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嗓音一顿,柔弱中却又带着一丝傲然般,道,“……可即便沫儿妹妹要打要杀……也让妾身和抱琴,死个明白……”
眼见着自家主子为自己出头,抱琴心中动容,只是一想到先前发生的一切,却不由的内疚更甚,哽咽道,“娘娘,奴婢……”
话音未落,却叫夏以沫打了断,“宇文熠城,你到底要不要让人将她的嘴巴堵上?听着真是心烦……”
女子语声轻慢,甚至带着笑一般,明明是再骄纵不过的一番话,偏偏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倒仿佛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甚至是撒娇一般。
这明明算是颐指气使的一番话,宇文熠城却只眸光清贵的瞥了瞥她,似宠溺,似无奈,又似些微的复杂,正当众人都屏息等待着他会作何反应的时候,却听男人清冽的嗓音,淡淡响起,“既是如此,便将这丫鬟的嘴堵上吧……”
饶是纪昕兰一直在看那上官翎雪主仆的好戏,闻听此言,也是难掩的错愕。
上官翎雪跪在下首,眼眸深处极快的划过丝丝怨毒,纵使她掩饰得当,却仍是不由的死死咬了咬唇。
瞧着她隐忍的模样,夏以沫却只微微冷笑……阿轩的仇、娴妃姐姐的仇,翠微的仇,柔香的受伤,还有景言大哥的被关押……这一切,今日,她要从上官翎雪和她的这个丫鬟上,全部讨回……
一旁,立刻有宫人上前,将那抱琴的一张利嘴,堵得严严实实,瞧着她两颊又红又肿,目露凶光,犹在挣扎的模样,夏以沫心中却只觉痛快。
而现在,才刚刚开始。
夏以沫转眸睨向一旁的上官翎雪,开口道,“俪妃娘娘你现在一定很奇怪,为何你的丫鬟会被带到这儿来的吧?”
上官翎雪却已由最初的震惊,冷静了下来。诚如夏以沫所说,初初见到抱琴竟被带了上来,她心中却是惊疑不定,但是,回想先前发生的事情,她马上意识到,抱琴如今被如此对待,肯定是与当日夏以沫与宇文彻私会一事有关……
女子心中瞬时一凛。
可是,那名唤碧儿的丫鬟,早被他们灭口了……绝不会有人再将事情泄露出去……
但眼下,宇文熠城亲自将抱琴抓了起来,且一旁的夏以沫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分明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上官翎雪心中一紧。一刹那间,脑海里亦是转过无数的念头。想的却尽是,若宇文熠城真的知道事情是她做的……他会怎样对她?……她要怎么才能置身事外?……
很快,上官翎雪却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翎雪确实不知道抱琴究竟哪里得罪了沫儿妹妹你……”
女子嗓音柔婉依旧,明眸似水,轻轻掠过那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然后却是转向了夏以沫,“无论如何,抱琴都是翎雪的丫鬟,若她哪里冒犯了沫儿妹妹,翎雪在这里替她向沫儿妹妹你道歉……还望沫儿妹妹你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饶过她……”
说话间,她竟真的向面前的夏以沫,盈盈拜倒。
倒是能屈能伸的紧。
她既这般的沉得住气,夏以沫倒也不着急,悠悠笑道,“你这丫鬟,确实得罪了我……至于俪妃娘娘你说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我,想必是她得罪我的地方太多,你一时想不起,倒也无可厚非……”
话锋一转,唇畔却仍是笑意轻浅,“不过,没关系,本宫不介意提醒提醒你……”
抬眸,夏以沫不由的望向端坐上首的宇文熠城,这一刻,他却没有看她,一双墨如点漆般的眸子,只定定的盯在上官翎雪的身上,那讳莫如深的瞳色中,有失望,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愿相信的矛盾与复杂……
夏以沫只觉原本笃定的一颗心,忽而裂开丝丝的缝隙。
在那一股细微的疼痛,越来越重之前,夏以沫定了定心神,眼眸自上官翎雪的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那先前被带上来的另一命丫鬟身上,道,“俪妃娘娘可认识这名丫鬟?”
上官翎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明眸微眯……早在抱琴被带上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一同被带来的丫鬟,情知她必与抱琴的事情有关,只是,任她细细看过,却也对这面目模糊的丫鬟,没什么印象……
是以,上官翎雪平静答道,“本宫并不认识她……”
夏以沫也不急,闻言,却是轻声一笑,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向俪妃娘娘介绍一下自己吧……”
她这番话,是向着那跪在地上的无名小丫鬟说的。
那小丫鬟也不扭捏,微微向着上官翎雪侧了侧身子,嗓音中虽仍有些惊魂未定般,却也是十分的伶俐,“奴婢杜鹃,乃是在御膳房当值的宫女……”
顿了顿,“奴婢与碧儿姐姐,乃是同乡……”
听她口中提到“碧儿”,上官翎雪心中瞬时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望向被拘在一旁的抱琴,但见她双眼含泪,急切之中,却是难掩的疚意,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来越重。
夏以沫冷冷瞥了她一眼,向那杜鹃吩咐道,“杜鹃,你便将碧儿失踪之前,告诉你的那些事情,好好向俪妃娘娘交代一下吧……”
小丫鬟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将当日,碧儿怎样被上官翎雪收买,又是怎样故意将越妃娘娘与睿王殿下私会的事情,禀告给皇后娘娘,一一道来……
她口齿清晰,有条不紊,不觉让人先信了三分。
上官翎雪静静的听着,垂在衣袖里的双手,也越握越紧……方才这名唤杜鹃的丫鬟,转述的那碧儿被她收买一事,虽并未涉及细节方面,但大体却是对的……一时之间,上官翎雪只觉心头一块巨石重重压来,脑海中迅速掠着无数的念头……
她千算万算,没有料到,那碧儿竟然会将被她收买的事情,告诉了同乡……现在,要怎么办呢?
上官翎雪正飞速的思忖间,却听那先前一直坐山观虎斗的皇后娘娘,突然开口道,“俪妃妹妹好本事……竟然将眼线都安插到了本宫的宫中,还利用本宫来陷害沫儿妹妹与睿王殿下……当真是好恶毒的手段……”
上官翎雪知道这纪昕兰不过是趁机落井下石罢了,眼下也没有工夫跟她计较,只略一沉吟,便向那跪在地上的杜鹃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宫收买了碧儿?”
她自问自己谨慎小心,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破绽……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的话,光凭这杜鹃的一面之词,她倒也不怕……
便听那杜鹃道,“碧儿说,俪妃娘娘您答应她,只要帮她办成此事,就会放她回家跟表哥成亲,还给了她不少银票……”
上官翎雪闻言,微微一凛。只因这杜鹃所说,皆为事实。她确实曾经以放那碧儿出宫为条件,令她帮她办事……
但,眼下却是决不能认的。
所以,上官翎雪只道,“本宫不知道,你是受何人指使,如此诬陷本宫……本宫从未见过你口中的碧儿姑娘,更没有收买她为自己办事……”
语声一顿,女子再一次盈盈跪倒在那高高在上的男人面前,道,“求陛下查明真相,还翎雪一个清白……”
夏以沫瞥了目光复杂的宇文熠城一眼,冷冷一笑,“是要查明真相……也好让俪妃娘娘你心服口服……”
杜鹃道,“碧儿姐姐说,当初俪妃娘娘收买她的时候,她见着娘娘头上的一支凤钗十分漂亮,便向娘娘讨了去……”
上官翎雪迅速回想着,当日的情景,并不记得,那碧儿有向她讨过凤钗一事,刚想反驳,心头却是一震……
幸亏她反应得快,没有将那些话出口,否则,就跌进了夏以沫的圈套之中。
饶是如此,上官翎雪已暗自惊出一身冷汗。
“照你所言……”
上官翎雪冷静道,“若是那碧儿真的向本宫讨过一支凤钗,便是物证……本宫现在问你,那支凤钗在哪里?……”
那杜鹃被她这样一问,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上官翎雪正心思微定的时候,却听夏以沫突然开口道,“凤钗一事,本就是虚构,无论杜鹃还是那碧儿,自然都拿不出证据来……”
上官翎雪冷冷望向她,“虚构?如此看来,沫儿妹妹是承认自己陷害了本宫吗?……沫儿妹妹你口口声声说本宫收买了碧儿,其实,分明是你收买了这名唤杜鹃的丫鬟,来陷害本宫的吧?……”
语声一顿,也不等夏以沫反驳,女子却是眉目一敛,似带着难掩的委屈与伤心,道,“翎雪知道,从司徒公子的事情开始,沫儿妹妹你便恨毒了翎雪……其后,娴妃姐姐的事情,翠微姑娘与柔香姑娘的事情,你也都认定,是翎雪所为,所以,一心想要致翎雪于死地……眼下,更出了沫儿妹妹你与睿王殿下私会一事……”
“翎雪知道,沫儿妹妹你一心想要救睿王殿下出天牢,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出一个人来,将事情都推到她身上……”
说到此处,上官翎雪刻意语声一顿。即便她没有抬眸,也能感觉到,随着她口中提到“睿王殿下”四个字,那高高在上的男子,一双墨眸中迅速的掠过一道锐利……
她知道,虽然这个男人,最终没有相信夏以沫与那宇文彻发生过什么,但是,两人私会,并衣衫不整的宿在一处,却是不争的事实,也成功的在宇文熠城心底埋下一根刺……
她亦知道,那夏以沫必定急于救出宇文彻,所以,将她的这些举动,都归结于此,即便宇文熠城不动她,心中也会不舒服。
而且,照目前来看,效果似乎不错。
上官翎雪心下冷冷一笑。
夏以沫又何尝不知道她的目的?闻言,亦是冷冷一笑,道,“俪妃娘娘,你说的对,我确实想救景言大哥……但你大抵不知道吧?宇文熠城已经答应我,只要到一定的时候,他自然会放过睿王殿下……”
她没有说,那个“一定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只因那个条件,即便是想要刺激面前的上官翎雪,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即便她不说,上官翎雪也是心中微微一沉。尤其是当看到,那个男人,在夏以沫放轻嗓音,说到“一定的时候”几个字之时,冷峻眸底,一瞬之间掠过的浅薄笑意……
就仿佛那是他同夏以沫之间不为外人道也的秘密一般。令上官翎雪心中瞬时一妒。
但很快,女子便收拾心情,又恢复到她一如既往的温婉与柔弱,“既然陛下已经答应沫儿妹妹你,会放过睿王殿下……为何沫儿妹妹你还要如此处心积虑的陷害翎雪呢?难道你真的想要致翎雪于死地不可吗?……”
说到后来,上官翎雪似乎被吓极,一副窈窕玲珑的身段,都不由轻颤起来,一双明眸若水,萋萋凝向那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贝齿轻咬唇瓣,似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这样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只叫人心瓣都柔软起来吧?
只是,这一次,宇文熠城却没有向以往一样,出言维护她……反而落在她身上的一双墨黑寒眸,瞳光更幽深了一些般……
上官翎雪心中一紧。
夏以沫冷眼瞧着她,决定不再与她在这上面多加纠缠,只道,“俪妃娘娘,你方才那样理直气壮的让杜鹃交出凤钗,是因为你笃定,她拿不出来,是吧?”
上官翎雪不意她竟突然将话题转了回来,本能的道,“本宫从未将凤钗给过那位碧儿姑娘,自然是不惧……”
夏以沫却点了点头,“是呀,俪妃娘娘你从未将什么凤钗,给过碧儿……”
上官翎雪正疑惑间,却听她话锋一转,悠悠道,“……你的丫鬟,先前也是这样说的……”
听她提到抱琴,上官翎雪心中蓦地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望向被拘在一旁的丫鬟,她如今被堵住嘴巴,说不出话来,一双望向她的眸子,却充满焦急和内疚,身子更是拼命的挣扎起来,被堵住的嘴巴,咿咿呀呀的发出难辨的声音……
上官翎雪眉心紧皱,心中的不安更甚。直觉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夏以沫却只淡淡在抱琴身上扫了一眼,接着方才的话头,曼声开口道,“只不过,俪妃娘娘您的丫鬟,当时说的是……我们娘娘当日从来没有给过那贱婢什么凤钗……”
女子一字一句的重复着那抱琴说过的话,语声平淡,倒真的像是在转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上官翎雪却是蓦地心头一震。她几乎立刻就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虽然,她方才的话,与抱琴的话,相差不过几个字眼,但意义却是差的极大……
抱琴说,我们娘娘娘当日从来没有给过那贱婢什么凤钗……一句“当日”,分明无意间透露出,那一天,上官翎雪确实见过那碧儿……
上官翎雪心中狠狠一沉。一双明眸,蓦地射向一旁的抱琴……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丫鬟方才为何会那样愧对的望着她了……
这个蠢货
上官翎雪将紧握成拳的双手,紧紧藏在衣袖里,任那青葱似的指甲,掐进掌心,阻止着自己一下子扑向前去,将这个贱婢撕了的冲动……
抱琴原本就为自己的失言而愧疚不已,如今蓦地见到自家主子用这样痛恨的眼神望着她,心中更是一凛……因为她分明从主子的眼睛中,看到了杀意……
她自小跟在上官翎雪身边伺候,虽名为主仆,但上官翎雪一向待她比别的丫鬟好,所以,她便一心一意的伺候,甚至令她有了不该有的念头……觉得相较于主仆,她与上官翎雪,更像姐妹……就如同那位越妃娘娘跟她的两个丫鬟一般的感情……
可是,这一刻,抱琴却突然怀疑了。
她知道,她说错了话,可能对上官翎雪惹来极大的麻烦……她一向谨慎,这一次,却中了那夏以沫的圈套……
一念及此,抱琴的一腔怨恨,瞬时又凝到了夏以沫的身上。
夏以沫却只淡淡瞥了瞥她目中的愤恨之色,并不顾她急于想要挣脱钳制,开口说话的打算,而是转向一旁的上官翎雪,道,“俪妃娘娘你先前说自己从未见过碧儿……但貌似,你的丫鬟,却不是这么说的……”
上官翎雪如今也已恢复了冷静,望了一眼抱琴,却也没有说出将她松绑,令她为自己解释的话来,只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沫儿妹妹你既然认定本宫在说谎,现在拿抱琴的话来牵强附会,本宫也无话可说……只是,翎雪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无论沫儿妹妹你,信,还是不信……”
面对她的辩驳,夏以沫也不着急,只微微一笑,道,“俪妃娘娘,你可知,你的丫鬟,为何如今会被拘在此处吗?”
上官翎雪心中微微一动。想到了什么。
今日,她原本是打算带着抱琴,来皇后娘娘寝宫请安的,但临出门的时候,抱琴却肚子难受,不得不留在宫中……现在,看来,定是有人给抱琴下了药,特意分开她二人的……
上官翎雪心中由是一沉。
而夏以沫也不需要她回答,笑道,“俪妃娘娘,你大抵也不知道,就在你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有一封信,送到了抱琴手中吧?……”
上官翎雪定了定心神,道,“什么信?”
夏以沫婉转一笑,“信是借着杜鹃的名义写的……而信中的内容,便是说她已然知道俪妃娘娘你收买碧儿的事情,邀俪妃娘娘你相见,看此事如何处理……”
上官翎雪眼角控制不住的一跳。
夏以沫却仿佛没有看她,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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