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熠城冷冷一笑,“夏以沫,你连命也不打算要了吗?”
周遭,人如潮水,几无立足之地,这样混乱的局面,若是一不小心跌倒在地,再发生踩踏,只怕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夏以沫冷静了些许。
“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那一对镯子……”
夏以沫犹豫着。
“你若是死了,就算让你寻回来那一对镯子,又能怎么样?”
宇文熠城毫不留情,嗤之以鼻。
“那怎么办?”
情知男人说的有理,夏以沫一颗心揪紧,有些懊恼,又有些无措的望住对面的男人。
宇文熠城原本不打算理她,但一个转念,却沉声开口道:“等人少些了,再找吧……”
“那若是被人捡去了……”
夏以沫难掩担忧,“又或者被踩碎了呢?……”
宇文熠城冷冷笑了笑,“踩碎了的话,也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看她这样紧张那一对镯子,对面的男人,倒突然希望她永远找不着……
“宇文熠城……”
听他这样的幸灾乐祸,夏以沫气恼的连名带姓唤他。
“走吧……”
男人却淡淡瞅了她一眼,“我们边走边找……”
夏以沫有些不敢置信一般,“你是说,你要陪我一起找?……”
宇文熠城似乎对她这样白痴的问题,连回答都不愿,看也不看她一眼,温厚大掌,只拽着她纤细的手臂,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一路上,人潮拥挤,夏以沫被他紧紧揽住肩膀,倒仿佛几乎窝在他怀中一般……这样近乎保护的一个姿态,让她脑子里有些空白,一颗心,却是不受控制的跳的飞快……
鼻端似有若无的绕进属于男人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颜,虽然此时此刻,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那棱角分明的轮廓,锐利的几乎能割伤人手一般的颧骨,还是好看到叫人心跳……
这样的他与她,让夏以沫恍然产生一种类似于“亲密”的错觉。
不。
意识到这一点,夏以沫本能的从男人的怀抱里挣了挣,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还好,眼下他们走的这处地方,人烟已然稀少。
察觉到她的疏离,宇文熠城古潭般深邃的眸子,危险的暗了暗。一张冷峻的俊颜上,却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你的那对镯子……”
男人突然开口道,“看来今天是找不回来了……”
夏以沫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是呀,这里人这么多,这么乱,想要找一对丢失的镯子,无疑是大海捞针。
但,难道就真的找不回来了吗?有些东西,真的是注定要失去吗?就像这对镯子……就像她与司徒陵轩的未来……
心口一滞,夏以沫垂了眼眸。
她黯然的神色,戳到宇文熠城眼底,莫名的刺眼。
“等回宫之后……”
宇文熠城突然开口道,“孤下一道懿旨,看有没有人捡到你的那对镯子……”
夏以沫蓦地抬眸望向他,犹不能置信,“真的吗?”
“你没有听过‘君无戏言’四个字吗?”
宇文熠城一把华丽的声线,冷冷清清的。
听得他这样保证,夏以沫掩不住的满脸欣喜,“太好了……”
语声一顿,女子有些神情复杂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宇文熠城,谢谢你……”
她这般认真、而且郑重其事的道谢的样子,宇文熠城还从来没有见过,心,微微一动。旋即却是一冷。只因这一句谢语,她终究不过是为着那个男人送她的东西……她对他所有的态度,愤怒也好、仇恨也罢、乞求也好、或者道谢也罢,皆都是为着另一个男人……
宇文熠城眉目间酝出一抹戾色。旋即敛了去。
“夏以沫,你不必急于谢我……”
男人语声清贵而寡淡,“孤可没有向你保证,一定能找得到……”
丢下这么一句话的男人,就自顾自的迈起一双大长腿,向前走去。
听到他这么说,虽然有些失望,但夏以沫也情知他说的是事实,无论如何,他肯帮她找,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意外,以及……满足?
夏以沫望着那个毓秀挺拔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摇了摇头,赶走心底这未明的情绪,夏以沫小跑了几步,这才跟上男人的步伐。
此时此刻,两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的走在这花灯十里的长街上,倒有一种并肩同游的感觉。
许久,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不时有嘻嘻笑笑的年轻男女,从他们的身边走过,眉宇之间,尽是掩也掩不住的浓情蜜意。
这样美好的景象,只叫人一颗心,都仿佛跟着柔软下来。
夏以沫偷偷的抬眼,望了望身旁的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脑海里却在这个时候,忽而掠过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对了,宇文熠城……怎么就你自己?齐墨大哥和上官翎雪他们呢?……”
好吧,她现在才想起他们来。
“你不用担心他们……”
宇文熠城墨眸情绪未明的闪了闪,旋即淡声开口道,“七弟想来应该应该会照顾好翎儿的……”
夏以沫心中一动。望向身畔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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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条件()
护着怀中的女子,小心翼翼的从汹涌如潮的人群中走出来,宇文烨华望向面前面容有些苍白的上官翎雪:
“翎儿,你没事吧?”
这不经意般脱口而出的昔日的称呼,让两个人皆是心头一恍。 w w wnbsp;。 。 c o m
但宇文烨华旋即便恢复了正常,仿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上官翎雪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微弱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顿了顿,女子有些着急的问道,“你知不知道,陛下与夏姑娘他们现在在哪儿?”
望着她娇媚脸容上,此时此刻掩也掩不住的担心与迫切,宇文烨华却忽而心平气和起来:
“俪妃娘娘是在担心皇兄的安危吗?”
语声一顿,宇文烨华嗓音极缓,像是要确保薄唇间的一字一句,都能被对面的女子听得清清楚楚一般,“抑或是在担心,此时此刻,皇兄会与沫儿在一起……”
男人这般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话语,令上官翎雪面色刹时一白。
“齐墨大哥,你一定要这样吗?”
女子语声似不能抑制的轻颤,听来如此惹人怜惜。
“齐墨大哥?”
宇文烨华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忽而慵懒的笑了笑,“本王真是许久不曾听到俪妃娘娘你这么称呼本王了……”
上官翎雪一张精致的面容,似有些神色复杂。
宇文烨华却没有看她,一双漆黑的眸子,只遥遥望向远处那些汹涌的人潮:
“这样热闹的景象,这样拥挤的人潮……”
男人声线低沉而轻缓,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倒叫本王想起了当年在临江城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元夕之夜,也是我与翎儿你……”
“不要说了……”
上官翎雪有些急切般的打断了他,原本白皙的面色,此时此刻,更仿佛透明了一般,“事已过境迁……如今,谦王爷再重提旧事,又有何意义呢?……”
宇文烨华淡淡瞥了她一眼,却似一副无辜的样子,“本王不过是一时之间感触罢了……俪妃娘娘你这样的激动,反倒更显得着了痕迹……”
被他这么一说,上官翎雪也意识到自己竟这般的不冷静。沉了沉心绪,女子似乎又恢复了她一贯的温婉淑娴,轻声开口道:
“对不起,刚才是翎雪失态了……”
“俪妃娘娘想来是太过担心皇兄的安危所致,这也是人之常情……”
宇文烨华唇角微抿,“就如同本王担心沫儿一样……”
说这话的男人,眉目间酝出丝丝真切的担忧之色,瞧起来毫无破绽。
上官翎雪却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清他。
他仿佛再也不是当年她初见之时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了。
“走吧……”
宇文烨华却突然出声。
上官翎雪望向他。
“俪妃娘娘不是很担心皇兄与沫儿吗?……”
宇文烨华淡淡睥睨了她一眼,“那咱们还是赶快去找他们吧……”
说话间,男人已是自顾自的抬起脚步,往前走去。
上官翎雪似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跟了上去。
…………
当夏以沫第三次偷偷的抬眼去瞅身旁那个男人的时候,男人凉薄的嗓音,突然漫不经心的响起: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夏以沫犹如被抓现行的小孩子一样尴尬。这个男人会读心术吗?怎么知道她现在肚子里有一堆疑问想要解答呢?
夏以沫忍不住又瞅了瞅身旁的男人。好吧,他朗俊的侧脸,依旧如平时一般冷冰冰的绷着,也瞧不出什么生气的迹象来。
“那个……”
夏以沫犹豫着,满脑子的问题,在这一刹那,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了,半响,方小心翼翼的问道:“宇文熠城,你是怎么跟俪妃娘娘相识的啊?”
好吧,她原本是想直接问他,知不知道那个上官翎雪与齐墨大哥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的,但是思前想后,她还是觉得一开始就向身旁这个男人,问这种问题,有点太危险了。
所以,她选择了这么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问题。实际上,她对他与那上官翎雪之间的事情,也是有些好奇的。
“那时,我为躲避仇家追杀,在她的房间内躲藏,她救了我……”
宇文熠城回答的很简短,但一双濯黑的眼瞳里,却终究是掩也掩不住的泄露出如丝柔情。
夏以沫脑海里闪过自己初次见他之时的情景……他也是被人追杀,满身是血,坠落悬崖,生死一线……
“宇文熠城,你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怎么那么多人都想要你死?……”
带些玩笑般,夏以沫揶揄道。
宇文熠城却望了她一眼。幽邃如古潭般的一双寒眸,有夏以沫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
“帝王之争,本就如此……明枪暗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这话的男人,语声清冽,面容冷峻,就如同在说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夏以沫却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疼。
“一定很辛苦吧?”
女子柔软的嗓音,如同一缕清泉,不期然的滑过宇文熠城的心头。
此时此刻,朦胧的月色,映进她澄澈透亮的眼眸里,如一汪水,蓦地荡起粼粼波光。
宇文熠城只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在这一刹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拨动了一下。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夏以沫,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宇文熠城突然冷冷开口道。
夏以沫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却自顾自的冷声道:
“孤不需要……”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辛苦与否,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为着这高高在上的一个位置,曾经付出过怎样的代价……
他亦不需要。他不需要这些会让人软弱的情绪,无论同情也好、可怜也罢,甚至于所谓的关心。他从来不需要。
“这条路,是孤自己选的,所以,无论几困难艰险,都在孤的意料之中……成王败寇,各安天命,即便输,孤也不会怨天尤人,但毫无疑问,孤永远都是赢的那一个……”
说这话的男人,神情幽冷,一双墨如点漆的眸子,如坠着夜空中的点点寒星,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杀伐决断的王者之气。
这样的一个男人,是会让人不自觉的仰望的吧?这样一个男人,是很难让另一个人走进他的心里的吧?
这样高高在上的一个男人……或者穷极此生,她也无法理解他的吧?
夏以沫忽而想到司徒陵轩。
“跟你不一样……”
女子突然轻声开口,神情伤感的犹如自言自语一般,“阿轩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争那一个皇位……”
夏以沫心口一窒,“若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卷入与恪亲王的帝位之争中;他不会甘心答应先皇出兵南凉国的条件,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切事情的发生……他原本可以只做一个逍遥王爷,恬淡自在的过尽一生……但是因为我,这一切都变了……”
终究是她连累了他。是她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她谁都不应该怪,因为她自己才是害得司徒陵轩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这一刹那,内疚像是疯狂的野草一般,攀爬在夏以沫血液里的每一处,抑压的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宇文熠城望着她。望着她清丽的脸容,在这一刻煞白如纸的模样,望着她澄透眼眸,交织里痛苦与内疚,像是陨落的万千星光,彷徨、无措,如同迷路在荒野之中,再也寻不到出路的小孩子。
而这一切,都是为着那个男人。为着那个名唤“司徒陵轩”的男人。
宇文熠城突然很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哪里好,哪里值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如此为他心伤……
“夏以沫……”
宇文熠城嗓音沉沉,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你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那司徒陵轩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他如今落得今日这个地步,也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所谓求仁得仁……”
夏以沫望向他,忽而连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
“宇文熠城,你当然可以这样说……”
女子单薄的嗓音,轻浅的几乎被这凛冽的夜风,轻轻一吹,便会消失不见一般,“你大抵从来没有为任何事情,真正后悔过吧?那种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果当初我没有……那该多好……的情绪……”
“你没来没有过吧?”
夏以沫呢喃如私语一般,问着他,却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所以,你又怎么能够体会这种痛苦呢?……”
他从来没有过吗?没有过为一件事情,后悔不迭的时候?更没有过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果当初我没有……那该多好……的经历吗?
是呀,他从来没有这些想法,更没有这些后悔。
对他来说,后悔从来都只是懦弱者和失败者,逃避现实的自我折磨。毫无用处。
他也是这样对面前的女子说的:
“夏以沫,后悔毫无用处……”
男人凉薄声线,一如清水,清冽而透彻,“所有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你怎么后悔,也都不可能有任何的改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弥补,亦或者无奈接受……”
从男人薄唇间无意般吐出的“弥补”二字,在夏以沫被无尽的哀伤溢满的心底,掀起一丝希望,“怎么弥补?宇文熠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弥补?……”
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此时此刻,她求他,放过司徒陵轩,他会答应吗?
她亦这样问了——
“宇文熠城,如果我求你,放过阿轩……你肯吗?……”
女子晶亮的眼眸,定定的凝视在对面的男人身上,充满无限的期待与迫切。
宇文熠城浓黑的瞳仁,在这一刹那,沉如秋水,讳莫若深。
…………
长街漫漫,花灯十里。到处是游人,欢笑如织。
上官翎雪缓步走在宇文烨华的身旁,微微与他拉开着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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