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休息,切莫碰了额上伤口……”风亿琅对着床上的如锦,细心叮咛道。
噫,叮吧叮吧,咛吧咛吧,既已落了套儿,死期自是不远了。
而距离寻回阿印仙灵的日子,亦是不远了……
小雀子抖了抖翅膀,扑棱棱落下窗台。忽而感到一阵爪风扑过翘尾巴,她振翅一飞,躲了过去。
回身一望,什么活物也没瞧见。她动了动鼻尖儿,轻轻一嗅,一股子动物皮毛的味儿在空气中流窜。
窗台下头,一只大白猫儿扭动肉扭扭的身子,冲着她喵喵叫了两声,似是馋了,想吞了这雀儿。
小雀子用小喙叼起窗台上的石子儿,往下一丢。
肥猫儿被砸中了脑门儿,“喵呜”一声哀嚎,惨兮兮地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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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半夜出门散步,抱回个大美女,这事儿如同燎原大火,当夜就把整个太子府烧了个遍。
第二日一早,如锦同明媚的房间,便多了许多访客。有太子那些美妾的明察暗访,有太子派来为如锦诊治的御医。同去竞选的姑娘们也都跑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不过,每个人的脸色,可都不太一样。
“如锦姑娘额上的伤,并无大碍,外敷了药后,需静养几日才好。”
为如锦诊治的,是太子专属的蔡御医,五十来岁,一脸和气。开了药方子后,又格外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去。
叮嘱了要静养,如锦却并未得以静养。白日里应付这些各怀心思的来客,还要抽出工夫来练曲儿,到了晚间,又被顾一平招去了东临殿,简直成了太子的入幕之宾。
其他姑娘对此议论纷纷,颇有几分百家争鸣的意思。
“如锦这是要做太子妃了?”
“什么呀,太子殿下早有正妃了,凭她那低贱的歌女身份,连侧妃都够不上。我看呐,顶多也就是侍妾。”
“就算是侍妾,那也是太子的侍妾。等以后太子殿下登基,那可就是后宫娘娘了!如锦还真是精明,还没到竞选呢,便拿下了太子。不似我们,白天见不着太子,晚上又窝在这争鸣院,不知怎么为自个儿争上一争。”
“哼,说是夜间不准出门儿,如锦还不是夜里跑出去勾引了太子?这世道,老实人最吃亏!”
有说的好听的,自然也有说的难听的,女人嘛,最见不得别的女人比自个儿强。特别是原本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突然有人冒了头,先跑出一大截,怎能不让落在后头的人心慌慌?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样被如锦打压下来?”丰紫英是个不甘落后的性子,“孟姐姐、苦弦、梨儿……你们甘心?!”
孟若芬轻抚掌中洞箫,镇定地道:“竞选之日将至,到时太子、八皇子还有些朝臣也会到场,太子就算有心偏袒,却也不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辨优劣。”
“可如锦的琵琶技艺乃是一绝,就算是仅凭演乐,也是不弱的。更何况,这一轮竞选,是要让太子神思清明,说白了,还不都是靠太子殿下一张嘴儿?得了太子,如锦更无所顾忌了!”丰紫英瞧出孟若芬和卞苦弦都不想招惹是非,又转头道,“梨儿,你说呢?”
段梨儿方才听了孟若芬的话,便傻乐起来,咧着嘴笑。
“梨儿?!”
“啊?哦~”段梨儿回过神来,道,“到时候来的朝臣,有无同八皇子一般俊美的?若是能……”
丰紫英抚了抚额,深觉梨儿不思进取,简直的没救了。~~(╯﹏╰)b
其他姑娘方才批判如锦批判得起劲儿,这回问她们应对的法子了,竟都闭了嘴,纷纷起身回房去了。卞苦弦回望了她一眼,轻道了“水涯洞”三个字,便也回了。只有田翠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拨弄着掌心里的红珠子。那珠子的形状好似一颗泪滴,泛着血色,瞧着挺好看的。
丰紫英将说服的目标转向田翠,恨恨地道:“小翠,你说呢?!”
田翠一怔,忙攥紧了红珠子,藏在身后,紧张地道:“我,我先回房了……”说罢,她一屁股蹬起来,火急火燎地跑了。
丰紫英气得直跺脚:“真是的!你们不想法子,我来想!等我灭了如锦得了第一,你们一个个儿的别来谢我!”
水涯洞?哼,那不过是第三轮的竞选题,父亲丰诉告诫过她,第三轮结束之前莫要对任何人动手。如今第三轮安然度过,断没有让如锦踩着她上位,拔得头筹的道理!
第34章、珠子说话()
田翠一路跑,一路盯着红珠子琢磨:“怎的不说话了呢?”
这颗珠子,还是她在鹤鸣山上偶然捡着的。当日下山途中,她三度询问如锦是否愿意帮她得了八皇子的青睐,可如锦说这条路不适合她,给否了。
田翠郁闷得厉害,脑子里都是八皇子夸她好看时的样子。她从未见过这般俊美、这般温柔、这般体贴、这般高贵的男子,村子里的那些傻大个儿在他跟前,那就是茅房之于宫殿,草鞋之于丝履。
若能天天见着他,哪怕是掏了她的五脏六腑,她也一百万个乐意!
田翠盯着如锦美好的背影,还想再争取争取。毕竟,整个丹都的风流男子,大都拜倒在如锦的石榴裙下,要拜师学习勾引的本事,那必须是如锦呀!
就在此时,一窝杂草丛里滚出个红疙瘩,那疙瘩直嚷着:“老媚,等等我呀!”
田翠唬了一跳,但她素来胆子大,三两步越过去,一把捏住了这会说话的疙瘩。离近了瞧,却不是个疙瘩,而是只剔透的珠子。
那珠子要她放了它,可她好容易得了这么件稀罕玩意儿,怎舍得就此舍了去?一只会说话的珠子,到市面上买了,指不定能换好几头老母猪呢!
珠子也是个精明的,见她愁着第四轮竞选之事,便出言要帮她。
田翠除了吹口哨,啥也不会,那妙音螺里的曲儿确是够妙,她也学得会,但总比其他姑娘差那么许多。可自从得了珠子的妙法,她进步飞速,吹起短笛来,有模有样的,吹奏出的曲子节奏欢快,好听的紧。自此,她便奉这珠子为神,天天儿的顶礼膜拜,半晌听不见它言语,便心里头发虚。
“喂,珠子,珠子?!”
那红珠子突然一颤,发出一阵白光:“愚蠢的凡人,最后纠正你一遍,我叫发发!”听这声音,当真是气得不轻。
田翠愣愣地道:“哦,晓得晓得,珠子大神。”
“……”
它一怒之下,从田翠手里头滚出去,“吧唧”一声落了下去。
门柱子那儿,一只白色大肥猫正在偷吃鱼骨头,它脑袋中央鼓了个粉溜溜的大包,瞧着怪可怜的。突然一个不留神,小脑袋被颗珠子砸中,呼流儿晕了。
再睁开眼,肥猫儿捋了捋两撮小胡子,“嘿嘿”笑了。它动了动爪子,扭了扭腚,又摇了摇身后那根老长老长,据说叫“尾巴”的玩意儿。最后,爪子落在了脑袋上,两只粉溜溜的大包顶在上头,一碰便刺溜溜地疼,愈发地可怜来哉。
“阿嚏——阿嚏——阿嚏嚏~~”
肥猫儿猛地打了仨喷嚏,唔,情况略有些糟糕,它的仙灵莫不是对猫类皮毛过敏?想它发发乃是泰逢元尊座下第五个弟子,在十二仙徒中那可是最老实本分滴,拿凡间动物附身玩儿那是绝对不干滴。老媚啊老媚,为了寻你,可晓得它有多么突破底线!
“阿嚏——”
肥猫儿攮了攮小鼻子,饶是过敏也不管了,寻老媚要紧。它四爪儿一蹬,忽然觉着那个叫“尾巴”的玩意儿动也不动,好似被抓住了。
田翠双手死拽肥猫儿的尾巴往后拖,累得哼哧哼哧直喘气儿:“珠子大神,我晓得是你,跟我回吧!”
“……”肥猫儿气得干瞪眼,“我叫发发。”
————肥猫小分割————喵呜——————
太子府的回廊小榭很是雅致,中央一座望舒亭,周遭碧树成荫,花草丰茂。一弯清溪环亭一圈儿,又穿榭而过,给整个儿回廊小榭平添了几分灵动。
一大清早,太子府便迎了好些宾客,皆是来参观神女竞选的。原本人要更多的,只因听说九歌坊的如锦今儿个也有演奏,许多丹都风流子都跟自家当官的老头子讨要名帖,非去不可。为防人多滋扰,太子严令只发三十张帖子,再多的人,哪怕是当朝宰相也不准进。
宾客们皆已被安置到回廊小榭的专座上,一面吃吃喝喝,一面等着姑娘们到场。
而此时的姑娘们,正在焦急地梳妆打扮呢。一早打扮好的段梨儿先偷偷去探探风儿,刚回争鸣院便被堵着了。
“梨儿,快说说,都瞧见谁了?”
段梨儿被簇拥着,脸蛋红得很,似是个羞模样儿,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梨儿?!”
“有……”段梨儿道,“有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烽火营的朴将军,还有……听说今儿八皇子也是要来的。”
一听着八皇子的名头,田翠忙伸了脑袋,也来凑热闹了。她关紧了房门,把那只一心往外头扑的肥猫儿困在了房中。
房间里,九明媚同如锦可没这心思凑热闹。
如锦穿了一身素色锦裙,耳边着了一对素朴的珍珠耳坠,衬着她白皙美丽的脸儿,越发是个窈窕淑女。她的发丝儿柔光顺滑,九明媚仔仔细细梳理了好些遍,左摆右弄,双手狠命扯了扯,还是不会梳发髻。
“九更……”如锦望着铜镜中的美人脸,伸出手来,轻触面颊,悲伤得厉害,“你说,他当真未曾认出我?”
九明媚一边跟头发作斗争,一边道:“问这个做甚?”
“这几日,他待我极好,我好似把握了他,又好似未曾成功。每每相对而坐,他也不怎的说话,都是批阅些奏折,处理些政务,或是让御医瞧瞧身子,喝些汤药罢了。我每回想要动手杀他,可……”
“舍不得?”
“当然不!”如锦好似被人戳穿了心思,下意识地立即否认,“我只是觉得怪异,从前,他虽则思虑甚深,但喜怒哀乐在我面前总是通透的,可如今,我只觉迷雾浓浓,怎么也瞧不真切。这银镯子……这银镯子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会令他如此?”
“纠结他爱不爱你?”
“不……”
“在我面前,装个甚。”
如锦攥紧了掌心,抿唇认了:“嗯……我想杀他,更想知道,他心中,到底是否曾有我一席之地。”
第35章、紫薯成精()
“这种问题呵!”九明媚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凡人,纠结了成千上万年,总没个头儿。”
如锦一怔:“此话,怎讲?”
“世间事之于凡人,不过一个‘利’字,之于皇室之人,不过一个‘权’字。很不巧,风亿琅站在权利的顶端,习惯了,便越发的离不得。”九明媚眉尖轻挑,莞尔一笑,手中把玩着柔软的长发,“若他真心爱你,又岂会舍得杀你?就算当真有你一席之地,却终于输在‘权’之一字,那这席也不过一卷烂草席,不要也罢!”
“那他如今,为何偏偏对我百般的好?我……我……这镯子……”
“管他因了镯子也好,因了如锦这副皮囊也罢,他对你好,终究抵不过他的权,抵不了你的命。”
说罢,九明媚又低了脑袋,专心对付起手里的发丝。怎奈头发忒难缠,她索性丢了头发,念了个诀儿,忽悠悠一顿闪光,这才给如锦盘出个流云髻来。
如锦抱紧了怀中的琵琶,唇色有些发白,镜中倒映着的,依旧是个纠结的美娇娘。
“今儿一曲《惊云》上来,震震他的心肝脾肺肾。若他好命没震碎……噫,信我,今夜他定要召你的。那时候,让他撕心裂肺,痛彻心扉,抑或放过他,折了你自个儿……全依你的。”九明媚俯下身来,脸蛋儿轻轻贴上如锦的侧脸,指尖在她脖颈处上下划动,声音轻渺森寒,“我只要,你的血泪,给我记着。”
脖颈处因着指尖的冰冷而发颤,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锦微微点头:“是,九姑娘。”
登场的时辰很快便到了,姑娘们精心打扮好,一颦一笑,美不胜收。各式乐器被她们小心翼翼地执着,仿佛一件乐器便是一条命。
顾一平指挥竞选者依照长幼之序排好队,款步走向回廊小榭。姑娘们微微颔首,心里紧张得很,不时地偷偷瞄一眼,突然便被望舒亭中立着的墨蓝色身影迷了心。
太子殿下气宇轩昂,一派中正威仪之气,纵然立于官员贵胄之间,依然那般卓尔不凡。只是,这大热的天儿,还披着大氅,不燥得慌?也罢也罢,在顶级颜值跟前儿,穿多穿少都不叫事儿。
太子身旁立了个奇怪生物,一身的紫袍子,脑袋上顶了个大斗笠,斗笠边沿铺展下层层紫纱,把脸都遮没了。噫,莫不是紫番薯成了精,跑来凑热闹?
那紫薯精好似挺健谈,在太子身边不住地叨叨:
“皇兄热不?”
“皇兄渴不?”
“皇兄坐不?”
“皇兄爱我不……”
太子板着一张脸,厉声呵斥:“再多说一句,我命人丢你出去!”唔,当真是半分儿情面也不留。
“皇兄脾气老大了,穿得恁多,焐得罢?”那紫薯精笑嘻嘻地,浑不在意对方的不耐烦,径自把被紫纱裹着的脸蛋儿凑过去,“等会儿谁的曲儿能消了皇兄的燥气,我一定重重赏她!”
风亿琅不是不喜欢这个弟弟,而是厌恶——极端的厌恶!弟弟的骄奢淫逸、贪酒好色、没脸没皮,皆为他所不齿。
作为太子,风亿琅自然晓得,弟弟这般做派既捞不着父皇的喜爱,又得不着群臣百姓的爱戴,于他的皇位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换做旁的人当太子,或许会觉着有个没出息的弟弟,那是相当的安全。然而,对以中正威仪的皇族正统者自居的风亿琅而言,风千霁本身的存在就是颗碍眼的钉子,是耻辱,是污点,粘在父皇、他和整个皇室身上,无法拔除。他当真希望13年前,那个大荒的蛮女不曾出现在丹都,不曾将这个弟弟送到父皇身边。
“脸怎的了?”风亿琅早有耳闻,近日来八皇子的俊脸子出了故障,成日里都披着紫纱斗笠,已到了不敢见人的地步,便故意问了这么一遭。
“呃,不怎的,神秘感罢了。”那紫薯精讪讪的,扶了扶斗笠,(~ ̄▽ ̄)~悄悄摸到一边儿,跟朴将军插科打诨去了。
当此之时,姑娘们已来到亭前,向太子、八皇子以及各位宾客行了礼,便在顾一平的指引下寻了各自的席位坐下。
此轮演乐,姑娘们席坐于清溪之畔,一只夜光杯盛了美酒,自上游缓缓而下,流经姑娘们身边。谁若准备妥当,便拈起一杯,饮下这美酒,再演奏一曲。
这流觞曲水的安排,倒也风雅。
第一杯流经之时,姑娘们皆紧张得很,谁也不愿拈起它,做这第一个出头的。卞苦弦笑了笑,将酒杯拈起,坦然饮下,便奏起了古琴。琴声铿锵而悠远,正如同她的人一般。
紧接着,孟若芬、莫许、段梨儿等人也纷纷拈了酒杯,演奏一曲。在场宾客,无不被这曼妙绝伦的曲声儿迷得七荤八素,直呼“妙极妙极”。
风亿琅也是个懂音律的,判断得出姑娘们的技艺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哪怕是同当朝最有名气的乐师相比,亦毫不逊色。然而,他的音律胃口早已被宫中佳曲儿养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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