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他替自己出头,夏以沫心中更是不忍,“根本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来找他们的……”
转眸,夏以沫狠狠盯住对面的男人,“宇文熠城,你答应过不再折磨阿轩,你答应过今天让我见他……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尽管她已经知道那个答案,可是,她还是想听到他亲口说出来。
“孤做什么样的决定,不需要向你交代……”
说这话的宇文熠城,嗓音冷鸷,甚至连多看一眼对面的女子都不愿。
这就是她能够得到的所有的解释了吗?夏以沫望向他身旁的那个女子:
“是因为她,是吗?”
眉眼一厉,夏以沫明眸如箭,射向上官翎雪,“就因为她做了一个噩梦,所以你就要加倍的折磨阿轩吗?就因为你想要讨好她,想要为她报仇,就可以不顾另一个人的性命吗?……”
纤细的手指,蓦地指向那个女子,夏以沫声声责问,如碎了一地的珠帘,脆生生的砸在偌大的勤政殿里,回音经久不息。
“你说得对……”
宇文熠城却是嗓音沉厚而冰冷,“孤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翎儿……孤也有这个权力……”
听他亲口承认,夏以沫只觉悬在心口上的那一块巨石,在这一刹那,轰然坠了下去,直砸到她心底最不见天日的一处,生生的疼。
“是呀……”
夏以沫自嘲般的笑了笑,“你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上官翎雪……你要纳我为侍妾,是想要为她羞辱阿轩,让他痛不欲生……现在你又为了她,反悔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因为她做了一个可笑的噩梦……”
想到昨天一整夜,她还在为自己答应做他的侍妾这件事而患得患失,结果现在他却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她了……
就像是她上赶子送上门,他却弃之如敝屐一般。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个名唤上官翎雪的女子。
夏以沫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可怜,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原来,跟对面的那个女子一比,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好冷,刺骨的冷意,像是从心底里长出来的一般,一寸一寸的爬过夏以沫的肺腑,淌进她血液里的每一处……
夏以沫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那如同从灵魂里生出来的脆弱,在这一刹那,狠狠击中了她,让她几乎要支撑不住。
不,她不能在他们面前示弱,她已经够凄惨了,她不能让他们再看她的笑话……
死死咬着唇,直到口腔里都充满那种鲜血的腥膻之气,却依旧不能阻止那些漫延在血液里的悲哀,像无尽的藤蔓一样,死死缠住夏以沫。
“沫儿……”
望着她清丽的脸容,在这一刹那,苍白如纸的模样,望着她满溢在瞳底,却死也不肯落下的满目悲凉与无助,宇文烨华心里不由的一紧,上前轻轻扶住了她,“你没事儿吧?”
他温润语声,像是冰冷冬夜里的一碗暖茶,在一瞬间,击中夏以沫心底所有的脆弱,她想告诉他,她没事儿,没关系……可是,话出口,压在瞳底的满满湿意,却是止也止不住的滚落出来……
“对不起,齐墨大哥……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手足无措的抹着不断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滚烫泪水,夏以沫不想哭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些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潮水一样,涌出来……
这一刻,她是如此的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没事的……”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将面前的女子,轻揽入怀,感受着她单薄的身子,在他怀中轻颤如寒风中不堪一击的枯黄落叶,宇文烨华的心,突然一疼。
远远望着这一幕,宇文熠城却只觉异常的刺眼。
那个女子,如受尽了天下委屈般,倔强而隐忍的痛哭的模样,让他觉得刺眼;可是,此时此刻,她窝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哀哀饮泣的模样,却更让他觉得烦躁……
“要哭出去哭……”
男人突然冷声开口道,“别弄脏了孤的勤政殿……”
他残戾而冰凉的语声,如一只利箭一般,冲进夏以沫的耳畔,强忍住肺腑之间窜过的阵阵疼痛之感,从宇文烨华的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抬眸,望向说话的男人……
他甚至没有看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俊美,却冰冷。
她想开口,男人身边的上官翎雪,却突然走近了她:
“夏姑娘,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也很恨我……”
女子语声轻柔,甚至带着些微微的内疚与不安一般,“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精致的眉眼,痛苦的一皱,上官翎雪似乎费了许多艰难,方才能够继续说下去,“你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至亲至爱之人的痛苦……所以,我能够理解,你维护司徒陵轩的心情……”
“可是,夏姑娘……我真的无法做到,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原谅司徒陵轩对我的父兄造成的伤害……”
柔弱无骨的玉手,在这个时候,轻轻滑上夏以沫的双手,带些乞求一般,上官翎雪望向对面的女子,“夏姑娘,我求求你,不要再怪陛下了,好不好?……”
她剪水般的双瞳,依依可怜的望着她,仿似清晨落在荷叶上的第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一般,一不小心就会碎了,非得叫人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护着不可……
这样的女子,是会叫男人迷了心智,甘愿为她做一切事情的吧?
她柔软而滑腻的玉手,毫无芥蒂的搭在她的手上,就仿佛早已经忘了,就在不久之前,她曾经因为这双手,而被甩倒,光洁的额头,重重的磕上一旁的假山,以致鲜血直流一般……
夏以沫一双眼睛,就这样落在她的手上,她突然很想,如果这一次,她真的故意将她甩开的话,她会怎么样……
许是察觉了她的眼神,上官翎雪搭在她手上的手势,似乎微微一僵。夏以沫甚至能够感觉到,她仿佛下意识的想要松开的动作,但旋即,却不知为何,竟一动也未动,依旧保持着这样亲昵而谦卑的手势。
夏以沫突然定定的望住她,就像是要望到她的灵魂深处,将她隐藏在心底最见不得光的一切隐秘,都毫不留情的给剖开,暴露在日光之下一般:
“俪妃娘娘,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搭在她手上的芊芊玉手,瞬时滑了下去,夏以沫看清了面前的女子,因为她的话,一刹那间,瞳孔中闪过的慌乱,但旋即,便被她抹了去,快的就像是一切只不过是夏以沫的错觉一样。
“夏姑娘……”
对面的女子,似乎不知所措的望着她,仿佛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一般,单薄而纤弱的身子,更如风雨中,俏立枝头的一株弱不禁风的白梨花一般,轻颤不已。
“俪妃娘娘,我劝你还是站稳些……”
夏以沫冷眼瞧着,“免得像上一次一样,不小心跌倒在地,撞伤了额头,再赖在我的头上……这样的罪过,我可担待不起……”
上官翎雪整个身子,都是一僵。
“夏姑娘,我知道你因为司徒陵轩的事情,而怪罪我……”
女子不知所措般的解释道,“可是……”
许是心底太过焦急,说到此处,上官翎雪嫣红的唇瓣,瞬时不由的溢出一迭声的轻咳……
“翎儿……”
宇文熠城赶忙将她轻轻扶了住。
上官翎雪柔弱的抬了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男子,还不忘让他不要为她担心,“陛下,妾身没事……”
夏以沫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宇文熠城冷眸锐利,睥睨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柔声宽慰着身畔的女子:
“翎儿,你无需跟她多费唇舌……命令是孤下的,夏以沫,你若是有不满,尽管冲着孤来,若是你再胆敢对翎儿多说一句不敬之语,你信不信,孤会让那司徒陵轩,更加生不如死……”
从男人口中吐出的威胁之语,平静而淡漠,于他而言,杀死司徒陵轩,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而他的确有着这样生杀予夺的大权,不是吗?
“宇文熠城,你……”
所有的愤慨,在出口的那一刹那,却突然无言以对。夏以沫突然只觉得如此的心灰意冷。
“算了,陛下……”
这个时候,上官翎雪突然低声劝道,“夏姑娘也只是痛心司徒陵轩的处境,所以才会对妾身有所误会……你不要怪她了……”
说话间,又是几声楚楚可怜的咳嗽。
“俪妃娘娘果然是深明大义,宽宏大量……”
一直未怎么开口的宇文烨华,突然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语声一顿,“若是俪妃娘娘也能够如此对待司徒陵轩的话,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他这番话,说的极为漫不经心,但其中的讽刺意味,却任谁也听得出来。
夏以沫感念的望向他。
“皇兄……”
男人却突然向着对面的宇文熠城,深深行了一礼,“望皇兄看在臣弟的薄面上,能够稍稍善待于司徒陵轩……毕竟,他是沫儿心爱之人,想必皇兄也不愿看到,沫儿因为他的苦难,而日日担心,痛苦不堪的吧……”
听他为她如此求情,夏以沫心中愈加感激他的同时,也不由的升腾起一线希望。
宇文熠城却是眼中亮起一道寒芒。
“怎么处置那司徒陵轩,孤自有决断……”
男人嗓音沉郁,一字一句,咬的极为清晰,“无需七弟你来指手画脚……”
听他怪罪宇文烨华,夏以沫心中更是恼恨不已,“宇文熠城,你……”
“沫儿……”
宇文烨华却拉住了她,显然不希望她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得罪对面的男人。
“是臣弟失言了……”
宇文烨华又是躬身一揖。
“沫儿……”
男人望向面前的女子,柔声劝道,“司徒陵轩之事,如今看来,就算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给皇兄与俪妃娘娘一段时间,让他们好好想想,或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他说的在情在理,夏以沫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与宇文熠城硬碰硬,只会让司徒陵轩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这个道理,她自然懂……
“让我先送你回缀锦阁吧……”
宇文烨华适时的道。
“好。”
夏以沫最终开口道。
“臣弟与沫儿,先行告退……”
宇文烨华恭谨有礼的行了一礼。
夏以沫冷冷望了一眼对面的一男一女,没有说什么,径直转身向外走去。
行至勤政殿的门口之时,却终是脚步一顿:
“宇文熠城,若是阿轩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女子轻声道,“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原谅你……”
说这话的夏以沫,并没有回头,甚至连一把清脆的嗓音,都异常平静。然后,脚步轻抬,出了勤政殿。
宇文烨华抿去唇边的一丝浅笑,跟了上去。
徒留宇文熠城望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连揽住上官翎雪腰身的长臂,不自觉的收紧,都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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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过敏风波()
“婉妃姐姐,你听说了吗?……”
御花园里,一身簇新浅紫云纹折枝莲花样纱袄的芳嫔,俏丽脸容上,掩不住的兴致勃勃,“原本陛下前几日是打算临幸缀锦阁里那位夏姑娘的,但是因为那俪妃娘娘夜里做了一个噩梦,受了惊,陛下不仅打消了纳夏以沫为侍妾的念头,还加倍的处罚了她那个身陷牢狱的夫君呢……”
“她活该……”
向婉儿亦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心里对那夏以沫有一股天然的敌意,而且自相识以来,她几次三番的都被她欺负了去,若是真的让她也成为陛下的妃嫔之一,她向婉儿还不得呕死?
所以,没有人比她更乐意听到这个消息了。
“虽说那夏以沫如今不能嫁给陛下为妃,臣妾亦觉得很痛快……”
这时,一旁的瑜贵人却悠悠开口道,“但说起来,最让臣妾羡慕的,就是那俪妃娘娘了……不过做了一场噩梦,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够改变陛下的心意,左右陛下的决定……”
女子微微一叹,“这样的恩宠,在咱们姐妹之间,也惟有那俪妃娘娘才有的……”
一席话,叫对面的向婉儿与芳嫔,皆是心底一醋。
“本宫真的搞不懂……”
向婉儿化妆明艳的脸容上,满是不忿,“那个上官翎雪到底有哪里好?凭什么陛下最宠爱的就是她?”
“是呀……”
瑜贵人拉长了一把娇媚的嗓音,“听说陛下之前之所以会出兵朔安国,也是为着咱们那位俪妃娘娘呢……”
果然一提起此事,那向婉儿心中妒忌更甚,一双瞪大的杏子眼,几欲喷出火来,“简直是祸国殃民……”
她还欲待说什么,不远之处,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女子有些愤愤不平般的声音,“柔香……”
却不是那在夏以沫身边服侍的小丫鬟翠微,又是谁?
瑜贵人向着对面的两个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三人遂一齐屏气凝神的听着不远之处的动静。
“真是太过分了……”
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小丫鬟翠微已经迫不及待的向着面前的女子,抱怨开来,“我刚才去御膳房,不是打算拿些马蹄做点马蹄羹给小姐吗?结果御膳房的那些人,竟然说他们的马蹄要留给那上官翎雪做马蹄糕吃,一点也不匀给咱们……”
想到御膳房里那一张张摆明了趋炎附势的嘴脸,翠微心里就有气,“本来小姐就因为担心咱们陛下,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想吃些马蹄羹,结果又被那上官翎雪给抢去了……她分明就是存心跟小姐作对,不想让小姐好过,是不是?……”
瞧着她气愤的咬牙切齿的模样,柔香却是淡淡的,“算了……”
语声一顿,女子似乎不经意的提了提声音,“只是希望御膳房的那些人,不要一不小心将木薯粉掺到了那马蹄粉里去就好……”
“为什么?”
翠微好奇的问道。
“我听说,那位俪妃娘娘似乎对木薯粉过敏……”
柔香漫不经心的道。
被她这么一提,翠微也想了起来,“是哦,我记得……”
她刚想说“我记得小姐说起过这件事”,一旁的柔香,却将她打了断,“走吧……我们出来了这么久,小姐该担心了……”
说完这句话,女子已自顾自的抬起脚步,向缀锦阁的方向走去。
仿若全然没有察觉,此时此刻,躲在假山后面,将一切偷听了去的一行人。
“好吧……”
虽然觉得面前的柔香,今天似乎有点奇怪,但她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奇怪,所以,翠微也不再追究,只赶忙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假山后面,向婉儿、芳嫔、瑜贵人却显然有些各怀心事。
呼啸的春风,吹皱了一池湖水。原本这几日有些转暖的天气,似乎突然之间,又冷了起来。
…………
夏以沫瞧瞧从润瓷浮纹茶碗里溢出的碧青色茶液,再望望一旁有些失神的一无所觉的丫鬟,忍不住开口道:
“柔香,茶满了……”
被她一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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