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朝的眉心一点点聚拢,四个大丫鬟都站在廊下,你推我我推你,没人敢上前给李朝朝批衣裳,还是何妈妈忍不住跺了跺脚,拿着大氅抱住李朝朝,叹道:“奶奶,您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女子忌凉。”
“我没事的,只是今晚上的月亮看着不错,说不定明天是个好天。”
何妈妈笑着努努嘴,“那可说不准,这天气变化无常,比人心还难测呢。”
李朝朝笑着点头,忽然问:“沈公子呢?”
“在姑奶奶那说话呢,这几日姑奶奶别提多高兴了。”何妈妈笑道,“那沈公子也是个激灵人,很是会哄姑奶奶开心,他若真是拜了姑奶奶为义母,姑奶奶也算有所依仗了,只要这位沈公子有点出息,别像咱们府上的哥儿就行。”
何妈妈在一旁絮絮叨叨道:“这乡里乡亲的都说沈公子这次是遇上贵人了,还说姑奶奶是个菩萨心肠……”
沈雪影能不高兴么,认亲的日子都定下来了。
“到时候肯定要大办一场,可让姑奶奶面上风光些。”
李朝朝交代完之后转身回房,四个大丫鬟给她沐浴完,她独坐在窗下熄了灯,整个院子很快静谧下来。
等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李朝朝忽然开口,“去告诉蓝翎羽,京城的慕雪衣是假的。”
她现在只能这么说,让蓝翎羽自己判断一下真伪,至于这个沈雪影,她需要再想办法。
然而又过了三日,就在小年前几天,没收到蓝翎羽的消息,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李朝朝还没起床,香尘就风尘仆仆地跑进院子,春丽笑着拦着她,“奶奶正睡着呢,这是怎么了?”
香尘的脚程向来比旁人快许多,她忍不住回过头看了几眼,没见到后面跟着人,喘息道:“京城里来人了?”
“谁?”春丽知道香尘是不认识京城的人,忍不住挑眉,“难道是爷来了?”
香尘哼了声,“哪里有什么爷们,都是一群娘们。”
“什么人?”春丽皱皱眉,但还是示意香尘压低声音,以免吵到屋里的李朝朝。
就是皇帝老子来了,她们主子都未必是个着急的主。
她们就没见过主子真正急过什么事,天塌下来好像也没不在乎的样子。
春丽时常就在想,主子到底有怕的事情么?
这几个丫鬟早在李朝朝手下练就一身泼辣的功夫,“我早上在花房浇花,就见门房被人给敲开了,一个老女人说是什么夫人……”
香尘神秘兮兮地对春丽说:“她还带着几个女子,我瞧着其中一个像四小姐呢。”
春丽眼皮子一跳,暗道不好,这描述看着怎么像倪氏?
可若真是她们,她们怎么会来?
春丽还在迟疑要怎么回李朝朝,就听到门后被人打开,李朝朝打着哈欠站在门口笑道:“竟然有不速之客?”
李朝朝早就被春丽那大嗓门给吵醒了,香尘简直可以和冬月媲美了,不过她最意外的还是倪氏怎么会来?
春丽也不知道原委,只好先让香尘伺候李朝朝梳洗,自己去了前面打探情况。
也就过了半盏茶时间,春丽就一脸黑沉沉地回来,李朝朝瞧见她那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这看着像受气了?”
春丽瘪瘪嘴,“奶奶,武乡侯府的夫人、扇姨娘、曼姨娘,还有歆瑶小姐都来了。”
“现在人在哪?”
“在房门那。”春丽想到看门的老管家不让几个人进门,倪氏那张扭曲的脸就觉得好笑,“老全不让她们进来,她们在那闹呢。”
“唔,拦着做什么,直接关门放狗就是。”
李朝朝想想又觉得不对,把手中的篦子放在梳妆台上歪着头看向春丽,“她们怎么来了?”
春丽道:“倪氏说前几日收到奶奶派人给杜若小姐送的信,可是杜若小姐摔伤了腿无法来此陪奶奶,她身为奶奶的婆母,实在不放心您一个人在乡下,所以带人来看您。”
“我送信给蓝杜若?”
李朝朝意味深长地笑个不停,那封信根本就不是以自己的名义送过去的,但是她们居然能舔着脸来。
说明什么?
呵呵。
李朝朝心里冷笑,慕雪衣这又是唱着哪一出?
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姑且算他是沈雪影吧,她也有的是办法把他这层虚伪的皮给扒了!
“既然来了,那么来者是客,就给他们安排在西苑那边好了。”
春丽想到李朝朝指的西苑根本是没人住,又不朝阳,没接地龙的院落,就再也忍不住笑出来。
“还是奶奶考虑的周全。”
李朝朝挑眉看向春丽,“怎么说也是我的婆母不是,若是不让她们进来,传出去少不得置喙我不贤惠,既然来我这做客,就要守咱们庄子上自己的规矩。”
她的眉眼间都染上狡猾的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小扇姨娘怀有身孕就单独住个院子,倪氏和那两个就在西苑,另外让沈公子也住在西苑隔壁,若是姑奶奶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安排,总归不能让未来的义兄还住在下人房里不是,现在府上来了客人没地方住,先暂时这么安排着。”
春丽连连称是,马不停蹄地去安排。
李朝朝继续拿着篦子梳头,不用去看也能猜到倪氏必然会闹着来见自己,但是这又不是武乡侯府,更不是紫苑,而是白纸黑字自己的庄子,她们愿意进虎穴,那必然要被她这只母老虎咬几口。
有肉不咬王八蛋!
李朝朝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慕雪衣根本是想让她放下戒心吧?想用这么几个脑残来证明他不是慕雪衣?
然,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反而更加让她确信这其中必有蹊跷。
直到了晌午,李朝朝用了膳都没心情去看倪氏几个人一眼,也没安排丫鬟伺候,山庄就只有她和姑奶奶两个主子,当初蓝翎羽也没安排多的人,也是怕人多嘴杂,其他都是信得过的人,所有人各司其职,哪有闲人伺候她们去。
就连吃食用度都是按照人头算的,上面没人吩咐,连厨房都没给她们几个人准备吃的。
何妈妈也听说李朝朝婆家的人来安排在西苑,李朝朝对此不闻不问,她偷偷去看了两眼回来,在李朝朝面前抽嘴角,“您是不知道,我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有人吵闹,怕是隔壁家的老王都能听见那女人的嗓门。”
“看来是不饿的,好在我还提供茶水,应该可以润喉。”
秋霜面无表情道:“奶奶说的是,不过她们喝的是凉水。”
何妈妈绘声绘色道:“那位夫人趾高气昂的,说什么媳妇亏待了婆母,要饿死她们,谁请她们来了。”
这几日春丽早就把李朝朝在侯府里受得委屈说了个清清楚楚,这几个从镇江来的丫鬟婆子早就同仇敌忾。
他们几个不请自来,就怨不得她们受这份罪。
李朝朝笑眯眯地听着,打算睡个午觉补眠,到没料到姑奶奶先倪氏几个人一步来了。
姑奶奶挥退下人,质问李朝朝,“你找她们几个来作甚?”
“姑姑可是冤枉我了,我怎么可能找她们来,她们分明是来捣乱的,这点分寸我难道还知道?”
李朝朝叹道:“我可不会没事给自己添堵。”
她想到那罪魁祸首根本就是沈雪影,就一口恶气想吐出来。
李朝朝冷冷一笑,“不过姑姑放心,她们想来捣乱,也没那么容易。”
也不看看现在这是谁的地盘。
姑奶奶笑着看她,“瞧你那小样,就知道你又有鬼主意了,我不管你做什么,但还是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她也是看倪氏几个人不顺眼了,“居然还有胆子来,咱们叫她有去无回。”
李朝朝笑着点点头,不管倪氏这次来的目的是不是慕雪衣打的主意,反正有一个就打一个,有一双就算一双,绝对不会让她们称心如意。
这天高皇帝远,把大门一关,直接放狗咬人。
用句恶俗的话讲,她们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到的!
大结局
自从倪氏一行人进了百花庄,就无人问津地被扔在了最角落的一处院落,院落连个名字都没有,大家只叫它西苑,下人们做工也很懈怠,寒冬腊月的天,连个炭火都没有,好不容易三催四催找管家要来了炭火,也不是银丝炭,在火盆子里一烧,全是烟呛得人直冒眼泪,气得倪氏摔了好几个碗碟。
小丫鬟倒也不气,只笑眯眯地对她道:“夫人摔了碗碟倒没什么,您赔偿就是,若是您觉得还没摔过瘾,奴婢自会再去给您拿一些来让您听个响,您要是不赔偿也没关系,只是对不住您了,每个院子就那么点月例钱,您又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我们庄子上可不比您侯府大门大户的,这炭火可供应不上啊。”
倪氏一听更是要拍桌子瞪眼,她堂堂侯府夫人来此处,怎可受这委屈,本以为李朝朝会主动现身想见,她岂能去拜会一个小辈,没想到李朝朝到是拿乔,她都来了几天了,李朝朝愣是一个照面都没见,还让她在这受这小丫头的气。
倪氏自然不可能受这种窝囊气,心里想着打不着李朝朝,还无法教训个小丫鬟,谁承想那丫头比她脾气还大,见倪氏一拍桌子,立即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吓得熬了一声,还把倪氏整了个激灵。
小丫鬟捂着胸口摇摇欲坠指着倪氏,“哎呀呀,杀人了,没王法了……”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跑,嚷嚷地满山庄的人都知道这来了的客人是个刁妇,院子的下人看着倪氏的眼神都变了,顿时让倪氏大动肝火,可又不能拉下脸来去见个李朝朝,只能在屋子里生闷气。
李朝朝听到倪氏被戏耍了一番,笑眯眯地听春丽道:“这下子也该让夫人知道什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李朝朝看了春丽一眼,笑眯眯道:“倪氏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消停得下来,别忘了她这次可是带了帮手来的。”
春丽也跟着摇摇头,“奴婢不怕,她们都不是奶奶您的对手。”
李朝朝扬了扬眉,笑道:“你这丫头最近嘴巴可甜。”
春丽吐吐舌头,乖巧地站到一旁继续给李朝朝梳头。
也无怪乎李朝朝身边的丫鬟都打心眼里信服这位主子,在后宅这些事上,李朝朝就没有算不准的时候,果不其然到了第二日,李朝朝正吃着早膳,蓝歆瑶兴冲冲地找上门来。
可是蓝歆瑶根本连双竹馆的大门都进不来,门口的丫鬟皮笑容不笑地不给她通报,“姑娘,我们奶奶最近身体不适,您过几天再来吧。”
蓝歆瑶一听就是推辞,气得直跺脚,其实母亲不叫她来,她也早就想来找李朝朝来理论了,这个贱人不仅不来拜见母亲就算了,居然还敢虐待她们,衣食住行差个没边不说,就是连下人都敢欺负她们,她都好几天晚上给冻醒了。
现在还下着雪,她都找上门来了,李朝朝居然避而不见,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不去通报,我就在这喊!”
蓝歆瑶早就越发得泼辣,站在门口,掐着腰就大骂,“李朝朝,你个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这是骂了李朝朝,又接着骂下人,嗓门高喊,里面的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餐桌上的李朝朝充耳未闻地吃着东西,四个大丫鬟在身边伺候着,何妈妈被指去专门伺候小扇,一来是她有经验,二来小扇那边确实需要有人帮忙防着点倪氏做手脚。
夏荷见李朝朝吃完早膳,即时递上杯子给她漱口,一旁的秋霜没表情道:“奶奶最近胃口真是不错。”
李朝朝何止胃口不错,连心情也是极好的,外面的叫骂声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她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春丽笑道:“奶奶还是胖些好,三爷本来就是让您来此养身体的,若是胖了才说明我们这些人对您尽心尽力了。”
“说的好像我不胖就会惩罚你们几个似的。”李朝朝忍俊不禁。
香尘冲外撇撇嘴,“本来奶奶是来养身体的,却有这么些个丧门星找上门来。”
李朝朝好笑地弯起眼角,“送上门的落水狗哪有不打的道理。她在外面喊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了。”秋霜回答。
李朝朝挥了挥手,“那就叫她进来吧,也是时候要立立规矩,不然还以为这宅门是他们侯府家的。”
“好嘞。”
香尘可是忍了半天了,一个麻溜地往外跑去传话。
须臾,蓝歆瑶直愣愣地闯进来,速度还挺快,香尘还没折返回来,她推开门前脚迈进来,就感觉到屋子里如春天般温暖宜人,再一看李朝朝正坐在长榻上,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心中火气更胜,指着她张嘴就开炮。
“李朝朝,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喝茶!”
她在大雪天里站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把火气给浇灭,反而越烧越旺,又看到这番情景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蓝歆瑶疾走了几步,可是不等到李朝朝身前,就被三个大丫鬟站成一排,不卑不亢地看着她。
后面跟来的香尘也不动声色地走进来,冷冷道:“大小姐,您不用喊那么大声,我们奶奶就在您面前,她听得见,您喊着这么大声嗓子痛吧?先喝喝茶。”
蓝歆瑶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香尘一巴掌,西苑那群臭丫头装疯迷窍的,她还懒得教训呢,要打就当着李朝朝的面下了她的脸,“贱婢,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香尘挨了一巴掌,到也不觉得委屈,只漠然地跪在李朝朝面前,“大小姐教训下人是应当应分的,只是动力气打人的事,怎么配得上您亲自动手,和我们这些下人计较也有**份啊。”
蓝歆瑶吃了个软钉子,脸上一阵骚红,她可是听得出来这臭丫头可是拐了弯的骂自己呢。
“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好个伶牙俐齿的贱婢!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能手软,今天当着你主子的面,我到要看看她怎么处罚你这个没规矩的东西!”
蓝歆瑶高傲地昂起头去看向李朝朝,“亏了你这些下人尽心尽力地为你卖命。”
她哼了声,又对屋里的四个丫鬟说:“你们瞧瞧自己跟了个什么主子,连你们都保护不了,指不定哪天把你们给卖了!”
从进门开始,蓝歆瑶就跟蹦豆似的叫喊个不停,李朝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一片漠然。
直到蓝歆瑶觉得不对劲,只自己一个人说话,李朝朝理都不理自己,她的气焰莫名地就有些短。
“李朝朝,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觉得没理了?这时候当什么缩头乌龟!”
李朝朝不由摇摇头,过了半晌才道:“歆瑶,你是不是很久没找过镜子了?你哪里还有当初那份灵动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蓝歆瑶确实不一样了,以前的蓝歆瑶可不这样,高傲冷眼,睥睨天下,不为任何事所动的摸样。
李朝朝甚至记得第一次见到蓝歆瑶她高傲地把脂粉扔出马车的洒脱和霸气。
到底是什么把蓝歆瑶弄成这副鬼样子?
是自己?还是她心中不知好歹的魔鬼?
就在李朝朝若有所思的目光中,蓝歆瑶心里也不停地转动,只觉得对面李朝朝的目光里转变着多种情绪,然而她却只读出了怜悯和遗憾。
蓝歆瑶心中一痛,脸色红白交错道:“李朝朝!你休要左右而言他,你简直是好大的单子,母亲来了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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