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个人……与你相携白首,此生不离……”
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宇文彻什么都没有说,亦是仰首,酒灌入喉。
望着面前女子犹沾着湿意的双眸,男人终不由开口问道,“沫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夏以沫捏着汝窑天青色酒杯的指尖,就是一紧,半响,唇畔却终不由的漾出一抹苦笑,“我能有什么打算呢?左不过是继续困在这宫中罢了……”
她太清楚,那个男人,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她逃不掉,也挣不脱……那个男人,就像是紧紧缠住她的锁链一般,他缠的是那样的紧,那样的深,刻骨入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勒进她的生命里,缠住她,不得自由……
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或者,只有死亡,才可以将她彻底的从他身边解脱吧?
夏以沫捏着青瓷酒盏的纤细手指,用力到泛白,迎着光看着,那手指居然比薄如纸的汝窑佳器更显得晶莹剔透些。
宇文彻心中不由的一紧。
这些日子,他虽然未能进宫,但是,宫中发生的一切,他却也听闻了不少……想到当日,他那位皇叔,见到自己与面前的女子在一起之时的那种沉怒……那样浓烈的占有之欲,应该是与爱意有关吧?……
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一双清眸,终是不由的再一次落到女子白皙修长的颈项间……虽然如今她颈上的青紫掐痕,已淡淡褪去,但是,能够造成这样的伤痕,可见当初,那个男人下手有多么狠……
尽管不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会让他的那位皇叔,下如此狠手,对待面前的女子……但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有可能真的会一气之下,将面前的女子掐死,宇文彻便不由的感到心有余悸……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那位皇叔,有多么冷酷和残忍,但他也知道,他对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不同的……可是,这种不同,却也可能将面前的女子,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不明白,宇文熠城到底是怎样想的?他对面前的女子,又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还仅仅只是占有欲作祟?
若说他喜欢面前的女子吧,可是,若一个人真的喜欢另一个人,爱她护她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会如此残忍的伤害她呢?
可是,若说不爱的话……
宇文彻回想他回京的这段时日,眼见着面前的女子与他那位皇叔之间的种种相处……
他相信,他的直觉不会错……
只是,他终不是宇文熠城,不能猜透他的心思,也不能够让他照着自己的心意,来对待面前的女子……
况且,除了他那位皇叔之外,这宫中的其他人,也不太平……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另一位皇叔,宇文烨华心心念念着的那位俪妃娘娘……
想到她,宇文彻不由的眉头一皱。
“沫儿……”
沉吟了片刻,宇文彻不由开口道,“……你与皇叔之间的事情,我不便多言……只是,有些事情,过刚则断……我相信,皇叔心中,是有你的……”
他这样说,也是希望,面前的女子,能够与宇文熠城心平气和的相处,凡事,多一些体谅,避免别人有心的挑拨……
夏以沫却是心中一窒。
他说,宇文熠城的心中,有她……曾几何时,她也这样认为,这样相信……
可是,现在,她却不禁怀疑了。
夏以沫不由轻轻一笑,“我却分不清,他的心中,究竟有没有我……”
宇文彻欲待再劝,夏以沫却缓缓站了起身……只是,她刚一起身,就觉有些头晕,身子一晃,险些没有站稳……
宇文彻赶忙将她扶了住,可是,一起身的同时,他自己也是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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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精心谋算()
“娘娘,不好了……”
顾不得什么该有的规矩,抱琴推门而进,一脸焦切的向着坐在桌前的女子掠去……
她自小跟在上官翎雪身边伺候,一向冷静而稳重,此刻,却是眉眼之间难掩的显出一丝慌乱来。
“出了什么事情?”
上官翎雪眼角微微一跳,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润瓷浮纹茶碗,嗒的一声搁回了桌案上。
“娘娘,奴婢刚刚得到消息……”
抱琴在她身旁站定,压了嗓音,“……谦王爷突然悄悄进宫来了……像是已经知道了睿王殿下与越妃娘娘私会的事情……眼下王爷正往流觞亭的方向赶去……”
上官翎雪心中蓦地一跳。顿在茶杯上的莹白手指,却是蓦然用力,几乎将那养的青葱似的指甲都掐断。
“怎么会这样?”
上官翎雪明眸难掩的一戾,“……不是说他明日才会回来吗?……”
眼见着自家主子生气,抱琴亦是心中不由的一恨,道,“想是京郊的那些官员,没能留下王爷……”
语声一顿,小丫鬟想到了什么,恨道,“定是那连公公将娘娘您吩咐他做的事情,报告给了谦王爷,所以,王爷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进宫阻止……早知如此,娘娘您真不该将这件事,交给那个奴才……”
话音未落,却被上官翎雪蓦地打了断,“够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
抱琴瞬时噤了声。她虽身为奴才,但一向是上官翎雪的心腹,平素上官翎雪亦待她十分宽厚,骤然被她这样大声呵斥,心中一时也不禁有些惊惧。
上官翎雪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沉了沉心绪,精致脸庞上,面色已缓,转口问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抱琴知她问的是什么,遂道,“娘娘请放心,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睿王殿下与越妃娘娘,都丝毫没有怀疑,咱们准备的酒菜,他们也用了……”
语声一顿,压低了嗓音,“……应该很快就会发作的……”
闻言,上官翎雪稍微放了放心。沉吟了须臾,问道,“陛下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抱琴回道,“陛下被那和妃娘娘缠住了,现今仍是在延禧宫中……”
上官翎雪点了点头,吩咐道,“密切监视着流觞亭那边……一旦药效发作,立即传信给碧儿,让她将皇后娘娘带去,懂吗?……”
抱琴应道,“娘娘请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顿了顿,却终不由的犹豫着开口道,“娘娘,睿王爷那边……”
上官翎雪扣在茶盏上的纤纤玉手,瞬时就是一紧,眸底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情绪,最后,却是一狠,像是终于决定了某件事情一般,女子缓缓起身,轻声道,“本宫会亲自去见睿王爷……”
抱琴心中咯噔了一下,本能的欲待相劝,“娘娘……”
上官翎雪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是,眼下,也只有自己亲自出马,或可能够阻止那个男人毁去她的计划……
事到如今,她决不能让这件事,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的。
眉目一凛,上官翎雪沉沉开口,“抱琴,流觞亭那边的事情,你亲自去办……本宫一定要万无一失,明白吗?……”
抱琴也自是明白这件事的重要,躬身一揖,道,“奴婢一定不负娘娘的嘱托……”
上官翎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似水明眸划过短暂的一瞬挣扎之后,却是蓦地坚韧如刃。
莲步轻移,上官翎雪向门外走去。
夜色浓郁。
……
流觞亭中。
宇文彻眼睁睁的望着昏迷在他身侧的女子,想要唤她,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已知定是方才的酒水之中,被人下了药,他试图运功,身上却是软绵绵的,不存半分力道,脑海里强撑住的一丝清明,也渐渐的被药性所噬,直到化作一片混沌……
待得亭中的两人,尽被迷倒,人事不省,藏在暗处的抱琴,方才带着两名小太监和宫女,走了出来。
将桌案上已是半空的酒壶,以及两人用过的杯盏和碗筷,尽数撤下,又换成全新的一模一样的,确保不会留下任何下药的痕迹之后,抱琴扫了一眼亭中如今已是人事不省的两人,眉峰一挑,沉声吩咐自己带来的丫鬟和太监,“将他二人搬走……”
至于要搬去哪里?离这流觞亭不远,有一处蔷薇苑,那里,早已为他二人预备下了一间房……
抱琴不禁勾了勾唇。瞅了一眼那如今昏迷不醒的夏以沫,暗暗冷笑……越妃娘娘,过了今晚之后,我看你还如何再与我们娘娘娘斗……
凉薄春风,渗进亭中,带着远处飘来的阵阵桃花香,将这凄寒夜色,仿佛染上了一丝甜腻的诡异。
半隐在云层之后的一弯新月,也不知什么时候沉了下去,泼墨般的夜空,如一袭巨大的黑色绸子,从头顶压下来,无星亦无月,一丝光亮也没有。
……
上官翎雪是在与流觞亭隔着半阙桃园的地方,将宇文烨华拦下的。
“让开……”
淡薄灯影下,男人薄唇紧抿,一张如玉般的面容上,是上官翎雪从未见过的冷硬和严厉,竟让她心中不由的有些微微的害怕。
但她决不能让他去救他们
洁白的贝齿,紧咬着嫣红的唇,上官翎雪柔软的身子,依旧随之挡在男人面前,阻住他的去路,“齐墨大哥,你是来阻止翎雪的吗?”
宇文烨华嗓音沉沉,“这件事,本王既然已经知道了,就绝不会任由你如此陷害沫儿和宇文彻……”
上官翎雪听他说的坚定,几乎将唇瓣咬的出血,“如果翎雪求齐墨大哥你,不要管这件事呢?齐墨大哥可会答应?”
听她竟用到了“求”字,宇文烨华心中亦不由的微微动容,但却仍是道,“如果是别的事情的话,本王可以不管……但这件事,不仅牵涉到夏以沫,更牵涉到本王的侄儿,本王绝不可以坐视不理……”
听到他的话,上官翎雪却仿佛不受控制的有些激动,“齐墨大哥你只在乎沫儿妹妹和睿王殿下吗?难道翎雪就不在你的考虑之内吗?……”
语声一顿,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上官翎雪蓦地冷静了下来,一双明眸,却是不由的腾起一丝水汽,如笼了薄纱的月色一般,楚楚可怜。
“齐墨大哥……”
女子嗓音柔柔,甚至带了些许的哽咽一般,“你可知道,若是你现在去阻止的话,会将翎雪置于何处?……若此事事败,陛下一定会查出是翎雪所为……”
像是想到那种可能性,上官翎雪美目中,又是难掩的一伤,嗓音也越发的轻,“齐墨大哥,你真的忍心见到翎雪,陷入那种境地吗?……”
面前的女子,眼中满溢着不是假装的凄惶与苦涩,窒的宇文烨华心中瞬时一疼,却还是道,“若真的如此的话,本王到时一定会尽自己的所能,护你周全……”
这是他的承诺。
也是他的心。
可是,上官翎雪却并不领情。
他的一片心,对她来说,从来都是可以任意践踏的垃圾,也是她必要之时,可以尽情利用的筹码。
再抬眸之时,上官翎雪的眼中已盛满了一汪泪,偏偏那盈若珍珠般的泪水,不肯落下来,只在她的眼底,幽幽打着转,端的是如梨花泣雨、玫瑰凝露一般。
“齐墨大哥……”
柔软唤出的四个字,一如昔年,她与他初识,眼中只有他一人身姿之时一般,仿佛不经意间,绕出千丝万缕的情愫,“翎雪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儿……你就当帮翎雪这一回,好不好?”
柔若无骨般的嗓音,幽幽荡进夜风中,吹进宇文烨华的耳畔,如同柳丝轻缠,拂过他心底最柔软的某个地方,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不过咫尺的距离,以致她一开口,那如兰花一般清香的吐息,就微微漾在他的鼻息之间……
万籁俱寂的夜,面前软语相求的女子,空气中似有若无荡漾的幽幽情愫……这一切,都美好的像一场梦……
宇文烨华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仿佛惟有这样,才能够提醒自己清醒……
“俪妃娘娘……”
生疏而冷硬的称呼,像是刻意与面前女子拉开的距离,宇文烨华眸光沉郁,却是避开与面前女子的对视,本应古井般宁静无波的一双清眸,却终究难掩瞳底不可抑的丝丝激荡,“……恕本王不能答应娘娘你的请求……”
语声一顿,“娘娘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趁着还能挽回,娘娘就此收手吧……本王会劝睿王与沫儿,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绝不追究……”
他终是不忍看她如此难过,如此焦急……所以,他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她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只希望她能够明白他的这一番苦心。
就此收手。
可是,上官翎雪又如何的甘心?
事情已经走到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就差最后一步,她就可以将那个女人扳倒……于宫中与男子私会,进而私通,这样的大罪,即便宇文熠城再怎么维护那个女子,到时也绝不会姑息的……
况且,身为一个男子,若他越是在乎一个女子的话,就越不能够容忍他心爱的女人,背着他,与旁的旁人欢好,不是吗?
所以,上官翎雪这一招,势要让那夏以沫,再无翻身的机会……她要让那个女人,与宇文熠城之间,再无可能……
她处心积虑的谋算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今日的机会,一切原本都进行的很顺利,只差最后一步,只差让那个男人亲眼见到夏以沫与旁的男子是怎样醉卧一处,肌肤相亲,就可以大功告成……
但,偏偏面前的男人,突然出现,突然阻止……
难道她今日真的要一败涂地于此吗?
上官翎雪不甘心,她是这般的不甘心。
她决不能将面前的男人,毁了她这么久以来的处心积虑,她决不能任由那个女子再横在她与宇文熠城之间,扰乱他的心……
一刹那间,上官翎雪心思百转,垂在身体两侧的纤纤玉手,早已被她不自禁的紧握成拳,白皙骨节,此时此刻,却是青筋毕露。
宇文烨华静静的凝视住她,面前的女子,绮容玉貌,眉眼如画,可是,她的眼中,却被大片大片掠起的妒恨与怨毒,染污了原本的颜色;她精致的脸容,因为憎恨与不择手段的算计,变得狰狞而扭曲……再也不复昔日的温婉良善……
宇文烨华久久的望着她,像认识了她一辈子般,又像是从来不曾认识过她一般。
一刹那间,男人的心底,突然掠过大片大片的悲哀,却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面前的女子。
可是,怎么办?即便明知面前的女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即便明知她的心肠,有多么恶毒,她的手段,有多么卑鄙……他却还是喜欢着她,恋慕着她,甚至不忍看到她现在这副担心而惊恐的模样……
宇文烨华一张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一刹那间,心底转过了无数的念头。矛盾、犹豫、挣扎。
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最终,这一切的激荡,都渐渐平静下来,宇文烨华移了目光,再也不看对面的女子一眼,淡淡开口道,“本王能说的,都已说尽,能做的,也都已为娘娘做了……至于其他,娘娘好自为之吧……”
丢下这样一句话,似再也不敢停留,宇文烨华竟径直掠过面前女子的身旁,继续往流觞亭的方向走去……
上官翎雪似没有料到,他竟真的绝情至斯,竟真的会好不顾念她,执意前去阻止,心中一时震荡,怔愣在那