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无庸叹口气,摇摇头,“皇上自十三爷去了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茶饭不思的,这身子是大不如从前了。四爷来得正好,去劝劝万岁爷吧。”说着,替弘历掀开了门帘。弘历看到胤禛精神萎靡的半躺在炕上,喉头一热,眼泪先流了下来。他扑跪到炕前,抱着胤禛的腿,哭道,“皇阿玛,您怎么了?”
胤禛见是弘历,稍微露出点笑意,摸着他的头,有气无力的道,“你皇阿玛没事。”只是心好累啊。
“皇阿玛,相信十三叔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阿玛这么为他难过,皇阿玛,您是大清的主心骨,您不能有事啊。”
唉,大清,大清。十三到临终想的都是大清,他……
“弘历啊,朕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那是十三到死都牵挂的,他不能让他走得不安心。
弘历擦擦眼泪,道,“儿臣查过了,方浩原本是盛京人士,十多年前娶了妻子后就留在了杭州,后来中了武状元,一直是镇守西北的,三年前请调回京,在丰台大营任职。他的妻子,是杭州非常有名的水石山庄的管事之一。”
“水石山庄?” 胤禛呢喃着这个名字。
弘历点点头,“这个水石山庄,现在拥有全大清最大的商行,其产业遍及全国,所以非常富有,可称得上是富可敌国了。”
胤禛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记得,十几年前他去杭州时有听过那个山庄的事,当时不过是杭州首富而已,没想到十几年的工夫,竟然壮大到如此局面,让人不得不怀疑啊。
“弘历,你去一次杭州,给朕彻底的查查这个水石山庄,必要时……”他顿了顿,然后果断的说,“除了去。”他不能把这个大隐忧留着,大清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风浪了。
“喳。”
闲晃在杭州城的大街上,弘历一身便衣,摇着扇子,风流倜傥的摸样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姑娘的眼睛。几天的暗查,只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水石的主人真不简单。但可笑的是,他查到现在,连这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好象他根本不存在一般,整个杭州城,竟没有人见过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有问题。站定在水石的大门前,大大的石狮,高挂的红灯笼,朱色的大门,入云的围墙,这里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回到客栈,招来小二,在丢过去一锭碎银子后,小二的脸是笑得像花一样。“客倌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弘历笑着道,“我是从北边来的商人,听说这的水石山庄生意做得很大,想看看能不能有点商机。”
听到水石二字,小二来劲了,“这你就找对人了,放眼全大清,还找不到比水石更大的商号。我告诉你啊,这水石的老板真的是了不起啊……”小二说得是唾沫横飞,弘历听着,都记到了心里。
通过杭州知府,弘历终于踏进了水石开在杭州的一家分号。思琳上下打量了一下弘历,开口道,“你可不像做生意的。”
“哦?”弘历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我不像吗?那照掌柜的看来,我该是做什么的?”没有想到水石的管事居然都是女人,对了,听杭州的百姓戏称水石山庄为女儿国,看来有点意思。
思琳绕着弘历转了两圈,“看你的打扮气度,该是个官家子弟,而且还是很大官的那种。”这么多年来,她见过的人可多了,不会错的。
弘历笑笑,“掌柜的说笑了。”
思琳坐到主位上,喝口茶,不急不缓的说,“不管是说笑也好,认真也罢,说吧,你有什么事。”
弘历收了扇子,“在下想和水石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盐。”
“官盐?”
“不是。”
思琳听了,立刻摇头,站起身冷冷的道,“公子请便,水石是正经商号,不做那违法乱纪之事,你找错人了。”谁都知道,大清是不允许暗中贩卖私盐的,抓到了,恐怕整个水石都得赔进去。再说以水石现在的财力,也没必要去冒那个险,这个人,来者不善啊。端起茶杯,意思很明显了,弘历也不恼,依旧维持着风度,“您再考虑考虑吧,或者请你们当家的出来见个面吧。”
“没那个必要。”思琳回答的是斩钉截铁。
弘历见她如此,只好起身,“那我告辞了,后悔有期。”走出去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水石到底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韩冰听了思琳的报告,低头想了很久才道,“这个人应该是官府派来查我们的。”整个商界都知道水石做的是正经生意,敢这么明着来挑衅,怕是他派来的吧,“那人多大年纪?”
思琳想了想,“大概二十左右吧,长得是斯斯文文的,我看着,也像是官家少爷。”
照思琳的描述,应该是弘历,未来的乾隆皇了。你终于找来了吗?多少年了,怕是有十六年了吧,“思琳,派人跟着他,千万别让他出事。”
“为什么啊?”思琳不明白了,那小子什么东西啊,居然让公子这么上心。
“别多问了,照我的话说。”既然人到了她这里,她就得保他平安。
思琳耸耸肩,不多问了。
也不知道是韩冰有算命的天赋还是真的这么巧,当思琳派去的人找到弘历的时候,他正好在被人追杀,结果就自然而然的被救了。思琳的手下在请示了之后,带着弘历来到了山庄。
坐在水石山庄的大厅里,弘历不得不佩服这个庄主,这么大个庄子,竟然布置得如此精巧,且不见半丝俗气,他越来越好奇了。
在纱帘后停下脚步,韩冰也打量了一下弘历,这就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和他很像啊,但气质完全不同。撩开帘子,韩冰挺了挺腰走进大厅,“不好意思,让贵客久等了。”
弘历看着韩冰,一时呆了。这个庄主,看上去不过三十的样子,但那气势却能给人巨大的压迫感,想是皇阿玛也没他那股子的霸劲。偏偏他长得又十分柔美,看着像女子一般,脸上挂着笑,可眼睛里却透着精光。明明只是个商人,身上却有君临天下的王者之风。他是谁?
“公子?看够了吗?”韩冰笑着问道,拉回了弘历的魂。
他尴尬的笑笑,然后拱手道,“今日前来,是特地谢谢庄主的救命之恩。”
韩冰坐下,“请坐吧。恩不恩的不敢说,只要公子心里不认为是在下干的就心满意足了。”一句话点破弘历心中的怀疑。
弘历被人看穿了心事,脸一下红了,他还真的怀疑这次的追杀是水石所为,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呢。但现在看来,“庄主说笑了,在下可没那么忘恩负义。”
“那就好。”韩冰挥了挥手,一旁的丫头送上来一封信,韩冰示意送到弘历手上,“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不过请你回去后再看。我指的是回到你真正的家。”
弘历心中一惊,难不成他都知道了,不可能。但他依然镇定的接过来。那封信上有一个小锁,他皱眉看向韩冰,“这……”
韩冰喝了口茶,“只是怕公子一时忍不住给提前打开了才不得已出的下策。公子不要见怪,等到了家后,自然会有人送上钥匙。如果公子试图撬锁的话,我劝公子还是三思的好,因为锁和纸上最关键的地方是扣在一起的,一旦撬锁,就会一并毁了去。”
弘历惊讶的瞪大了眼,这个人太厉害了,每一步仿佛都是经过千思百想那般,把对手可能走的路都给封死了,他——太可怕了。“我知道了,一定会照庄主的意思行事的。”事已至此,他也没的选择。
韩冰起身,“那我就放心了。天不早了,我也不敢多留公子,请!”
弘历也没有心思再留下来,顺水推舟的道,“打扰了,在下告辞。”
看着弘历的背影,韩冰唤了声,“思琳,派人保护他到家。”恐怕这一路上是不会太平的,那个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唉……
弘历连夜赶路回到京城,刚踏进府邸没多久,就看到管家拿了个小盒子走了进来,“爷,有人送来这个。”
看着盒子,弘历猛然想起,一把抢了来,打开一看,果然是钥匙,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交给您的父亲”。
弘历呆了,难道这个庄主和皇阿玛是旧识?没听提过啊。拿着钥匙,想着要不要打开,但一想到那庄主的样子,还是忍住了,罢了,就信他这一回,“吩咐下去,备轿,我要进宫。”带着信和钥匙,弘历往禁宫而去。
胤禛听弘历说完,尤其是当他描述了那个山庄主人的长相后,神色激动的抖着手打开信纸,那熟悉的笔迹:
胤禛,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不用再猜了,水石的主人就是我,韩冰。屈指算来,我们已经十六年未见了,我在水石等着你,如果有任何疑问的话,欢迎你来。
韩冰亲笔
放下信,胤禛半晌没有说话,是啊,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韩冰,你好狠的心,居然十六年都不露面。
“弘历,准备一下,我们去杭州。”
弘历吓了一跳,“什么,皇阿玛。您要亲下杭州?不可以,不可以!”
胤禛挥挥手,“没关系,朕撑得住。这事不要张扬,我们微服就可以了。”他要去找她,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胤禛的手握了起来,紧紧的握了起来。
站在水石的门口,胤禛犹豫了,一道门之隔,里面就有他朝思暮想了十六年的人,可是为什么他的脚一阵阵的发软,他竟然害怕,害怕再见面的时刻。
“阿玛?”弘历轻唤了一声,“要叫门吗?”
胤禛点点头,他盼这一天盼了十六年了。
门开了,出现在胤禛眼前的就是韩冰,她含着笑站在那,看着胤禛一步步走过来。他的手轻轻的抚过她的发际,“你,你还好吗?”十六年了,曾经的恨都被深深的想念给磨光了,他猛的将她揽入怀中,“你好吗?”只有真实的感受她的存在,他才能相信,终于找到她了。
韩冰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我很好,你老了,也憔悴了好多。”看得她好心疼啊。五十多岁的人,却已经有了六十岁的容貌和七十岁的心,胤禛,帝王生活并不好过吧,尤其是你想当一个造福百姓的好皇帝,就更难了。
弘历已经看傻了眼,他的皇阿玛,怎么会抱着个男人,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谁?
这时,雨晨也已经走了过来,抹着泪道,“爷,好久不见了。”
胤禛抬起头,“是初晴?”
雨晨点头,“是奴婢,爷,是奴婢。”一别十六年,当年的小丫头已经人到中年了,“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雨晨找不到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意了。
胤禛摇摇头,他找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只要能得偿夙愿,就够了,过去的一切,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
“好了,别站在大门口,让人看了笑话,进去吧。”韩冰偷偷把眼角的泪水擦掉,微笑着说。
胤禛点头,放开了韩冰,但是很快皱眉看着她,“你怎么穿男装?”
韩冰低头看了看,“进去再告诉你吧。”拉着胤禛的手往大厅走去。将所有的下人都遣退了,韩冰亲自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送到胤禛的嘴边,“尝尝看,我很久没有泡了,希望没有退步。”
胤禛含笑接过,“这么多年来,我很想念你泡的茶。”深深的闻了一下茶香,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仿佛舍不得一下子都喝完似的。
韩冰也给弘历倒了一杯,见他还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
“弘历。” 胤禛也看不下去了,这孩子,怎么用一副看怪人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弘历被他老爹的声音唤回了魂,结巴着说,“阿玛,他……他……”什么时候他阿玛有断袖之癖的,他怎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别看韩冰已经四十多了,但有时候还是特别爱使坏捉弄人,“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不干净的事啊?”
“我……”弘历低下了头,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他用蚊子叫般的声音道,“我没有想……想什么。”
胤禛在旁边看得是稀里糊涂,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还是雨晨好心,替弘历解了围,“冰姐,你别再逗人家了。一般的人看你这副打扮,想不想歪都难。”
冰姐?她,她是女的?弘历眼睛睁得老大,不置信的一手指着韩冰,“你是女的?”
韩冰扫了雨晨一眼,就你多事。然后耸肩道,“是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是女的了?”
“可你穿的,穿的是男装啊。”原来他竟然一直都搞错了,天,真是丢脸。
“没有律法规定女子不能穿男装吧。”韩冰扯扯自己的衣服,她穿男装很好看的,重要的是,方便!
胤禛不高兴弘历一直霸着韩冰说话,一把搂过韩冰的同时对弘历说,“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说些事,你先出去走走。”
弘历恭敬的起身,“是。”
“雨晨,你陪他逛逛去吧。”雨晨领命,带着弘历走了。
坐在胤禛的腿上,韩冰有点不好意思,她略微挣扎了一下,“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检点点好。”
胤禛的回答是抱得更紧了,他的头靠在韩冰的肩膀上,“有多老?七十还是八十?”他好想她,这次决不再放手。
韩冰见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反正坐着挺舒服的。
“说吧,我在等着你的解释。” 胤禛的气吹在韩冰的脖子上,弄得她痒痒的,她扭了下身子,让自己坐直了才道,“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诶。”好漫长的故事,真的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那就从头说起,我们有的是时间。”
韩冰想了想,开始慢慢的道来,“很久以前,这个山庄的主人是杭州的首富,而我,是这里的一个小丫头。我和少爷相爱了……”刚说到这,就感到胤禛的身体紧了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在意?”
叹了口气,是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真是好笑,“你继续说吧。”
韩冰点点头,“原本一切都很好,可是胤禩却把一切都改变了。他要侵吞罗家的财产,被我察觉到了,我知道反抗的下场是搭进罗家一百多条人命,为了救他们,我答应和胤禩合作,条件是他放罗家的人一条生路。我给他出主意,怎么打垮罗家,也帮他偷来了罗家的商业机密,很快,罗家垮了,败在了我的手上,而少爷,也把我当做了灭家的仇人,我的幸福就这么毁了。”说到这,韩冰露出了很浓的恨意,虽然这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但她永远忘不了胤禩那时得意的笑脸和罗磊那充满恨意的双眼。
胤禛搂了搂她,韩冰回过神,理了理情绪接着道,“为了报仇,我进了八贝勒府,并听从他的安排到了你身边。原本我只想借你的手来报复他,别生气,听我说完,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居然爱上了你。这是我为什么后来无法忍受你去别的女人那过夜的原因,我承认我很自私,我有强烈的独占欲,我不要和别人分享你。当你宠爱年氏的时候,我的心好痛,我决定离开,是因为如果我不走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我爱你,但也爱我自己,我得为自己选择一条最好的路,而当时,除了离开,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后来被你找到,我发现我虽然还是爱着你,但只要你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的身影,我的心就平静不下来,而且,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一个远大的梦想,我的存在,只会带给你麻烦,毕竟我是皇家不承认的儿媳妇,如果让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你的未来就完了,你的梦想就不可能有实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