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却并不以为然,“对你来说,或者是痴心妄想……但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只对我一心一意的男人……”
说到后来,女子语声渐低,澄澈的眸子里,终不免划过一丝伤怀。
宇文熠城知道她说的是谁。亦知道她想到的是谁。眉眼就是一厉。
“你说的是司徒陵轩吗?”
男人冷冷一笑,“他现在被孤关押在地牢里,永无见天日那一天,你当然可以说他对你一心一意……”
语声一转,“但如果他现在在外面呢?又或者继续做他的朔安国皇帝,你可以保证,在今后的日子里,在他漫长的一生里,不会再遇到别个让他动心的女子,不会在有朝一日弃你如敝履一般?……”
从男人凉薄唇瓣里吐出的一字一句,像是巨石一般,砸落夏以沫的心头,单是想到这样的可能,已经叫人无限的恐慌……可是……脑海里闪过司徒陵轩的脸容……
“我相信他……”
夏以沫突然开口道。她相信他。
宇文熠城眸光微沉,落在她的身上。他忽而很想知道,那个名唤司徒陵轩的男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叫面前的这个女子,如此盲目的相信他……如此盲目的认定他?
但是,那又与他何关?
“是呀……”
冷淡神色兀然浮出一丝笑,宇文熠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反正那个司徒陵轩,余生都会在地牢里度过,他也没有变心的可能了,不是吗?”
他说的这样稀松平常,让这个事实,变得更加冷酷与残忍。
夏以沫的心一紧。
“宇文熠城,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她问他。却明知,这个问题,答案早已明了。
“那是他咎由自取……”
宇文熠城语声平静而寡淡,全无转圜的余地。
夏以沫望向他,许久,终于问道:
“如果我答应你,你会放了他吗?”
若说从前她还有所坚持的话,那么经过这许多事之后,只要能救得了司徒陵轩,她什么都肯做。没有什么比他的性命、他的自由,更加重要。
宇文熠城却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夏以沫,你凭什么认为,孤会接受一个为了其他男人而委身于孤的女子?”
原本夏以沫还在为自己终究还是要妥协而心伤不已,乍得听到男人这么说,却是不由一愣。
“那你先前说‘想要我’,是什么意思?”
夏以沫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懊恼,“宇文熠城,你该不是以为我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做你的侍妾或者嫔妃吧?”
这简直是她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女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为什么不会?”
宇文熠城半是慵懒的问道。
“两个彼此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夏以沫冷冷一笑,“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呢?”
“那就喜欢上我……”
男人清冽嗓音,忽而透出丝丝森寒之意,一双濯黑的冷眸,有刀锋般的锐芒,一闪即逝。
夏以沫心头蓦然一跳。
“那你会喜欢我吗?宇文熠城……”
掩住心底掠过的一抹荒谬之感,夏以沫突然开口问道。
对面的男人,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问,朗俊眉目,不经意的闪了闪。
“瞧……”
夏以沫自嘲般的笑了笑,“你连说一句谎话骗我,都不愿意……宇文熠城,这样的男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别说她的心里,早已有了司徒陵轩的存在,就算是她没有,她亦不会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不爱她的她不爱,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道理。
“可惜的是……”
男人眼眸沉沉的望住她,像是要望到她心底一般,“夏以沫,在我和你之间,我才是那个有话事权的人……”
语声一顿,男人一字一句,开口道:
“就从侍妾做起吧……”
悠悠然的丢出这么一句话的宇文熠城,像是话已说尽,长身玉立,款款站了起来,不再看对面的女子一眼。
夏以沫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宇文熠城……”
夏以沫也霍的站了起来,眼眸直直的盯住对面的男人,“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做你的侍妾……”
喉咙涩了涩,“如果你不答应放过阿轩的话……”
就是她的底线。如果不能救阿轩的话,那么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嫁给这么一个混蛋而变态的男人呢?
宇文熠城却是危险的睥睨了她一眼:
“夏以沫,你大抵是忘了元夕之夜,答应过孤什么了?”
夏以沫心口噎了噎。她当然记得。
“我是答应过,要听你的话……”
忍住心底窜过的阵阵愤怒,夏以沫道,“可是,那是你答应今后不会对阿轩日日折磨在先的……”
只是,这番话说到后来,她自己都意识到了什么,语声不自觉的断在空气里。
宇文熠城凉悠悠的瞥了她一眼,“原来你还记得……”
顿了顿,男人将一把华丽的声线,故意拖长了,“当然,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也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你的阿轩,他能不能受得了比先前加倍的折磨……”
呵,他永远都能准确的戳到她的痛处。
“宇文熠城,你好不卑鄙……”
夏以沫咬牙道。
宇文熠城却是毫不以为然,“孤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还真是坦然啊。
夏以沫定定的望着他。她忽然很想钻到他的心里去看一看,看看那颗埋在胸膛里的心脏,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
夏以沫又一次问道,“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一直要逼我嫁给你呢?”
她是真的不明白。
宇文熠城眸色微凝,讳莫如深。
“原因不重要……”
男人声线凉薄,“无论理由是什么,夏以沫,你都只能答应孤……”
原因真的不重要吗?
夏以沫望住面前的男人,脑海里忽然一闪:
“是因为上官翎雪吧?”
女子突然开口道,柔软的唇瓣,甚至抿出一丝浅浅的弧度,“你之所以要我做你的侍妾,不过是为了羞辱阿轩吧?你想让他痛苦是不是?……”
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面前这个男人这样做。
宇文熠城眼中亮起一丝寒芒,唇角却牵出抹讽笑,“夏以沫,你说的对,没有什么比逼迫他心爱的女子,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更令敌人痛不欲生的事情了……”
听到男人亲口承认,夏以沫只觉得肺腑之间,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一般,生生的疼。
“果然……”
冷然一笑,夏以沫胸口掠过阵阵绞痛,“俪妃娘娘当真是找了一个好夫君,什么都肯为她做……”
宇文熠城寒眸疏离,“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忤逆于孤……否则,只会让那司徒陵轩受更多的苦楚……”
掷地有声的话语,携着帝王生杀予夺的雷霆之怒,在冷寂的御房里,久久回荡。
夏以沫望向对面的男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颧骨高深,眉眼森寒,如同北欧神话中那些高不可攀的神祗一般,高贵而残忍。
“好,我答应你……”
夏以沫开口道,一字一句,听来虚妄的像是一场浮梦。
她多想这真的是一场梦啊。这样,醒过来,她就还是与阿轩在一起,没有分离、没有折磨,没有逼迫……那该有多好……
“但是,在那之前……”
夏以沫轻声道,“我想见见阿轩……”
就算是救不了他,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宇文熠城却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夏以沫,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只是见一面……”
忍住心底如巨石一般抵着的层层悲哀,夏以沫嗓音平静的近乎卑微,“宇文熠城,只这一个要求,你为什么不能答应?”
许久,就当她这仅有的一个乞求,也要被男人无情的拒绝之时,对面的宇文熠城,却突然开口,吐出一个字来:
“好。”
夏以沫还没有来得及心中喜悦,男人凉薄的声线,再一次响了起来:
“明天一早,你去地牢里见他,一炷香的时间……”
嗓音微顿,“晚上,孤会留宿在缀锦阁……”
一句“留宿”,终是狠狠将夏以沫刺了刺。
桌上的山药枣泥糕,早已冷如残羹,一番心意,终究还是浪费无余。
夜深露重。月色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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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出尔反尔()
“你说什么?”
夏以沫震惊的望着对面的男子,有一瞬间甚至认为自己听错了。 w w wnbsp;。 。 c o m
“陛下已经取消了姑娘您今早去地牢看望司徒陵轩的行程……”
谷风毕恭毕敬,却是面无表情的回道。
“为什么?”
夏以沫不能置信,“他昨天明明已经答应了我……”
“其他的,属下也不太清楚……”
谷风道,“姑娘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属下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
夏以沫拦住他,咬了咬牙,“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属下劝姑娘不要去……”
挺着一张扑克脸,谷风阻止道,“陛下这个时候,并不想见姑娘你……”
“不想见我?”
夏以沫一口气也上了来,“我偏要去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刚想不管不顾的直接杀到那宇文熠城所在的勤政殿问个清楚,平地里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沫儿……”
夏以沫望向说话之人,一颗烦躁的心,略冷静了些,唤道,“齐墨大哥……”
“你先回去吧……”
宇文烨华向着一旁的谷风吩咐道。
“齐墨大哥……”
眼见着那谷风离了开,夏以沫有些焦急的开口道。
“本王已经听说了,皇兄不许你再见司徒陵轩的事情……”
语声一顿,宇文烨华声线沉了沉,“不仅如此,皇兄还下令,从即日起,恢复对司徒陵轩的刑罚,加倍……”
“什么?”
若说先前听到那宇文熠城突然反悔了她去见司徒陵轩的要求,她还更多的是气愤和不解,那么当此刻得知除此之外,那个男人竟然还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于阿轩的时候,夏以沫一瞬之间,只觉如遭电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以沫突然有说不出的彷徨,“他昨天……”
虽然委身成为他的侍妾,并非她的本意,但是,昨天,他信誓旦旦的承诺,只要她答应他的条件,他就不再折磨于司徒陵轩,还允许她见他……但只是一夜,一切都变了,他反悔了……
为什么?
夏以沫想知道理由。
望着她这一刹那失落与不知所措的模样,宇文烨华心中微微一动,却还是低声道:“本王听说是因为俪妃娘娘昨晚做的一个噩梦……”
听到上官翎雪的名字,夏以沫心中本能的沉了沉。可是,“一个噩梦?”
“据闻在那个噩梦里……”
宇文烨华解释道,“俪妃娘娘惨死沙场的父亲与大哥,浑身是血的质问她,为什么要放过害死他们的仇人……”
夏以沫愣了愣,旋即道:
“荒谬……”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但皇兄却并不这么认为……”
宇文烨华平静的指出这个事实,“听说俪妃娘娘半夜惊醒,皇兄即刻赶去陪伴,当得知前因后果之后,便有了今日的决定……”
许久,夏以沫都没有说话。像是一时不能反应过来一样。
“就因为上官翎雪做的一个噩梦吗?”
夏以沫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忽而之间,她是如此的不甘心,“我去找他,我要亲口向他问个清楚……”
就像是明知结果如何,也要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方才能够死了心、塌了地。
夏以沫深吸一口气,抬起脚,向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宇文烨华眼眸深了深,跟在她的身后。
…………
“你昨夜受了惊,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看到女子单薄纤弱的身子,出现在勤政殿,宇文熠城放下手中的奏折,迎了上去。
“妾身已经好多了……”
说这话的上官翎雪,一把轻柔的嗓音,却是掩也掩不住的虚弱,“况且,因为妾身的缘故,陛下昨夜也未睡好……所以,妾身特意吩咐人准备了些银耳莲子羹,清心去火的,陛下趁热吃了吧……”
盛着银耳莲子羹的白瓷莲花浮纹碗盏,衬得那端着它的纤纤素手,仿佛更加不盈一握般的楚楚可怜,宇文熠城柔声道,“好……”
镂花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蓦地推了开来。
“宇文熠城……”
不顾侍卫的阻拦,推门而入的夏以沫,触目所及,撞入眼底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远远的,那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般的一男一女,正轻轻偎依在一起,素手布羹汤,脉脉相顾,此情此景,当真是一番温柔缱绻的美好景致……
夏以沫不由的愣在那里。一时之间,只觉眉眼生涩,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
乍得看到她的出现,上官翎雪似乎惊了惊,手中的白瓷莲花浮纹碗盏一时没有拿住,轻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极清脆的裂响。
“啊……”
女子轻呼了一声,许是不小心打翻的银耳莲子羹,烫到了她。
果然,一旁因为夏以沫的出现,而眉目一深的男子,立刻转向她,“翎儿,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
他那样紧张的为那个女子检视着的动作,刺得夏以沫整个眼眶都是一疼。
“没有……”
上官翎雪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不小心被吓到了……”
说这话的女子,脸容苍白,一双盈若秋水般的眸子,坠了点点心有余悸的泪光,欲落未落,惹人无限怜惜。
“谁放她进来的?”
冷眸一厉,宇文熠城扫过那个突然闯进来的罪魁祸首,然后落在一旁放她进来的宫人身上。
“陛下……”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有阻止过夏姑娘,但是她……”
“宇文熠城……”
夏以沫打断他怕的发抖的解释,望向对面的男人,“你不用拿旁人来撒气,是我自己硬要闯进来的……”
男人冷睨了她一眼,却是转而对住跪在地上的宫人,“自己下去领二十个板子……”
夏以沫还想说什么,身旁的宇文烨华却扯了扯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沫儿……”
这个时候,那宫人却已是诚惶诚恐的谢了恩,退下了。
“臣弟给皇兄请安……”
宇文烨华踏前了一步,躬身行了一礼。
宇文熠城冷冷瞥了他一眼,“夏以沫她不懂规矩,七弟你也不懂吗?”
“是臣弟的错,没有劝住沫儿……”
宇文烨华微微一笑,“以致累得俪妃娘娘受惊……还请皇兄与俪妃娘娘大人大量,不要怪责臣弟……”
“齐墨大哥……”
眼见着他替自己出头,夏以沫心中更是不忍,“根本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来找他们的……”
转眸,夏以沫狠狠盯住对面的男人,“宇文熠城,你答应过不再折磨阿轩,你答应过今天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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