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妃死了,钟赤水魂飞魄散了,盛世神女最终竞选也结束了。今儿一大早,风千霁特特穿戴整齐,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去上了早朝。想也知道,皇帝风烈早朝时会被气成个甚么德性,唔,直接吐血五升嗝了屁也是可以的。
葡萄吃光了,日头也从东边升到了脑袋顶上,却还不见人影。九明媚撇了撇小嘴儿,忍不住从窗户里头跳出来,三两步攀上了院子边儿的一棵高大枫树。
盛夏已过,初秋渐至,枫树叶儿已经从碧绿慢慢转作朱红,好似被前些日子恁些个妖魔的血染了色儿似的。枫树在秋风里摇曳着的红云朵朵,还挺美来哉。
九明媚在枝头远眺,将八皇子府的景致遍览一番,愣是没瞅见那小子的人影儿,不禁无聊得直打哈欠。等人的滋味儿着实不大好,她真真儿是脑子抽筋儿了,才会答应在这乐瓮等他回来。
要不……跑了罢?
跑了去寻柳春酿去,瞧瞧她得了瑶公主大仇得报的消息,能否淌出些个血泪来,总好过在此浪费大好时光。忽而脑子里蹦出风千霁压抑着的沉痛神色,不知怎的,迈出去的一只右腿儿,又巴巴地抽了回来。
枫树棕色的枝桠上,一只黑蜘蛛正在结网子,从屁股上吐出丝来,黏住树梢,然后倒吊着往下落。风儿吹过。黑蜘蛛被吹得乱摇。九明媚瞧着挺有趣儿,便将头发系在枝桠上头,接着往下一跳,把自个儿挂在枝桠下了。头皮儿虽然绷扯得有点儿疼。可是身子自自在在地左摇右摆,还挺舒坦。她闭了凤眸儿,竟有些喜欢这“自挂枫树枝”的妙趣。
“这是媚儿的新乐子?”
院门“吱呀”一声儿开了,风千霁一袭暗红色朝服,胸前绣了只昂着脑袋的龟。岐国官员的审美着实欠佳。朝服非得绣些个动物在上头,不是龟便是鹤,不是蛟便是兔。整得跟动物园儿似的。风千霁再好的颜,也拯救不了这朝服赤果果的喜感。
“唔,挺不错,试试?”
九明媚觉着自个儿再瞧一眼便会笑岔了气儿,干脆闭了眼。等到觉察到枫树枝桠抖了抖,再睁了眼去,风千霁已经把那一头黑长直的秀发系上了同一根枝桠。她正欲责他另选一根树枝,他却立即纵身一跳。自挂枫树枝,半点儿没犹豫。
他这一跳不要紧,枫树枝可遭了罪了。枝儿一抖,直接坠弯了腰,“哗啦”落了好些红叶。
同一根枫树枝,一排挂了仨“物件儿”:一只黑蜘蛛,一个娇小丫头,一个壮硕美男。那美男头发里挤出一只小灰鼠来,灰鼠瞧见这仨物件儿挂着,自个儿却没头发可挂。干脆拿纤细的小灰尾巴圈住树梢,同黑蜘蛛挂在一处作伴去了。
九明媚近距离瞅见风千霁胸前那只昂着脑袋的龟,再撑不住,“噗嗤”一声儿笑得极欢:“你做什么挂得恁般近。挂开些,挂开些!”
风千霁被嘲笑,并不气愤,反倒伸手将头发往前挪挪,身子同她挂得更近了。俩人挂着的距离仅有一拳之隔,甚而能感觉到彼此呼吸喷出来的热乎气儿。朝服上的龟已经堂而皇之地爬到她眼皮子底下。惹得她笑意盎然,险些岔了气儿。
风千霁笑道:“媚儿觉着我这朝服可还算喜庆?”
“喜庆,喜庆得紧,”九明媚笑道,“不过你还是更适合你那一抹色的大紫袍子。”
“既然媚儿不喜欢,不穿也罢。”风千霁意味深长地一叹,竟自顾自地脱起衣服来。身子还挂在树枝下,脱衣服本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他却脱得很是干脆,三下五除二,上衣全脱光了。他随手将衣物丢在树下,似乎已不打算再穿了。
九明媚傻了,哪怕是不喜这朝服,脱了外衣便好,做甚连里衣也脱了个精光?露出那精壮紧实的八块腹肌,简直的诱人犯罪。她舔了舔唇,伸了手指头在他的胸肌上头画圈圈,唔,好身板,真真儿的好身板……
“媚儿喜欢,尝尝亦可。”
尝?听起来便很美味的样子,可是……如何尝?
傻筋还没绷直,九明媚便真正尝到了。风千霁骤然伸出又长又结实的臂膀,将她的小身子捞进了怀里。
俩人儿挂在树枝上,树枝瞧见俩人紧贴在一块儿,一个小激动,咔嚓,断了。
风千霁拿自个儿做了个垫背,先着了地,让媚儿趴在他怀里。随手一挥,断了的枫树枝被撂到了一边儿,可怜巴巴地摔残了。满树枫叶飘然而落,簌簌沙沙,飘飘渺渺,红红火火,染红了天色。红叶覆在他们身上,都快铺成一床锦被了。
九明媚伸了小舌头,冲着身下的精壮肌肉舔了舔,唔,尝起来确乎是不错的,就是有点儿咸。
风千霁被她舔得身子火热,全身绷得紧紧的:“媚儿,滋味儿可还满意?”
九明媚抬了小脑袋,郑重其事地道:“你该洗澡了。”
风千霁:……(此处省略一万匹草泥马……)
小灰鼠从红叶锦被里钻出来,四处寻黑蜘蛛却不可得,很是失落,只得一溜烟儿地窜回风千霁的头发里了。
风千霁本就生得极美,此时披散着黑发,上身光裸地躺在红叶之中,更是美得心惊肉跳。只可惜,碰着个不解风情的九明媚,好好儿的情话变成了卫生课堂。
他笑了笑,直起身来,将脸蛋儿搁在她肩膀上,轻轻嗅着她耳垂子的梅香味儿。乐瓮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他一直以为自个儿已经习惯并且享受了这种冷清劲儿,可现在不同了。若每日回来,都有媚儿在,不解风情也是一种风情。
可他大大低估了九明媚不解风情的程度,只听得她笑问道:
“风烈就这么放你回来了?那五升血,吐得可还漂亮?”(。)
第127章、十年筹谋(二更)()
(二更如约来到~谢谢唐门、婉清豆豆、汉克东瑞还有可爱的菇凉的打赏哟~~么么哒!)
“风烈就这么放你回来了?那五升血,吐得可还漂亮?”
风千霁朗声而笑:“漂亮得都快开了花儿了!”
钟赤水一死,风烈没了“赤水宗仙”这个大靠山,失了九更这个神女祭品,更输了自个儿作为皇帝的口碑。当他听到动静赶往瞻星塔的时候,这座有着五百年历史,象征着他所追求的永生的高塔,已经化成了齑粉。
一连串的打击之下,风烈本来就很呕血了,能撑着没倒下去摔个脑溢血都算他心理素质过硬。
唉,呕血不呕血的,这皇帝总得好生当下去。
于是乎,一大清早的,风烈在自个儿的场子上早朝,听个奏章、下道圣旨,好表现表现作为一国之主的威仪。可这个小儿子压根儿没有让他舒坦的打算,穿得郑重其事,讲话义正辞严,奏疏样样得体,哪哪儿都在气他。
风烈要加收个甚么人头税,风千霁头一个蹦出来反对;风烈要赐个甚么婚,风千霁头一个蹦出来反对;风烈要派某个大官儿去赈灾,风千霁头一个蹦出来反对;风烈要刑部狂抓造谣的百姓,风千霁还是头一个蹦出来反对;连风烈说累了要退朝,他奶奶的风千霁还是蹦出来反对……
更可气的是,朝中竟有半数大臣支持风千霁的观点。这哪里是支持一个两个观点?分明就是拿他当下一任君主去伺候了!
风烈怒不可遏,当朝把风千霁的奏折给撕了,眼看着要进行岐国又一轮父子撕跨大战。没想到风千霁完全不care老爹的暴怒,全程一张镇定自若的笑脸子,分析政务民情更是头头是道,愣是在一片低气压下侃出了自个儿的风骨。
可以说,在这场早朝撕跨大战之前,有多少大臣嫌弃八皇子是个“废柴”,那么在此之后,便有多少人下定决心追随于他。
然而。就在众人观望这父子俩会撕出个什么境界时,儿子突然又求和了。
风千霁提出,既然神女竞选最终环节已然选出九更为神女,那么皇帝不日便可举办神女祭典。
连挨了好几轮子巴掌之后。突然一颗甜枣子塞进嘴里头,把风烈都给甜懵逼了。
祭典在哪儿办?简单,鹤鸣山,现成的好地界儿。
九更在何处?简单,找回来便是。
祭典资金从哪儿出?简单。儿子有的是钱。
……
商讨到最后,风千霁还不忘再甜腻点儿,说甚么“不管政见如何不同,儿臣此生最尊敬仰慕的还是父皇陛下”“父皇龙威虎势,儿臣还要多多学习”“儿臣方才一时冲动,言语多有冒犯,求父皇莫怪”“儿臣愿为父皇献犬马之劳”……
甜,忒甜了,甜得都要齁死掉了。
若是进行个全国甜言蜜语大奖赛,风千霁拿个二等奖。没人能越过去沾个“一”字儿去。
众大臣也懵逼了,说好了风骨咧?说好的再不废柴咧?转眼怎就降格成了狗腿子了?及至皇帝风烈灭了火气,众大臣才明了,这八皇子真正是聪明,先显露一把自个儿的才华,得了大臣们的好感和拥戴,再给颗甜枣子把皇帝老爹给哄好,这才能稳拿太子宝座不是?
可是话说回来,八皇子的胆儿也是够大,不怕被皇帝一气之下给赐死;眼光也是够毒辣。挑选皇帝最在意的神女祭典一事来做那颗甜枣子。
换做别人,谁敢?谁能?
九明媚知晓了这些,并未同恁些个大臣一般觉着意外,更没有懵逼。她只是翻了个身。侧卧在一堆红红火火的枫叶之中,小手支着脑袋,静静地笑望着他。
“你这个计划,布局不下十年了罢。”
风千霁怔愣片刻,随即笑得倾国倾城。他学着她的姿势,侧卧在枫叶之中。大手支着脑袋,面对面地笑望着她。这世上,能一眼瞧出这一连串事情关键的人,除了她,别无他人。
就好似你看似随意地用各种色泽的颜料涂满了整幅画纸,所有人皆道你这是乌七八糟的浑涂,压根儿算不得画作。可是突然间有个小丫头笑盈盈地告诉你,她懂你画中的精义。
不是她懂,而是,只有她懂。
但是,风千霁仍旧想问:“你何时知晓的?”
九明媚挑了挑眉头:“很难知晓么?”
风千霁哑然。
“你从不曾在我跟前儿掩饰过什么,所以,并不难懂。你想做皇帝,想取风烈而代之,一开始你便光明磊落。虽然你并未说过,但我晓得以你的心智计谋,钟赤水、风烈、国师白狸、神女竞选,甚至包括后头的皇后和殷妃,只怕是一早都在你的算计之内了……这样的谋划,需要前期很长时间的铺垫,从你搜集钟赤水的资料开始,起码得有十年光阴。”九明媚拈起一片红叶,轻道,“只不过,一直以来我并不清楚你为何要那么做。一颗做皇帝的野心?不,你不是那样的人。若你只为做皇帝,杀了风烈和风亿琅,再收服天下,以你的本事,十年前你便办得到。”
一句“你不是那样的人”,让风千霁的心瞬间烧融了,从里头溢出了万种柔情。他笑道:“媚儿竟将我看得如此高明,真是件喜事。”
九明媚没有搭腔,亦没有笑,只是凝望住他的眼:“直到我在暗室之中,听到了风烈和钟赤水的对话,还有殷妃临终前对你的歉疚……你是为着你的母亲,是么?”
“是。”
“若我没有猜错,她是叔歜族人。”
“是,她叫叔凝,一个很普通的叔歜族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家人为了躲避岐国皇室的追杀,不得不逃回了大荒之中。她聪慧、美丽、善良、坚毅,哪怕是回到缺粮少食、干旱成灾的大荒,她依然能为家人找到食物和水,继续存活下去。”风千霁渐渐敛了笑,面对面地凝视着媚儿,眼里是难得的严肃正经,“她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你为了自个儿母亲,做下这全盘计划,我懂得。只是……”九明媚点了点脑袋,“我在你的棋盘上,算得个甚么棋子?”(。)
ps:今儿拿了一天时间陪伴母亲,俺家母亲大人欢喜非常。其实,天下母亲要的都不多,多一点陪伴、多一点笑脸,就是最好的孝道。
第128章、她是棋子?()
“我在你的棋盘上,算得个甚么棋子?”
九明媚神色幽暗,眸中蕴着潜藏的怒意,让风千霁惊得心慌意乱。
他从未将她当做过甚么棋子,他只当她是自个儿心尖尖上的小丫头。然而这样的甜言蜜语,他此刻却万般说不出口。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打从在鹤鸣山的悬崖峭壁间同她结了盟,他便一早认准她会是神女祭典最后的王牌。他并不愿将她做棋子,却还是将她掠入了自个儿的棋盘上。甚至压根儿没有问一问她愿不愿意,便已打定主意诱她回头参加神女祭典。
风千霁干涩地笑了笑:“我们是……正义的同盟。”
“同盟?”九明媚嗤笑一声儿,心里头万般的不痛快,“同盟自然是要有相同的奔头儿的,如今钟赤水已死,我寻到了柳春酿,在这岐国丹都还有甚么牵挂?做甚还要同你同盟?”
“我答应过你,待我成了这岐国唯一的皇,定帮你贴皇榜,寻齐了仙徒……”
“因了咱们是同根同源的师姐弟?”
一股子火气窝在心口,被“师姐弟”这词儿一把挑破了天灵盖儿,窜得快要把脑袋给烧着了。风千霁猛地坐起身,大掌挥去身上碍事儿的枫叶,又惹得红叶飘飞漫天。
“去他奶奶的师姐弟,去他奶奶的同盟,去他奶奶的神女祭典,去他奶奶……”他气得简直要跳脚了,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笑面淡然。连珠炮似的出口成脏,却没一句能表达清楚他的心意。他晓得自个儿这模样很猥琐、很低能、很可笑、很无理取闹,却完完全全控制不了。
噫,一个睿智多谋、身板儿强健、漂亮高大。关键还裸着上半身的大男人跳脚跳成这副模样儿,真真儿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挺……挺可爱来哉。他的火气窜起来,倒是让她的怒气散尽了。
九明媚“噗嗤”一声儿,笑得很是欢实:“‘他奶奶’又没招惹你,迁怒人家算个甚么好汉?”
风千霁一顿,见她笑了,心里头囧得很。却又开心得直咧嘴。他不跳脚了。不骂人了,也不闹了,他只觉得媚儿笑了。天空便晴出了万丈光芒。唉,只怕这辈子就栽她手上了,为了她的笑而笑,为了她的怒而忧。为了她的一句话,就能瞬间变了跳梁小丑。小丑便小丑罢。只要能逗她乐上一乐,总也值得。
“你不愿,我自然不肯强求于你。”风千霁软了心肠,道。“我已然将钟赤水魂飞魄散的消息告知了柳春酿,她确乎为风瑶大仇得报而欢喜,却没有流下血泪。若风瑶不是她心里头最重要之人。那更有可能是她那些被害死的亲人。近日我会促使刑部立即判定蔡庸和蔺环的死刑,再让风烈拟了圣旨。尽快了处决他们。彼时……彼时你便带了柳春酿,亲见斩刑,或许亲族大仇得报之时,便是酒弯弯重见天日之机。”
九明媚点了点脑袋,翻身趴在枫叶铺就的“锦被”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笑嘻嘻地问:“还有?”
风千霁半跪下来,俯下身,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小脑袋,却只是将她头上的枫叶拈了下来:“你不愿参加神女祭典,便不参加。但既是我筹谋十年的计划,万般不会让它就此功亏一篑。”
“谁说我不愿参加神女祭典了?”
“啊?”
九明媚呲了呲一口小白牙,笑得很是妖孽:“十年功夫,一朝闷棍。风烈从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君,跌落污泥之底滚成小猪崽子,这样的好戏,不亲眼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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