你这又是做什么?”
九明媚听见这问询声儿。灿然一笑,脚尖一动,将自个儿的小身子猛勾了上来。
“自然是寻了弯弯回来,具体的,想必风千霁已然告知与你。四师姐是否有兴趣,一同观摩我那准徒儿的身手?”
广袖纱裙飘飘,衬得月色越发皎皎,海明月立于明月之下,细嫩的皮肤洁白无瑕,美丽不可方物。
薄唇轻启,却冷寂得同月色一般:“六师妹回来又如何?凤鸾已逝,空灵已散,天劫浩荡不可扭转。我此番前来寻九师妹,便是要与你说分明,莫再做无谓之事。魔尊已知你尚活于人间,派了轩辕旭,不过是打个头阵。你自小便张狂执拗,做事从来分不清轻重,彼时有师父护你,尚得肆意。现如今,你再执拗下去,被魔尊擒了去,必没甚么好果子吃。弗如寻了个隐秘的山头洞府重新修炼,待他日你修得神尊之位,三界敬仰……”
海明月每说一句,九明媚的笑脸子便冷下一分。
“神尊之位,三界敬仰?”九明媚鄙夷一笑,“那玩意儿在我眼中,不及凤鸾山一根草木、半斗星光!”
“凤鸾不可复得!”
“梅神偏要复得!”九明媚昂起小下巴,凤眸光华湛湛,直逼得海明月倒退了小半步,“师父羽化之时,尤不忘给我们一线生机。当十二仙徒齐聚,重回凤鸾,方有机会阻截暴雪,重建空灵虚境!四师姐说的对,我自小张狂执拗,做事从不分轻重,幸得师父护我、宠我、疼我……既是师父遗愿,我便是毁了这副皮囊,散了满身神力,元神俱灭,又有何妨!”
她仍清晰地记得,师父残识消散的那一刻,悠扬的笛音自河底婉转而出,每一声都渗入水滴,渗透骨血,永世不能忘怀!
海明月沉了半晌,又道:“我全乎为你着想,你又何必这般针芒相对。”
风千霁瞅着师姐妹俩掐架,倒是兴味十足,漂亮脸蛋儿仍旧笑着。忽见九明媚还欲说什么,似是怒意盛极的模样儿,那鼓起来的小腮帮子,分外可爱。他伸了手掌,在她额上轻轻一拍:“柳春酿那头还等着,莫误了正事。”
额上温软的触感让九明媚镇静些个,她深深地望了海明月一眼,不再言语,径自拈了个诀,做了个梅花障,纵身跃入,消失于月下。
海明月转过头来,神色疏淡地道:“八皇子殿下方才是何意?正事?九师妹不懂事,难道殿下要同她一道缺了心瞳,去做那根本不可能完成之事?”(。)
第159章、逼迫认罪(二更)()
“九师妹不懂事,难道殿下要同她一道缺了心瞳,去做那根本不可能完成之事?”
唔,不愧是西海公主,骂人“缺心眼儿”都骂得这般文雅。
“完得成也好,完不成也罢,既是媚儿所选的路途,没个人陪着,总也寂寞不是?”风千霁朗声而笑,眸中千种柔情,似净池之水,缱眷荡漾。
“岐国皇位之尊,你亦弃之不顾?”
风千霁微微颔首,瞄了瞄海明月那皎洁绝美,却没甚人情味儿可言的脸蛋,琢磨着还是媚儿生气的模样好看:“踏出丹都城门,我便没打算回头。”
漫漫征途三万里,千卷云霁朗朗行。
一路相伴,至死不悔!
海明月抿了抿薄唇,拂袖而去。
——————漫漫小分割————亲,偶系朗朗————
相柳河畔,碧水粼粼,粗壮的大柳树立在河畔,仿若守护这古老河畔的巨人们。“巨人们”皆长了老长的头发,且从不打理的,每每让风儿卷弄卷弄,算是凹个摇滚范儿的造型。长得过了分的,便耷拉进河水里头,同水中的小小鱼儿嬉戏,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密杨郡以枫树为珍,甚少种植其他树种,搜罗整个儿郡,相柳河畔是唯一一处藏着恁多“巨人”的地界儿。
因了已入秋,“巨人们”的发色由翠转黄,开始掉发,河里、河边,铺洒了厚厚一层细长条的柳叶。因了已是深夜,“巨人们”被笼罩在凄迷的夜色之中,瞧着甚是凄惶。河水蒸腾着飘荡的白雾,白雾弥漫在简陋的土疙瘩间,土疙瘩前树了几块简易的墓碑,凄凄,惨惨,戚戚。
“跪下!”
一声娇喝在迷雾中传出。听那架势,还当是梅神又发了飙。镇得九明媚自个儿险些从挂着的柳树梢头掉下来。娘来,准徒儿忒有天分了,将她的语调学了个十成十。
柳树下。木碑前,一道干瘦的影儿直挺挺的,愣是不跪。春酿往他小腿狠踹一脚,他一个撑不住,双腿一弯。往前扑倒,这会子非但跪了,还来了个五体投地狗啃泥。
蔺环身子被绑着,一旦扑倒下来,便跟条毛毛虫似的,怎么扭曲扑腾也是起不来。春酿索性踩上他的背,狠道:“道歉!”
最中央的土疙瘩最大最高,木碑上刻着“柳明之墓”,却没有前缀、亦无落款。相柳佳酿传人,一代酿酒奇才。柳家家主,死的凄惨,死后荒凉。春酿逃了,无人收尸,郡守蔡庸不过派人象征性地查查案子,说是盗匪所为,便草草收尸埋了。连这木碑还是好心的邻人帮忙立的,因怕被蔡庸和蔺环迫害,所以不敢落款。
十三口人,终成数座孤坟。
蔺环吞了满嘴泥土。愣是不肯说一句话。春酿揪住他的头发,一拳掏过去,泥土混合血水,还有俩白花花的牙齿。一道甩出了嘴。接着再往地上一按:“道歉!”
蔺环被揍得神经了,居然咧着血嘴,大声笑了起来:“酿儿,你是要我道歉?跟谁?你爹?你姐姐?你堂弟?你……”
“所有人!”恨意席卷心扉,染得杏仁眼血色漫漫,“我爹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甚至拿你当半个儿子;我姐姐信任你,对你心意相许;我们柳家供你吃穿,供你学艺,甚至招你为婿。可你呢?!你跟蔡庸狼狈为奸,拿到相柳酒谱便合谋杀我们!你这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
“拿到相柳酒谱,对,我是拿到相柳酒谱便心生歹念。可那相柳酒谱一直在柳明书房里藏着,后来是谁拿来给我的,难道你竟不知?”
春酿被他的话震了一震,忽而向后一退,口中喃喃:“难道……难道是那幅……”
“正是那幅墨客山水图,酿儿偷偷拿来赠与我的,说是……”
“闭嘴!”春酿将他的脸踩进泥土中,“不错,当初是我瞎了狗眼,当你是这世上,除了姐姐,待我最好的人。当所有人都对姐姐称赞有佳,对我则总是批评斥责时,你却说我是这世上最特别的女孩。我对你确乎有过非分之想,嫉妒姐姐能嫁给你,我甚至在你与姐姐定亲前,跑去将你一直喜欢的那副画偷来送你,盼着你能放弃姐姐,转而喜欢我。”
“唔唔……唔……”蔺环的脸闷在下头,几近窒息,不住地挣扎扭动。他说出那番话,存了几分挑拨的心思。
柳春酿这小丫头单纯好骗,从前他能将她骗得芳心暗许,现今大仇已成,估摸着是骗不动她的春心了,将仇恨转嫁到她自个儿身上,倒是可行。趁着她自责自悔之时,他尚有一线生机,等待救援。哪成想,这柳春酿一脚踩下来,快要将他憋个死来。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道了歉去!
蔺环这奸滑小人,如今倒是乐意道歉来着,可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儿,却被满嘴的泥土堵了个严实。
“唔唔……唔……”
“不许叫唤!”春酿抬脚跺上他的后脑勺,“我话还没说完,乱叫什么!”
树枝上挂着的九明媚“噗嗤”一笑,自个儿是个好师父,天生的好师父。春酿野成这般,让她这做准师父的,真真儿欢喜。跺吧跺吧,骂吧骂吧,将心坎尖尖的所有怨念情丝,化作血泪,供出弯弯的仙灵。
蔺环的“唔”声拐了个弯儿,可算是止了。春酿俯下身子,揪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往木碑前一拖,又摁在地上狠狠磕响头。
“第一个,向父亲认罪!”
“第二个,向姐姐认罪!”
“第三个,向叔叔认罪!”
“第四个,向宣弟认罪!”
……
“第十八个……”
蔺环的脑门儿已经磕得血肉模糊,意识也早已是稀里糊涂。他那仅比猴儿好看一点点的脸上,满是泥血,越发的丑了。
不知何时,春酿已是满面泪水,僵硬地重复着逼迫仇人磕头的动作。突然,她停了下来,兀自跪倒在墓前:“不肖女柳春酿,向柳氏列祖列宗,认罪!”(。)
第160章、尸骨无存()
雾气弥漫了柳梢坟头,将那满脸泪水的姑娘氤氲其中。火红的身影微微颤着,好似承受了巨大的苦痛,连柳条都随着她的颤而颤,惨淡地落许多黄叶儿。
“不肖女柳春酿,向柳氏列祖列宗,认罪!”
春酿跪拜而,给坟头里埋的家人磕了个极响的头,便弯了脊背俯身窝在湿滑的地面上,再不能起来。十指狠狠地抓着地面,抓出十道泥痕,泪水汹涌而出,顺着眼窝,滴落在地上,将原就湿滑的泥土地越发的湿了。
“爹,我错了……”她不该淘气不听话,不该总背地里骂爹爹专横讨厌,不该故意惹爹爹生气。
罪之一——不孝!
“姐姐,我错了……”姐姐是这世上最最温柔可亲的女子,为了照顾父亲和妹妹,立志终身不嫁,白白蹉跎了二十多年大好年华。可是,她作为妹妹,享尽了姐姐的照拂,却又对姐姐心怀嫉妒,连姐姐好容易守来的未婚夫婿也动起了歪念头。回想当年,姐姐其实早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却没有恼她怨她怒她,仍旧是用自个儿的性命,换得她一线生机!
罪之二——不悌!
“二叔,宣弟,柳妈,小芊……春酿对不住你们……”
二叔那样疼她,每每出远门回来,都要给她带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宣弟那样可爱,每次她被爹爹罚跪,宣弟便偷偷带了糕点塞给她;柳妈在柳家五十多年,就像奶奶一样慈爱;小芊是她打小儿的丫鬟,亦是玩伴,不知替她罚写了多少回字帖……
原本安宁幸福的家,就这样。被她的无知和嫉妒,碾碎成粉!
罪之三——不仁,不义!
春酿哭得越发惨烈,又是磕头又是捶地,整个一暴走泪人儿。忽然,她止了哭号,猛地跪直了身子。杏仁眼水润润的。却透着一股子坚决:“爹,姐姐,蔡庸已死。咱们现只余蔺环这一个仇家。他所犯的罪孽,万死难恕,待我搅得他灰飞烟灭,便来陪你们!”
呦呵。这姑娘是看破红尘,预备着自裁了。
九明媚挂在枝头。正琢磨着这事儿,便觉耳根子一暖,那湿溜溜舌头的便舔了过来。她一个回旋掌,给身后那偷香小人一击重击。怎奈他一个闪身,紫影灵活地窜上了更上方的柳枝。
风千霁身板子恁的高大壮实,却灵活得如同小兽。柳树枝本就柔韧。稍稍一扯,便垂弯来。他双腿一勾。便让柳枝缠了个结实,身子却倒吊而,铺展了满头黑发,一张风流俊脸儿直贴上媚儿的软嫩小脸。
一上,四目相接,笑容荡漾开去,好似点燃的星火,炸开了心门儿。
“柳春酿怕是决意自裁了,媚儿预备着如何?是否需些助力?”
他神识传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让她的小心脏立时酥酥麻麻的,跟吞了半麻袋花椒似的reads;。明媚原还想恼他几句,听了这妙声儿,只眨了眨凤眼儿,笑道:“她想死,死了便是。左不过耗点儿法力,化骨成媚一会子。”
“她若再想自裁……”
“如锦之事,不会复现。”
“媚儿既这般自信,我便拭目以待。”
九明媚莞尔一笑,伸了指头在他脑门儿一点,将这倒挂柳条的漂亮男人荡到一边儿去了。
树土疙瘩前头,春酿已将蔺环的身子翻转过来,凝聚了束袖上的片片素梅。梅瓣莹莹闪光,飘飞凝聚成一道光圈,瞧着漂亮,用着也贼漂亮。
“呸呸,酿儿……呸……”蔺环满脸血泥,惊惧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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